乱军之中,孟良摆动车轮大斧,忽见浑身是伤的杨星,连忙带着三弟焦赞来到近前,问道“杨兄弟,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杨星哪还有力气回话,只是伏在马背上不住喘息。孟良焦赞一看,连忙护着杨星回城。另一面,岳胜和佘太君汇合追杀辽军,辽军撤出二十里,丢盔弃甲,继幽州城一战之后,再次围城失败,大败而回。
宋军得胜归来,八王千岁带着呼延佩显、寇准等人出城迎接,八王千恩万谢佘太君,太君自是带着众位寡妇太太行君臣之礼。期间忽闻杨宗保叫道“王舅,你可看到我老叔去哪里了?”
此话一出,佘太君浑身一颤,转身问道“你说谁?”
杨宗保连忙答道“我老叔,杨八郎啊!刚刚战场上使金枪的那人,若不是老叔及时救我,恐怕我早被韩昌扎死啦!”他说完眼圈又是一红,眼泪落下。呼延佩显一见,连忙上前抱住杨宗保,道“宗保别哭,我带你去见他!”
☆、刀逼欧阳
话说呼延佩显提出要带杨宗保去寻杨延顺,佘太君急忙问道“佩显,照你说来,我八儿没死?”
呼延佩显还未等答话,就听一个人说道“哦我说八王爷啊,老太君她远道而来,我们还是进城说话吧。”
八王千岁一听在理,连忙带着众人回到城中,来到双王府,笑道“太君,本王带你来佩显的双王府,你可知为何啊?”
佘太君心说我哪知道啊,便道“老身不知。”
八王道“太君,本王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六儿子,杨景杨延昭没死!此时就在双王府!”
此话一说,佘太君一行人尽皆惊奇不已,杨宗保更是激动,抱着八王爷的胳膊问道“王舅,我爹没死?快带我去见他!”
八王爷大笑,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杨六郎的病房前,推门而入,笑道“六郎啊,看我带谁来了?”
此时屋内有五人,分别是孟良焦赞,欧阳淳正以及病榻之上的杨六郎和杨星。原来孟良焦赞护着杨星回到了城中,连忙来找欧阳淳正医治。正巧欧阳老先生在为六郎调养身体,便来到了六郎的屋内。欧阳淳正一见杨星重伤在身,连忙医治,好在他所受的伤未曾伤及心脉,包扎过后,只需良药调制,安歇养病即可。
再说六郎听见八王说话,抬头一看,屋子里进来了一大群人,仔细观瞧,不禁急忙下榻跪倒在地,哭道“六郎不孝,拜见娘亲及诸位嫂嫂。”
佘太君亦是哭得凄惨,“儿呀,你原来没死啊,可心疼坏了为娘啊!你怎会落得如此这般啊?”
杨六郎便把自己的遭遇讲述一遍,说到自己身染重病恐将不久人世,好在有欧阳老先生为自己诊治,更有八弟杨延顺送上的麒麟角,并和九弟杨星为自己去北国盗雌龙发,故而还有一线生机。
再说母子相见,本是大快人心之事,但此时却多了一分凄楚。因为老太君佘赛花看到了六儿杨景,不禁又想到了亡夫杨继业以及其余那七个儿子,更念及一直未见的八郎延顺,刚想要问些什么,就听六郎道“娘,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九弟,杨星!”说罢带着佘太君来到杨星的床榻前,杨星重伤在身,已然不能动弹,但见到老太君,连忙滚落下床,一番咳血之后,跪在地上,双目噙泪,哭道“娘,我是杨九郎,您认我不?”
佘太君怎能不认,杨星为了自己的六儿舍生去北国盗发,又是大宋难得的武将,任谁也无法拒绝,便道“认,你就是杨家将的杨九郎!”
杨星闻言高兴地不得了,连忙跪拜佘太君和六哥杨景,杨宗保将其掺起,叫了一声九叔,杨星点点头,扫过屋内众人,看见八王千岁,呼延佩显,寇准,杨家众位女眷,岳胜,孟良,焦赞也都在,就是不见自己的八哥杨延顺和耶律休哥,不禁问道“哎,你们谁看到我八哥啦?我八哥哪去啦?”
屋内众人听罢,没人回答,老太君佘赛花更是一头雾水,她问道“杨星,你要找的八哥可是我八儿杨延顺?”
杨星道“是啊!”说罢便把自己如何遇到杨八郎、跟随杨八郎为六郎去北国盗雌龙发以及保护耶律休哥身受重伤之事讲了一遍,又急忙从怀中掏出雌龙发来,交给欧阳淳正,道“这是八哥在遂州城外给我的。”
欧阳淳正接过雌龙发,端详半天,笑道“太好了,这正是雌龙发!不过,乌龙尾可曾寻到?”
杨星刚要回答,忽听屋外有人高喊“欧阳老先生快来救人!”
此话一落,杨星大叫道“哎呀我八哥来了,真是太好了!”
屋内众人连忙向外观瞧,就见屋外走进一人,一身黑衣如墨,面色如刀,双目之间尽是焦急之色,全然未顾屋内他人,不参礼数,直奔欧阳淳正而来,一把拉住,急道“欧阳先生,快随我去救人!”
原来杨延顺护着耶律休哥回到遂州城,直奔客栈而来,进入客房之内,将耶律休哥安置床榻之上,小心地褪下战甲盔袍,十八根羽箭依旧插在身上,杨延顺不敢轻易处置,但深知耶律休哥危在旦夕。此时任炳任堂惠闻讯赶来,二人商议片刻,着任堂惠带着儿子任金童留下照看耶律休哥,杨延顺亲自去双王府请欧阳淳正前来医治。
杨八郎离了客栈,一路快马加鞭,冲进双王府,由下人指点,直奔杨六郎的卧房而来,推门而入。
再说欧阳淳正,把眼一眯,问道“不知杨兄弟叫我去救何人啊?”
杨延顺“耶律休哥!”
欧阳淳正把手一甩,冷冷道“不去!”
杨延顺闻言心中腾起怒火,他强忍着问道“不知欧阳先生为何不去啊?”
欧阳淳正把眼一低,道“他是契丹人,我是宋人,两国交战,势不两立,我为何要救他?”
杨延顺听罢一声冷哼,手搭刀柄,按绷簧,刀出鞘,寒光一闪,抽出秋水雁翎刀在手,直抵欧阳淳正脖颈,“你救还是不救?”
此举一出,屋内人尽皆惊呼,杨六郎率先发话,“八郎,不得对欧阳先生无礼!”
八王千岁也随声附和道“八将军,有话好说,你何必动粗呢!”
屋内人尽皆劝解,唯有两人未说话,便是佘老太君以及藏在她身后的呼延佩显。
杨延顺此间心忧耶律休哥,又怎会善罢甘休,就见他冷哼一声,道“契丹人?当初耶律休哥献出麒麟角时你们怎么没嫌他是契丹人?萧太后也是契丹人,你们怎不嫌她的雌龙发?乌龙尾亦是契丹人的,你们还打算要吗?”
屋内众人皆是面色羞红,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杨星低声说道“八哥说的对,耶律休哥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咱们宋人的事,为啥不救他啊?”
杨延顺手中钢刀紧握,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救还是不救?若是不救,你休想活命!”
欧阳淳正仗着有屋内众人给他撑腰,为了彰显自己的民族气节,把头一扬,硬气道“不救!”
话音刚落,杨延顺手中钢刀一拧,直接削下。眼看欧阳淳正便要血溅三尺,就见一支龙头拐杖突然伸出,挡住秋水雁翎刀,救下欧阳淳正一命。众人心说好险,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直都未说话的佘太君出手相救。
杨延顺转头看去,一见竟是自己的娘亲佘赛花,不禁害怕,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把刀收回鞘内,双手抱拳,道“娘,您这是何意?”
佘太君龙头拐杖杵地,骂道“何意?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何意?”
杨延顺“大夫不救人,留他何用,杀之罢了!”
☆、访山求医
话说杨延顺要杀欧阳淳正,却被佘太君拦下,太君道“我不知道你和那个耶律休哥是什么关系,但是你竟要为了一个辽人来杀宋人?而且,你杀了欧阳先生,谁来救你六哥?”
佘太君一番话说得杨延顺哑口无言,他不是词穷理亏,而是觉得心寒,此间众人都只把心放在六哥一人身上,可却未曾有人替耶律休哥想想,更没人为自己想想。耶律休哥虽是辽人,但他先献出麒麟角,后来也是因为跟随自己去给六哥盗发才身受重伤的,竟没人念及他的恩情!
杨延顺扫过屋内众人,冷冷一笑,摇摇头,没在说什么,转身要走,忽闻屋内有个声音响起“城外向南十里,有座八卦山,传闻山上有个和尚,医术高明。”
听得此话,杨延顺虎躯一震,这是他的声音。杨延顺轻叹一声,转身施礼,道“八郎谢过双王千岁!”
说完便转身出门,期间未曾抬头看过屋内众人一眼,更未看过藏在佘太君身后的双王呼延佩显。屋内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岳胜岳景龙最先开口说道“我看看杨兄弟,顺便向他要来乌龙尾,六哥的病还是越早诊治越好!”说罢,带着孟良焦赞二人追出屋去。
呼延佩显强忍泪水,道“六哥好生休息吧,我去安排下人给九哥收拾间屋子。”说完也转身离去,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八王千岁说道“我们也都走吧,让六郎母子二人多多叙旧。”
八王发话,其他人自是遵从,相继离去,最后留下六郎和佘太君两人,六郎垂泪道“娘,有一事孩儿我必须和您讲说!”
佘太君“什么事啊?你说吧。”
杨六郎“娘,我四哥还在人世!”
“什么?你是说四郎还活着?”佘太君急忙问道。
杨六郎长叹一声,道“此事还要从头说起,不瞒您说,四哥和八弟能活到现在,多亏那个耶律休哥相助!”
佘太君“哦?此话怎讲?”
六郎自是把杨八郎和他所讲之事和佘太君讲述一遍不提,单说八郎延顺,自离了双王府,心中郁闷,又心忧耶律休哥伤势,便连忙打马回客栈。到了客栈门前,刚要抬腿进去,忽闻身后有人大喊道“杨兄弟,等等!”
杨延顺闻言回身看去,就见三哥大喊策马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杨延顺问道“三位兄台来找我为何啊?”
焦赞道“我们是来拿乌龙尾的!”话音一落,就被岳胜骂道“住嘴!怎能对杨兄弟如此无礼!”说罢对杨延顺一抱拳,笑道“杨兄弟,六哥危在旦夕,有劳你辛苦一趟,亲自去北国涉险,盗得雌龙发,乌龙尾,大伙儿感激不尽!现如今雌龙发已有杨星兄弟交给六哥了,不知乌龙尾何时才能交给六哥治病啊?你也知道,六哥患病时日已多,不能再耽搁了!”
岳胜说的得体清晰,话语间甚有恳求之意,杨延顺自是不会为难他,便道“岳大哥,你说的对。不过乌龙尾现在还不在我手里啊!”
“啊?莫不是杨兄弟没有盗得乌龙尾?”孟良惊道。
“非也!你们看那匹马,名曰抱月乌夹寨!”杨延顺一指自己的坐骑,又道“它就是‘乌龙’!你们想要乌龙尾,自己拿去吧!”说完杨延顺转身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客房,推门进屋,面色忧虑。
杨延顺跪在床边,握住耶律休哥的双手,轻声道“铁筝,欧阳老匹夫医术不济,不敢来,我带你去寻更好的大夫,你再忍一会哈!”
耶律休哥苦笑一声,道“是他不愿给我医治吧?无碍的,只要有你陪着我就行。”说完攥紧杨延顺的手,笑面如花。
任炳任堂惠在一旁问道“哎呀八弟,那你打算去哪找大夫啊?城里的大夫看看小病还行,耶律兄伤的如此严重,恐怕他们也治不好啊!”
杨延顺“佩有人告诉我遂州城外十里有座八卦山,山上有个和尚,传闻他医术精湛,想必是位高人,我打算带铁筝去那寻医!”
任炳“那我陪你们去吧!”
“不必了任大哥,我二人前去便可。高人向来喜欢清静,若是人多了反而不好。”杨延顺如是答道,其实他是想单独和铁筝相处。
任炳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何时动身呢,我去给你叫辆马车,耶律兄此时想必也是难以骑马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好,我去找马车!”
片刻之后,杨延顺抱着重伤在身的耶律休哥走下楼来,来到客栈门前,任堂惠已经找好一辆宽敞而又舒适的马车,车内铺设三层锦缎,以防道路颠簸。杨延顺将耶律休哥小心安置妥当,转身道“有劳任大哥了!”
任堂惠“哎呀,八弟不要和我客套了!快快出城吧,天色晚了就不好走了!”
“嗯!”杨延顺结果马鞭,亲自驾车,刚要启程,又被人叫住。“杨兄弟,等一等啊!”
杨延顺跳下马车,循声看去,就见岳胜三人正向自己招手,走上前去,就听孟良气喘吁吁说道“杨老弟,你这马太厉害了,我们根本进不了身,这可如何是好?”
就见抱月乌夹寨咧着大嘴,八颗利齿外露,鬃毛乍起,像一头受了惊的病狮,好不骇人。
“哦?啊,此马性情是有些暴烈,还是我来吧!”杨延顺绕到马后,轻抚马身,抬起三根马尾,尾硬如钢,“岳大哥,三根够吗?”
“够了够了!”岳胜急忙答道。
杨延顺猛然发力,折断三根马尾,交给岳胜,后者结果,连声感激,带着兄弟二人打马回到双王府不提。杨延顺安顿好抱月乌夹寨,登上马车,带着耶律休哥除了遂州城,直奔八卦山而来。时维暮林萧索,悲风四起,马车所到之处,竟是一片秋景凄凉,看得二人不禁心中怅然。
此情此景,杨延顺怕耶律休哥心生烦闷,便道“铁筝,你若觉得无趣,我给你唱支小曲可好?”
耶律休哥闻言双眼一亮,答道“堂堂的常衮大人要给我唱小曲,我自是要洗耳恭听啦!”
杨延顺苦笑一声,想来自己二十几年的遭遇,便兀自打着拍子,开口唱道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三贫三富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
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岂无远道思亲泪,不及高堂念子心。
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