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柏轩叹口气，冷不丁问“你有谈过恋爱吗？”
柳问琴懒得隐瞒“未曾。”
这句回答引来了对方打量外星人的目光“啧啧，真难得啊，竟然是坛没开封的陈年老酒……不过你大概就是亏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哎呀你刚才可是自己说过不能作弊的，不过我稍微给个提示吧。你有喜欢的人吗？有好感的或者单相思的都行。”
柳问琴一愣，脑子里猛然浮现顾曲的脸，他下意识地紧闭嘴唇不打算说话。
看到他的反应，何柏轩的笑容顿时变得促狭“哎哟，原来如此，你是在单相思啊！那就好办了，带着你对这姑娘的感觉再去想想呗，比如，你第一次看清她正脸的时候，有没有怦然心动？“
何柏轩的神情异常笃定，柳问琴内心闪过一瞬的慌乱。他努力想忽略这个棘手的问题，打算把思绪转移到其他地方，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反驳。
可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他不由自主循着对方的话语，回忆起自己初次见到顾曲真容时的场景掉了墨镜还不自知的青年一脸茫然，头发乱翘，一双大睁的眼睛又圆又亮，阳光照射下来，其中仿佛有泉水潺潺。
傻是有点傻，但模样确实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觉得子麒长得好看了。
第41章 江有汜
“开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柳问琴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
因为场景都是室内，许静筠的画室其实就在另一侧房间，场务人员很快布置完毕, 下一幕的拍摄已经开始了。
镜头之下, 尹含薇迅速进入角色，她再度化身许静筠。
只见她怒气冲冲地闯进房间, 重重扔下画框，猛地拿起画笔, 狠狠抹上这副她曾花费无数心血的作品。
皓雪般的细白手腕随着画笔转动, 仿佛施展神秘魔法, 画中男人迷人的脸庞被扭曲，鸦羽般的黑发里长出了恶魔的尖角，原本迷人而和谐的画面瞬间变得阴森诡异。
许静筠觉得还不够解气, 她画笔一挥，男人冷淡的眼里又反射出□□的光芒，他搭在杯沿的修长十指顿时变成了鬼怪的利爪。
发泄完的许静筠喘了口气，等到她静下心来, 仔细观察自己修改后的图画时，猛地愣住了。
只见画上的男人张牙舞爪，邪气凛然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在那吸引力之外，又让观看者心底情不自禁涌上一股浓烈的警惕。
但当警惕过后，却又仍然无法抑制地会升出再看一眼的念头。
整幅画环环相扣，散发着一股引人探究的魔力。
她看了一眼停下, 转过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看了无数眼以后，她决定直接把画送去展出，但是必须改个名字！
柳问琴默默欣赏着尹含薇的表演，内心浮现的想法与她的演绎相结合，一瞬间他豁然开朗许静筠把自己的心情体现在了画中，即使她确实因为傅熙然的冷漠而感到愤怒，在潜意识里却无法否认对方仍然很吸引自己。
就像他自己，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顾曲给吸引住了。
推己及人来看，两人的感情要有所发展的话，一头热并没有意义，既然后续剧情中傅熙然同样怀着欣喜对许静筠表达了爱意，那么他在这个时候或许也是有所触动的。
而那一边，华容英果然标准严苛，她对这场戏也不太满意，把尹含薇叫到一边仔细地分析了些什么，尹含薇听完毫不耽搁，稍作整顿后再次开拍。
看着她一丝不苟的神情，柳问琴想起了华容英在他最初试戏时说过的话。
或许每个人确实都是带着不同的目的进入这个圈子，但一次次的拍摄仿佛大浪淘沙，只怀着浮浅目的的人早就随着海浪而去了，能一直坚持下去并且能做到毫不敷衍的，一定都是已经喜欢上这份职业的人。
现在的他也感受到了，演绎出让自己满意角色的那份满足感，和弹出动人心弦的乐曲一样，都让人沉迷无法自拔。
可如果没有遇到顾曲，没有在最初就受到演戏中美的震撼的话，他或许永远不会体会到这份满足感。
不论怎样，现在的他既不想放下古琴，也不想中断演戏，这两者的美妙，他都想尽情品尝。
“这个姑娘挺认真的啊，真不错。可惜了，我光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单相思的对象绝对不是她。”何柏轩压低声音偷偷感慨。
柳问琴表示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别这样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忘了那个姑娘吧，你和尹含薇其实就挺搭啊。你看导演选角真够精挑细选的，不光是需要文艺气质，还得有功底。你知道吗？尹含薇以前学过美术，画画的镜头就基本不再需要替身了。你正好又是个沉迷音乐的，虽然和剧本里的不太一样，不过差别也不大，又省一笔替身钱。这部电影演完，说不定很多人都会觉得你们俩般配的很呢。“
“怪不得她绘画时那么有冲击力。”柳问琴恍然。
“你们俩的绯闻都满天飞了，你竟然连人家的基本信息都不知道？”何柏轩硬是把话题扯回去。
柳问琴确实对此一无所知，他早就把这类事务交付给纪睿，一开始纪睿还会记得告知他，可后来因为要学的东西太多时间太紧，他干脆也就不管不问了。
这样似乎也不大好？就像现在这样，或许一不小心又要和时代脱节了。
柳问琴思忖着，决定下次还是尽量抽空去关注一下娱乐圈的消息吧。
何柏轩还在不依不挠“话说我好好奇呀，你单相思的人到底是谁？圈内的还是圈外的？”
柳问琴闭紧嘴巴，继续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一点都不说正好。”骚扰未果后，何柏轩嘟哝着，“你注意着点啊，别一不小心泄露了一丁点又不肯说完，这样的话我得跟你没完。”
柳问琴看了看何柏轩，感慨他身上那个名为“强迫症”的病症实在有点严重，于是安慰他“我发誓，半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别啊，还是跟我说说呗。”何柏轩右手握拳，在左掌上一敲，“我有主意了！要不这样，只要你答应唱歌，我帮你搞定你单相思的对象怎么样？只要你勾搭她时把我带上，我绝对能看出她到底对你有没有意思！”
“我拒绝。”一句毫无回转余地的回答。
仿佛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何柏轩有些忿忿不平，他的目光在周围溜了一圈，突然亮了起来
“我说问琴啊，你有注意过你的助理吗？”
柳问琴把目光投向叶晰文，他正在和一个长相帅气的场务人员聊天，看上去两人聊得很热烈。
“他有什么问题吗？”
何柏轩胸有成竹“他是个gay。虽然他对你没什么企图，不过友情提示，你最好记得保护自己的贞操。”
柳问琴“哦。既然对我没意思，那其他方面也就不重要了。”
看到对方毫不破功，何柏轩心有不甘地咬咬牙，他的目光在片场里逡巡一圈后，继续投下重磅炸弹“还有，你注意到尹含薇了吗？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俩可惜了吧？”
“你的意思是指……？”
“b！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请本恋爱大师帮忙的费用只是唱首歌而已，你真的不要来一发吗？”
可柳问琴仍然是一派镇定这种事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即使是何柏轩的突然揭开也没有让他措手不及。
不过他倒真的没有想到……柳问琴略一沉吟，决定在对方没有表态前视而不见。按照以往经验来看，只要他行为如常不越雷池一步，对方的绮念自然而然就会消散无踪了。
发现对方依旧坚如磐石，何柏轩郁闷的不行，嘴上却还是锲而不舍卖着安利，柳问琴无奈左耳进右耳出，只专心观察场中拍摄的情形。
在重拍第四次后尹含薇终于通过，华容英对着她神情和缓，可转向柳问琴时又变得冷若冰霜
“理出头绪了吗？”
柳问琴微微颔首，起身整顿。
他的动作谦逊有礼，却又有着一种骨子里带出来的自然感，不含半点谄媚，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这种差别对待的影响。
准备完毕后，咖啡馆内的一幕再次开拍。
气质浪漫忧郁的青年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他眼神专注，目不转睛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脑内正热切地和自己的音符朋友们交谈着。
他神情不断变换，时不时照着惯性啜饮一口咖啡，外表看去也完全是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一阵脚步声向着他走近，他略微回神，从声音分辨出这是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可他一动不动，继续盯着原来的位置。
因为对他而言，s型曲线的魅力完全比不上一个回音符号。
女人的喉部轻轻震动，大概要出声了，他微微皱起眉头，在思绪被搅乱前先一步开口
“闭嘴。”
对方大概听不懂人话，还是要坚持不懈地打破他的宁静“什么？”
“我说了闭嘴！”他猛地抬头瞪了对方一眼，将要出口的话语随着心跳顿了一拍。
然后他狠狠眨了眨眼睛，话再出口时变得比之前更加激烈“你打扰我和可爱的音符们交流了！我的灵感全跑了！讨厌的女人！”
这回的语声里莫名多了些别扭，他拿起咖啡，仿佛是要洗刷心里的什么东西似的猛喝了一口，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看着镜头，华容英的脸色仍旧没有半点变化，可她说出的话终于有了改变“这次还凑合，就这样吧。”
柳问琴刚舒了口气，就看见她翻动剧本，语气淡然地接下去“看你们两个现在状态还不错，时间地点也都对得上，干脆提前一下，一鼓作气把后面那场吻戏也拍了吧。”
尹含薇不由得脸色一红，她偷偷瞥了柳问琴一眼。
柳问琴却是心一沉，内心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由于这几场戏的时间都在晚上，片场四面围着遮光布，只靠场内灯光拍摄，完全看不出外界的时间状况。
但长时间拍摄下来，现在已经到了真正的夜晚。
众人撤去遮光布后，发现外面的景色早已是夜幕高悬，明星微微闪烁，月光柔情似水地倾洒到窗框上，为这间小小的画室增添了无限旖旎。
内容是傅熙然去参观许静筠的画室，相谈之下两人惊觉心灵相通，于是水到渠成亲吻定情。
柳问琴抱着尹含薇，他凝视着对方似花朵娇美的容颜，身体却石化般无法向前半寸。
他内心很清楚，既然选择了这份职业，演好每一场戏就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而且他早在接下剧本时就知道会有亲吻的剧情，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幕来的如此之快。
怀中人媚眼如丝，吐息如兰，温香软玉的触感让从未与女子亲密过的他不自觉满脸通红。
可这时候他记忆里疯狂涌出的，却是另一个人硬邦邦紧绷绷又温暖无比的怀抱。
柳问琴僵硬许久，他轻叹一声，放开尹含薇，惭愧低头“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请问能把这场戏推后吗？”
同一时刻，e国，雾城。
雨声淅淅沥沥，街道空旷，一对男女紧紧相拥。青年缓缓放开自己的情人，他的目光茫然，透过朦胧雨幕宛如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
不断有水流从他的眼眶滑下，但没人分得清那是雨水，亦或是泪水。
他嘴唇苍白，祷告般地喃喃“抱歉，一直以来打扰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破碎，其中不住溢出让人心碎的哀伤，情人没有回答，她看似无动于衷，内心却已心如刀割。
青年凝视着情人，他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余下一句叹息
“永别了。”
叹息宛如羽毛，飘荡了很久，才轻轻亲吻在她的耳尖。
红发碧眼的情人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仿佛挽留的呜咽，可下一秒，他消失再也不见了。
“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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