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一转,就见一个小太监托着托盘走了过来,低眉顺眼道“国师大人,福公公让奴才将大皇子的玉牌交给您,说是若您满意大皇子,就将玉牌留下,发支玉签给大皇子,若您不满意,就将玉牌丢到您脚边的纸篓里。”
“哦。”裴淼接过白玉雕成的玉牌,漫不经心地放在手里把玩,眯着眼看向大殿中央摇头晃脑吟诵的大皇子,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神茕茕以遥思兮,精浮游而出畺。的容与以猗靡兮,缥飘姚虖愈庄……”
骈文枯燥难懂,裴淼听地昏昏欲睡,但为了拖延时间,他一直没出声打断,直到大皇子念完最后一句,他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将手中的玉牌扔进了脚边的纸篓里。
“咚”的一声闷响,就像一巴掌拍在了大皇子的脸上,底下又传来闷闷的嘲笑声。
大皇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黑地都快滴墨了,恨恨地一甩袖,坐会了座位上,他今天就不该凑热闹来这里!
接下来是三皇子,他耍了一套拳法,刚中带柔、刚柔并济,动作如行云流水,每招每式都让人惊叹。
裴淼拿着他的牌子迟疑了片刻,最终将牌子放进了纸篓中,站在他旁边的旺财想阻止,最后叹了口气没有动作。
三皇子的视线一直跟着裴淼的动作,看到他的玉牌被放入纸篓时,眼底的光芒暗了一下,脸上表情不变,仿佛早就知道结果,抱拳走回座位。
其他的侯爷、世子虽然有些同情他,但更多的是庆幸,同时又为自己担心,各个纠结地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上来表演的人越来越多,裴淼脚边的纸篓也越来越满,而他手中的玉签却没有一根送出去。
坐在上位的庆隆帝越来越焦躁,时不时地看向裴淼的方向,而裴淼却一脸冷淡,目光平静地看向最后上台的康王府小侯爷。
不得不说,这个人气极高的小侯爷的确有些资本,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一手字更是令人拍案叫绝,潇洒俊逸,笔走龙蛇,一股大家之气扑面而来。
搁笔吹墨,康小侯爷将字亮了出来,勾人的桃花眼往裴淼的方向看来,含情脉脉,和他的字一样,让人有一见钟情的冲动。
裴淼手中把玩着康小侯爷的玉牌,既不收下也不扔进纸篓里,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底下人的心跟着转动的玉牌起起落落,已经有人向康小侯爷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了,不管最后康小侯爷能否入选,就凭他能让国师大人犹豫这么久,他在他们这帮人里就胜出了。
庆隆帝朝着福公公使了个眼色,福公公暗叹了口气,弓身道“国师大人,这是候选的最后一人,若您再没选中,那只能……”
“谁说是最后一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殿门应声而开,福公公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就见二皇子孤身站在了门外,逆着光,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亮地吓人。
他应该是匆忙之间赶来的,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依旧是一身劲装,靴子上沾着泥土,头发有些散乱,风尘仆仆,和平日里注意仪表的二皇子判若两人。
“二殿下!”福公公惊呼,随即柔化了脸上的线条,“您来了。”
顾祁言朝着福公公略一点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进殿内,他的眉眼依旧精致,只是现在多了一丝冷冽。
他走到康小侯爷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说“你可以下去了。”
极为简单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
康小侯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在顾祁言推开门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咚”的一声,又一块玉牌被扔进了纸篓里,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任何的留恋。
庆隆帝叹了口气,认命地揉了揉额头,接下来的事他不用再看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结局。
福公公勾着唇角,笑道“二殿下,您要表演什么才艺?”
顾祁言眼神宠溺地看向帘幕后的裴淼,说“作画。”
“好。”福公公答应一声,立即让人送上了笔墨纸砚,顾祁言意料衣摆,坐到了桌案前。
磨墨、铺纸、下笔一气呵成,这幅画的构图早在他的心里,每一笔他都画过千百次,裴淼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他都了然于心。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一位白衣美人便跃然纸上。
美人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在灼灼的春花下回眸,脸上的笑容灿烂肆意,比春光还要耀眼几分。
层层叠叠的衣衫翩若起舞,仿若升仙,却因为伸手的姿势而多了几分烟火气,似幻似真。
福公公率先叫了声“好”,话音刚落,就见帘子后面的旺财红着脸被推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堆的玉签,窘迫地将它们全摊在了顾祁言面前的桌案上,又欢喜又羞窘道“国师大人说了,这堆玉签全给二殿下,让二殿下一定要收下,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二殿下从今就是他的人了,要遵守夫德,像今天这种迟到的行为,是要挨家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小伙伴们也知道这是快结束的节奏,接下来还有成亲和解决渣滓,这两个将会连在一起~最后想写两个番外,就酱紫~
第68章 成亲啦
二殿下雀屏中选的消息一经传出, 守在宫外的大虞百姓们就疯了,成群地聚在一起八卦。
“我就说押二殿下绝对能赢,虽然赚的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爷一点都不嫌弃!”
“唉, 我当初听说二殿下被派去川南了, 所以全买了三殿下,没想到……这下赔惨了。”
“我买了康王府小侯爷也赔惨了。”
“你们赔了也正常, 那些买大皇子输了的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正常人都知道国师大人和大皇子不对付。”
“谁知道呢, 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比较清奇, 虽然我买了三殿下也赔了,但还是好高兴,国师大人终于能和二殿下在一起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必须在一起!”
“在一起+1”
“在一起+2”
“在一起+无穷”
宫外热热闹闹地刷着“在一起”的口号,起居令使也在第一时间将国师大人选中二殿下的消息发了出去, 整个大虞都沉浸在恋爱的酸腐气息里。
很快, 钦天监就选定了两人成亲的吉日, 就定在中秋月圆之日, 大虞皇宫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永宁殿里,裴淼嘴里叼着一支笔,手里拿着一支笔, 正快速地在纸上画着画。
雪白的宣纸上寥寥几笔勾勒着一个人形,身上穿着一件广袖长袍,正红的底色,襟口、袖口、下摆、腰封都缠着金色的花纹,大气中透着清贵,让人一见难忘。
主图右侧分列了几张小图来展示细节,并详细地标注了衣服的布料,袖口的宽度、腰围的大小和整体的长度,甚至连衣襟的斜度都做了说明。
连翘在旁边看着,当裴淼最后一笔落下时,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打趣道“主子,您这是在给您自己和二殿下设计喜服?”
“嗯,”裴淼大大方方地承认,偏头问,“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
连翘闻言走到画纸前仔细看了几遍,笑着点头道“依奴婢的眼光看,完全不需要再改动,就是不知道做出来怎么样。”
“做出来绝对比画上的好看!”裴淼神采奕奕,脸上带着自信的笑,这样的国师大人,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连翘羞红了脸,虽然每天都面对着国师大人那张漂亮地天怒人怨的脸,但依旧没有抵抗力。
正出神着,门外走进两个人,旺财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这边请,奴才这就去叫主子出来。”
“不必。”
简单的两个字,止住了旺财未尽的话,紧接着珠帘摇动,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
连翘掩唇一笑,很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裴淼和刚进来的顾祁言。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裴淼回头,歪着脖子问顾祁言,脸上带着欣喜,连眼睛都亮晶晶的。
顾祁言心下一动,三两步来到裴淼面前,从背后将他抱住,下巴抵在裴淼的肩膀上,侧头在他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说“还没有办好,川南的事有些复杂,幕后主谋还没有落网,但父皇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三皇弟了,以后就不用我再管了,接下来我只要准备好和你成亲的事就好了。”
一提到成亲,裴淼就有些脸红心跳,眼神飘了两下哼哼“算你运气好,最后赶回来了,要不然和我成亲的还不知道是谁。”
顾祁言轻笑,将裴淼又抱紧了几分,说“也不算运气好,我算着日子,只是平乱时还是出了岔子耽误了回来的时间,好在后来快马加鞭赶上了,途中差点跑死一匹马,淼淼,我没回来时,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裴淼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之前的不愉快,随即横了顾祁言一眼,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说“我才没担心,你不回来我就选其他人,三殿下,四殿下都可以,那个康小侯爷也不错,风度翩翩还文采斐然,绝不比你差。”
顾祁言听了却没黑脸,反而心情愉悦地将裴淼又抓进了怀里抱着“如果他们真如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你之前一直在拖延时间不选他们,是在等我?”
裴淼面色一红,喃喃着说不出话,他那天的确在刻意拖延时间,所以才忍着无聊看完了说有人的表演,又在做选择时假装犹豫不定的样子,但他做的很小心,连旺财都没看出来,没想到却被顾祁言发现了。
他不回答,顾祁言也不逼他,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我很高兴,淼淼。”
耳朵一直是裴淼的死穴,被人一咬让他半边身体都酥了,眼底迅速升起一层水汽,却倔强地不肯让顾祁言发现,只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画纸。
“这是?你画的喜服?”顾祁言后知后觉地看到裴淼手中的画,唇角的弧度由平行逐渐上翘,眼底的欣喜不断扩大,直到整张脸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
裴淼也不扭捏,直接将画纸递到了顾祁言面前,邀功道“是不是很好看,我花了十多天时间才设计出来的,这张是你的,桌上那张是我的,情侣装,款式基本相同,就细节有些不同。”
顾祁言看了眼画上的喜服,再看了眼眉眼飞扬的裴淼,含笑道“不错。”
说完他又仔细看了下画上的细节,当看到纸上用蝇头小字标注的尺寸时,脸上有微微的惊诧,因为这尺寸已经精细到他的肩宽、腰围、腿长和身材比例了,然而这些尺寸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裴淼。
“喜服的尺寸是小豆子告诉你的?”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裴淼撇撇嘴,有些不屑“我还需要小豆子来告诉我你的尺寸?看你一眼就知道了,我可是老司机。”
顾祁言有些不信,怀疑地看了裴淼一眼,裴淼被挑起了好胜心,翻了个白眼,报出了顾祁言的身高三围,顺便把他五年前的三围也报了一遍,还说出了他当年的衣服尺寸,这下顾祁言不信都不行了。
两人又亲亲蜜蜜地说了半天的话,顾祁言才依依不舍地回了长信宫,裴淼则拿起画纸又修改了一些细节,才让连翘连夜送去了尚衣局让绣娘们赶制。
晃眼间,时间已到了中秋,天气开始慢慢变凉,裴淼和顾祁言成亲的日子也到了。
中秋当天,整个京城都洋溢着喜庆,庆隆帝在三天前大赦天下,并传下圣旨免赋三年,国师成亲当天更是大摆流水席,宴请宾客,一些富商纷纷效仿,在各地施粥送药,博取良善的美名,一时之间,整个大虞都在讨论着国师成亲的喜事。
天刚破晓,皇宫里就忙碌了起来。
裴淼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迷糊着眼坐在镜子前任人打扮。
喜婆拿着梳子,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替他束发,乌亮柔顺的发丝一半被束起,一半被披下,紫金玉冠扣在发顶,更显得他发黑肤白,招人的很。
紧接着又穿上尚衣局送来的喜服,大红镶金的颜色,穿在身上却不显艳俗,反而透着一股清贵之气,层叠的广袖和下摆在视觉上极具震撼,却不显累赘,只远远看着,就让人惊艳。
连翘帮着喜婆将白玉所制的配饰挂在裴淼的腰封上,撸顺底下正红的络子后,笑道“主子这身打扮,一定会把二殿下迷死。”
喜婆一听,笑骂道“小丫头乱说什么,这种话也是你个未出嫁的丫头能说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喜婆眼里的心思也和连翘一样,对着裴淼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满意。
裴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上辈子的事仿佛就是一场梦,如今他在大虞不但过了五年,现在竟然还要和人成亲了,果然命运够奇妙。
正出神着,旺财端着一小碗甜汤走了进来,说“主子,您先垫垫肚子,今天事儿多,您恐怕要到晚间才能用膳。”
之前旺财就告诉过裴淼,成亲这天他从早上开始到晚上都不能吃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直把裴淼气地咬牙切齿的,却毫无办法,现在听到旺财再次提起,他苦地脸都垮了,怨念地拿起甜汤小口地抿着,之所以是小口地抿是因为他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样可以多吃几口,缩短点饥饿的时间。
一碗甜汤喝完,裴淼依依不舍地看着碗被人收走,手中却被人塞了个纸包,惊讶中看到旺财背对着喜婆对他挤眉弄眼,凑近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主子,这是二殿下让奴才给您的,里面是您爱吃的点心,二殿下说如果途中您饿了,可以拿来充饥。”
裴淼唇角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脸上甚至有些甜蜜,悄悄地将手中的纸包塞进了袖子里藏着。
这个顾祁言,一定是投喂上瘾了。
一直到下午时分,顾祁言才到永宁殿来接人。
喜庆的锣鼓声传来,永宁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就欢呼了起来,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脸上的笑容几乎要闪瞎众人的眼,大叫着说“主子,二殿下来接您了,您快点准备。”
裴淼一听,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晶亮地看向门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后面的喜婆急得直跳脚,追上去说“国师大人,您不能这样出去,得让人掺着出去,也别走这么快,要小步小步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