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淼还是低估了他作为猫的魅力和大虞百姓对国师大人的狂热。
马车驶过皇宫前的护城桥,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街上挤着的、楼上站着的、树上挂着的、墙上蹲着的, 满满当当全都是人,上到八十岁的老者, 下到三岁的小儿, 就连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家闺秀都赶来围观了,头戴云幕遮, 躲在茶楼的雅间里,开着窗户偷偷地往下看。
顾祁言抱着裴淼,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 低头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淼淼你看, 这就是你在大虞享受到的荣耀。”
万民景仰, 荣光万丈。
裴淼被深深地震撼了, 湛蓝色的猫儿眼瞪地溜圆, 这是他第一次被如此多的“粉丝”们前呼后拥地围观着, 窃喜的同时又有些羞怯,面对如此众多的痴汉脸,他只能认怂地躲在帘子后, 从帘缝儿里钻出一张小毛脸,偷偷地往外面打量。
也不知道人群里谁叫了声“我看到国师大人了!”顿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围在前面的人纷纷转头寻找国师大人的身影,堵在后面的人拼了命地往前挤,楼上、树上、墙上的则伺机转移阵地,寻找最佳角度想一睹国师大人的风采。
一时之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动了起来, 好在这些人都有分寸,没有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裴淼吓地爪子都挂在了马车帘子上,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粉色的小舌头,两颗小尖牙露在外面,整张毛脸就是大写的“懵逼”,那呆萌的样子可爱地不要不要的。
茶楼上有个年轻的公子一下子拦腰挂在了窗台上,双手下垂,双目无声地喃喃自语“我……我看到国师大人了,我竟然看到国师大人了,嘿嘿嘿……”
他身边的一个富家公子无奈叹息“唉,又疯了一个。”说完他就趴在了那个年轻公子同样的位置上往下看,顺便手一搂,将身下的人抱进了怀里。
裴淼五官灵敏,听到茶楼上的对话,正好奇地往上看时,眼睛却被人给捂住了,身后顾祁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看,有失体统。”
翻译一下就是“别看,辣眼睛。”
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但裴淼却在这冷淡地听到了一丝羡慕的味道,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茶楼上刚才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殿下羡慕。
裴淼好奇地不要不要的,心里就跟被狗尾巴草挠了一样,抓心挠肺地想知道。
他用两只前爪扒拉着顾祁言的手背,嘴里哼哼唧唧地发出不满的声音,等他好不容易从顾祁言的“魔爪”里挣脱出来时,马车已经驶过了那条街。
裴淼遗憾地“喵~”了一声,用蓬松的大尾巴打了一下顾祁言的大腿,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不痛不痒的拍打反而让顾祁言的心情大好,他松松地压在裴淼的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顺手将马车上的帘子用绳子挂起,大大方方地任由大虞的百姓打量,边咬着裴淼的耳朵边道“今日祭天游城,就是让大虞的百姓有机会瞻仰国师的风采,淼淼不必害羞,大方应对就好。”
软软的呼吸喷在耳边,让裴淼一下子就酥了,耳朵怂怂地变成了飞机耳,折叠在脑袋两边,软软地“嗯”了一声,然后假装认真地看向马车外。
因为帘子被拉开,马车里的情形一览无遗,眼尖的围观百姓们立即就疯了,一个个被萌地心甘乱颤,大声呼喊着“国师大人”,群情激昂。
墙上有个年轻人叫着叫着就突然捂着胸口倒下了,脸上挂着花痴的笑“嘿嘿嘿,国,国师大人刚才看了我一眼,嘿嘿嘿……”
“拉倒吧你,”另一个年轻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酸溜溜道,“国师大人只是抬了下头,哪会看你。”
“不不不,我觉得国师大人真的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麻蛋,我好幸福呀,回家我就告诉我爹娘国师大人用侧眼看我了。”
“怎么办,我已经被国师大人萌化了,国师大人真喵比画像上还可爱,我爷爷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因为我代他看到国师大人了!”
“马车上抱着国师大人的是谁?为什么动作这么亲密,国师大人还这么小,应该没选中哪个皇子侯爷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国师大人和二皇子关系特好,有时国师大人还会宿在二皇子宫中,现在马车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二皇子。”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但二皇子不是皇后嫡子吗,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如果他和国师大人一起,岂不是……”
“得了,皇位有国师大人重要?咱皇上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皇子,可国师大人只有一个。”
“说的也是,哎呀,还是咱国师大人最萌,就那张小脸我就能看一年,不,十年!一辈子!”
“我也是,如果能摸摸就更好了……”
这样的对话在京城里随处可以听到,呼喊“国师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地就跟演唱会现场一样,当马车经过一家银楼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国师大人,这是老夫特意给您打造的颈圈,您接好喽。”
裴淼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银楼的楼台上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被围在中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接收到裴淼的目光时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将手中拿着的东西向他抛去。
只听一声金石撞击的脆响,抛下的东西被顾祁言接在了手里,掌心摊开时,一个精致的项圈露了出来。
裴淼好奇地凑上去围观,只见整个项圈用银做成,非常小巧,比顾祁言的掌心大不了多少,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吊坠的部分看似凌乱却有规则地用金银两色镶嵌着大大小小十几只猫头,最下面还挂着长短不一的五根链子,底下各缀着一个铃铛,考虑到走动时铃铛发出的声音会损伤到猫的听觉,这些铃铛都做成了哑铃,只起到装饰的左右。
先不说这个项圈的价值,只这份心思和做工,就足够珍贵了。
裴淼看一眼项圈,又看一眼顾祁言,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手下,毕竟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顾祁言唇角微勾,情不自禁地用手揉了揉裴淼的脑袋,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这个项圈是银楼老板的一份心意,淼淼收下就是。”
“喵~”裴淼点点头,将那个项圈扒拉进自己的肚子下藏起来,抬头又朝那个银楼老板“喵~”了一声表示感谢。
那个银楼老板看到裴淼收下了自己的礼物,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肚子上的肥肉都跟着他的笑声一起颤抖,站在他身边的银楼老板娘与有荣焉地扶了下头上的珠花,一扫眼,就见旁边几家店的老板、老板娘全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家,顿时那心情,别提多舒爽了!
国师大人竟然收了他们的礼物,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她可以跟闺中的姐妹们吹一辈子!
因为银楼老板带头,其他店家、世家公子和小姐们纷纷效仿,一时之间整条街上都是礼物乱飞。
“国师大人看这边,这是小老儿给您扎的风筝,您拿去玩儿。”
“国师大人,这是我家小姐专门给您培育的鲜花,您闻闻香不香。”
“国师大人,小生做了一幅画,特意送上给您看看。”
“国师大人,这是我们云裳布店最近新做的一匹布,爪感特别好,您带回去磨爪子吧。”
“国师大人,我们祥云楼特意做了片鱼生,您尝尝。”
“……”
各种礼物源源不断地抛向马车,什么头花、手帕、络子、玉佩都有,彻底让裴淼感受到了什么叫“收礼收到爪软”,没过一会儿就逼得顾祁言不得不拉上了帘子。
世界顿时就清净了。
但后面跟着的侍卫们苦逼了,他们不得不去把那些扔在地上的礼物捡起来放到另一驾空着的马车上,这些毕竟是大虞百姓的一番心意,他们必须替国师大人收起来。
马车艰难地通过了城内,走出了老远裴淼依旧能听到挽留声,有些百姓甚至出城追了出来,远远地赘在仪仗队后面。
裴淼对他们的热情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砸吧了下嘴后开始在马车里清点收到的礼物。
他使出了挖猫砂的绝技,飞快地在礼物堆里刨出一个坑,用爪子勾出了一个东西,一看,竟然是个红色的小肚兜!
裴淼瞬间就炸毛了,头皮发麻地看着爪子上挂着的布片,这玩意儿就跟他那个世界女生戴的
a一样,简直让人尴尬到无语。
他疯狂地将爪子上的肚兜甩掉,不料那件肚兜却落到了顾祁言手边。
裴淼“……”我靠!
顾祁言面无表情地将那件肚兜拿了起来,放在手里揉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淼说“这礼物挺特别的,看这上面的刺绣,送的人应该花了不少的心思,要不淼淼你穿上试试?”
“!!!”
裴淼往后跳了一步,用后腿蹬蹬耳朵,强烈怀疑自己听错了,肚兜不是妹子穿的东西吗,怎么可能是他穿的,他可是有胸毛,有爪毛,全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纯爷们,跟肚兜没半毛钱的关系。
顾祁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捏着那件肚兜展开,一贯清冷的声音里竟然透出了几分危险,悠悠道“你看这肚兜的尺寸,不就是给你的吗?”
第37章 身娇体软
尴尬,比收到妹子的肚兜还尴尬。
裴淼目光警惕地盯着顾祁言手中的小肚兜, 肚子贴着地, 小步地往后退。
他今天最大的噩梦就是收到了这么份礼物,要是让他知道是谁送的, 他一定把那人抓成筛子!
这驾马车的空间虽然大, 但毕竟有限,没一会儿裴淼的屁股就挨着车壁了。
顾祁言的唇角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起身缓缓地向裴淼靠近,他每走一步,裴淼的心就跳一下, 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对方逼到了角落处。
“喵~”裴淼怂成一团, 虚张声势地朝顾祁言喵喵叫, 还没等对方出手, 他就先躺倒了, 露出软软肥肥的小肚子, 张牙舞爪地挥动着两只前爪做防卫,充分且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身娇体软易推倒”,不, 更准确地应该叫“不等你来推倒我就先躺好”。
当人的时候裴淼是个战五渣,当猫的时候他还是个战五渣,虽然多了尖牙和利爪,但放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卵用,顾祁言只用了一招就把他给制服了。
被“壁咚”时,裴淼缩着爪子深深地震惊了, 他自认为刚才那顿抓挠势同猛虎出山,然而一看效果却发现别人把他当成了hello kitty撒娇……
自尊心严重受创的国师大人惊恐地瞪着近在眼前的小肚兜,蓬松的大尾巴贴在肚子上,并用四只爪子紧紧地抱住,一副坚贞不屈的表情,嘴里哼哼唧唧地反抗,连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顾祁言被萌坏了,他之前只是逗裴淼,并没有逼他穿肚兜的意思,此时见他真的不乐意,就顺势把肚兜收了起来。
这下裴淼满意了,在顾祁言怀里满血满蓝地复活,继续蹦跳着去翻看礼物。
有了小肚兜的教训,他这次找礼物时谨慎了很多,一看到有奇形怪状的东西出现,立刻把它挖坑埋掉,如此一来,真被他找到几个合心的礼物。
一根逗猫棒,几颗琉璃珠,两个兔子玩偶和一根普通的绳子。
他将这几样东西当宝贝一样藏好,顺便将那件羞于启齿的小肚兜也藏了起来,然后才放心地跳上坐榻,依偎在顾祁言身边舔爪子,一点都不记仇。
这样的裴淼让顾祁言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他生在帝王家,自小就见惯了人心的冷漠,他从不敢奢望有人会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就算被他惹恼了也不计前嫌,重新依偎到他的身边,然而裴淼的出现却改变了他的想法,对方就像三月里的春风,将他内心深处的冰霜都给吹化了。
这样美好的国师大人,让他怎么放得了手,享受过了春天的温暖,他怎么舍得回到冬天的寒冷里去。
就算对手再多,用骗、用抢、用夺他也会把他的淼淼锁在他的身边。
苗塔在苗妙山的第一高峰上,峰高千余米,山路难行,等裴淼他们一路颠簸到山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山上建了一座行宫,占地不大,但气势恢宏。
裴淼从马车上下来时,夕阳正往西坠,隐没在山间,只留下几缕余晖,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美地如梦似幻。
行宫就矗立在山林之间,映衬着背后的晚霞,苍茫之间又气势万千,有林鸟从上空飞过,留下一声长鸣,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在行宫的不远处,一座高塔拔地而起,它远离尘世之外,矗立在峰顶之上,像一把利剑刺开了夜空,上半部分以黑云为裳,下半部分以晚霞为裙,头顶青天,脚踏山林,宁静处自有一股威严。
裴淼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座塔,耳边像是听到了什么号召,不由自主地向那座塔走去,走到一半时才恍然清醒,向后倒退了一步,但目光依旧锁定在高塔上。
他的思维一片空白,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那里就是他的归宿。
行宫早在庆隆帝一行人到来之前就被人收拾好了,裴淼被分到了单独的院落里,和顾祁言的院子挨着。
旺财像往常一样替裴淼擦干净猫爪子,端着水从寝宫里出来,经过游廊时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随即又归于平静。
夜风吹过,将游廊上的宫灯吹地明明灭灭,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夜枭的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旺财心里发毛,刚才那个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但行宫里也不可能有什么野兽出没,那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东西?旺财越想越害怕,鼓足勇气往游廊旁边的树丛里看了一眼,然而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暗想是自己多心了,行宫里守卫森严,料想也不会闯进什么东西。
夜里,整个行宫都陷入了沉睡中,只有尽忠职守的侍卫们依旧在巡逻。
裴淼盖着小被子,翻来覆去地酝酿睡意。
今天傍晚看到的苗塔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现在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座塔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裴淼烦躁地吃爪爪,猫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开始强迫自己数绵羊。
现在已经子时了,再不睡觉他就等着明天挂黑眼圈吧。
不得不说数绵羊的办法还是很有效的,当裴淼数到一百零一只时,他的睡意上来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时,耳边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像是有东西从屋顶上跳到了窗子边,声音极其轻微,几近于无,要不是裴淼听觉灵敏,根本不可能发现,就连躲在廊檐下的两个暗卫都没有发觉异常。
裴淼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刚酝酿起来的睡意“呼啦啦”地拍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