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这日落红西沉,清风请杨柳拂尘,流水看风景旖旎,岸边花圃里,一片牡丹折煞百卉。
我倾身于案间,只见她在丛中笑,回眸间含情脉脉不得语,秋波暗涌似荡漾。
好一个美人啊
我心叹。
“请问公子好了没”良久,她羞涩地开口问道。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风中散开,余音化作一缕轻纱缓缓地飘向天边的红霞。
“就快了。”我笑道,又提笔在纸间点了三点,随即龙飞凤舞地将大名落上。
“唐小虎好有趣的名儿”姑娘接过画卷仔细端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期间有几只翩翩彩蝶悄落于她的发簪上她却不曾察觉。
“呵呵,唐某虽与姑娘萍水相逢,却惊叹于姑娘的闭月羞花,忍不住提笔留念,不知是否累着了姑娘”我将笔墨纸砚物归原主,而那卖画郎在一旁踌躇已久。
姑娘闻言微微颔首,轻声笑道“小女子闺名素素。”
“素素,好名字,娇而不艳,取之素雅”
“少爷少爷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正待我铺张好前戏,欲引娇花一择芳之际,一个坏事的下人冷不丁地出现,煞我风景
我徐徐回头,在姑娘的目光所不及的范围里朝邵安狠狠地使了个眼神天大的事也先给我搁着
可那斯这日偏偏不领命,一阵小跑上前对着我咬耳朵。
“少爷,峨嵋派的虹姑娘方才来府上找你”
“那你就回去说我正旁听王员外的治国讲座,暂时脱不了身,让她稍等片刻。”我低声道,打开折扇将声音远远遮掩。
“但是虹姑娘又正巧在门外碰倒青蛇门的青姑娘”邵安继续咬耳朵。
什么
我险些惊呼出声,这才颇为无奈地转身与素素姑娘择日再会于溯河桥下。好在素素姑娘知书达理,毫无半句怨言,轻轻一抿笑,春水一涟漪。
果然尤物
我再叹,心中不由的对身旁的邵安更厌恶三分这猪就不知道先到别的地方寻我
邵安见我正看着他,随即又补充道“其实鲢鱼岛的恋恋姑娘也早已于酉时抵达。”
我闻言只觉脑子里“轰”地一炸,立即顿足。邵安走了几步,见我没跟上,立即折回来唤道“少爷”
我摆了摆扇子,心中一阵忐忑,只吩咐道“去,你先给我到张石匠那里定做一对新的守门神狮,然后去王木匠的铺子里预约三日内的筑门工程。”
“是的少爷”邵安听命撒丫子飞奔而去,而我则乘机在城内来回绕了足足三圈,待夕阳的余辉散尽,这才大摇大摆地踱回唐府。
此刻,邵安已在府门前顾盼。
“少爷,你好慢啊”邵安气喘吁吁地跑上前,这小子方才在城里由南至北的跑了一趟,想必此刻已累得筋疲力尽。
“路上塞车。”我道,眼角不意外地瞧见唐府门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原本一对傲视天际的石狮此刻已化作灰烬,唯独两块残破地石基尚在。朱红的府门早已不知去向,摇看地上横七竖八地碎木,谁又能知他昨日是何等辉煌
“二少爷,老爷请你去大厅一趟。”我右脚刚踏进门槛,陈管家早已在那恭候。
“嗯,我知道了。”我开始加快步伐。
“二少爷,大厅不是在这个方向。”没几步,陈管家开口提醒道。
“多嘴,少爷我知道”我双眼狠狠一瞪,陈管家没再支吾。
再到大厅时,我俨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袍。
“畜生”爹一见我便喝道,声音铿锵有力,大厅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爹,孩儿可是您生的。”我撇了撇嘴,低头在人群中寻找母亲的身影。
“混账东西居然敢骂你爹是畜牲”爹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手猛拍椅把“啪”我的心顿时漏一拍,立即“噌”地一下跪在地上,厅内众人又为之一颤。
见状,爹的火气算是消去了些。良久,他道“虎儿,你大哥是十八岁那年当上武林盟主之位,而你大姐也是十八岁那年被圣上封为巾帼将军”
见爹又在诉说唐莫和唐莹那两人的光辉事迹,我心里暗暗地打了个哈欠老掉牙的故事,讲得也不嫌累
“可是你”爹的声音突然提高,惊得我一愣爹的今天气色可真好
“可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偏偏不争气,我送你去峨眉山下拜旭药师学艺,你却给我搭上峨嵋派的大弟子虹倩儿我送你去青灵山庄学经商,你却去和附近青蛇门里的女魔头青巧儿鸳鸯戏水我送你去鲢鱼岛学书画,你竟然连岛主都都”
“临幸。”见爹发音困难,我好心接嘴。
“我呸”爹此刻大动肝火,“唰”地一声抽出配于腰间的无尘剑。
“娘”我大声惨叫,哀怨的目光死死揪住离我五米不到的娘亲。
“老爷”
“你给我闭嘴”不待娘为我说情,爹就极其强硬地气势喝退了我娘“就是因为你平日总是宠着这小混账才纵得他现在是越发无法无天,害得今日我唐府险些被高人联手拆了去这等祸害如今留着还有何用来人,把这混账东西给我轰出去”
“是”家丁们齐齐持仗上前将我团团围住。
“少爷,您还是自己走出去吧,莫让小的们为难啊”陈管家上前小声劝道。
“这里是本少爷的家,凭什么赶我走你们要打就打”我双手握拳,站立如松。
“好,你们给我狠狠地打死这个混帐东西”爹此刻大义凛然,颇有大义灭亲的气势。我一听不由背上冒出一股冷汗爹,您不会这么绝吧
见老爷亲自开口,家丁们不得不从。顷刻间乱棍挨身,我只觉全身隐隐作痛,却远不及撕心裂肺的境界。然而没几下,我突然身子颤了颤,捂嘴喷出一口鲜血该死,哪个猪头打我的脸
“老爷”娘这下慌了神,倏地一下跪在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老爷,虎儿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能这般待他啊您这让我可怎么活啊老爷”
“是啊老爷,少爷其实自小也挺聪明,四岁便能精读古典名著,倒背如流。”邵安也在一旁不顾身份地位我求情,我只差两眼一番昏死过去你猪啊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爹一听这话两眼直泛红光“什么古典名著那个混账东西读的是淫书金瓶梅给我打”
“老爷”娘冲开大娘的阻拦奋不顾身地向我冲来,与我死死互拥。
“要是老爷您今天真的要打死虎儿,就,就先打死我好了”娘本是一柔弱女子,此刻却显得极为威武,被娘温柔地抱在怀里,我眼角不由得渗泪,我很想安慰娘娘,其实孩儿不疼,孩儿这身袍子是特制的方跌打长袍,裤里还塞有厚实的棉。
“罢,罢,给我停”爹这才软下许多,只冷冷到“我就再给这混账小子最后一次机会若这小子一年内在外混不出什么名堂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说着,一帮家丁便上前将我架住往门口拖。
“爹”见爹欲拂袖而去,我赶紧大声叫嚷“请爹得给孩儿指一条谋生的活路”
“哼,活路”爹目光一横,忽然瞧见一旁站立不安的邵安,便软声道“邵安,念在你这些年在府内任劳任怨表现良好,你就同虎儿一起去罢”
“是的老爷”邵安那小子倒是一脸兴奋地跟出来,我见状险些晕死过去爹我说的活路指的是路上用的盘缠啊这身无分文的你叫本少爷可怎么活啊
第二回
天外一勾残月带三星,枝头一只乌鸦叫三声;水中一勾残月波三纹,腹中一块健胃闹三回。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少爷,你可是饿了”邵安被这阵沉闷的响声吸引。
“废话,你不吃晚饭再挨顿打试试”我狠狠地瞪这眼前的煞星,如果这猪出门前知道偷偷带点盘缠本公子至于落魄如此么
“少爷其实我方才有偷偷带一个宝贝出来呢”邵安突然小声地说道。
闻言我双眼一亮,顿时来了希望看来这猪还不是无药可救。
“那你还愣着什么,快拿出来呀”
“但是”邵安有些不安地左右顾盼,我们所走的这条泥路是郊外最为偏僻的地方,四周黑黢黢的一片,连一间民房都没有,是强盗、匪徒、杀手乃至魔教教徒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段。
“行行行,方才在往回五百米的地方有座月老庙,那里应该安全些。”我立即转身快步返行,心中乐乐不己今晚,本公子定要吃那风月阁的水晶肴蹄
郊外的这间月老庙原是间观音庙,因为香火一直都很旺盛,小庙里方丈的私房钱便由此翻了几番,随即找人在山头建了间阔气的庙宇,将观音菩萨连佛身带莲花座一同移至新庙。从此便无人再在此庙顿足,统统绕南道上山拜观音。直至后来有个游僧路过此地,见小庙就此荒废好不心疼,于是又不知在哪找人请来月老安居于此,从而这里的香火又重新旺盛起来。
推开陈旧的庙门,红烛围绕中,月老和蔼的笑容映入眼帘。
“把东西拿出来吧”这檀香氤氲的鬼地方呛得我好生难受,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只见邵安小心的将庙门关上,一阵小跑地溜到我跟前,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地拿出了他所说的宝贝。
在千百点烛光照耀下,我极为轻松地看清了他手中那个所谓的宝贝。
“这东西能换钱么”我问。
邵安摇头。
“能吃么”我再问。
邵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那你把我爹平日写那些破名言警句的省心录拿出来干什么你居然连本公子都敢讹”我用扇子将眼前的猪头狠狠一敲,敲他个以下犯上不识时务
邵安捂着脑袋极为委屈的道“可是,少爷,这里面都是老爷的谋生之道啊”
“道你个头靠这个谋生本公子还不如去当和尚”我拿过邵安手上的书狠狠往旁边一甩,“咚”地一声,石阚里摆放的一个岌岌可危的香檀被省心录这么一碰顺势坠地落得个粉身碎骨。在满地香灰之间,一个鼓囊囊地小锦囊显得格外惹眼。
我不假思索地走过去将香囊从地上捡起,打开一看里面竟装的是白花花的碎银
“走,吃饭去”我将香囊藏入袖中,起身准备出去。
邵安见状却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死死拽住。
“少爷,这样不行啊偷庙里的东西会遭天堑的”
“什么偷本少爷这是借天上众神生来本就是为造福众生,今次本公子受难能借着他的银子花花那是替他积德天堑个毛啊”我拖着个“油瓶”艰难前行,一步步挪向庙门。
“少爷,少爷,你不能这样啊,你的名声不能再添黑了啊”邵安蛮力极大,我挪了半天终是踏不出那个近在咫尺的门槛。
“你给我放手”我喝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古多少英雄年轻的时候都有过一段叛逆的颓废史么如若本公子今儿个不堕落一下,将来怎能飞黄腾达”
终于,腰间的那双固执地长手总算是松了。
我长舒一口气,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摆扇踏入那黢黢夜幕。
皎月梢间卧,稀星云边戏,我在前方摆扇,他在后面黯然,路途长而漫,只闻道旁暗丛中,有虫争鸣。
良久,邵安在身后喃喃“少爷,都这个时辰了城门按理应该已经关了吧。”
我轻轻摇了摇沉淀的衣袖,只道“怕甚规矩都由人定”
风月阁是城内最大的一座青楼,里面美女如云千娇百媚各有千秋,来此的商贾大少亦是络绎不绝,我也不例外。不过于我唐小虎辣手摧花的名声略微不符的是我来此地每每只图个口福,其一是由于本公子只喜欢含苞欲放的嫩花,被蜜蜂采过的一律不感性趣;其二则是因为这风月阁的厨子是全城出了名的绝,做出来的佳肴无不令人流连忘返。
“唐公子你都好久没来看奴家了,真是想死奴家了哦”一旁陪食的翠儿替我从鸡舌羹里拈了块鸡舌,虽说我对胭脂俗粉的青楼女子没得性趣,可兴趣还是尤存的,餐桌上有美人相伴贴身服侍,何乐而不为
“呵呵,本公子又何尝不是时时念着我的翠儿”我一眼秋波回赠,翠儿脸上顿时布满红霞,抿嘴欣喜道“来,翠儿为公子你斟酒。”
“呦唐公子,今儿个你怎么带了个嫩娃娃来了看着小家伙俊的”风月阁的三把手嫣儿掀帘而入,一眼就瞧见在桌旁红着脸闷声扒饭的邵安。
“别看他这样,其实他比我还年长呢”我在一旁偷笑,感情嫣儿是看上那个猪头了
“呦这皮肤保养得可真是绝顶的好啊”嫣儿几个莲步来到邵安跟前,情不自禁地伸手在他鲜豆腐般的水嫩小脸上抹了一把。邵安倏地站起,支吾道“少爷,该该走了。”
“呦小家伙这是嫌弃奴家呢”嫣儿啧啧道,眼中好似受伤。
“哪有能博得嫣儿姑娘的青睐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邵安那是害羞,不善于表达罢了。”我解释道,张嘴含下翠儿姑娘拈来的一块煎豆腐。
“走什么走没看到本公子还在吃么给我坐下”我随即横了邵安一眼,嚼着口中的煎豆腐,香软爽口。
“真的奴家好太高兴哦小家伙你害羞甚姐姐又不会吃了你啊呵呵呵呵”嫣儿一个栖身在邵安腿上坐下,一双手不安分地在他脸上、身上揉捏。
“少爷”邵安躲闪不过被嫣儿摸得满脸通红,急得一双大眼几乎都快趟出几滴男儿泪来。
见状,我心中暗暗偷乐看你这猪头以后还敢碍我的事不
就在邵安的豆腐被嫣儿姑娘吃了个三成时,我才缓缓放下竹筷结束用餐。
“呦唐公子这就要走了,不多留一下”嫣儿意犹未尽,迟迟不肯起身。
“呵呵,今日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来。”见我一起身,邵安使劲推开身上的嫣儿姑娘,痛得嫣儿一娇声叫,那猪头却只顾紧紧跟着我出门真是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家伙
尔后,我们在客栈弄了个天子一号房落脚。其间邵安劝我省着点钱花,我看了看桌上瘪瘪的锦囊也觉得不无道理看来,明天又得去弄些钱用用了。
第三回
下半夜天公忽然降下一场春雨,期间又逢春雷大作闹得我不得安宁,好在不到半个时辰窗外雨声逐渐稀落,雷声也一并变得隐然可闻且逐步息声,然而我的头却不知为何开始隐隐作痛,整个晚上在床上辗转难眠,连屋外的雨是何时停下的都没注意。
次日一早,待我们用完一顿简单的饼卷炸干果子,锦囊里便只剩下几个铜钱。邵安拿着铜钱去街上买了几个大馍说是要备作干粮,我瞧着那些没有一滴油水的干面团,心中燃不起一丁点食欲。
走至城门口,我在城墙下张望。每座城的城门口附近总会有那么一堵墙专供世人免费粘贴各类广告,内容无非是些招婚改嫁、寻人寻物、通缉要犯、杀人悬赏等,每三日一番新,内容丰富包罗万象。
第一条,王嫂急招接生婆一名,价格面议,这个免谈,一来这是女人家的事;二来本公子只管制造不管出产。
下一条,熊哥今日未时在西街箱子铺与王痞子火拼,招集打手若干,五百文一人,自备长刀。,如此廉价又伤身的亏本生意,本公子没兴趣。
再下一条,豆腐西施苗娟儿在狼腾山山角遗落心爱鹃啼牡丹玉钗一根,若有好心人帮忙寻找酬金十两。狼腾山山角不就是昨夜的月老庙那里么
“邵安,我们走”我信步顺着昨夜的泥道迈向狼腾山去狼腾山散会儿步,练个眼力便能赚十两银子,这个买卖本公子勉强可以接受。
约莫一个时辰,我们抵达狼腾山脚下,兴许是昨夜乌漆抹黑的没注意几月没来这里的野草灌木居然茂盛的出奇,随着日上云端我愈发感受到练眼力也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情放眼望去茫茫草海连蹲下去的七尺男儿都能够被轻易遮掩让人不易察觉,更何况一根小小的玉钗
“邵安,我们回去”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毅然决定放弃这个极不明智的计划。
再看自己身上,尽被草间残留的雨水浸湿,下袍还蹭满脏兮兮地稀泥,好不狼狈,尽毁本公子玉树临风的形象
“是的少爷”邵安远远地应着,随即传来沙沙地跑步声。
“咚”“哇呀”两声并响,邵安那边便没了动静。
“邵安”我心一惊,扒开野草小心地向邵安那边寻去,心想那小子平日冒冒失失的却也不曾遇到过什么大祸,今日该不会开什么先例吧
“少爷别过来”冷不防地被邵安的尖叫声一吓,我一不留神踩到一片水分比较饱满的稀泥,只觉足间刺溜一滑,整个人顺势猛地仰躺栽倒下去。
这泥竟然是带滑的
我反手欲抓住旁边一簇野草,却不想被草刺狠狠一蜇,手不禁一缩,身体继续下滑,再定神时脚下俨然出现一个黑乎乎地大洞。
“咚”地一声我只感两眼一抹黑后股一阵麻,痛不堪言这里怎么会有地洞
“少爷你没事吧”邵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洞内一片阴暗,唯有方才掉下来的那个小洞能借着草间的缝隙隐约透些阳光进来。
“怎么回没事痛死我也”我揉着麻痛地后股,扶着邵安艰难地站起。
爹把这小子派来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少爷,我们要不爬上去”邵安摸了摸石壁,石壁上尽是水雾,滑溜溜地俨然不适合攀登。
这个石洞约莫三人高,内部较为宽敞最多能同时容下十头大水牛,我借着微光环视之,发现地上有些碎木渣,拾起来一闻,还有些焦糊味儿。再一想方才惊慌间仿佛看见洞口有零碎焦木草灰,想必这洞口原本是有树木遮掩,不巧昨夜遇到雷击化作灰烬,洞口才得以重见天日。
我与邵安分头顺着石壁在洞内摸索,希望能找到那些茶馆说书人口中常提到的机关。
“咚”“哎呀”
我闻声扭头寻去,只见身后墙角又露出一个黑洞,邵安那小子却不见踪影。
进去抑或不进去
我在洞口有些踌躇,随即试着朝里面唤了几声“邵安”
“少爷,这里有路”远远地,下面传来邵安的声音。
“下面高么”我问。
“没事的少爷,那是个滑坡”听邵安如此一说,我才宽心放身下去。
正如邵安所言,从洞口进去延滑道溜下眼前便出现一条石铺长道,石墙上每隔五十步变竖有一根火把,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有人盘踞的。
“什么人”突然,身后有人喝道。我和邵安一同回头,只见几个手持利剑的武林人士在五十米开外的一个拐角处对我们虎视眈眈。
“我们是附近的封城人,今日不幸遇难于此。”我本想报出唐家大名,可再一想自己现下模样狼狈不堪为避免将来传出去让人笑话丢了形象,从而只是简单地说出来处。
“遇难”俨然,那伙人不解。
“就是从上面掉了下来。”我指着旁边的滑坡。
“奶奶地,竟然连当年盟主封的死道都开了,为了以免后患那魔头今日是非除不可了”以身材魁梧的侠士道,领头的人听罢点头赞同。
“你们两个小心点,这里原本有哼哈二将在此看守一个大魔头,可前阵子那魔头竟磨断铁链残忍地将哼哈二将杀死,我等乃刀门弟子特奉师命来此将魔头缉拿,要事在身恕不奉陪。”那伙人与我们别过后便匆匆离去,其中那位魁梧的侠士还提醒道“公子要小心倒在路上奄奄一息的人。”
我和邵安一头雾水的目送那伙人离开,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盟主难道会是唐莫那家伙记得三年前唐莫的确曾联手几大门派的掌门除掉武林第一大魔教嗜血盟,相传那嗜血盟几乎是一夜崛起连端几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门派,那次喋血事件一时间引起武林公愤,从而嗜血盟才招来灭顶之灾。
该不会是唐莫那时又起了慈悲心肠,没有一剑结果了那个魔头而是将其关起来准备以德感化他吧唐莫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固执,他决定的事情就算几大门派的掌门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死活不让,而谁又敢跟武林盟主过意不去
而如今要命的是,那个魔头不仅没被感化,反而还杀了守卫自己逃了出来
总之,路上要注意避开奄奄一息的大魔头我暗暗告诉自己。
接着我与邵安在迷宫般的隧道里艰难地寻着出口,期间不免又碰到过另外几伙人,看来这次几大门派的掌门都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再与唐莫联手,而是私下里把得意弟子派出来进行围剿争功。
正走着,邵安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
“什么”我问。
“少爷奄奄一息”他支吾道。
“什么奄奄一息”一连走了几个时辰,我的心里早已开始烦躁不安这里到底有没有出口
“就是刚才那个大侠说的奄奄一息的”
见邵安眼中闪烁着不安与恐惧,我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那还伫在那里干甚快逃啊”我没敢侧头,拉着邵安反向一阵狂奔。
“少爷,别往那里跑”邵安突然叫道“那边地上趴着好多奄奄一息的人”
闻言我顿时疑惑难不成那个嗜血盟的大魔头有很多个
第四回
阴冷的地道里,墙上的火把“嚓嚓”作响,墙上的人影随跃火摇曳,我顺着邵安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右前方拐角处的确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十个人,均被人活活砍下四肢,有的伤口还渗着乌血,多是出气远大于进气的濒死者。
抽气间,不免吸入一股夹杂着腥味的湿气。
“少爷”邵安在一旁紧拽着我的衣袖,如此血腥的场面令他惴惴不安。
“没事,这些人应该都不是嗜血盟的。”据我所知嗜血盟一贯穿黑衣绣莲花图腾,而并非眼前这些淡灰劲装。
或许,这些人应该也是那些门派派来的弟子。
印象中,有人曾告诉我,嗜血盟的人一般是不杀人则已,一但杀起人来必封喉毙命,决不会做出诸如此类让人痛不欲生的残忍手段。
我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随即又将这种荒诞的想法给否定了。
我走上前去撕了些碎布给那几个伤口渗血的人草草止血,虽说当初在旭药师那里只学了些皮毛,但基础的止血包扎我还是会的。
期间,有几个还未昏迷的伤者虚弱的告诫我们莫再管他们,赶紧离开这里。见状我只得苦笑我也很想离开这鬼地方,前提是走得出去。
包扎完毕后,我起身长叹口气其实这些人中毒已深早已没救了,我所能做到的只是让他们死得抻头点。
临走前,有个人再三告诫
“小心提剑的”
我闻言心猛地一沉,之前的疑虑顿时迎刃而解为何这里总是走不出去,为何那些人寻了那么久也没见到大魔头,为何他们之间就不曾有人想过那大魔头可能已经离开这个隧道
在这种不毛之地,他们又是靠什么为生
我倒吸一口冷气,脚不觉地往后挪动,突然后脚跟似乎踩到什么硬物。我低头一瞧,竟是几根带有焦黄的白骨
没错,这个迷宫是个没有地图就几乎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迷魂阵,而那些人是认定了魔头会在迷宫里而执著寻找的狂士,他们靠的是以人肉为生
“少爷”邵安抓着我的手更是抖得厉害,平日总是懵懵懂懂的他似乎也能察觉到我们这次是大祸临头。
我抖了抖嘴,俯身从地上捡起两把落剑,递给绍安一把本公子绝对不要死成那副模样
“走。”我道,心中的怔营久久不能平复。
之后很长的一段路上,我始终摆脱不了死亡的恐惧与人性的挣扎。
我不知道,当我们自己的干粮用完后,我会不会也回去啃那些白骨
途中又遇到过几拨人,在这些人之中有旧面孔也有新面孔,每逢相遇我都颔首一笑,抱拳拱手打个照面,可一但分道扬镳,冷风袭袭吹过,早已湿透的亵衣显得格外冰凉,我便再也止不住四肢的颤栗。
“少爷”一滴渗水顺着顶上的石乳流下,轻轻地落在地上,邵安扯了扯我的袖子。
“何事”我疲倦地回道,一连三个时辰的提心吊胆与迷途跋涉我早已乏力,若是现在有个天仙美人和一张床摆在我面前任我选一,本公子可能真的就只会破天荒地撇开美人去选择那张床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我们”邵安几乎是用气在说话,声音近乎飘渺。
听邵安这么一提,我屏气凝神,隐隐约约地感到后方有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离我们最多不下三十步的距离,应该只有一人。
是魔头还是食人狂
此刻我竟冒出个好笑的念头我倒宁愿选择前者,至少能死的爽快些。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同时搭上我和邵安的肩膀,我心跳一漏,这才发现我俩已不知什么时候顿足伫在原地如同木头。
“大胆我乃扬名武林杀人无数天下无敌的玉面公子唐小虎,想活命的就给我速速离开”“哇呀,不要吃我啊”我与邵安同时回头,我双手挥乱剑迎敌,他一手扔利剑抱头。
“你猪啊把剑给我捡起来”我气得快吐血,我以势吓敌再乘乱逃命的作战计划被这猪头全给搅浑了
“别打别打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是吃素的”那人一连接下我的首创招数,笔着剑向我解释道。
“那你是不是那个魔头”我不敢收剑。
“魔头什么魔头”他一脸茫然,俨然不知我们所云。
“呼不早说”我只感到一阵虚脱,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两个手腕隐隐作痛打架这种事还真是不适合本公子
我坐在原地歇息,邵安一幅可怜兮兮地模样过来认错讨好。
“少爷,你饿不”他小心翼翼地的问。
“废话”我没好气地答道,经过方才的激烈运动我腹中早已咕噜不止饥饿难耐。
邵安一听便乐了,赶紧解开包裹。可一看才发现,里面的馍馍早已被泥水浸泡,根本不宜食用。
你搞什么鬼
我瞪邵安一眼,身上的包裹湿了那么久这小子怎么都不察觉
“我这里也有食物,你们要吃不”那人从一开始就站在我们身旁,颇为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对主仆,七尺男儿宛如一个七岁孩童般天真无邪。
“好啊,拿来看看”我招手邀他过来坐下,待他转身取下背上的包裹时我才发现此人竟随身携带着一个重量级的行李。
待他解开包裹,我和邵安不由惊叹好多干馍
怪不得此人说他吃素。
我拿起一块干馍放在嘴里咬下一口嚼了几下,第一次发现这种干巴巴的东西竟是如此美味,近乎胜过我平日吃过的所有三珍海味。
“敢问仁兄尊姓大名”我边吃边与那人攀谈。
“我”那人迟疑许久,脸上露出愧色“抱歉,我不记得了”
“那么仁兄又是哪里人,为何落入此地”
“这个抱歉,我已没印象了。”
“你在此地呆了多久了”
“快有三年了。”
“仁兄你慢用,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我忽然站起拉起一旁的邵安调头就走。
“少爷,为什么走啊”本坐在那里啃馍啃地津津有味的邵安被我这么突兀地拉走,踉踉跄跄地差点摔了一脚。
“少废话”我此刻心情差到极点,我怎早没想到唐莫那家伙会冒然地用他独创的摄心迷魂咒将大魔头催眠,尔后从零开始慢慢教化。无论如何,魔头就是魔头,还是远而避之的好。
刚走几步,那人却从后面无声地追上,一晃眼便已出现在前方。
“我想起来了”那人喜笑颜开,连同脸上的胡扎也顿生熠熠生辉,仿佛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
“很久以前有人叫我徐子卿”他道。
徐子卿
我修眉一挑,当初唐莫不是说那魔头不是叫炎月么
正待我还想问些什么,只听不远拐角处“哇”的一声,随即传来冷器相击的乒乒声并夹杂着许多人的谩骂。
“你们好卑鄙”
“彼此彼此,你们也莫在那里给老子装君子”
“啊”“啊”“啊”“你们不得好死啊”随即传来几声痛不欲生的惨叫,想必有人即将成为佳肴。
“待会记得给他们喂毒。”事后有人吩咐道,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我只觉胃中一翻,险些把方才吃下去的干馍统统吐出。
唐莫啊,唐莫,若你有幸能看到在你统治的武林之中竟有这般丑事,你还能够安心闭关么
“有人”突然有人叫道,不待我们反应过来那伙人便已提剑冲过来,果然是我们最先碰到的那伙刀门弟子。
“奶奶的,原来这小子和大魔头是一伙的”那名身材魁梧的侠士道,一双虎目刹泛红光。
“大魔头”徐子卿竟在一旁为我们开脱“想必是你们误会了,他们两个都不是魔头。”
这家伙还以为那帮人口中提到的大魔头指的是我们
“奶奶的,死魔头,别以为你又换了套衣服老子就认不出你了”那侠士喝道,率先挥剑上来,其余人一见有人动手便也齐齐攻来。
我见势不妙拉上近乎石化的邵安拔腿飞奔,逃亡间只觉耳边传来有嗖嗖风声,下一刻却见徐子卿如同健豹般轻身疾速的飞至前端。
“你怎么也跑”我心里更是急不过,这家伙不是该在那里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么他若走了那伙人岂不是先拿本公子开刀
“逃命。”徐子卿名正言顺地答道,仿佛我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慢,徐兄可否也带上我们”乘徐子卿还没跑远,我赶紧叫道。
“好”徐子卿竟爽口答应,疾步而至将我和邵安一左一右夹在腋下,运气飞奔。
第六回
曾几何时,我唐小虎对天宣称这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不采园中花不识情滋味儿。后来,当父亲将我轰出家门令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我的观念则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我忏悔这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不听老人言。如今,当与我共伴十八年之久的脖子陷入他人剑下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更正这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曾相信一只披着羊皮的猛兽
“是盟主派我来的。”我陡然回答,身子不由得往后挪,尽量与他手上那把寒剑拉开些距离。
唐莫他出关了只见他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看来这个答案俨然正中下怀。
“不错,盟主他出关后忽然想拜访故友,所以特暗派我来此请教主去”
胡说本座如今是武林公敌,唐莫他怎可能见我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押宝成功的喜悦之中,喉间的利剑突然又逼进我半寸。
“小的不知”我无辜道,其实我连他是否出关了都不知。
他盯着我沉吟片刻,终于缓缓收回喉间的利剑,我这才得以不着痕迹地用袖子颤抖地擦去额上的冷汗。
带路他忽然对我下令,一手将身上的血袍换下好灵活的左手
“恕小的失礼,敢问教主这出路究竟在何方”如果我一早就知道路我怎可能还会在这里与你周旋
唐莫竟会没给你地图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气,似乎对我的话有所怀疑。
“回教主,那地图在之前和他们抢夺的过程中被撕了。”我指着地上那几个刀门弟子的尸体,记得那几人手上似乎的确有一份简要地图,而且残缺不全。
他走到尸体旁逐个搜查,的确摸出一张带血的破地图。
哼他将那张羊皮图握于拳中用力一捏,再松手时,那张地图已呈碎末。
我不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心中一颤如若我方才压错宝,那么我岂不就会和那张羊皮同等命运
他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二话没说,健步离去,我也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便转身唤道“邵安”
只见邵安依然安坐于柜中,小嘴微张,一双大眼睛瞪似铜铃。
“你搞什么鬼还不快起来”我上前将其一推,邵安则整个人顺势倾倒在我怀中敢情竟是昏死过去了
“邵安起来”
这座地下迷宫远比想象中的复杂,我们跟他历经三个致命机关,走了约莫四个半时辰才抵达出口,正如之前徐子卿所言,出口正对着一面山坡,坡上有座新修的孤坟。
“教主,小的不明白,那哼哈二将究竟是怎么死的”那座孤坟虽说简陋却也堆砌的极为细心,坟上的泥土与四周的土色俨然不同,这种黑土只有从很深的地下才能挖掘出来。
就是被一伙像刚才那帮人一样的家伙联手耍奸计害死的。他冷言道,目光中充满轻蔑哼,都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干的好事一个个不过都是那家伙的走狗
“哪个家伙”我习惯性的问,话刚出口才发现不对,却也覆水难收。
你不需要知道。 他道,迈出脚刚行两步,突然扑通一下倒在草地上。
山中传来几声鸡鸣。
“教主”我小声唤了一声,他倒在那里纹丝不动。
“少爷,他恐怕是昏过去了”邵安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昏过去了真是天助我也快跑”于是乎我和邵安两人一前一后的从狼腾山一口气顺泥路飞奔回封城,先到当铺里用我之前在洞里顺手牵羊弄来的一颗小夜明珠换取五十两银子,随后又去马市挑了匹健壮的好马趁着日出风尘仆仆地踏上官道直奔异地。
官道上人车寥寥,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燕子,除此之外便是数不尽的延绵山丘。
只可惜佳景虽美,路上行君无心赏。
“少爷,路边好像有人在朝我们招手”位于前座的邵安突然惊奇地喊道。
“少管闲事”我狠狠一甩马鞭,马儿猛然一阵加速,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四周景物飞奔而去。
忽然一个矫健身影出现在前端,我不得已猛收马疆勒马顿时悬空。
“呵呵,教主好,小的正在寻你呢”我扯着脸笑道,尘土飞扬间我看不清徐子卿的神情。
“小虎邵安”徐子卿的声音竟显得尤为开心,三两步移至马下,道“你们没死”
闻言我险些被口水呛到什么叫做“我们没死”
“就差那么一点。”我这才翻身下马,断定眼前之人应该还是最初的那个发作前的好徐子卿。
“他没伤到你吧”徐子卿关切地问道。
“呵呵,我唐小虎怎会让他伤到”我拍着胸脯吹嘘道,却又心有余悸不敢离他太近。
“既然你知道他的存在,还望徐兄帮个小忙与我们异向而行,唐某在此感激不尽”
“小虎。”徐子卿眼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徐徐道“如若他再醒来恐怕会大开杀戒。”
“他上哪都是一样开杀戒,只不过死的人不同罢了。”我准备翻身上马,却被徐子卿紧紧拉住。
“不你不一样你一定有办法制止他的我可以感觉到”徐子卿焦急地说道,他浑身力大无穷,我使劲地扯了几下都没扯出我的袖袍。
“徐兄请放手若你不想走那边我跟你换一换就是。”我更是心急,生怕他一个激动就变回那个大魔头将我碎尸万断。
见状,徐子卿脸上又是一副伤感。“小虎,你可知那人为何不愿离开狼腾山”
“我怎会知道”我使劲朝马背上的邵安使眼神你小子还不快下来帮本公子一把
邵安却双手紧抓鬃毛苦着脸喃喃道“少爷,我不会下马啊”
“他似乎在等一个人。”徐子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