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藏得不深的账册和证据, 不去尽快销毁, 反倒是还多弄了些出来。难不成是栽赃陷害,这道理倒是说得通, 只是那贼人未免太不负责。
谷嘉义迟疑地问“是换了证据”
林珵摆摆手,迈步朝里面走, “看看就知道了, 反正留下的账册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为了起到迷惑人心的作用, 林珵特意留下的这些所谓证据,都是真的,只是牵涉到的那些官员本来就不算过分, 处置也是从轻的。
八喜小跑着到最前面去,抱出藏在暗格里的账册,哭丧着脸道“主子,还是八喜来吧。”
说着他手脚麻利地把东西一一摆放开来。
林珵快速地扫着, 又翻开几本细细看了看,对着八喜道“去叫金先生来。”
金先生是个林珵手下的清客,本身对数字极为敏感, 本事也胜过很多账房先生。
“发现什么了”谷嘉义见林珵神情凝重,就猜这些账册有不妥当的地方。
林珵叹口气,无奈地笑笑“我觉得这些多出来的账册,还挺像真的。”
谷嘉义面色一沉, 若是那些账册是真的,那么说明此次来林珵书房的人,不是秦家的,而是别的势力。目前的情况,那些势力可都是安静潜伏着的。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是明白人,哪里还不知道事情越来越混,眼下的情形愈发接近他们一开始的猜测了。虽然境况不怎么美妙,但是一开始就预想到了最差的,所以眼下这情况也,还好吧。
那厢金先生手里拿着金子做的小算盘,被八喜拉着跑似的快步进了书房。
林珵听见了脚步声,回身笑着道“八喜不得无礼,请金先生来看看这几分账册是真是假”
金先生摆摆手,“不怪小八喜,他也是心急。”
许是做了事有些安慰感,八喜吐了吐舌头,就老实地去等在外面,也算是半个看门的。
“从数上来看,九分九是真的了。”金先生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面前是几份摆放开来的账册,而他的结论,就来自这多本账册的契合,短时间内,是造不出这样的账册的。
林珵点了点头,“这点小事,麻烦先生了。”
金先生笑笑“殿下太勤勉了些,这些小事,我可都做的不多。”林珵一向勤勉,手下人也有自成的一套体系,寻常时间,确实是见得少。
“先生说笑了。”
林珵笑了笑,金先生也略说了几句就被八喜送着离开。
书房又只剩谷嘉义和林珵两个人,只是不同以往那般气氛轻松。
沉默一会,谷嘉义才摸着鼻子道“阿珵,我想去山民区一趟,看看我表兄。”
这个念头是突然升起的,要说有多少的考虑,出来处于对亲人的担忧之外,便是有些压抑过度的担忧在发酵。硬干惯了的谷嘉义觉得这日子实在太憋屈,那些藏污纳垢的,为什么不能一举消灭,反倒是真正想做点什么的人,还得憋屈着承受
他是真想带着人杀上门去的。
谷嘉义面上浮现躁动和肆虐的意味,目光也渐渐泛红。
林珵原本想伸手拍他一下,却是没能下得下手。同时埋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过往的回忆一一在脑海里呈现,那些事告诉他,谷嘉义实在有很多事都很不寻常。那种异常对他无害,甚至还因为偏爱有些钟情的意味。
可是一个人,短时间内的转变,能这么大不说第一次初遇和之前后北蛮途中。就是东宫里的轮值和此次出行,谷嘉义在诸多细节上都老道得像个经历过事的。要是说他带了人,在别人的指点下安排,那是没问题的,否则就是之前问过,到实际的事上,也不会那般顺畅自然得。
可是,谷嘉义偏偏就把这些做的极好,完全不同于他在生活甚至情事上的青涩
谷嘉义可不知道转瞬之间林珵已经想了这么多。他以为林珵沉默着是不想他在这关键时候离开,在他还处于一个危险期,自己这样不是和逃兵没什么差了吗再说这里也不是边城,遇上了对手能直接砍上去,都是做梦。
想通了这点,谷嘉义略有些心虚地摸上鼻梁,还不自觉地抿了抿嘴,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的不周全了,不该这时候走的。只是觉得你一味忍让着,实在太憋屈。”偏偏,我又帮不上什么。
林珵宽慰地笑笑,靠近他,轻抚他愈发轮廓分明的侧脸,“你看他们蹦跶,不也没对我们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我们除了自己的能力,在江南凭借着我的身份,行事就不知方便多少倍。就像上回,要丝毫无损地离开那府尹衙门,不也是轻松至极。”
谷嘉义想想也是,脑袋瓜便点了点,在林珵手上摩挲着。他眼睛下意识地瞟了瞟,林珵这手,怕是比他脸还滑。
这时候,林珵突然出声“你想去就去吧,我没在想这个,在想别的。比如,我发觉,好多事嘉义好像不学就会了”
林珵眯着桃花眼,凝结的视线和散漫时相比就是两个人。他的眼神并不冷漠,甚至连冷淡也算不上,还带着丝丝玩味。
可是,谷嘉义答不上啊这问题的答案也让他无比心虚。他就像是偷窃了珍宝和时光的小贼,如何对珍宝的主人说,我觊觎你已久,老天让我再活了一早来霸占你。
他闭了眼,眷恋地在林珵手上蹭着,最后语气放软了道“秘密,我一个人的秘密。”
林珵松开手,谷嘉义眼底的无措看得分明。
笑着道“那就不说,梦里可也得记好了。”
谷嘉义瞥瞥林珵腰身以及往下的地方“我倒是想同阿珵一张床。”
这时候凭的就是无耻和脸皮厚度了。林珵有些不平地扫过谷嘉义衣袍遮不住的修长的腿,再往上更是宽肩窄腰,嘴硬道“好啊,今晚一张床。”
这时候的京都右相府里,唐悠的肚子已经有了微微的凸起。
因为年纪的缘故,她面色还染上了蜡黄,同时胃口也不大好。
她面前摆放着好几盘精致的小糕点,还有适合孕期饮用的果子榨出来的汁水。不过纵是食欲不好,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糕点。
身边的嬷嬷贴心地问道“夫人可还想用点别的。”
唐悠皱着眉,一只手摆了摆手,另一只却推过去一盘点心,“嬷嬷帮着吃点。”
那嬷嬷笑了笑“老奴可不敢,相爷也是要打板子的。”
谷业站在门外偷偷笑了笑,没发出声,不过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想必有人要得赏。
唐悠无奈道“这不是怕他担心,我实在是吃不下,官哥儿那边可不好过,那边小三还受了伤,肚子里这个也没有官哥儿当时乖巧。”
、第章
嬷嬷是伺候着唐悠看她长大的, 当下只是目光怜爱地看着她的肚子,语气柔和道“这话说的,小少爷可要不高兴了。不过像大少爷那样,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出息的可不多。”
唐悠冲着她笑得亲近, 点了点她的眉心,“我看就是官哥儿每日赖在家里, 你也觉得他顶顶好。”
“哟,感情小姐不是这么想的”嬷嬷也高兴地用了还在定国公府的称呼。
“我自然是这么想的, 我家官哥儿哪里不好, 当初就是不爱做那些。那些又厚又重的书, 有什么有意思的。”唐悠理所当然地瞎说着,仿佛谷嘉义过去一事无成,眼看着混吃等死的情景都不存在了。
事实上, 很多人就是这样想的,你有所成就,那些过去的事,就成了失败需要的土壤。不过于父母而言, 于那些真切关心你的人而言,你怎么都是好的。
谷业在门外哼一声,提醒两人他的存在, 同时步子也不可察地移到了过道中间。
嬷嬷掩着面笑着掀开帘子,让谷业进来。
中年当爹的谷业虎着脸,有些不满地看着唐悠,一开口就是教训的话“看书怎么了腹有诗书气自华”
“童生考到老的怎么算肚子里就没个好几斤墨水有出息就行, 没出息也行,反正我都疼。”唐悠护着肚子,瞪着谷业。
谷业砸吧下嘴,心道一句女人家家,嘴上却是忍不住问道“下午可还吐了”
唐悠蜡黄的脸皱了皱,像个憋下去的包子,谷业看着也有几分心疼。
不过她只是缓了缓,就挂着笑道“没吐,小家伙比昨儿乖了,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我好几个手帕交都这样的,你别老挂在嘴上,没事就找人问。”
谷业老脸红了红,淡定地道“我找的法子不是挺有用的,这都没吐了。”
唐悠点点头,笑着敷衍他,“是是是,多谢右相大人了,来扶小女子一把,去外面用晚膳吧”
谷业牵上那双如多年前一般直爽伸出的手,看熟悉无比的妻眼里还挂着漾漾的柔情,忽地就有些想一把抱起她。
只是再瞧唐悠微微凸起的肚子,就略遗憾地放下了这想法,搂过她的腰,和她一道朝外走去。
这边两夫妻浓情蜜意,那边谷嘉义正食之无味地嚼着不知名的肉。
一张床啊,一张
林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谷嘉义的表情,晚上多吃了半碗饭,一不留神就鼓起了小肚子。
于是,等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时分,两人洗漱过后。就一同上了正房的大床。
临睡前,林珵洗浴的时候,八喜悄悄地凑上前,从怀里掏出一瓶脂膏来。
林珵一个冷眼,把人赶了下去,等到躺倒了床上,就又琢磨起这事。
不过,目前或许以后他都打不过谷嘉义这小子,脂膏什么,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林珵以为谷嘉义不懂的,其实他早就知道个齐全,莫说是什么脂膏,就是姿势,也绝对不下十八种。
但是同床共枕的时候,他只伸出他的大手,用轻轻缓缓的力道给林珵揉着肚子。
最后把人揉得舒服了,眼睛都闭上了,没过多久,就安心地合上眼。
只是等他入眠,合眼的人睁开眼,视线在谷嘉义眉眼间轻轻描摹,像是要把他刻在记忆里,生怕忘了哪一点小细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人都睡去。
夜里寂静无比,窗外守夜的江千躺靠在树杈上,看夜空里闪烁着耀眼的星芒,偶尔响起一两声鸟鸣翅飞声。
黑夜在睡眠中过去,谷嘉义在清晨醒来。他一向有晨练的习惯,故而比林珵早上几分。
林珵不知何时滚到了他怀里,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不轻,就算林珵身形偏修长瘦削,也把他一只手臂压得有些没知觉。
不过看他眉眼都是笑,就知道心内满足得不得了,只怕给他千金都不肯换,只想着将怀里的人一直抱下去,管他外面如何,世界如何。
他正看得开心,怀中人眼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来的模样。
谷嘉义就看着林珵从闭着眼到睁开朦胧的眼睛,然后给了他一个甜腻的早起吻。
林珵其实还有点迷糊,被谷嘉义一亲,更迷糊了。一吻毕,就懒懒地侧过了头,靠在谷嘉义颈窝处,热热的鼻息喷在其上。
谷嘉义敏感地躲开林珵,同时激动地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挪出了被子。
林珵睁大了眼,显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推开。
谷嘉义看清他眼里微不可查的委屈,才知道这人还迷糊着,哭笑不得地说“阿珵,来抬头,我的手麻了。”
手麻是一开始就发觉的事,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借助这个让林珵听话,好遮掩自己尴尬的地方。
林珵眨了眨眼,蒙着水雾似的桃花眼这才带上灵动的光,他直起身,丝滑的缎被滑下,露出白色的裹衣。
谷嘉义顺势抽出手,自己活动了两下。
林珵问道“要我给你按按吗”
谷嘉义笑着伸出那只据说发麻的手,大胆地捏上林珵的脸,“不用了,你起床洗漱吧,那些人还等着呢。”
每日里清晨,都是有人来禀报消息的,往常林珵不觉得如何,这时候就觉得有些遗憾了,不过他是负责任的人,起床的动作比起谷嘉义来也不算慢。
忙过各自的事后,两人一并用了早饭。
这时候,八喜进来禀报“主子,江南总督过来请安,说来拜访主子,还有江南总兵。”
江南总督,这事早上是有人提过的,只是不曾想会来的这么早,林珵点头道“请两位大人进来吧。”
谷嘉义挠挠脑袋,有些想走,又有些想留。林珵同这些人说的话,大多是打机锋,或者毫无营养,两边笑着附和。老实说,有这功夫,谷嘉义是宁愿出门去走走看看,再不行打两套拳,喝两壶酒。
不过还未等他想出什么,候着的江南总督和总兵就迈步进了书房。
这两位大人都是一样的清瘦身材,只是那位总兵身材上健硕些,看着更为正气彪悍;而总督更为苍白清秀,像是斯文的夫子。
两人行过礼后,就坐在了八喜特备的椅子上,只半个屁股沾了椅子,腰背挺直,看得出是讲究规矩的。
林珵笑着问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江南总督李思连连摆手,“下臣管理的地方出了事,劳烦殿下前来才是失职,哪里还有什么辛苦可言,只盼着殿下不要怪罪才是。下臣此番前来,一来是听得曲州河堤一案,殿下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二是几大书院秋日里比赛地点被我换到了曲州,若得殿下参与,也满足学子们的向往之心,若他们能再学得殿下一两分本事,就再好不过了。”
他言辞恳切得有些过分,说得坐在他身边的江南总兵都有些听不下去,不过那壮硕些的中年汉子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李思的看法和说法。他瞎编不出来,点点头还是会的,反正长得老实,也还是占几分便宜的。再说他转一圈就走,随便这些人如何折腾。
林珵又笑了笑,自己端着茶杯轻抿,而后道“若是得空,自然会去的。”
这就是看心情的意思了,若是确定了安全无隐患,对于林珵来说,他还是很乐意去的。
不多时,叨扰的两人就自己告退。谷嘉义想要出门转转,脸扫了扫差不多处理完的折子,打了个呵欠,一同跟上。
曲州的街道干净敞亮,空气里有着阴冷冷的雾气蒙蒙的感觉,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里都是冰凉的。
这时候还有点早,但是很多地方就有人为着生活奔波忙碌起来。谷嘉义咻然想起两人在北蛮那边的街道上,也是这般轻松地走着,那时桃花还开着,满树灿烂花朵,阳光也还温热。
眼下虽然天气变了,身边人没变,还有熙熙攘攘的环境,那些喧嚣不止的人声。流水似的人群,地方却还是在的,人声和尘世的气息都还在。
谷嘉义就听到茶肆里一位声音还略青涩的少年道“今年几大书院的联合比试在曲州,这可是头一回呢”
有人切一声,“这有什么可骄傲的,若不是太子殿下在这边,肯定又是清远书院”
那少年似乎也想到了这原因,心内也是赞同的,不满地叹了口气,“哎,谁让别人厉害呢。我们曲州也算是好的,还有个机会,别的州就算了吧。”
一身简单书生衫的林斌皱着眉,看两人互相聊着,被小厮拍了肩膀,才侧头看到窗外的林珵和谷嘉义二人,眼里泛起冷光。
林珵对着谷嘉义恻然一笑“那个书院的比试,我们去看看吧。”
“危险。”谷嘉义道。
林珵解释“林斌肯定也去,我们把他抓在手里即可。他以前就老爱和我比较文章策论,这回肯定不愿错过。”
谷嘉义突然有些心疼林斌呢
茶肆里坐着的林斌看着林珵笑着的眉眼,把自己眉头皱得打了结。他原本好好的早起心情,都被废了个一干二净。
、第章
得知江南总督李思到来的消息, 苏昭明连夜从乡下赶回了曲州。马车一路奔驰,一下地方他就吐了一遭,等到能喘过气, 不待长随扶起他, 就急匆匆地换上另一辆马车,往府尹衙门的后门去了。
这好一阵奔波后, 进了后院的门,就看到侯在那里的师爷, 苏昭明问道“总督哪里可哄过去了, 就说我不宜见人”
师爷笑笑“总督大人和总兵大人一道来的, 因着总兵大人不肯过来,总督大人就没过来了。”
被人瞧不上也是有好处的,苏昭明舒口气, “那个武夫,本官哪里惹他了,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要不是家底厚实, 迟早饿死全家。好了好了,晚了就歇了吧,明日找人来给我弄一下病快好的妆, 可别漏了陷。”
苏昭明一夜睡得大好,第二天就在面上遮了一层纱,跑去见了李思一面,而后忙活起几大书院比试的事。
地点就定在曲州最有书香气的曲州书院, 依上傍水,景色秀美,连绵弯曲的山道也平缓宽敞,马车可以腾跑其上。
谷嘉义骑着马,一马当先地跑在前头,跑动的风带起他黑色衣角,惹得行人眼热。
在外人眼里,这速度已经是够快了,尤其是马上的人,还是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体态健硕。
当下里,不少马车的帘子偷偷开了缝,打量起谷嘉义来,只是主人公有些不解风情,一路马儿嘚嘚嘚,行到无人处才堪堪停下。
和他一道还有几个护卫,都是勘查的好手,他们提前一步也是来侦查一番,排除危险的。
后面的大部队里,跟着的是林珵的车队,以及那位谦逊的有些过分的总督大人。
很快,山路到了尽头,两根古朴的石柱立在地上,魏然而上,这就是曲州书院的大门了。
谷嘉义看到有学子在柱子下盘桓,靠近了,才知道这是忘了清洗柱子,先前这细节处没注意到,如今觉得不太妥当,临时加的工。
谷嘉义见状笑笑,把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在书院的山林里转着,他估摸着林珵他们上来还要好一会。
山里绿树成荫,一大片的绿意茫茫,但是地面上还是颇为干净,没有什么凌乱自由生长的杂草,显然是有人打理过的。
谷嘉义胡乱打量着,还看见好几个鸟窝,里面一刻钟路程的地方,还有一棵真正算得上巍峨的古树,树上挂着红色的丝带,风一吹动,就像是整棵树在摇晃。
正想着丝带要去哪里买,就听到江千他们特用的哨声响起,谷嘉义骑着马出了山林。
林珵站在人群中,一身简单衣裳,一顶玉白的发冠挽住一头青丝,面上神态怡然,光只站着,气度就叫人心折。
谷嘉义从山林里窜了出来,跃身下马,姿势利落又潇洒,大步走到林珵身侧,生生将林珵称得娇小了几分。两人间神色默契,就连动作和步伐,哪只脚先迈,也莫名同步了。
两人画风明显不符,那些护卫队谷嘉义的进入也不阻拦和排斥。
十分擅于察言观色的李思立马就道“这可是殿下的师弟真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啊”
谷嘉义冲着李思点点头,“李大人谬赞了,当不得风流这叫法,在下是老实人。”
不怎么老实的李思李大人笑容僵了一瞬,大跨步就到林珵身边,再也不想找谷嘉义搭话。
林珵抽空回头,发现这厮一脸小得意,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人群里,林斌早就到了,身侧还跟着几个人,身上都是精致的锦缎衣裳,光滑的丝绸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
曲州书院的学子们就知道,跟在林珵身边的这几位都是秦家的少爷。曲州最强势的家族,当朝太师的宗族,那些往日再金贵不已的少爷们,有些谄媚地对着林斌笑着,姿态恭敬。
只是那些恭敬,反倒让林斌心里愈发难受。
林珵在万众瞩目之下,风光无比。而他只能靠着那些那些别人加持的光环在小小的人堆里被人奉承着。
若是没有比较还是好的,有比较,才叫人心里难受。
林斌眼里带着哑光,谷嘉义警觉地扫到他,同时不少人在他的手势下,围到林斌不远处,四面包围着他。
瓮中之鳖在手,就是谷嘉义也放下了几缕担忧。
谷嘉义放心地看着林珵应付那些文官,还有一些学子的提问。期间林珵就一直风度翩翩地笑着,有礼而客气。
悠远的钟声在山峦间响起,似乎每个书院都有一个有着能传出极大声响,通知所有人消息的这样的一个古钟。
这些学子的比试就在钟声里响起,参加的人有从远方而来的,也有本身就出自曲州书院的。
最叫谷嘉义他们意外的,是那些学子里,居然还有林斌的身影。林斌年岁也就二十一二,在一众书生里,面上看来也和他们没什么差距,甚至比上不少人,还年轻不少,加之面容也绝对斯文俊秀,倒是惹得不少人关注。
不过有些眼尖的,已然是分辨出他的身份了。能让秦家人那般殷勤的,除却来到曲州的那位排行老大的,还有哪位
做文章的比试,实在没有武试有看头,学子们席地而坐,未曾参与的就捧起自己带着的书,细细看着。
这情况,可叫谷嘉义傻眼了。
林珵在心里偷笑了下,就拉着他坐在一边,塞给他一本兵书。
谷嘉义皱了皱眉,没精打采地翻着书,林珵似乎都能听到他在心里抱怨着说早先没说这么无聊啊
不过,没多久,就有人交上自己做的文章,坦然地直面一行十来位夫子的视线。随着这人的出头,接二连三地就有不少人上交文章,不过,再多的人也比不上第一个打眼。
因着是比试,对字数上的要求就有限制,再之后百十个学子动作也十分迅速,他们本来就是极优秀的学子,才会从各大书院里挑选出来,为自家书院争取脸面。
林斌也跟着人群交上了自己文章,他交卷算早的,因此交完卷后,就站在了外围,远远看着林珵那边。
谷嘉义的书还翻在前面几页,在林斌看过来的时候就感觉他的视线,那种带着恶意的森冷的视线。
不过谷嘉义只是扫他一眼,便低下了头,生生把人气得半死。
林珵无视他也就算了,林珵身边一个做护卫的,居然也那样嫌弃,以为他看不出来那目光里的轻视吗
林斌的心头怒火蹭蹭地上涨,一个交完文章的秦家小少爷不知眼色地凑上前,拍拍林斌的肩“表兄,你真厉害,交卷那么早”
平常时候,林斌心情好了,给这些人做做表兄也是愿意的。眼下怒火刚被谷嘉义的轻视挑起。又被不甘不愿地拍肩,当下林斌就冷眼看着来人还放在他肩上的手。
那人讪讪地收回手,林斌冷着脸走远,只听得那人小声嘟囔一句“熊什么熊”
夫子们一目十行,很快把上佳的文章挑了出来,经过一行不同口味夫子的挑选,也保证了那些剑走偏锋的文章不会落空。
最后有十五篇文章被送到了李思手边,由李思交给林珵。
当面的第一篇,便是一个名文武的。
林珵一一翻看,只是将最后一篇往前调了调,其他的并未做什么改动。
李思重又接过,开口欲要点出学子来评点,只是第一个,就没人搭理他。
“文武。”
“文武在场吗”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响起,显然都是在讨论那文武是谁
而林斌终于有了高兴的事,在场众多的学子,多年寒窗苦读,亦是不如他
看见他隐约笑意的林珵心内无语,他们皇家的子弟,不说从小的教导师傅文采水平之高,就是于政事上见解也是天然地高胜出一截,有何可喜
不过,林斌开心更好,免得多生事端。
除却那文武之外的学子都在,但是后来的学子都不再觉得荣耀,甚至有种隐隐的失落感。特别是第二位的,也是第一位交文章的,脸色略带黑沉。
第一场比完做文章,失意的考生自然也有,他们平素都是优秀的,眼下被人比下去自然心中不甘。
李思站起来鼓舞他们“自古文无第一,你等也莫要太挂在心上。胜出的学子是俊杰之才,你等也不差。第二场的诗,且换个有诗意的地方再做。”
曲州书院的山长带头往书院的深处去,山林道上,鸟儿被人群惊吓着扑出树丛,寂静无比的悠然里,啾啾鸟声叫人心悦。
学子们、夫子们还有林珵、李思以及苏昭明带着的人,一行人数来有近两百人。
行到中途,只见一片草木幽然,满眼的绿愈发厚重起来,透着浓浓的生机与活力。
人群中,有些人默默退到了后面,越来越后面。秦家那几个小子都到了队伍尾巴尖上,茫然地看着前面的人,像是在为上一轮的表现遗憾。
李思鼻尖上也因着走路冒出了汗,谷嘉义骤然警觉,一个手势,后面的人拉着林斌靠近队伍。
眨眼间,一队身着绿衣的人从树下草丛间跃下。
想要逃跑的李思也被一个护卫抓在了手里,脖子上架着一把铮亮的大刀,只要轻轻一划,他就会人头落地。
他惊恐地颤抖着声音小声道“别杀我,和我没关系啊,殿下,殿下,臣是无辜的。臣也不知这些人会潜伏在这树林子里。”
林斌待遇比他略好上一点,但是身边围着的人更多,许是因为他的重要性,他还被驾到了最前方。
领头的绿衣人遮住了半边脸,只有眼角额头露在了外面,但是林斌是认识他的,在秦府里见过这人一面。因此,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有些嫌弃这些人的蛮不讲理,明知道他在,也不先护着他。
谁知道,树丛里再次冒出一批箭矢来,正对着林珵等人。从高处落下的箭矢力道很大,速度也极快,那些没被刀剑砍下的,就射在了人身上。
护卫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护身的东西,再不济也会躲开重要位置,林珵这个很弱的也有人护着,最惨的就是当属李思和林斌了。
而林斌整个人都是不好的,这些秦家人,是要作死吗
、第章
林斌从没想过, 那些自秦家出来的人会朝着他射出箭矢他一直都以为,他和秦家是互相依靠的关系,而且就算是他需要好好应付的人, 也只有他外公和大舅而已, 这偏远南边的秦家族人,竟敢骑在他头上, 还敢唆使手下人伤他,简直是吃了豹子胆才敢干出这等事来
他腿上中了一箭, 箭头狠狠地扎进了肉里, 可以说从未受过伤的林斌已经痛的想哭了, 只是碍于场合和身份,才用力压住牙口,不做声响。
这时候, 箭矢纷飞,也没有他开口的机会。再者他就是大喊大叫,也是没一点用处的,林珵的人不会管他, 自己带的贴身伺候的则是因为学子身份不能带人留在了外面。于是林斌就选择了闭口不言,任凭林珵的手下拽着他在四飞的箭雨里奔逃。
许是因为他在最前头的关系,除却第一只箭外, 林斌竟好运地没再受伤。
而一番混乱中,谷嘉义也只来得及提醒那些无辜的学子们退出人群,躲到一边去,就忙着逃命。
谷嘉义选择的路径不止避开了学子们来的方向, 也避开了笔直的大道,可以说,他就是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因为这时候,谁也不能保证大道那头没有人守着。
果不其然,那绿衣人在后面恨恨地骂了句“跑他娘的,追”
林珵身边带的人都是身形精干又武艺不错的,但是仍旧被箭雨留下了好几个,在和谷嘉义短暂的目光相触后,江千带着他手下的人,做了第一波断路的。
论在各种环境里的适应力,最强的就是这批人了,比起那些只经过常规训练的护卫,他们能拖住的时间显然也更长。
江千带着人且战且退,而他们争取的时间里,谷嘉义等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绿意里。
但安全只是暂时的,山林里的逃跑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若是再狠些,放火烧山也未必不可取。
少数人对上多数人,除却战术上和个人战力的因素,还有环境的影响,但是总的来说,江千带着这些人总是吃亏的。估摸时间差不多够谷嘉义带着人跑远,江千就查看着四周,给自己人选了后路撤退。
那边谷嘉义为了方便,直接把林珵抗在了肩上。这姿势虽然不大雅,但是极为省力,尤其是在林珵体力明显拖后腿的情况下。
林斌也是狼狈地被抗在一个护卫的肩上,头朝下,头发四散零落着,十分狼狈。
同样的被抗法,林珵也不好过,往日里针锋相对的兄弟两,这回倒是难得成了难兄难弟。
只是两人到底还有差距,林斌半死不活,任凭那护卫自己奔窜,林珵则是自觉地箍住谷嘉义的腰,在不影响他速度的前提下,稳住自己的身子。
毕竟,再晃下去,他就要吐了。
江千他们一撤开,后面绿衣人的速度就能加快,又因为很多人都是江湖里恶名远扬那种,手上脚上功夫都不弱。不多时,身后就好像又冒出一阵阵的脚步声,叫人心慌不已。
谷嘉义面色不改,沉稳地在前方领路,同时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前头无聊时乱窜看到的地方,对照着现在到了哪里。
江千等人也在侧边协助着,对着绿衣人放冷箭,如同潜伏着的狼群,随时都等着出来咬断敌人的头。
绿衣人侧脸对上他,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笑意,对于自己的队伍少了不少人也不毫不在乎,只是一心向前追着。
谷嘉义察觉到林珵放到他腰间的手,就微微调整了步伐。
林珵喘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的体力不行,对着谷嘉义提议道“要不我自己跑会”
谷嘉义认出一棵树,转了个方向,腾出手把林珵放下来一点,让他支起身子,腿盘上他的腰。同时嘴里轻松地安慰他“不用,你不重的。”
林珵的样子几乎是从所未有的狼狈,头发上还挂着两根草,姿态也一点气质都没有。不过良好的心理素质,只让他郁闷了一下,就看着四周判断起情况来。
看着地上草木越发稀疏,像是被人休整过。林珵问道“我们这是要重新回书院”
谷嘉义嗯了一声,给他解释“山下那边肯定有人守着,要是书院里也有人,我们就先躲着。江千派人下去了,有你的令牌,找我们也不是难事。”
他一提到江千,人就从一侧冒了出来。
谷嘉义转头看向他,快速问道“怎么样了”
江千沉着脸,一边跑一边道“又去了两兄弟,人手不足,找地方先躲躲。”
躲哪里有那么容易,谷嘉义苦笑了下。事情发生得太意外,也不知道秦家派动了多少人,后面有追兵,前方的危险也不可预测。
曲州书院建在山上,和山林浑然一体,道路不好走是必然的。那些被拉下的学子在山长的指点下,想要沿着下山路去找些人上来救援,却是被冒出来的人拦在了半山腰的出口处。
守在山口的人一身衣服都不是正规军,反倒是整齐的黑衣叫人心惊。衣着上的同意,能很大程度上表明身后势力的规模。
所以刀子一亮,刚受过惊吓得学子们都知趣地后腿,有人还欲上前,却被老山长一把拉住。
老人面色青白,神情满是疲惫,就连双腿也微微颤抖着,嘴里轻声念叨“别鲁莽。”
这边注意力被拉扯在学子们身上,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人趁机窜过了这道关卡。
而谷嘉义他们则是一路狼狈窜逃到书院的后山坡地上。这坡地上往常都有学子在此处看书,这日却静悄悄一片。
本坡上有石桌两张,一行人无所事事地坐在石凳上,再往下去,是密密麻麻几十号人。
往回跑这条路,怕也是行不通了。
谷嘉义回身点了点人头,来时三十多个,变成了二十几,不少身上还带着伤,就是揪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堵住了伤口,没让血迹暴露了行踪。
无奈地挥了挥手,一行人又回到了山林,天色也知情趣般黑了下来,给他们的躲避了更佳的条件。
林珵提议道“不如分散了走一两个人,找起来不容易发现线索。”
谷嘉义紧抿着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子贴近林珵,让他靠着。
“我带你。”
我带你走。
分散了来,线索确实是很难找的,但是对于林珵来说,到时候一旦被发现,他就毫无挣扎之力了。
不过这既然是林珵的抉择,谷嘉义也不想置喙。他也承认这是个理智的主意,会减少伤亡。
江千单膝跪下,神情倔强,脖子梗着,就像梗着心里那口气。
“属下也不走。”
身为男儿,有这等体恤的主君如何能不感动,当下护卫们也是一齐单膝跪下。他们虽不发一言,但态度里的决绝一眼便分明。
“呼”的一阵风吹过,树叶被摇得哗啦啦作响,一声巨响从高空传下,雨开始掉落。
谷嘉义拉住林珵的手,笑着摆了摆手,“都散了,自己记着路,明日就在绿衣人藏着那里聚齐,一个都不能少。”
说完这话,谷嘉义就领着林珵走了。行走间,他还运用起体内储存的那些内劲,三两下就把人甩在了脑后。
待得离了人,谷嘉义停下来喘气。
之前还佩服他的林珵小声笑他,“刚刚跑那么快,现在不行了。”
到了这当头,谷嘉义也无所谓起来,这山林很大,敌军虽多,但是总得讲个运气。
他这样的人,怎地也不会运气差了吧
谷嘉义流氓似的伸手,在林珵屁股上拍了一下,调侃他“阿珵,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林珵咳嗽两声,朝着前方走去,果断转移话题,“我们往哪去,我都分不清在哪儿了。”
稀里糊涂地转了一通,一般人自然分不清方向,不过擅于记忆阵图的谷嘉义只是回忆了一下,就基本预估到了地方。
朝着一边指了指,牵着林珵往那个方向去。
林珵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被谷嘉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牵着走了。
他偏头去看身边步伐稳重,眼睛四处忙着的人,片刻之后才想起,这人跟了他,大抵只能一辈子都没名没分了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不多时,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两人都形容狼狈,像是逃荒了很久,加之雨不断落下,衣裳发丝外面都湿了。两人手紧牵着,靠得极近,两缕不听话的黑发也紧挨到了一块。
一棵古树笔直耸立,绿意浓重如墨,在烟雨里,像一幅江南的水墨画,悠远清浅,勾人心弦。
谷嘉义这个欣赏水平和他不在一条线上的,忽然开口道“我还没买红丝带。”
、第章
这不合时宜的心思只是一闪而过, 不待林珵反应过来,谷嘉义就探着头确认了自己上午发现的树洞还在。
若不是谷嘉义眼力极好,他也不能在几乎全被遮掩住的树干上发现那树洞。只是瞧着比起树干的暗沉来的黑黢黢一片, 树洞里是不是有野物还得先行查看一番。
他踩下了脚上的靴子, 对着林珵嘱咐道“上面好像有个树洞,我先上去看看, 你等会。”
见林珵点了点头,谷嘉义才双手攀上粗大的树干, 往上爬去。
这棵古树的下方因为修剪过, 枝叶还算规整, 不过到了上半截,谷嘉义就得注意着那些凌乱的自由生长的树枝不会刮伤自己了。
几息的功夫,谷嘉义就上去了十来尺, 林珵在下方看着,竟瞧不见他的身形,可见这树茂密程度。也亏得是在江南这地方,秋季里树也没怎么掉叶子。
谷嘉义折下一根滴着水的树枝, 空气响起咔擦的闷闷的声音。随后他用树枝多叶的这端在树洞里扫了扫,惊出两只松鼠来。两个小东西都不敢出头,只是趁着谷嘉义停手的时候飞快地冒出了头又惊恐地缩了回去。
这树洞其实挺大, 里面只有这两个小东西谷嘉义跨坐在树杈上,伸手进去探了探,在洞的深处摸出一把不知名的干果来才放下心。
清楚了这树洞十分安全,谷嘉义赤着脚从树上慢慢滑下去, 手上脚上都是常年积攒的绿色脏物。
林珵看着他的脚,又看了看满地的泥,哪里不知道这是为了安全不在树干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才特意脱的靴子。
谷嘉义小心地踩在自己靴子上,不让脚沾上泥,笑着冲林珵招手,“过来,我背你上去。”
树叶枝丫里,枝叶交缠的,谷嘉义蹭了这么一遭出来,脸上都有了一两块黑绿色的东西。这是林珵见过的最狼狈的他的模样,偏偏还笑得出来他骨子里就是个肆意的人吧。
谷嘉义等林珵趴在后面抱紧他了,一边往上爬,一边回头告诉他“别抬头,小心蹭着头。”
树干很粗,下面这部分不好怎么好爬,尤其是谷嘉义还带着两个人的分量。不过在他小心之下,两人很快就被枝桠遮掩了身形,只有树下那两只尺码瞧来很大的靴子让人知道这树上有人。
树洞里的两只松鼠叫唤了两声,谷嘉义把林珵塞进树洞,才往下去收拾自己的靴子。
说来那树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野物弄的,窝林珵一个瘦人还搓搓有余,也免了他再淋这么一遭雨。
谷嘉义可是知道林珵身子不好,淋雨又是极易入邪气的,能避则避。
看了看天色,谷嘉义在周围收拾了几片大叶子,就用东西包着靴子,以一种高难度收拾好痕迹,才安心上树。
而谷嘉义在下面的片刻,林珵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思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