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跃脚下动了两步,眼睛终于看住她。
言萧赶在他开口前有理有据地说“你是领队。”
关跃一口烟憋在口中,慢慢吐出来,扔了烟蒂几下踩灭“走的时候我叫你。”
戈壁荒漠的天气古怪,上午还是晴天,下午忽然阴了。
一点半左右,关跃来叫言萧,她正在准备东西。
他站在门口看,桌子上摆着两台小型仪器,笔记簿,一堆厚厚的资料,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工具。
言萧侧身站在那儿忙,半天没搭理他。
关跃忽然发现她认真起来跟平常判若两人。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她收了几件东西在包里说“走吧。”
发掘地点就在附近,地形很特别,不像戈壁其他地方那样遍布沙石,大多是土质。发掘出来的坑大概有两米多长,一米来宽,并不算大。四周都有土丘,这坑陷在中间,像是多了四面天然的屏障。
言萧走到坑边,往下看,底下很暗,说明比较深。
关跃手一撑,先跳了下去,抬头说“你小……”
话没说完,言萧已经跟着跳了下来,接着就骂了一句“操!你怎么不说下面都是石头!”
她的脚底杠了一下,疼得提了起来,眼瞪着他,好似金鸡独立。
关跃抿住唇,懒得解释,转过头去时口中若有若无地发出一个音调。
言萧踮着脚追上去“你刚才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
“我已经听到了。”
“你听到我笑了?”
“……”言萧咬唇,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的头发比常人要黑得多,墨一样,短短的,显利落,根根分明。
她甚至想伸手扯一下,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刚想到这儿,关跃忽然回过了头。
言萧眼跳了一下,还以为他能未卜先知,紧接着就听他说“提醒你一句,等一下进去了你可能会失望。”
“为什么?”
“进去你就知道了。”
坑下之所以深而暗是因为有条甬道,这坑本身就是连接甬道的入口。
甬道走到底有台阶,又细又窄,石头凿出来的,踩上去,年代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言萧脚底还有点疼,走得慢。
关跃在她前面好几步,因为往下,身高降低,与她形成落差,正好高低合适,她把手搭在他肩上,说“我扶一下。”
关跃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但言萧明显感觉到他肩头的那块肌肉紧了起来,那肩背也越发显得宽阔惹眼,隔着层上衣手下都能摸出明显的肩峰骨。
十几层台阶之后到了底,关跃停步“到了。”
小剧场
言萧见识过华教授的考古队之后再看到这个考古队,仿佛看到一艘航母之后,旁边漂来了一条小渔船……
关跃不准嫌弃。
第25章
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直到手电的光亮起来,言萧才看清眼前景象。
两米见方的一个斗室,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壁,脚下铺着石块,中间一个小小的石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看完一圈,收回目光“就这样?”
关跃点头“所以我说你会失望。”
“不是说这是个古墓吗?”
“有封土堆,应该是座古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开后就这样。”
言萧又看了一遍,这里面太空了,别说棺椁,连放陪葬品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在这里面发现了哪些文物?”
“只有那几节玉璜,其他什么都没有。”
“……”
关跃把电筒的光调亮,照向石台“就在那上面发现的。”
言萧走近,弯腰看,石台上有浅浅的槽口,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正好就是玉璜的形状,一节对应一个槽口,一共五节。
五节槽口围成一圈,没能连在一起,因为还缺一部分。
“玉璜应该一共有六节,这里为什么就五个槽口?”
关跃说“发现的时候就这样,就出土了五节玉璜。”
“被盗了?”
“没有可能,玉璜都放在槽口里,这里连放置第六节 玉璜的槽口都没有。”
言萧想了想“所以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根本没有第六节 玉璜;一个是有,但是不在这里。”
“嗯,到底是哪种可能就看你的鉴定结果了。”
言萧沉默了,本来有个墓在这种没人的戈壁就很古怪,可又根本不能算是墓。更古怪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几节玉璜,还天生少了一节,像个谜题。
没什么可看的了,两人照原路返回。
关跃忽然问“最快多久能出结果?”
言萧反问“你赶时间?”
“我希望越快越好。”
言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觉得奇怪“别人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已经放弃了,明眼人都会认为这地方没有研究价值,你干什么非得研究出个结果?”
关跃的声音在黑窄的甬道里低沉的回响“这里很重要。”
“怎么重要?”
隔了一会儿,他才回“有用处。”
言萧不问了,感觉问了他也不会说。
出了甬道回到坑底,抬头看,天更阴了。
言萧看看凹凸不平的坑壁,然后瞄关跃。
关跃贴墙半蹲,扎马步一样,叠起手“踩着我爬上去。”
言萧一手抓住他的肩,踩住他手心,他猛地往上托了一下,她身体一晃,下意识抱住他的头。
关跃从她双臂间抬起脸,一双眼睛瞬间盯牢她。
坑底暗,他的眼底更暗,言萧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脸,他眼里有她,她的眼里同样有他,阴天笼罩,这方寸天地就他们两人。
有意无意,她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说“真冷。”
脸被风吹冷,人也好冷。
关跃把脸低下去,沉声说“上去!”
言萧伸手抓住坑壁上的凸起往上爬,实在艰难,后来只能踩着他的肩上去。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关跃爬了上来,她说“这里应该设个扶梯的。”
“本来有,为了防朱矛撤了。”他一边说一边拍肩膀,那里留了言萧的鞋印,怎么也拍不掉。
“那今天你怎么不带来?”
关跃被她问的手一停“忘了。”
“哦,忘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言萧站起来,拍拍衣服走人。
关跃盯着她的背,克制地捏了捏手指,听她的口气,倒好像刚才在坑底那样是他一手促成的。
这女人,连倒打一耙都这么理所当然。
快到营地的时候,言萧问他“另外三块玉璜在谁那儿?我需要一起研究。”
关跃说“在小蒲那儿,回头我让她拿给你。”
言萧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你挺信任她的啊。”
居然三块全都放在她那儿。不知怎么,她想起了自己手上的两块。
“她值得信任。”
“是么,因为她对你死心塌地?”
关跃脸一下冷了“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那是当然。”言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进了自己那间帐篷。
直到天黑的时候,蒲佳容才把玉璜送过来。
言萧正在按屋子里的灯,这里没有电,但队里有台小型发电机供电。她按了好几次才按亮,听到门外蒲佳容慢声慢气地唤她“言小姐。”
没想到她会用这么正式的称呼,言萧也没刻意纠正“进来吧。”
蒲佳容走进来,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她桌上“东西我放这儿了。”
“好。”
蒲佳容惯常冷场,站了一下就说“那我走了。”
“嗯。”
等她出门,言萧打开盒子,往手上套白手套。
几节玉璜都大同小异,这三块也不例外,仔细看,也就每节的花纹不太一样。她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节出来,轻轻掂了掂,脸忽然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