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泽按了按高轩辰的大腿内侧,高轩辰差点蹦上房顶去“唉哟痛痛痛痛痛纪清泽你干什么”
纪清泽皱着眉摇了摇头,拧过身对蒋如星道“我替他换药。”
蒋如星呆了一呆“啊”
她没能够正确领悟到纪清泽对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擅自揣摩了一下纪清泽的心思,于是卷起袖子上前“我来吧”
纪清泽“”
见纪清泽迟迟没有动作,蒋如星直接伸手把他手里的药瓶抢了过来,然后就准备上手扒高轩辰的裤子。
纪清泽“”
高轩辰如临大敌地抓紧自己的裤腰带,唾沫飞溅“干什么干什么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有点羞耻心男人的裤子是你随便扒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伤在什么地方啊”
蒋如星又是一呆,莫名其妙地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片刻后她再次自以为是地领悟了两人的深意,惊诧地、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你伤到那、那个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纪清泽“”
高轩辰“”
蒋如星从小和一帮男孩子生活在一起,把这些个家伙从男孩看到了男人,每个人穿大裤衩的样子她都见过,有时候甚至会一个不小心看到一些瞎眼的画面。因此她心里压根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对这些男人的身体也丝毫不感兴趣。
在高轩辰爆炸之前,纪清泽接过了药,道“你先出去。”
其实他早一点把话说得这样明白,蒋如星早就出去了。对待一个思维不在一条线上的家伙,只要少说几个字就会造成天大的误会。
蒋如星一脸愧疚,不停说着对不起往门外退。高轩辰抓狂道“那个是哪个谁伤到那个了你什么眼神别走啊你听人把话说完蒋如星”
砰门关上了。
高轩辰“”
纪清泽的表情本来是很严肃沉重的,被蒋如星这一闹,他这严肃的脸都板不下去了,却又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高轩辰警惕地从他手里抢过那个几经易主的药瓶“我自己上药,你也出去吧。”
纪清泽平静地说“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替你换过三次药了。”
高轩辰“”
“血把亵裤打湿了,也是我的换的。”
高轩辰“”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上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至于那根东西大家都是男人,男人的东西长得应该也都差不多吧不至于被人看看那啥就认出身份来吧
高轩辰这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却听纪清泽又开口了。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纪清泽不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要去找沈飞琦,却问道,“你很赶时间吗”
高轩辰啧了一声。他确实赶时间,巴不得明日就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这样他余下的那段日子才可以安安心心的,不留下什么遗憾。但这只是一个原因。
“风花雪月霜”是百年前由大师沈苍明锻造的五把宝剑,如今“风”“花”“雪”“月”四把剑都流落江湖,没有明确的下落,唯独“霜”之一剑,百年来一直存在沈家的手里,人尽皆知。
倘若真的有人在收集这五把宝剑,沈家的那一把必然也是目标。其他四把剑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都已经害死不少人了,可沈家的那把剑这么久了始终没人动,很可能是因为它的目标太明确了,反而不需要着急。
有的剑出现在黑市里,有的剑出现在镖局,有的剑被人暗中悬赏。收集这五把剑的人一旦听到了消息,必须要立刻动手,不然被其他人抢了先,下一次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听到剑的下落了。如果他是那个集剑的人,他一定也会把沈家的霜剑留到最后,一来沈家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贸然对他们动手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其他抢剑者都一样不敢妄动,霜剑在沈家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大可以等到先集齐了风花雪月,再去取霜。
以前是这样没错,可现在的局势又不大一样了。半个月前的武林大会,沈家的家主没有露面,只有年轻的沈飞琦代表沈家出席大会。听说沈家家主罹患重病,已危在旦夕。眼下必然是沈家最内乱动荡的时候,也是夺剑者下手的好时机,高轩辰担心耽误久了,霜剑会被人抢走,沈家人也会有危险。
高轩辰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却听纪清泽低声道“你难道,时间不多了吗”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锤,把他钉在原地,震得他头晕耳鸣,喉腔震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扒得赤条条地站在纪清泽面前,什么都被他看穿了,这正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可他依旧怀揣着那么一点侥幸,只要纪清泽不捅破最后一张纸,只要他忍住什么都不说,那让他担心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纪清泽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扒下了他的裤子,露出他的伤口。
高轩辰虽然没有伤到“那个”,但他的伤口在大腿内侧,确实已经是很敏感的地方。被他刚才这么一折腾,伤口已经渗出了血。
纪清泽沾了药的手指敷上去,冰凉的触感激得高轩辰一哆嗦,鸡皮疙瘩一层层地起。
“疼就说出来。”纪清泽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不要自己扛着。”
高轩辰扯出一个笑容“疼啊,我一直在叫疼,从来也没有忍着。”
纪清泽的动作愈发轻柔,把药膏在他的伤口上抹开。他的声音低哑,仿佛梦呓“我也很疼。”
高轩辰不敢接他的话。倘若他问你哪里疼唯恐纪清泽步步逼近,他再难以招架。
过了一会儿,纪清泽忽道“你昨晚出去了”
他为了照顾高轩辰,晚上是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高轩辰趁着他睡着了溜出去放走魏叔,回来的时候纪清泽还原样躺着,他以为自己并没有被发现。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不敢全盘地否认,反而被抓住马脚,只道“啊我起夜了一回。你被我吵醒了吗”
纪清泽淡淡道“我已一年难眠。”
高轩辰呼吸窒住。
他看着纪清泽认真为他擦药的脸,平平淡淡的几个字,却让他心里百转千回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很多年以前,他曾经想过,有朝一日等他要回天宁教的时候该如何脱身把身份一揭震住众人,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又或是索性让这个原本就不存在的身份假死一次,金蝉脱壳那时候他还想着,倘若他假死,他的朋友们为了他这个魔教教主难受痛苦,也算他没白走这一遭。
可真的到他“死”了以后,这一年里,他根本不敢去想那些人的心情,非但没有丝毫欣慰和暗爽,有的只是懊悔和歉疚。他宁愿自己是不怎么被人在乎的,要不然心里的这根刺动一动就宛如剔骨般要命。他就只好把那些人全都想成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人,只有这样,他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可是纪清泽的每一句话都在拷打他的良心。到最后,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只有他一个人。不,要是他真能冷血无情才好了,也不用这么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他的心底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叫嚣起来,让他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凭借着这股冲动,压抑已久的话冲到了嘴边“清”
纪清泽却在同时开口了“明天再出发吧。”
“啊”
“你伤在这里,不便骑马。今日我去准备一辆马车。这金疮药的药效很好,过几日你伤口愈合了,再换马,也不耽误赶路。”
“好。”
纪清泽已经替他擦完了药,望着那赤红的伤口出了一会儿神,又抬眼问他“你方才想说什么”
“什、什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稍纵即逝,此刻那股冲动已经被压制下去了,“哦,就是,你跟蒋如星说一声我才没有伤到那什么没有”
纪清泽沉默。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冷笑一声,道“她又不要用,你解释什么”凉飕飕地瞪了他一眼,方起身出去准备明日的车马了。
翌日清早,三人去找徐桂居辞行。
昨日纪清泽已提前和徐桂居打过招呼,因此徐桂居并没有多问,便把他们送出山去了。到了山下,徐桂居默默看了高轩辰片刻,突然开口道“高教主,你可还记得我议事堂的匾额上挂的是什么字”
高轩辰莫名其妙,但到底给了徐桂居一个面子,答道“兼容并济。”
每个初进天下论武堂的弟子,第一天都会被带到议事堂,拜一拜几位祖师爷的牌位,参观一下祖师爷们亲自题字的匾额。
说起来初见那匾额的人都会觉得滑稽,匾额上四个大字是四种不同的写法,也是由四个不同的人书写的。“兼”字出自王明河之手,大气磅礴,遒劲有力。“容”字乃是方俊友所书,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并”字是由孟老五所写,那孟老五是个大老粗,武功练得好,却根本不识字,也写不来书法,所以把最简单的那个字交给他写,他现学现描,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压根没有笔锋可言;最后一个“济”字浪荡不羁、潇洒风流,乃是风流剑沈苍明所写。
这四位都算得上是天下论武堂的立派宗师,四个截然不同的人,四个风格迥异的字,糅杂在一起,初看滑稽可笑,细想来却又正切了“兼容并济”的主旨。
徐桂居道“天下论武堂传承至今,难免有些规矩会有所改变。然而我身为堂主,只有兼容并济四个字万万不敢忘。只要曾入过我论武堂的弟子,一辈子都是我的弟子。哪怕有朝一日,穷困潦倒或是日暮穷途,只要不失赤子之心,天下论武堂便还有他的位置。”
高轩辰怔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番话别有深意。
片刻后,徐桂居方缓缓道“倘若你们还能再见到景明,麻烦替我转告他,天下论武堂永远是他的栖身之所。”
三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个,愣怔良久,蒋如星红着眼道“谢谢堂主。”
徐桂居点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走吧。保重。”
三人上了马车,顺着山道离出山。
方行驶没多久,高轩辰正靠在车厢里出神,突然感觉马车放慢了速度。他撩起车帘,只见山道旁站着一群少年,为首的正是武清流和鱼晚生。倒是纪正长没有来,想是不愿遇见纪清泽尴尬。
高轩辰笑道“今天还真是热闹了,这天下论武堂的里的人轮番来给我们送行”
放慢车速的是蒋如星,纪清泽低声道“别管他们,走吧。”一提马缰,就要加速。
高轩辰却道“等一等,停车,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蒋如星和纪清泽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把车停下了。
高轩辰从马车上跳下来,反倒是那些少年吓了一跳,各个摆出戒备的姿势。他们今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了,既没打算开口道别,又没有拦车阻驾。大抵是经过王家堡一事,他们发现高轩辰不如他们想的那么坏。可自己的同伴又确实是被高轩辰劫了,轻易放他走了还是不甘心,最后思来想去,也只能来看个热闹了。
高轩辰一瘸一拐地向那群少年走去,纪清泽和蒋如星生怕他们又起冲突,跟在两旁。高轩辰却道“你们别过来了,我和他们说句话就走。”
于是两人又回去了。
高轩辰在那些少年面前站定,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异常尴尬。倒是高轩辰先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这些后生晚辈,突然想起当初他也像这些少年一般大的时候,谢黎曾和他们说过一番话。谢黎说,让他们珍惜在天下论武堂的这五年,这或许会是他们最值得珍惜的一段时光。那时候他们不懂,只作是寻常。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唏嘘。
高轩辰道“其实也不是年纪大了,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办复杂。只是多活几年,在乎的东西会多一点,也更在乎一点。有些东西就只能舍弃了。总归人都是自私的。唉,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实我就是想说,纪清泽他”
他讲着讲着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懊恼地锤了锤额头“算了算了,跟你们讲这些干什么。走了,不必送”
说完丢下一群茫然的少年,跳回马车上。马车扬长而去,彻底离开了灵武山。
第三十四章
三人乘着马车赶路,待行至城镇,纪清泽去城里置办补给,留下蒋如星陪着高轩辰。
蒋如星平时话不多,没事做的时候她就端着把长刀冥想,想到关键处,突然抽刀比划两下,过一会儿又收了刀继续冥想。
高轩辰闲得无聊,便开始和她搭话“哎,上次你说我跟你们那个同学,韩毓澄,说我像他。为什么这么说”
蒋如星想刀招想得兴起,忽然被打断思路,一刀朝着高轩辰劈了过去
高轩辰吓了一跳,连忙举剑应对。蒋如星的刀没有出鞘,高轩辰的青雪剑也没有出鞘。长刀压下来,被剑顶住,扛在肩头。他头一偏,剑在肩上旋了一圈,把蒋如星的刀顶回去了。
“你的内力还没恢复啊。”蒋如星收刀。
“恢复”高轩辰好笑道,“你以为内力是什么肚腩上的肥肉多吃几顿就能回来”
“你的内力真的没了吗那天在王家堡,你一掌把王有荣推出去。”蒋如星比划了一下,重现那天高轩辰的动作,“他被你打得重伤吐血,内府俱损。换了我,也未必有这等本事。”
高轩辰一怔。那天因为中了蛇毒,很多事情他迷迷糊糊都记不清楚了。他那一掌竟有这么厉害
他立刻盘腿运功,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难受地捂住了丹田处。那里阵阵刀刮似的疼,全身气血逆流,内里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撞击他的骨骼,要把他撞碎。倘若再强行运功,他感觉自己就要爆体而亡了。
“你怎么了”蒋如星见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得干干净净,青白得就像死人一般,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探他的脉。
“没事。”高轩辰故作轻松地推开蒋如星,自己心里却是疑窦丛生。
他受伤至今还没有试过运功,此番一试,他那失去的内力自然还是找不回来,可感觉又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高齐楠去世之前曾将自己的一身内力强行灌到高轩辰体内,他的本意是好的,不愿看儿子因为武功被废整日失魂落魄。可他自作聪明的这一举动反而弄巧成拙。高轩辰因丹田被毁,重伤未愈,根本蓄不住内力,而高齐楠在江湖上乃是一流高手,他几十年攒下的内力浑厚极了,莫说高轩辰,便是换个身体健全的高手也未必受得住。于是被灌了一身功力的高轩辰当场气血逆流,吐血昏迷。
他那一昏昏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是杜仪用尽手段才勉强把他一条命给捞回来。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虽然意识不清,却能感受得到痛苦,全身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被人用杵子碾碎成渣,再一寸寸拼接起来。若不是他求生欲太强,那一个月他是绝对撑不下来的。
然后然后他暂时地活了下来,高齐楠给他的一身内力他非但用不了,还深受其害,一旦试图运功就会气血逆流痛不欲生。
然而刚才他又一次运功,虽然痛苦一如往昔,他却隐约能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体内冲撞。他虽想试着控制这股力量,却又不得要领。就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他胡乱地抓,却只让泥鳅钻进那些他的手伸不进去的缝隙里,越陷越深。
他正想得出神,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的神智给唤了回来。
“你的内力到底是怎么没的”蒋如星问道。
高轩辰目光闪了闪“练功不当,走火入魔。”
蒋如星将信将疑。除了刀法,她并没有对其他事情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也就作罢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高轩辰了了撩耳边垂下的碎发,随便擦去额上渗出的汗水,“你之前为什么说我和韩毓澄像”
蒋如星没有察觉到他在套话,老老实实答道“从王家堡回来的时候你一直缠着纪清泽。”
高轩辰“然后”
“然后然后你一直冲他撒娇,缠着他搂搂抱抱。”
“所以”
“什么所以所以你和少啦挺像的。”
高轩辰“”
他以为蒋如星会从他的武功路数或是其他一些他自己疏忽了的细节上看出端倪,只要他知道他哪里露了马脚,便还可以补救。却万万没想到,蒋如星竟然会说这个。
“我缠着纪清泽撒娇所以我像韩毓澄哈”高轩辰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你心目中,韩毓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以为,在他的同学们面前,他是个英明神武剽悍果决的人,他用他的浪荡不羁,把小端方磨成了小贤惠。明明是纪清泽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怎么就成了他冲纪清泽撒娇撒娇这什么鬼词简直有辱他的一世英明
蒋如星认真想了一会儿,用一种老气横秋、一本正经的语气叹道“少啦这人有些幼稚。不过他们那些人,除了纪清泽,大多都那样。”
高轩辰登时就不大好了。他心道撒娇幼稚啊呸蒋如星,老子真是看错你了你喜欢谢黎,就看不上别的男人年华正茂朝气蓬勃何况你自己一个愣头青,竟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啊呸呸呸呸呸
蒋如星又补充道“后来想想,你的武功路数,还有你偶尔说话时的声音语气,也都和少啦相似。”她的心眼直,认定了韩毓澄已死,认定了魔教教主就是魔教教主,分明已经有太多疑点摆在她面前了,她愣是没往一处想。
可惜她这番补充的话已经修补不了高轩辰深受打击的小心肝了。
高轩辰钻回马车里,狠狠把车帘一摔,再不理蒋如星。蒋如星也不在意他,又开始端着自己的刀继续冥想。
纪清泽的剑断在了王家堡,眼下没有功夫专门找人为他锻造一把宝剑,于是就在城里的铁匠铺挑了一把还算趁手的先将就。他买完东西回到马车里,就看见蒋如星正自己练刀,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先被高轩辰迁怒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纪清泽莫名其妙,转身问蒋如星“他怎么了”
“可能”蒋如星想了想,“男人会比较介意我说他幼稚是吗其实我没有明着说,我已经绕了一圈了,还扯到了别人,但他应该还是听懂了。”
纪清泽“”
他揣度着方才的情形,脸上竟难得的有了几分笑意,把刚买的一袋糖炒栗子递进车厢里去,随后便驾马出发了。
沈家和纪家一样同在苏州,三人从灵武山出发,先是坐着马车赶路,过了几日,高轩辰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又换了三匹快马。
路上纪清泽买了几套新衣服,又让蒋如星和他一样把那些能代表身份的信物全都收了。他们一个南龙纪家,一个北凤蒋家,虽然表明身份在江湖上行走会得到一些便利,可同样会有一些麻烦,更何况他们还带着高轩辰,还是低调为好。
数日后,他们终于赶到了苏州。在进苏州城之前,纪清泽又买了顶草帽戴上。在苏州老家必定有许多人认识他,显然他并不想让人认出,也没有打算要趁此机会回纪家去看看。
三人进了城,都是饥肠辘辘。路上那点干粮早把嘴里吃得淡出个鸟来了,于是非常有默契地直奔苏州城最出名的酒楼拜祭五脏庙。
酒楼小二把他们引上楼入座,等菜的时候,蒋如星继续跟自己的刀亲热,纪清泽藏在草帽后面的眼睛也不知正看什么,而高轩辰则坐在窗口边打量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
少顷,高轩辰忽道“这苏州城可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宝地。”
蒋如星终于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自己的宝刀上挪开,移到窗户边上往外看。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乞丐、挑货郎、那边的老叟,都有功夫。”
两人同时无声地把目光投向纪清泽。
纪清泽没去窗口边上看,但他来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本来就是苏州人,对苏州的势力比较熟悉。此时此刻,他微微摇了摇头。
高轩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个从走路的步伐上就能看出功夫底蕴的“老百姓”,不是苏州人。
他沉吟片刻,猜道“十三宗”
与其他声势浩大的门派不同,十三宗是十三家小门派组成的联盟,把十三宗的力量聚集在一起方能与其他大家族相抗衡。十三宗没有至高武学,亦没有能在江湖排的上号的高手,但他们胜在人多,鱼龙混杂,消息和人脉都比其他大门派更广一些,因此在武林也有自己特殊的地位。
纪清泽低声道“应该有,但未必全是。”
高轩辰认同地点头。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和人中龙凤解释过,根据一些不能透露来源的消息,他怀疑一年前致使谢黎和少啦出事的原因和“风花雪月霜”有关系,所以他们先从下落最明确的霜剑下手,来找沈飞琦挖挖线索。
纪清泽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蒋如星只要能找到谢黎,刀山火海都不怕闯。
在进苏州城以前,蒋如星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到这么多乔装打扮的江湖人士,她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些人难道都是冲着霜剑来的”
“应该是吧。”高轩辰却反而松了口气。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会来晚一步,可现在看到苏州城里乱七八糟的局面,至少说明沈家还没出事。
忽然,楼下大堂里传来了一阵喧哗,把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别上这儿来讨饭”酒楼的小二满脸晦气,推搡着一个脏兮兮的、佝偻的老乞丐,“赶紧出去”
老乞丐不依,满是泥巴的手抓住小二的袖子,哑声道“行行好,赏口剩饭吃吧。”
小二不肯理他,用力把他往外推。老乞丐被他推搡在地,口里叫唤着“行行好,别打我”之类的话,依旧赖着不肯走。
高轩辰冷眼看着,纪清泽也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那老乞丐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酒楼里就有不少江湖人,谁知道这是要唱哪出戏显然不止他们这么想,满酒楼的人都安坐着,谁也没有出头。
突然间,蒋如星却像是坐到了一枚钉子,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抓起长刀,不由分说从楼上跳了下去,冲进大堂高轩辰和纪清泽俱吃了一惊,满酒楼的人也叫她吓到,就连争执中的小二和乞丐也止了声,纷纷回头向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