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说这个军师到底是何人?”
九王爷皱着眉,也在猜想是何人。
四皇子叫他先生。
四皇子之前一直在尚书苑里和皇子们一起读书。不过,后来大王曾有意让夏明渊的小儿子做他的伴读,被夏明渊以儿子身体病弱,知识浅薄为由拒绝了。还因为这事,一直称病不去上朝。
不知道这个军师到底是何人,竟是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兵三十里,眼看着每日伤亡的将士越来越多,九王爷皱着眉,手指敲着地图,说“明日,你带三十个人,去宫内打探消息,看看虚实。”
夜里,燕寒走在街上,看着天上,不知在想什么。
那日离了夏府,燕寒没有回九王爷府上。
那日他离开九王爷府,彻底和季黎断绝了师徒关系,他不想再回去那个是非之地。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竟走回了燕府的废墟处,在废墟中待了一日,想了很多。后来,燕寒便去了寒香寺。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夏玥,就是在这里见着的。
那时候的自己,重活一世,却还是只想着报仇。人生里再没有其他的事了。
如果不是遇着玥儿,自己这一世,大概又只是一个杀人工具吧。
燕寒在寺中住了几日,每日想着过去和夏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耳边听得佛铃声,诵经声,燕寒想,不若,就这样出家吧。
忘却尘世烦恼,自己只要在这里,守着回忆就好。
但是,尘世间的烦恼哪能说忘却就忘却的。
这日,燕寒房内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燕寒看着他时,也有些吃惊,想不通他怎么会来这里。
韩让看着燕寒没多说,只一句“相爷让我带话,今夜子时,倚澜苑一叙。”
到了子时,燕寒还是依约到了倚澜苑。
并不为别的。只是,这里,曾是夏玥生活过的地方,充满着他的味道。
自从看了地下室的那幅画,燕寒心里就觉得隐隐不安。他想,那个明艳的女子,定是夏玥的娘亲。眉目间都是一样的柔情。
不过,燕寒觉得事实,一定不是这样简单。
就连小薰也知道夏玥葬在何处。只知道夏玥病逝后,夏明渊不让任何人出入夏玥房内,自己守在夏玥身边,久久不曾离去。
就这样,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是在第二日,夏明渊就不准下人再提起夏玥的事,连雅菡小筑也被封住了,不准任何人进出。
夏府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夏玥的尸身,是去了何处。
燕寒走进倚澜苑,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其实不只是倚澜苑,整个夏府都是静悄悄的。
之前夏府被查封,夏府很多下人都被遣散,现在,夏府就像一座空宅一般。
燕寒想也不想的就朝着地下室走去。
他想,夏明渊一定会在那里等他。
燕寒顺着回忆里的路走了下去。
这下面一点没变,只是在走下去时,听到了夏明渊的声音。
他背对着燕寒,只是轻声说“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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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夏明渊背对着燕寒,只是专注的看着墙上的那幅画。
燕寒不知夏明渊此举意欲何为,便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想必你之前已经来过这里了。”夏明渊转过身去,看着燕寒,淡漠地说着,“若是以前我是决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这里的。这地下室在修建之时就布下重重机关,若没我的旨意,上一次你是绝不可能进来这里的。”
燕寒微微皱眉,这也是他心中所不解。第一次来这里看见了里面的奇珍异宝,就为自己进入的太过顺利而疑惑。
“上一次,你为什么让我进来?”燕寒有些迟疑的问到。
夏明渊听了,看着燕寒,皱着眉,轻叹一声,道“都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你一直背负着这些,何况,玥儿又百般依赖你,信任你,我这个做父亲的,竟是比不过一个外人了。”
燕寒听得夏玥的名字,心中觉得酸楚。又因为夏明渊说起上一辈的恩怨,心中不仅大惊。一时间燕寒心中有些慌乱,只能强打起精神,不敢有一丝破绽。
“我第一次见你之时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是燕家的后人,并不叫洛九。”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让我留在夏府,不怕我杀了你为燕家报仇吗?”燕寒说着手已伸向腰间长剑。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九王爷的狼子野心,你不过是他的棋子。还有你的那个师父,季黎,也不过是被九王爷所利用而已。”
燕寒看着夏明渊不说话,他不是被夏明渊所说的真相所震惊。上一世,他就已经知道九王爷的野心了,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他的棋子。可是,这话从夏明渊嘴里说出来,燕寒实在有些惊讶。
“九王爷想造反你早就知道了?”燕寒眼神一暗,面上表情有些迟疑,他以为夏明渊只是一个位极人臣却又巨贪之人,可是,现在看来,却又觉得他有些高深莫测。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夏明渊淡淡地说着,“现在你看清九王爷的真面目了吧,你还要选择继续跟着他吗?”
燕寒看着夏明渊,说“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以前,是上一世。上一世的自己除了报仇,了无牵挂。
可是,这一世明白了很多,他已经不想再跟着九王爷,只不过是成全他野心的棋子而已。
“你想不想知道关于玥儿的身世,想必这幅画你已经看过了。”夏明渊又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画。
从侧面看,夏明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眼神里满是爱意和柔情。
与面对夏玥的柔情不一样,这般的柔肠,是满满的爱意。
“她便是玥儿的生母,也是战死的林蔚然将军的独女,林明雅。”
林蔚然这个人燕寒是知道的。
他是难得的将才,镇守边关十二年不曾回朝探亲。却是天妒英才,在一次西夷的突袭中,因身中毒箭,难寻良药而不治身亡。
“我的父亲与林将军素来交好。我的母亲,便是林夫人表亲的姐姐,我们两家沾亲带故的,往来一直频繁。林将军死后,林夫人因伤心过度,郁郁而终,只余下一个独女。我的母亲便把这个女孩子带回夏家,收为养女,改名为夏明雅。”
夏明渊说着这些往事,声音里带着几分柔情,整个人也不似平时里那般冷淡,很是温和。
地下室里点着几盏灯,衬得屋里暖暖的。燕寒看着夏明渊。灯光下的他不是白天的那个权臣,反而像是一个俊逸的书生,平白多了几分书卷气。
“明雅进府前,夏家只有我一个独子。明雅进府后,母亲对我说,家里来了一个妹妹,让我要好生对她,不准欺负她。那时,我对这个妹妹很是好奇,便忍不住好奇,偷偷溜去母亲的房间,想见一见这个妹妹。”夏明渊盯着墙上的画,像是想起来很久远的事情,微微眯着眼,眼神里都是柔光,“我第一次见到明雅时,她正在母亲怀里哭泣着。但又不是那种很大声的很难过的哭声。她只是流着泪,一言不发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又没有什么血色,像只小兔子一样。这样无声的哭泣,竟让人觉得无端的难受。那时我就想,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她这样哭了。”
“母亲说,明雅和夏家也算是有缘分。我这一辈的名里都带着明字,偏生明雅的名字里也带着明字。可见这缘分,是由来已久的了。”
“我本是家中独子,父亲对我又是极为严厉,每日的生活也是日复一日的读书写字,习武舞剑。倒是明雅来后,我才算有了伴。”
“父亲虽然古板,想法却很长远。父亲希望明雅也能识些字,便让明雅和我一同听先生讲课。之前都只有书童陪我读书,突然来了个妹妹,我只觉得新奇好玩,每日也盼着白天的上课时间。”
“渐渐地,我和明雅都长大了。明雅十五之后,母亲便不让明雅上课,只学些女红之类的。那时我只觉得失望,心里渐渐地竟是对明雅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来了。”夏明渊说着竟轻轻笑了一声,“大概那就是思念的感觉吧。后来我便时常明雅住的小院里找她,给她说些先生新讲的诗词。明雅很喜欢,有时,我们也会一起作画,或者,我作画,明雅就在一旁弹琴。每每这个时刻,我就觉得今生所求,不过如此了。”
“后来偶然有一次,当时的太子突然来夏府造访。就是那一次,太子见到了正在弹琴的明雅,惊为天人,便问起这是谁。得知是夏府的小女儿时,太子脸上笑容更甚。父亲匆忙赶来,看到太子看着明雅时脸上的笑意,并未说什么。那时,父亲大概明白了。但是,那时的我却还太年轻,又一味只读诗书,父亲又不让我过多接触朝政之事,所以,我还不懂的去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没过多久,我就得知,明雅要嫁给太子,入住东宫,成为太子侧妃了。”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那日复一日的思念和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是为什么。可是,又已太晚。再过半年,明雅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当朝的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我只能压下心中思念和爱意,每日还是如常,偶尔画画,偶尔听明雅弹琴。”
“可是,明雅却又分明和以往不同了。她有时也会做女红,一做就是一整天。我有时不由自主的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绣,明雅绣多久,我就能看多久。有时我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这样,我便能和明雅一直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我也就满足了。”
“直到明雅出嫁,我也在父亲的安排下娶了妻子。我知道,此生,我和明雅,再无姻缘。”
夏明渊说出这句话时,脸上还是充满着柔情,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落寞。大概因为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心静不再似当时。
燕寒站的比夏明渊稍后一些,依稀只能看到夏明渊小半个侧脸。在灯光下,夏明渊的脸上显出一个柔和的角度。
听了夏明渊的话,燕寒猛地想起那日的算命先生来。
他有些迟疑地,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说到“玥儿的母亲既是嫁给了太子,那玥儿他……”
“没错,我并不是玥儿的生身父亲。玥儿他,本该是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相伴
连着几天都在赶路,燕寒却不觉得累。
已经换了三匹马了,现在的这匹马显然已经很累了。燕寒只得停下马,带着马去溪边饮水,稍作休息,只等马儿饮好水继续赶路。
天气已经渐渐暖起来,吹过的风也不再刺骨。
燕寒看着溪水倒映着的天空想起那晚夏明渊所说的话,心中不仅感慨万千。
夏明渊那时看着燕寒,问他“玥儿似乎很喜欢你,事事都依赖你,事事都相信着你。我从前一直想着等我百年之后玥儿该如何是好。现在,我大概总算知道答案了。”
“若是玥儿还在这世上,你可愿放下仇恨陪在他身边?他已经不是夏府的小少爷了,身上也没有流着你仇人的血。现在,玥儿不过是一个生着病,寿命至多不过两年的病人,可是也是深深眷恋着你的人。你可愿意在他余下的时光里,陪着他,别让他终日活在思念中。也别告诉他这外面的一切。”
“我只是希望我的玥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纯善的人。不为金钱,不为权利,简单的生活着,度过余生。”
马儿饮好水,欢快的嘶叫一声,马蹄踏在水中,搅乱一池春水。
燕寒猛地回过神来,见马儿已是精神饱满,又赶紧上马,继续赶路。
他已经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知道现在皇城外已是局势大变,可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皇城外,九王爷兵变失败已成定居。
四皇子亲自带兵捉拿了余党,九王爷被打入天牢,张亦秋也已死于乱军之中。
未央宫中彻夜通亮,太医宫女不停进出着,显得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