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一顿,身体却做出更快的反应,脚下带风一般向着声源跑去。
是一件卧房里传来的声音。
燕寒猛地从窗里翻身一跃,便见一个黑影在书架上似乎翻找着什么。想也不想便和黑影交上手。
几个回合,燕寒的手反被抓住,正要一脚踹上,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寒儿,是我。”
燕寒一惊,收回脚,仔细一看,真是季黎!心下惊讶,却不知道季黎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燕寒低低地叫了一声。
季黎的声音却是不悦“为何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有消息?王爷实在等不及了,我才来夏府一探虚实。”
燕寒有些心慌,他都忘了,九王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燕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不说话。
季黎有些无奈,说“九王爷要你尽快找到夏明渊的证据。不过,你要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
燕寒听了季黎的话正惊讶着,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季黎猛地顿住,拉着燕寒飞快从窗子处飞身跃出。
“你先回你的住处,我会再想办法和你碰头的。”季黎说完话,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黑夜里。
燕寒听得季黎的话心里很乱,又听得之前的脚步声不断,连忙躲进旁边的房间里。
因为心里很乱,燕寒躲进房内的床下,却在床下碰到一处机关,还未反应过来,便猛地向下滚了几滚,才稳住身形。
燕寒看着眼前的阶梯有些愣住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却又忍不住沿着阶梯走下去,想看一看这下面是什么。
一路走下去,沿途的壁上均安放了烛台,烛台上没有蜡烛,竟是一颗颗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幽冷冽的光,照亮了整条路。
虽然在夏玥的房里已经见惯了奇珍异宝,但是燕寒还是被这地下的珍宝所震惊。
走下阶梯便是一整张雪白的兔毛毯子,燕寒伸手摸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和夏玥床前的不相上下。
往前是一张琴案,一个梳妆台,竟还有书架,书架上有几本书,后面是烟罗软帐,半遮着一张白玉床。
看这底下的结构倒是像女子闺房,却不知为何在地下布置如此精致的闺房。
燕寒小心的打量着这周围环境,这里面摆放的,均是精致的玩意儿,翡翠所制的珠宝首饰一一摆放在梳妆台上,象牙梳散发着柔柔的光,倒像是时刻备着,等着女子前来梳妆。
燕寒看琴案上还摆着一张琴,香案里还有干净的熏香,做出要点香的样子。
书架上有几本书,还有好几摞纸,一摞是练过字的,一摞是画的画,还有一摞是抄的诗。每一摞上面都用碧绿的玉如意压着,像是怕纸张被风吹跑似得。
若不是知道是在地下,燕寒简直觉得这就是一张既普通又精致的女子闺房。而主人,随时有可能会进来。
燕寒忍不住好奇,聊开了帐子,却看见帐后的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座凉亭,一池碧荷,其间两朵荷花粉嫩可爱。凉亭里坐着一个女子,眉眼如画,笑靥如花。正伸手想要去抚弄荷花。
这一幕让燕寒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却又见画上写着一行字“大邑周兴十五年夏忆明雅”。
难道这房间的主人就是这个叫明雅的女子?
燕寒仔细的看着女子,却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因天色已晚,若不是遇见季黎,他早就回去陪着夏玥了。
想着夏玥,燕寒又有些担心,急着想要回去。便快步离开这地下。
出来倚澜苑,四处一片寂静。
想着刚才的地下室,燕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压抑,倚澜苑现在也没有住,是因为这个吗?
不做多想,燕寒赶紧回到雅菡小筑。
夏玥已经熟睡,燕寒小心的把他的手放进被窝里,摸摸他的脸,正想偷个香,却猛地睁大眼睛。
他想起来了,地下室里那个女子的画像,难怪他会觉得眼熟,原来那女子眉眼之间竟是像夏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生离
这几日夏玥的病逐渐好转,胃口也比之前好了很多。燕寒每日给他读些奇闻怪志的书倒是很打发时间。
晚上燕寒给夏玥掖好被角,正哄着夏玥入睡,却听得房上有脚步声。心中疑惑,只怕是窃贼一类的,又想夏府防卫森严,一般毛贼是进不了的。便放下帐子,要起身出去看看。
却不想出门后一个黑影近身,燕寒心中大惊,却被黑影捉住了手,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寒儿,是我。”却是季黎!
燕寒因顾虑着房内还有夏玥,拉着季黎走到院中阴暗处,问着“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来夏府多日,却不见一点消息,你这是为何?王爷已经等不及了,为师这才来夏府搜集夏贼罪证。”季黎看着燕寒,又道,“那房内是何人,你这般小心护着?”
燕寒因听了季黎的话,心中正慌乱,又听得他提起夏玥,担心季黎知道夏玥身份后对他不利,只说是一个小少爷,自己是他的护卫,不免要避开些,怕隔墙有耳。
季黎看了看燕寒,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燕寒深知季黎是在怀疑自己的话,便做出一派坦然样子,因他脸上一贯是没什么情绪变化的,现在倒也自然。
季黎看他这般,没有再深究,却说起上次那个小院,觉得很是古怪,便问燕寒“你可知上次你我见面时的小院,住的是何人?”
燕寒知道季黎说的是倚澜苑,想来这院子确实奇怪,只是自己也不知晓,说着“那院子早已没有住人,只是每日有下人去打扫房间,所以看起来还是住着人的样子。”
季黎眯着眼。道“那院子不简单,你现在随我一同去看看,若能搜出罪证,定能拿下夏贼。”
燕寒知道,九王爷早已按捺不住。
上一世九王爷明着以夏明渊贪污徇私之罪要捉拿夏明渊,实则是要起兵造反,自己坐上王位。起兵之时大王驾崩,夏明渊扶持四皇子继位,以剿叛军的名义打败了九王爷。
想起,大王现在应该是已病入膏肓,九王爷大概也坐不住了。
可是,因为深知九王爷会失败,燕寒心中反而有些不安。他怕这场战事会影响到夏玥。
九王爷起兵后,夏明渊的府上就遭过一次大火,死伤数十人,燕寒知道,这火,就是九王爷放的。
想着这些,燕寒心里就不住的颤抖。夏玥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现在,却怕是又要陷入危险之中。
季黎一入倚澜苑便直入书房,想搜搜看有没有夏明渊贪污的罪证。
燕寒在一侧,心不在焉的想着事,看着季黎,想着那个地下室,心中大惊。因为上一世成功窃取账本,燕寒深知账本是在夏明渊的卧房内,季黎在这里是找不到的。可是,那个地下室,不知为什么,燕寒总觉得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且,还是一个惊天大秘密,扰得他心烦意乱,深怕被季黎查知。
季黎速度极快,很快就搜到有地下室的那间卧房。
燕寒心惊肉跳,深怕季黎发现了地下室的存在。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只装作找东西的样子,不时看向季黎,心里乱成一片。
两人正翻找着,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眼见着外面一片火光,知道这是被人察觉了。
燕寒和季黎对视一眼,双双向窗外跳去,不想门猛地被人打开,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外面早已重兵把守,燕寒和季黎一时脱不开身,都和夏府护卫打斗起来。
季黎因为是一身夜行衣,又蒙着面,倒是看不出长相。
燕寒却是平日里的穿着,虽用黑布蒙了脸,却是极容易暴露身份的。想着这些心下就有些慌乱,若是这样暴露了细作的身份,怕是不能再待在夏玥身边了。
因为心中分神,燕寒手臂不慎被剑划伤,只觉得手臂一阵痛楚,抬眼看去,伤了自己的人竟是韩让!
韩让是夏明渊贴身的侍卫,可是却轻易不露面,只在暗处。
这个人武功高强,神出鬼没,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使得他现身,燕寒心中知道,夏明渊这是知道了来者不是一般毛贼,恐怕,是有所准备的。
季黎见燕寒被一个突然前来的身影所伤,猛地挥剑上前,和韩让打起来。
夏府的护卫到场的有三十几个,韩让也现身了,可是,一直没见到夏明渊,恐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正在雅菡小筑。燕寒想着,心中有些失落,想着恐怕就要离开夏玥,不禁有些悲楚,挥剑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季黎见韩让武功在自己之上,燕寒又受伤,再纠缠下去也做不出什么来,无心恋战,虚晃一招便来到燕寒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一声“走。”便带着燕寒纵身跃出高墙之外。
两人一路狂奔,见身后并没有追兵追来。才稍稍放下心来。
燕寒因受伤后又这样快速的赶路,伤口已是大量出血,身形有些把持不住,脚步也已是一阵虚浮。
季黎连忙喂给燕寒一粒药丸,又将随身所带金疮药给他敷上,一刻不敢多留的,扶着燕寒赶回王爷府。
燕寒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他醒来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入眼的不是熟悉的雕花房顶,没有淡淡的药香,也没有夏玥叫自己的声音。
直到季黎端着药,来到燕寒床前,燕寒才明白,自己这是在王爷府上。
喝过药后,季黎说“幸好你伤得不深,再静养几日就好。你喝过药,便去书房吧,王爷有话要问你。”
燕寒知道躲不过,索性都是要来的,只点头说好,心里一时之间有些纷乱。
自己一夜未归,看来夏明渊已是知道自己身份,却不知夏玥醒来见不到自己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去寻自己?
和燕寒在一起待得久了,夏玥是一贯依赖着他的,连小翠都有些不满了。
现在自己突然离开,夏玥又病着才好,可不要又出什么差错才好。
想着这些,燕寒心中只觉得沉重,他一心想着夏玥,现在,再没有比夏玥更要紧的事了。九王爷不是一个良臣,只打着为燕家洗冤的旗号,做的,却是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的事。燕寒不想为九王爷做事,却又苦于无良策,逃脱不得。更觉得烦闷。一路上心中都不得开解。
到了书房,燕寒见九王爷面上无表情,一时也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只得俯身唤了一声“参见王爷。”
九王爷只顾自己提笔继续画画,却不去看他。
燕寒也不动,只一直行着礼。过了一会儿,九王爷似乎是画完了画,抬眼看了一眼燕寒,说“进来吧。”
九王爷接过丫鬟递过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你在夏府待了这么久,可有发现什么?”
燕寒心中一紧,说“属下无能,没能找到账本所在。请王爷责罚。”
“这么久了也没找到,看来,夏明渊这个老狐狸,也实在狡猾。”王爷看着燕寒,冷不丁地又问“上元节的灯会可还好看?”
燕寒一听,心中大惊,单膝跪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九王爷拿起案上的画,轻轻吹了吹,猛地掷到燕寒脚下,燕寒只一眼,就觉得背脊发凉,心中止不住的颤抖。
画上画的,正是夏玥!
夏玥所穿的衣裳,发饰,均是上元节那日所穿。
看来,在上元节那日,自己和夏玥就被九王爷盯上了。可怕的是,自己竟是全然不知。只道是做的滴水不漏,却不知夏玥早也是身入险境了。
九王爷似乎是叹了口气,说到“你的父亲,本是当朝威武大将军,打退西夷,保护边关,却不想被夏明渊诬陷通敌之罪,全族皆被诛杀,只余下你一独子。”九王爷说着又踱步到燕寒身边,“你的姨母,威武大将军的妹妹,本是大王宠爱的妃子,皆因夏明渊的诬陷,一杯毒酒,赐死宫中。没想到,现在,你竟是喜欢了夏贼的儿子,处处维护着他。燕寒,你实在令我心寒。”
燕寒低着头,不知作何回答。
九王爷说的,均是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