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的震动终于完全停止,摇晃的海浪也渐渐平息。李逆鳞喘着粗气,在黑暗里蜷起双腿,慢慢移动双手,将身体掉转过来,然后再一鼓作气,猛地踢向那最脆弱的地方。
轰
一声脆响过后,木箱破了个洞。
李逆鳞长松了口气,将双腿伸出去,谨慎地移动着。
突然,船身又是一阵轻晃。
李逆鳞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姿势,碎裂的木屑如同一把尖细的刀,猛地扎进他的大腿。
那个地方,之前被陆爷的子弹擦伤过,现在伤口还没痊愈,就又再次受伤,伤口拉开一条大口,鲜血夹着血泡,泉涌如注。
李逆鳞疼得几乎要晕过去,眼前的景象由原来的双重变成四重,六重,他头晕目眩,仿佛走进了混乱的空间,胃里一阵恶心,几欲呕吐出来。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掐着手指清醒过来,咬着牙,缓缓地抬高双腿,听着皮肉撕裂的声音,一点点地,将木片从腿上分离。好不容易做完一切,他的衣服已被汗水淋湿但仍旧不能在此停下,他很快便发现,船底的情况果真如他设想的一样,有块铁条翘了起来,海水正从缝里沽沽地往里涌。
水很水没过他的脚背,将落在地上的鲜血冲散,晕出古怪而惊悚的图案。
李逆鳞艰难地移动双腿,将身体蜷成怪异的形状,小心地避开木屑,钻出箱子。这次的运气比较好,没有再遭遇任何磨难。他飞快地转过身,将双手伸到木片最锋利的地方,使劲磨着绳子。
海水浸袭的速度非常快,巨大的推力如同一只强壮的手,将不堪一击的铁皮撕开,将缝隙拉得更大。泛着白沫的海水以肉眼能见的迅速在仓库里浸漫,哗哗地响。李逆鳞坐在地上,没多久就让海水漫到了腰部。因此他只能保持着古怪又艰辛的姿势,努力将双腿抬高,以防海水将伤口恶化。同时,双手上下飞快地运动,即使被木片割烂了手腕也不敢停。
很快,海水就浸到了伤口,咸涩的盐份腐蚀着皮肉,令他稍一呼吸,就疼得钻心。
必须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耳畔响着海水狂躁的巨响,如同野兽的呼吸,夹着腥涩的味道。
李逆鳞努力将全部注意都放在手上,闭着眼,不听,不看,不感觉,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加快自己的速度。
拇指粗细的绳子一点点地断开。李逆鳞急切地用力挣开,然后迅速弯腰去解脚上的绳子。
吼
巨大的海水彻底撕破了一块完整的铁片,两尺长的裂缝展露出来。
腥涩的海水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往仓库里冒。李逆鳞惊恐地跳起来,挪着受伤的腿用力抓着四周的物体,拼命往仓库外冲。海水带来的阻力令他举步维艰,他喘着气,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黑暗,像要将他吞蚀。
他试着去抓最近的吊环,伸了几次手,才发现估错了距离,他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运转大脑了。
哗啦
海水在狭小的仓库里翻滚,漫过了李逆鳞的腰,很快又浸过了他的胸口。
要死了。
59章
海水很快淹到李逆鳞的下巴,他稍一低头,都能被水呛得半死。被水充满的仓库非常湿滑,他在强大的水压作用下,根本迈不开脚步,只能艰难地伸出手,试着去抓最近的附着物,然而视线又极度模糊,他抓了几次,都落了空。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
对方一把抱住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走,我带你离开”
李逆鳞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宋初”
宋初将他丢下,然后现在又回来救他。
李逆鳞咬着牙,大脑混乱成一片,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宋初架着李逆鳞的胳膊,往门口走“我们现在必须要赶紧离开。海盗已经上船了,在四处搜寻我们的资源。现在外面的情况非常糟糕,再不走就麻烦了。救生船我已经找好了,就藏在附近”
李逆鳞茫然地跟着宋初走,突然抬起头,问他“你说海盗上船了”
“没错。上船了。”宋初点点头,说,“海和号上的系统早就崩坏了,逃不掉。”
“现在什么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宋初看着李逆鳞,神情复杂,“你昏迷了一整晚对不起,我没想过把你弄得这样惨。”
李逆鳞迷离着双眼,顿了半晌,突然又问“苏策呢南佳木呢”
宋初垂下眼,径自架着李逆鳞,出了门,往就近的楼梯上走“我们上船,马上就离开这里。”
李逆鳞停下脚步,看了眼仍旧淹到半腰的海水,不依不饶,拉着宋初追问“苏策呢南佳木呢人呢”
海水从仓库的门缝里涌出来,很快把楼梯也淹没了一小半。
宋初拉着李逆鳞,急切地吼“别管了,海和号都快完了李逆鳞,你必须走”
李逆鳞知道海和号快不行了,船底漏水,船上有海盗肆掠,还有苏陆两家停不了的枪战,可他怎么能够走呢,他最挂念的人还在船上,生死未卜。
李逆鳞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宋初,飞快地往楼梯上跑。
“李逆鳞”宋初大叫着,赶来追他。
李逆鳞头也不回,只是没头没脑地跑,见到路口就转弯,见到楼梯就上,他辨不清方向,视野也是一片模糊。
宋初很快赶上他,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使劲拽着。
李逆鳞心里着急,胡乱地挣着,然而宋初并不放开他,卯足了全身力气,紧紧禁锢着他。
最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双双从楼梯上滚落。
李逆鳞头晕眼花,恶心难受,但却不敢停下,飞快地爬起来,胡乱找个路口又要跑。
宋初一把拉住他“别动,有人来了”
李逆鳞这时才听见,楼上传来细细的脚步声。
宋初按着他的肩,将他带进角落的阴影里。两人都摒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轻巧,但却谨慎。
两人从台阶的缝隙里向上张望,昏暗的光线显得朦胧,将来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一个纤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哥,别躲了,我知道你在下面。”
宋末是宋末
李逆鳞明明浑身无力,却觉得一颗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
宋初捂着他的嘴,阻止他无意识地惊叫。
宋末越走越慢,步伐沉稳。
“老板,你也在,对不对出来吧,别躲了。”
李逆鳞被宋初压着,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像两具死尸。
宋初又说“老板,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我杀了陆凡,如果不帮临时政府做事,如果不杀掉你,他们就会来杀我。我不想死。老板,反正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在乎再多一次,对不对哥,你也帮帮我劝劝老板,你救我啊,我是你唯一的弟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宋初说到最后,低低地呜咽起来。然后,他转过弯,俯子,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躲在台阶下的两人,脸上没来由又浮出开心的笑容“看,我还是找到你们了”
宋初惊悚地看着他脸上的变化,说“宋末,你疯了。”
宋末咧开嘴微微地笑“哥,你也病得不轻。”
李逆鳞咽了口唾沫,说“你们都疯了,都不正常”这对双胞胎,一个非要杀他,一个非要带他离开海和号,两个人的思维方式都超出了李逆鳞所能接受的范围,李逆鳞吃力地开动脑筋,想办法赶紧从这里脱身。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不可能。
宋初压着他,宋末的枪指着他。他的心脏跳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耳畔也是出现幻音,他似乎听见宋末拉下保险的声音。
宋初喘着粗气,对宋末说“宋末,我知道你难受,你只是想找个发泄的出口,可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若真杀了李逆鳞,你会后悔的。”
宋末坚定地说“不会。我们三个一起死,我不会后悔。”
宋末说这话的时候,瞳孔开始缩小,眼神开始游离,他的思维已经混乱,又或许,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
如果说宋初是一个悲剧,那么宋末就是悲剧中的惨剧。从小到大,宋末都戴着两张面具,一张天真,一张绝望,没有人知道他那快乐微笑的面孔下面,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悲伤,他欺骗着所有人,也欺骗着自己,直到最后,自己撕烂了面具,却仍旧辨不清,他究竟是天真的,还是绝望的。
宋末神情复杂地看着李逆鳞,扣响了板机。
子弹飞出来。
宋初一把推开李逆鳞,用手挡在了枪口。
顿时血光四溅。
李逆鳞被血喷了满脸,当下愣住。
宋初咧着嘴对他笑“走船在上面离开海和号”
李逆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大脑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宋末开枪了,他打中了自己的孪生兄弟。
宋初推着李逆鳞“快走啊”
李逆鳞浑浑噩噩地,本能地往楼梯上跑。
宋末掉转枪口,飞快地开枪。
李逆鳞提心吊胆,四肢并用在楼梯上爬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迷失了方向,越往甲板上走,四周的人就越多。人们尖叫着,怆惶地奔跑,如同被海水冲击的老鼠,找不到退路。
李逆鳞被人群挤到一条小走廊,越走越偏,很快发现四周的人都散了。他停下来,努力睁开眼睛观察四周。两旁的房间空空荡荡的,散落着无数的杂物,像才刚刚被洗劫一空,空气里弥散着潮湿的味道,让他的恶心感更加剧烈。他一时没忍住,扶着墙,弯腰吐出几口酸水。
已经整整两天没吃过一点东西了,身体异常虚弱。
李逆鳞向后看了看,不确定宋末是否有追上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倒退。
两旁所有的房门都开着,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竟没有看见一个人。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南佳木的船医室,也不知道受伤的南佳木现在醒过来没有。
四周格外安静,只有他沉重凌乱的脚步声。
他走到了拐角。
突然,脑袋一痛,又撞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李逆鳞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算得上欣喜的声音“媳妇儿”
李逆鳞这才看清那双贼溜溜的三白眼,长松了一口气,跌进苏少爷温暖的怀抱里。
“你跑哪儿去了”苏少爷紧张地搂着他,低声飞快地说“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李逆鳞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却还是咬着牙,把宋初宋末的事情说了。
“还有,海和号漏水了。”李逆鳞说完后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再度吐出一口清水。
苏少爷搂着他,将他带到房间的角落里安置好,急切地问他“你说宋初藏了救生船在哪里”
李逆鳞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听清楚他说的。我一开始就没想过他的建议。”
苏少爷按住他的肩膀,认真地说“媳妇儿你冷静点听我说,现在海和号快完了,我们必须要弃船。船上大部分的救生船都被狗骨头叨去了,剩下还有一小部分,陆奕和我们都在抢,现在谁先找到船,谁就活命”
“我带你去。”李逆鳞用力抓着苏少爷的手,努力回想宋初说过的每句话。现在的情势危急,他纵使再无力,也不愿就这样失去唯一活命的机会,何况还有苏策在身边,这多少让他安心了一些。
李逆鳞跌跌撞撞地领着苏少爷去找救生船,他紧紧抓着苏少爷的手,依偎着苏少爷,仿佛这样就能从对方身上吸取力量。苏少爷搂着他,第一次,带着万分的欠意说媳妇儿,你再忍忍,找到船就好了。
李逆鳞侧着脑袋,用力眨着眼睛,想把这样温柔说话的苏策看清楚,苏少爷时而低头吻他的脸,说,媳妇儿我们不能死在这种地方,你得撑住。
李逆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粗重地喘气。
许久之后,他停了下来。他似乎想起了救生船的位置。他看着苏少爷,张着嘴,努力想把意思表达清楚,但是嘴巴发不出声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少爷担忧地看着他,说媳妇儿你别急,你慢慢地,我能看,能看懂。
李逆鳞颤着嘴唇,从头到脚地发冷。苏少爷越叫他别急,他就越是着急。
他手舞足蹈,无力又焦躁地比划着。
这时,一记枪响从身后传来。
李逆鳞的身体震了一下。
“李逆鳞”苏少爷大声地喊。
李逆鳞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看见苏少爷泛着红光的眼睛瞬间变得如同嗜血的野兽般凶狠。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右胸哗哗地喷出鲜血,瀑布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搬家之后各种睡眠不好,每天晚上都在做梦,于是终于梦到陆爷成功把李逆鳞给崩了,otz
60章
李逆鳞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倒是紧紧搂着他的苏少爷的表情,痛得像要哭似的。
李逆鳞使劲挤了挤眼睛,将凌乱的视线抛向四周。
这时他看见,陆爷握着冒烟的手枪,慢慢地从阴影里踱出来了。
陆奕笑着,挑衅地吹了吹枪口,轻描淡写地说“李老板,对不住啊。救生船是我的。”
陆爷的情况也不太好,腐烂的伤口经过简单处理,没有两天前那么狰狞了,但仍旧是痛,痛得他一个精壮结实的大男人几乎说话都不利索。可陆爷终究是陆爷,他即使咬着牙抽搐着嘴角,也能笑得霸气十足。他周身强大有力的气势让同样脸色苍白的李逆鳞显得无比脆弱和渺小。
李逆鳞惊慌地去看苏策。
苏少爷眼睛不眨,抬手开了一枪。子弹擦着陆爷的脑袋飞过去,陆爷的几个手下立即进入戒备状态,纷纷掏枪指着苏少爷的头。
陆爷咂了下嘴,说“苏少爷,我没空跟你耗。谁都知道海和号靠不住了。这救生船我要定了。你自便。”说着便让人将救生船用绳索挂着,从舷上推下去,然后自己跟上去,割断绳子走了。
苏少爷这时才看见,陆爷的人手里扛了好几箱东西,不仅有食物,还有一批武器。
“妈的”苏少爷下意识地就骂出来,冲到舷边,朝着水里又狠狠开了几枪。
陆爷躺在救生船里,风光无限,得意洋洋地冲他挥了挥手,说“回见”
苏少爷转过身,飞快地环顾四周,同时大脑高速运转,估算目前的形势。海和号被武器先进的狗骨头那帮人抢占了。趁着他们在船上四处搜寻食物燃料等资源,夏炎秋带了自己的一帮人马,从暗处布署包抄,准备做最后的反击将狗骨头那帮人一网打尽。在遇见李逆鳞之前,苏少爷也带着自己的人马与夏家分工合作,他们在尽力保护海和号的资源,抢在狗骨头之前将所有的食物及弹药都藏起来。只不过,苏少爷担心李逆鳞,很快便与自己的人分开。没想到他单枪匹马的时候,居然会与陆奕撞上。
陆爷很快下到水里,随着海浪越漂越远。苏少爷恨得牙痒,但却深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李逆鳞的伤需要及时处理,在得到夏炎秋的信号之前,整个海和号仍然不安全。
苏少爷飞快地将李逆鳞背起来,避开人群冲进船医室。
南佳木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正胡乱收拾着东西准备逃,一看到鲜血淋漓,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李逆鳞昏昏沉沉地,死死抓着苏少爷的胳膊。
苏少爷将他小心地平放在床上,握着他的手,让南佳木过来取子弹。
南佳木哆嗦着,举着手术器具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李逆鳞忍着痛,觉得脑袋勉强清醒一些了,就抓着苏少爷,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宋末”
宋末在船上,用枪指着他哥的脑袋。李逆鳞虽然不喜欢宋初的作为,但终究还没到能眼睁睁看着宋初去死的地步,毕竟那是他许多年前,冒着危险从大水里救回来的孩子。何况,即使不管宋初死活,宋末对于整个海和号而言也是极大的威胁,越是这种危难的关头,越容不下任何一丝加剧惨状的可能性。
苏少爷知道他的担心,犹豫一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关照南佳木多加小心,随即便又提着枪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只偶尔回响着李逆鳞喘不过气来的呻吟。南佳木摒着呼吸,一面注意着外界的情况,一面小心翼翼,替李逆鳞取子弹。麻醉剂已经被狗骨头那帮人抢光了,因而此刻李逆鳞只能咬牙忍着,还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万一他那高亢的惨叫把敌人引来了呢
撕心裂肺的痛刺激着大脑,他很快便到了极限,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南佳木喊他的名字,用力拍打他,又接了盆凉水,一头浇在李逆鳞头上。南佳木不能让李逆鳞就这么痛死,只能采取这种残忍的手段,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保持清醒。
“李逆鳞,跟我说话。”南佳木急切地说。
于是李逆鳞配合着他,硬生生从喉咙里发出气息“说什么”
“随便什么,你爱说什么说什么,说个够,说到牙齿都掉光,海枯死烂,沧海桑田就是别闭眼。听懂了吗别闭眼”南佳木说。
李逆鳞又用力挤了挤眼睛,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他说,小时候他常常做同样一件事情,将爸爸寄回来的玩具装进盒子里,然后埋进街心公园的花坛,再给它浇点水,等上一个春天,一个夏天,到秋天才又挖出来,假装自己得到了更多的宝贝。
他说,小时候他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板凳上,沐浴着阳光,给久未见面的爸爸写信,写他在学校的傻缺事,写他国庆节劳动节儿童节妇女节教师节想要的礼物
他说,小时候他无聊了就去邮局等信,路口那个用扁担挑着凉面卖的老太太,总会一边碎嘴地数落他,一边给他凉面吃。
“好奇怪啊”李逆鳞用气息虚弱地说,“怎么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呢”
南佳木故意轻松地跟他侃,说“你他妈返老还童了呗。”
李逆鳞嘴巴漏着风,呵呵地笑了两声。随后笑容又收起来,神色凝重。
“佳木,我这是要死了吧”李逆鳞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极轻地说,“上辈子要死的时候,我也是总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我爸,我妈,我弟”
“别胡说。”南佳木冷斥他,“别不相信老子的技术。”
“佳木”李逆鳞顿了一下,终于说了实话,“我看不见你。”
南佳木的手停住了。
李逆鳞咽了口唾沫,说“我能看见你的影子,但看不清你的样子。”
“我就在你面前。”南佳木心慌地说。
李逆鳞勉强笑了一下“所以我这是突然近视吧还是远视因为人老了”
“你他妈这是脑袋里有淤血,压迫到视神经了。”南佳木匆匆检查一下,说,“不过别担心,有我在。实在看不见了,就别看,这世上糟心的事情太多了,你还嫌脏不了眼睛”
南佳木胡乱说着,飞快地给李逆鳞右胸的伤口缝针。
李逆鳞痛得又要晕过去。
南佳木一直喊着他,跟他说话。
李逆鳞没头没脑地说“苏少爷呢我都要死了,他怎么又始乱终弃”
南佳木的手一抖,差点失了准头。“逆鳞,是你让他出去找宋末的。”
“是吗”李逆鳞艰难地笑了一下,“我记不得了。”
几分钟前的事情,他却已经记不得了。他的脑部受到严重的创伤,南佳木几乎没有信心能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治好他。
怎么办
南佳木心尖颤着,却仍旧从脸上挤出笑容,逗李逆鳞“这事你怎么能记不得呢万一他真的始乱终弃,反咬你一口,你不是赔大了”
“没准是我先始乱终弃呢”李逆鳞干咳了两声,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佳木,你别不信。这方面,我拿手”
“那是,你不早对老子这么干了吗”南佳木继续跟他瞎侃。
李逆鳞得意地咧着嘴笑,眼角却忽然涌出泪来。
“佳木。”李逆鳞带着哭腔说,“我要死了,我还能见着他吗”
“别胡说”南佳木沉声喝斥道,“谁说你要死了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那我们比比,是你救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行。”南佳木说着,剪断最后的缝合线,拍了拍李逆鳞的肩膀,“伤口没什么大碍。现在把脑袋伸过来,给哥好好瞧瞧。”
李逆鳞挣扎着动了动,说“你快点,我都出现幻听了。总觉得外面有人”
话没说完,南佳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说话,真有人”南佳木紧紧搂着李逆鳞,一动不动。
他这个船医室,是被狗骨头那帮人搜过一次的,那时他带着随身的医疗器具跑出去躲过一劫,只让那帮人刮走大部分药品。后来他想那些人不见得会扫荡第二次,因此才冒险退回来。但如今看来,船医室仍旧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外面的动静胡乱响了一阵。
南佳木小心地扶起李逆鳞,将他带进后面的小隔间,用屏风挡住。
李逆鳞站不稳,南佳木吃力地扶着他,又怕他真睡过去就醒不了,低声跟他说着话。
门外的脚步声去了又回,片刻后,船医室的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了。
一双破旧的沾满灰尘的皮靴慢慢踢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班去买寿司,差点没活着从电梯里出来,尼玛就上个三楼而已,突然往下掉两层是闹着好玩的吗幸好没掉到底,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扁了,所以说,小说情节神马的都不是乱写的
61章
进入船医室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肌肉结实,体格雄壮,脸部轮廓格外鲜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皮肤像小麦似的光泽明亮。这是一个拥有四分之一西班牙血统的中国人,很显然,他不属于海和号。
男人的右胳膊上有狗骨头的刺青,身份一目了然。
男人的左肩上扛着枪,右手拿着一张照片,嘴里叨着烟卷,看似随意的目光在船医室里匆匆掠过。很快便瞥见屏风后的人影,男人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推倒屏风,看了一眼李逆鳞,又看了一眼照片,咧开嘴,满意地笑起来“嘿,找到了”
不用等到男人举枪,李逆鳞很配合地晕厥过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这男人究竟找到了什么。
男人当然是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诱饵。他把诱饵倒吊在两指粗细的绳索上,从船舷扔出去,挂在半空中,不消片刻就登场了。
男人托着枪,瞄准摇摇欲坠的绳索,头也不回,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对匆匆赶来的苏少爷说“你猜猜,我要开几次枪才能打中”
苏少爷飞快地瞥了一眼半空中的李逆鳞,不动声色地冷笑起来“你最好打不中。”
“哦为什么”男人眯起眼,好奇地问。
苏少爷说“你的时间不多了。再不滚蛋,就真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男人脸色微沉,片刻后,又笑起来“你是苏策吧老子上过你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你忒么当老子是什么傻子呀”
“行了,连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别侮辱傻子了”苏少爷阴森森笑着,嘲讽地说,“秦望,当年不怪我太聪明,只怨你太笨。没办法,我也不想的”
话没说完,叫秦望的海盗头子已经恼羞成怒,猛地扣了板机。子弹擦着绳子飞过去,倒吊着的李逆鳞在半空中晃了晃。
苏少爷眼眸微凛,表情却是常态“我劝你别开枪。夏炎秋的人已经到了,你再动,小心变成标靶。”
几名肌肉结实的海盗围拢过来,将秦望围在中间,提着枪,戒备地环顾四周。
秦望冷笑“故技重演苏策,陆爷说你聪明,你他妈就不能让我期待一下,玩点别的招术”
“原来你和陆爷碰面了。”苏少爷了然。陆爷若是不留点好处给狗骨头,能逃得出海和号才怪。
秦望说“陆爷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给了我你的两个致命弱点。想听吗”
“呵”苏少爷保持着微笑,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扫过。
秦望有一点说错了,苏少爷并不是在故技重演。
苏少爷十四岁的时候,被他哥委以了生平第一宗生意。苏夏两家联手,通过中间人介绍,将当时最先进的武器买给狗骨头。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苏夏两家有诚意卖,狗骨头也有诚意有买,只要按约定交货,这宗生意就绝对保险。可当时两位少爷年少气盛,一心想做出一番大事业,便暗中派人调查了秦望一番,这一调查,就出问题了。
秦望的问题在于,他有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裔血统,又是活跃于索马里海域最凶残的海盗,在他还没成为狗骨头的船长之前,就已经名扬整个海洋。令他一举的成名的事件曾今轰动了全中国的各大媒体,秦望带人劫持了中方的一艘远洋货轮,并当场击毙了两名中国籍船员。
这一惨无人道的事件激起了国人的愤怒,以民族利益为重的苏夏两家则更是不能容忍。如果这生意做成了,就等于把中国造的枪支弹药卖给敌人,再让敌人反过来,用这批武器来残害同胞。
年轻气盛的苏策和夏炎秋当然不能这么干。他们略一合计,由苏策设局,骗狗骨头卸下防备,瞒天过海在中国的海岸登陆,以交易的名义,请君入瓮。同时,夏炎秋率领大部队,从后包抄,一举歼灭敌人。
战役壮烈而悲凉,双方都损失惨重,鲜血从海岸一路蔓延到深海,与赤红的残阳连成一片。那天,年轻的苏策和夏炎秋都杀红了眼,没有给狗骨头这帮人喘息求饶的机会,连十多岁的孩子也没有放过。
最终秦望负伤,落荒而逃,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失败的一场战役。他七八岁便随着海盗出海,握枪,杀人,抢夺财物,十七八岁便已成为索马里海域赫赫有名的大海盗之一,二十岁挑战狗骨头的首领,成功夺下船长的头衔。然而二十五岁,他栽了人生的第一个跟头,竟然还是败在两个毛头小子手上。
其实苏策有句话说得极对。这事不怪苏少爷太聪明,只怨他太笨。他以为有中间人做保,苏夏两家就会怎么样,被苏少爷阴阳怪气连哄带骗一番忽悠,就信以为真,这才铸成大错。
秦望咽不下这口气,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来寻仇,末世来临之后,更是逮着机会就追着海和号。这下,总算让他如愿,在海和号负荷过重的劣境下,成功登船。
第二次交锋,仍旧是苏策在明,夏炎秋在暗。
但这绝不对是故技重演。
夏炎秋的人手还没有布置妥当。由于海和号船底漏水,他们分了一部分人去紧急救援,留下来对付狗骨头的人手其实并不多。别看现在苏少爷说话底气十足,天知道实际上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他尽量表现得沉着,拖延着时间。
秦望显然也看出了苏少爷的小把戏,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陆爷说,你有两个弱点。一个是吊着的这个,还有一个,是你不会游泳。苏策,我问你,如果我说你只有立刻跳进海里,才能救吊着的这个,你会怎么做”
苏少爷摸着下巴冷笑“如果我站着不动呢”
“那我就开枪,看看下一枪是打中绳子呢,还是一枪爆了这男人的脑袋”秦望沉下脸,不打算再给苏少爷时间,朝天空猛开了一枪。
这一记枪声,响在李逆鳞的耳边,立刻将他昏迷的意识拉回来。
李逆鳞浑身一震,努力睁开眼睛。视野怪异的出奇,所有的景物都是颠倒的。头顶是翻滚着泡沫的浪花,而脚下是被海浪推着的海和号。隔着几名海盗,他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么熟悉。
李逆鳞张口想喊,但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异样。手脚都不能动,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向大脑。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如同棉花似的,软,并且没有知觉。
我一定是死了。李逆鳞想,这应该是地狱的情景吧,否则怎么隔着如此朦胧的视野,还是能清楚地看见苏少爷眼里迸射出的心慌和着急可那个黑心的苏三白怎么会有这种表情当初陆爷挟着李逆鳞,苏三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开了枪,所以现在这样怪异的场景真的算得上惊悚,一定是地狱无疑。
李逆鳞如置身混沌之中,思绪凌乱。他胡乱地挣了挣,只是徒劳。风从耳边掠过,冲击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秦望对李逆鳞的行为相当满意,挑衅地看了苏少爷一眼,说“跳不跳”
“跳你妹”苏少爷咧着嘴角,冷冷地说。
“我数三声。”秦望懒得跟他浪费时间,一枪击中李逆鳞的胳膊。
苏少爷的眼皮抖了一下。
李逆鳞觉得自己应该惨叫,可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他表现得出奇安静,就那样眼睛不眨,一边无法控制地流泪,一边看着苏少爷。他一定是死了,天知道现在他眼里的苏少爷竟然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像哭似的。
秦望得意地对苏少爷说“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当年索马里的海域有个传说,秦望要你的肝,绝不会打你的心脏。苏策,你还有两次机会。”
苏少爷又看了一眼四周。夏炎秋的信号仍旧没有发出。而李逆鳞随着海风和惯力轻轻晃动,可怜得就像一只临死的鱼。
苏少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脑海里却猛地浮现出从陆奕手里救回李逆鳞的情景。那时李逆鳞抱着他,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嘶吼,说,我不要死,苏策,救我
苏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逆鳞渴望活下去的心愿。
“李逆鳞,你信我吗”苏少爷朝李逆鳞大声喊着,慢慢地拔了枪。
砰
枪还没举起来,秦望已经先他一步,朝他脚边开了一枪。
“苏策,你心里有犹豫,别折腾了,跳吧。”秦望厉声说。
李逆鳞突然大力地挣扎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清醒了。他张大嘴巴,一遍又一遍地喊,仍旧是没有声音,可他不放弃,他知道苏少爷能看懂。
他喊苏三白,你他妈滚,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老子死了,不要再看见你
苏少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搂着李逆鳞的夜晚,看他流泪,听他说话,心脏就像被重物狠狠击中似的,疼。
这是只在上辈子才有过的感觉,那时候,他彻底地失去了李逆鳞
秦望再次瞄准李逆鳞,准备开枪。
苏少爷说“别开了。我跳。”说完就利索地扔了枪,几步跨到船舷,不给大脑一丝反抗的机会,身子一纵,跳了下去。
水花溅起来,把空中的李逆鳞溅得浑身湿透。
李逆鳞愣住了。
秦望也愣住了。
李逆鳞喊“苏三白”
苏三白在水里狼狈地扑腾。
秦望只愣了片刻却又大笑起来,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
一枪击中绳索,李逆鳞如同石头一般,砸进大海里。
“媳妇儿”苏少爷使出浑身力气扑腾,大声叫着,想方设法靠近李逆鳞。幸运的是两人位置离得不远,苏少爷一伸手,就抓住了李逆鳞,赶紧手忙脚乱地给李逆鳞松绑,两人被海浪冲着,很快往水下沉去。
苏少爷肺里进了水,难受得要命,没几秒就没了力气,松开了李逆鳞。
李逆鳞用力挣着,摆脱绳子,胡乱抓着苏策,口对口地,将气息渡给他。
水压冲击着身体,李逆鳞用尽全身力气,托着苏少爷往水面上游。四肢软弱无力,意识全无,李逆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求生。他抓住一块烂木板,将苏少爷推上去。
一个浪头打下来,劈头盖脸。李逆鳞毫无防备,一头扎进水里。
海面泛起泡沫,李逆鳞再也没力气起来,细小的泡沫压着他,重如千斤。
苏三白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听了秦望话跳进水里。
李逆鳞也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冒死先救苏三白。
两个都是疯子,谁也不比谁聪明。
可是,终究要别离了,就像上辈子那样,互相失去。
李逆鳞的眼睛仍旧止不住的流泪,泪水混在海里,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就这样永别吧,苏三白,咱们谁也不欠谁
还有,我信你了,真信了
62章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痛的呢苏策大概永远也无法弄清楚这个问题。
七岁那年,整个苏家都在火海里毁灭,他目睹了一切,幼小的心灵分崩离析。他在赤红的火焰里大哭,大喊,流着泪,发着疯,仿佛把一生的情感都消耗殆尽。从那以后他就不会感觉了,没有喜怒哀乐,像机器一样,封闭了所有的情绪。当周围的人大笑时,他觉得那并不快乐,当别人大哭时,他也感受不到悲伤。他像具行尸走肉,眼睛再也没有神采,脸上的表情也永远是呆滞的,他甚至连反应都比正常人要慢半拍,往往别人叫他许多次,他才能想明白,哦,原来苏策就是他自己。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苏灏终于为他请了心理医生。
丧失七情六欲的苏策每天在医生的要求下强行吃药,接受治疗,他很快便腻了,这样的生活让他过得像别人的玩偶。于是他学会了假笑,学会了阴阳怪气地说话,偶尔也会皱眉,假装自己正被感情困扰。可是事实上,他欺骗了所有人。
苏少爷有个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喜欢在雨过的午后,坐在爬山虎的藤架下,沐浴着阳光,面向着彩虹,偷偷地给陌生人写信,写他自认为应该拥有的喜怒哀乐。
那种被阳光晒着的感觉,他想,或许就该叫做温暖。
后来,在与狗骨头的交锋之后,苏少爷莫名地断了与陌生人的联系,他又感觉不到温暖了,心境回复到七岁的时光,脸上的表情永远带着面具。这是一种无人能理解的孤独,哪怕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夏炎秋,又哪怕与他经历同样绝望的苏灏,都不能够与他感同身受。
在苏少爷三世的重生轮回里,大千世界,唯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
李逆鳞。
苏少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能感觉的,只是在每一次看见李逆鳞的时候,他总能真实地体会到情绪的流动。李逆鳞高兴,他就高兴,李逆鳞悲伤,他就悲伤。李逆鳞哭着说,阿策我不想死我害怕我伤心我难过苏少爷的心就像针扎似的,原本凝固的情愫出现漏洞,开始流淌,开始疼。
上辈子,苏少爷救不回李逆鳞,也没能救回他自己,临死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李逆鳞的手,只感觉身体都被铺天盖地的疼痛爬满,不止是身体,还有心,还有灵魂
那样刻骨铭心的感觉,他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而这辈子,苏策尽管无数次将李逆鳞做成诱饵推进火坑,但他知道,他得收放自如,收的时候要牢牢抓住,放的时候也要有度,不能说松手就松手。李逆鳞是他拴在绳上的宝贝,一旦失去,痛得只会是自己。
秦望用枪指着李逆鳞的时候,他强自保持着镇定,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前世临死的疼痛又一次回归,啃咬着灵魂。他表面上冷冷地笑,而心里却疼得大声地哭,他看见李逆鳞叫他,心脏就像变成了玻璃,被石头重重砸成粉末。
苏少爷疼得实在太难受了,他一心想赶紧结束这一切,他毫不犹豫,从海和号上跳了下去。
他很快失去了知觉,然而心脏还是很疼,那么难受。如今的他就像一头困兽,撞得头破血流,却仍旧无法找到出口。
怎么办
李逆鳞
苏少爷在黑暗里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然而周围全是水,咸涩的海水吞蚀着他,让他更深切地感受到那摆脱不掉的疼痛。
“该死”苏少爷大声喊着,挣扎着,从噩梦里惊醒过来。
一只手紧紧握着他,他想也没想,就将对方揉进怀里,颤抖着双唇,一遍又一遍地叫“逆鳞逆鳞”
那人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说“阿策,你搞错了。”
苏少爷茫然地聚合着双瞳,努力集中精神,把眼前的人仔细打量。
夏炎秋。
苏少爷的脸色渐渐变成苍白,心开始往黑暗里掉。
夏炎秋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没事了。我把你拖回了海和号,你现在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把狗骨头赶跑了,海和号上的漏洞也暂时补好了。食物和捕鱼的工具都还剩了一些,只是淡水快没了。不过看这天气,过两天应该会下场大雨陆爷跑了,卷走了一部分武器和食物船底发现了宋初的尸体,应该是宋初吧,我对他们双胞胎分得不是很清楚。宋末不见了,南佳木也不见了事实上,海和号上有很多人失踪”
“李逆鳞呢”苏少爷慢慢转动着双眸,巴巴地看着夏炎秋。
夏少爷沉默下来。
“李逆鳞呢人呢”苏少爷大声地喊,从床上跳下来,急匆匆往外走。茶几绊了他一跤,他摔下去,头破血流,可是还是爬起来,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