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李庭至立刻疾步向外奔去,道快,带我去瞧!
他一出发,身后的人哗地一声都跟着他去了。只留下胡不归张嘴结舌,道李大人,李大人,这、这第二件事……却是哪里还有人听他的。
他张了半天的嘴,唯见我很有耐心地在等他的下文。胡不归一时气结,道你不捣乱了?
我啧啧称奇,眨眼道我几时又捣乱过?
胡不归懒得跟我纠缠,一收扇子扬长而去,只留下我淡淡一笑,道啧,啧,真生气了,连扇子都不摇了。
元宝从门外凑了进来,道王爷,你为什么不让他把第二件事说清楚,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好比寻戏文,听了上半场,却不知道下半场唱什么!
我拿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我告诉你吧。他想说的是,带走太子的必定跟皇室之人有关!
皇……皇室?王爷您的意思是自己人下的手!
你看这张椅子,跟书摆放的位置……
那穷小子刚才也说随意了……
你坐上去,摆一个随意姿势……
元宝听了,深吸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故作优雅地拿起书翻着。然后我进来笑着打了个揖,道太子殿下!
元宝悠哉悠哉地又翻了几页,深吸了一口气,摆足了派头道何事……
我往前走来,微笑道我是太后!
元宝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将书往案上一放,两腿站直,道太后娘娘!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一做,只见那张椅子平平地向后移动数尺,书合得实实地放在案上。
元宝大张着嘴道王爷,是太后娘娘……干的!
我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悠哉悠哉地道能让一向老沉的太子哥哥肃然起立,又能让外面的侍卫异口同声撒谎的人,我想不出有别的。
元宝张大了嘴巴道没想到这穷小子还挺聪明的。
我半垂了一下眼帘,道嗯,还不笨。他能凭太子起立说话,跟外头侍卫齐声说谎而猜到,这个人必定来历不凡也不容易。
还是王爷英明。倘若是刚才让他挑明了,这烫手山芋我们不接也要接了。平白无故地得罪了太后娘娘,又没银子收帐,那多不划算!
我没有吭声,只是在细嚼着嘴里的豆沙糕。元宝道王爷,你不是不爱吃甜的!
我才丢掉了手里的豆沙糕,道这豆沙糕没问题。
您的意思?
太后这位奶奶大概还没有十足要杀二哥的决心,否则这里就会搞得像个刺杀现场了!我拍了拍手道可这个时候,如果有什么人给她老人家吹吹风那就不得了了。
那王爷您猜有没有人要吹这个风呢……
我道走,去江边瞧瞧。太后不喜欢车马,她要来必定走水路。
元宝支支吾吾地翘起一根小指道不好吧,王爷。太子被太后杀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你顶替太子位置的可能性只有这么一点点,但总比一点也没有的好。再说了,太后不是挺喜欢你的吗?这朝里这么多个王子,又有谁有你的人缘好?
我摸着下巴,深以为然地道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我话刚出口,只听有人冷哼了一声,一转头,见去而复返的胡不归一脸冷笑地站在门口。我毫不以为然地笑道像夺嫡这种事,我们这些皇子没事就会议论议论,你听习惯了就好了。
胡不归见我脸皮极厚,也不与我胡扯,道当今太后,不也是太子的奶奶?她为何要杀太子?
我扮了个鬼脸,道皇奶奶多的是孙子,她不喜欢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不喜欢,便要杀了?胡不归难以置信。
我淡淡的道皇室的不喜欢,便是杀了。
胡不归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去理会,只问太后銮驾在哪里?
我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你要夜探行宫,也要等夜黑了才行。
天色一晚,胡不归换了一袭黑衣,却见我一身白衣前来,不由冷笑道晋王爷,您这是去救驾,还是去示警?
平民如此气焰,本王却微微一笑毫不计较,尽显风度,道现在的天虽然是黑的,但是湖面冰雪茫茫,小王觉得还是穿白衣稳妥。
胡不归懒得与我夹杂不清,有心寻得太后的官船后,便与我分道扬镳,所以扭头便走。
第三章
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虽然是冰雪天气的夜晚,漕运河道上依然显得异常的繁忙。大小船放眼望去绵延数里地,各式的官船夹杂其中,一时之间完全出乎我们的想像,竟然无法瞧出哪艘官船上住着当今的皇太后。
漕运河边上的寒风猎猎,我笑道我皇奶奶最喜欢行事出人意料,她既然微服私访,坐的就未必是官船。
胡不归眼睛扫着眼前数十条的客船,道难道皇太后会坐普通的客船?
我笑道皇奶奶如此尊贵,又岂会坐普通的客船?
胡不归嗤笑了一下,转过头心领神会地道豪华的商船!
夜色下,我冲他微微一笑。
雪夜中的月色自有一种高洁,远处是白露横江,官船上星火如野,我穿了一袭简白色的袍子,通身上下,不过是腰间有一条宫绦,装束极其简单。
胡不归的扮相就更加不用说了。一身黑衣,像个小毛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是天地间突然只剩了他与我,两人信步庭中,庭下有积水空明,水中是藻荇交横,盖竹柏影。
分头找吧!我道。
我一开口,胡不归彷佛惊醒了似的。他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道找到了暗号知会对方……他抬头见天幕上有雀鸦飞过,便顺口道就呱……呱呱……呱三声!
不好!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哪里不好?胡不归一愣。
我喜欢咕……咕咕……咕这么叫!
胡不归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道随你!
他话音一落,我脚尖轻点,不过在水面上轻点了几下,便飘出很远,本王其他的功夫马马虎虎的很,这轻功却是十足的高明。一艘豪华的商船,听起来容易,但要寻访起来,也实属不易。
老爷,不要,求您不要了……
窗子里传出女子的求饶声,我用食指轻轻抠破窗纸,一眼之下不禁生气。
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翁,死死拽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看那少女手里拎着漆盘,一副丫头的装扮,脸上泪珠盈盈,委实可怜。
你长得这么美,何苦做名贱婢?你看看你这双小手……那老翁面红耳赤显然是多喝了几杯,拉着少女的一只手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只可怜少女哭得珠泪涟涟,还不敢大声。
本王掏出帕子往脸上一蒙,推门而入冲着那老头笑道你看我美不美……
老头大概是认为本王是谁进献的,居然也不惊慌,放开了那小婢的手,笑道你遮得这么严,叫本大人怎么猜呢……
我挥了挥手,那小婢连忙拿起漆盒慌慌张张夺门而去。
老翁刚想扑上来,我抬起手制止了他。老翁看着我那只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眼馋得直流口水。
我那只手在他面前翻了翻,笑道想不想亲一下……
想、想!老翁酒意上涌,色胆包天,两手一张朝我扑了过来。
我身形一闪,绕到了桌子的另一边。但那老翁居然也不是泛泛之辈,猛然扑了上来,十指如钩,一抓下去。即便我身法够快,也被他扯下了一块衣衫。
我露齿一笑,道胡公公,您好心急啊……
老翁的酒意再浓,也像一下子惊醒了一般,张嘴结舌地道你是……
胡不归大约没想到这好色的老头居然是个公公,在外面噗嗤笑了一声,他见我落于下风,打开窗子,从窗外跃入。
老翁更是吃惊,他一脸又惊又怒,道何许人也?!
胡不归站了起来,满面怒色地道好大胆的狗贼,你敢调戏我家娘子!
他摺扇一晃,那老翁不得不放开我。二人联手夹击,胡公公大约有一些疑虑我的身分,这么电光石火之间,就被胡不归擒住。
胡不归压住胡公公,道说,你该当何罪!
你娘子……胡公公一脸迷惑。
我在一旁抽泣道相公,你要替我作主啊,绝不能轻饶了他!
胡不归见我唱作俱佳,更加得意道对,绝不能轻饶!要是你能……
要是你能拿出一万两银子,那就饶了你!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插话断然道。
胡不归显然以为拿住了一个公公,自然要问元林的下落。谁知道我不问太子的下落,倒在那里勒索了起来,不禁愣然。
胡公公眼露狐疑,但嘴里却道有,有!
快拿出来!
在我床头的箱子里!
我走过去床头将箱子搜出,转头道钥匙!
在……这里!胡公公扫了一眼摺扇里隐藏着的钢刀道能不能请这位壮士把刀拿开?
我一笑,手伸进他的脖子里一阵摸索,似乎拿到了什么,用力一扯。只见手上拿了一枚青铜钥匙,上面还连着一根断了的红线,显然是胡公公将钥匙串了,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胡公公的脸色颇有一些不太好看。他虽然是一个三品太监,却是太后宫里的,人人巴结,大概从没想过被人要挟,偏偏他颇有顾忌,又不敢乱来。
我将箱子打开,里头一堆金银珠宝,更有一叠厚实的银票。我毫不客气地翻了翻,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下再裹好。
胡公公看在眼里,不禁眼皮一阵乱跳。这种随太后出门,各地进献的美事那是少之又少,他此次出来收获颇丰,刚才也是心情愉悦才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强盗席卷了他所有的进项。
钱被劫走,饶是他平素里气定神闲,这一时之间也是心痛不已的样子,哪里还能想得出其他的计策。
你、你不是说只要一万两银子……胡公公颤声道。
我改主意了!我笑道,话音一落,突然抬腿一扫,正中胡公公的太阳穴,
胡不归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难。他平素里草莽生涯,原本就视人命如草芥,可是眼见我劫财杀人,不快地道是不是皇太后的船就在附近?
我好笑道若是太后在此,胡公公哪里还敢如此色胆包天,他不怕他上面这颗人头跟他下面一样被人砍了么?即便是我也不敢像现在这般胡闹……我说笑着,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胡不归。
胡不归的模样实在谈不上俊秀二字,脸上青青的还泛着一些胡渣,只是在这落拓气质当中却透着一种大丈夫的潇洒磊落。
我不知道怎么,竟然觉得脸有一点发热。
那他不知道太子的下落?胡不归追着问道。隔着一层帕子,他自然不知道我刚才脸红了一下。
他不过是一个三品总领太监,这么点品衔能知道什么?太子哥哥如果还活着,一定被关押得很隐秘,皇奶奶想杀他可是很久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
胡不归大叫一声,不由心急地道那你还在这里玩闹?!
找不着太子哥哥,胡闹一下又有何妨?我满不在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