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卷已经半旧不新,似乎还带着隐隐的血迹。
丝绸扣带因为年久,松散开来,长长的轴卷一下子扑散下来,垂落在地。
“柔然山川图五年前我亲手所绘,兄长定然喜欢。”萧鸾说着,将图轴卷起,递给管家。
裴老恭敬接过。
元子攸不臣,柔然旧贵蠢蠢欲动,他这个王爷总还不是鸟尽之弓,兔死之犬。
兄长向自己示好,又说起柔然近况,不就是有这个意思么。
养好身体,以备随时出征。
“今天是腊月十几”萧鸾忽然出声问。
“回禀殿下,是腊月十四。”
“哦,明天。”萧鸾很淡地叹息一声,然后缓缓往府库外走去。
有雪光投射进来,映照在珠宝金银上,折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富贵色。
萧鸾被这光芒刺得眯起来眼,心想,大概这就是富贵逼人吧。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廊外有梅,开得正欢。
天色已寐,那正艳的梅花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不甚清晰。
他默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了房间。
房间里两株枯梅,依旧是他离开时的姿势。
萧鸾靠上前,又开始从头到脚地抚摸摆弄它们。
有小太监进来,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放在萧鸾面前“殿下,该喝药了。”
萧鸾拿起药碗,很利落地一口闷干,将那碗放回太监手中,问道“你服侍本王有段时日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林子,全名林径雪,前总管李德李公公,是奴才的干爹。”
萧鸾细细审视着他“倒是个好名字。你干爹,最近如何”
“都还好,就是身子愈发病得厉害。”
“病得厉害,还叫好”
小林子低眉顺眼地躬身回答“殿体好转,就是了了干爹最大的心病。托殿下洪福,想必病愈也是指日可待的。”
萧鸾沉默半晌,然后问“半月前本王已闻他生病。但入宫恰得巧遇,看他那副样子,倒是底气很足。”
小林子呵呵傻笑“遇见殿下,被贵气一冲,再是病入膏肓,也会红光满面啊。”
萧鸾知道问不出什么,又将注意力转到那枯梅上“油嘴滑舌,退下吧。”
这一夜如同萧鸾所料般难以入眠。
辗转反侧一整夜,待累到极致了,才沉沉睡去。
梦里依稀听见唢呐铜锣的欢庆声。
有鲜红的绸缎灯笼地毯,一天一地,铺满皇城,一如被他血洗城市。
他被梦里的血红逼醒,一睁眼,就看到大亮的天色。
“来人”萧鸾大喊,匆忙披衣起身。
小林子赶忙指挥着侍女,团团围着萧鸾服侍。
“什么时辰了”萧鸾皱着眉头问。
“回禀殿下,午时了。”
萧鸾敛起衣襟“这么晚了今日陛下大婚,怎么不早叫我”
小林子拿眼小心地觑他“殿下您并没有说要出席婚礼啊。”
萧鸾想要发怒,但回想一遍,确实是自己失误。
于是闷声不吭地穿戴妥当,便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盛京街道被打扫得十分干净,都城干道朱雀大街甚至铺上了火红的绸毯,绵延到宫门口,绸毯上残余着各色花瓣。
路上已看不见迎亲队伍,只有一群群的孩子聚散奔跑,嬉戏玩耍。
冬风一起,这些从南国千里迢迢运来的花朵,便被裹挟着四处飞舞。
时而汇聚,时而四散,如同那一群群的孩子一般。
萧鸾策马,踏着这鲜红的绸毯与花朵,直往皇宫奔去。
皇城上亦有红色丝绸结成大朵绸花,垂挂下来,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曳着。
萧鸾在宫门口勒马停伫。
恰时,有钟鼓声,从宫中传出。
悠远绵长的钟声,像一尾大鱼,划过萧鸾耳畔,然后游向寒冷空旷的苍穹。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办找不到激情了快点留言拍醒偶激励偶
、新婚夜
萧鸾知道这是帝王迎接帝后的信号,钟鼓齐鸣,以示宫内外。
有宫门侍卫纷纷上前,围住萧鸾,低声劝告禁宫不能驰马。
萧鸾向来恣意,这次竟乖乖地下马,并没有为难众侍卫。
宫中亦挂满红绸,眼中一片纷纷扬扬的红色。
萧鸾循着钟声,匆匆走去。
但身子毕竟未愈,而禁宫又实在太大。
走到后面,走两步,便歇一下,然后再走两步。
再接着,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天气太冷了。
萧鸾向来身体强健,冰天雪地也能涉水渡河昼夜奔袭,从来不知冷为何物。这次竟冷得浑身颤抖,连牙齿也不住打颤。
依稀之间有喧闹声传入耳中。
他累极了,倚着梅树,朦朦胧胧向远处望着,开始泛起了迷糊。
忽然间耳边响起了一声咋呼,霹雳一般“哎呀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他闻声望过去,眼前依旧有点不甚清晰。
但肩上一暖,是厚实的皮裘披在了肩上,然后怀里也被塞进了暖炉。
他恍惚间被人簇拥着抬进了大殿中,然后被灌下了热水。
大殿里很暖,萧鸾开始浑身出汗,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是全聪明。
“哎呀殿下”又一声咋呼,“您感觉好点了没”
萧鸾皱着眉往后退了退,然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兄长的寝宫未央殿。
他捂住头,有些难受地呻吟一声“陛下呢”
“陛下在椒房,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跟皇后入幄了。”全聪明说到这里,呵地笑一声,好似进洞房的是自己,乐呵得不行。
萧鸾低低应了一声。
整个婚礼,他都错过了。
自己总不能去闹洞房,看来今天,是见不着兄长了。
他想回去,但身体又实在没有力气,索性就由着全聪明,将自己安置在未央殿中。
有鎏金掐丝珐琅暖炉,悠悠燃着檀香。
香,是龙涎香,沉郁浓厚,雍雍容容地荡在空中,四散开来,熏得人满面生香。
有内侍躬身端上药水,萧鸾照旧一口喝干。
然后叹一口气,果然自己的王府太寒碜了。
全聪明在一旁春光满面地唠嗑“文武百官都在西花厅聚宴,据说里头还有大秦来的舞姬,金发碧眼,妖媚得不行。殿下,您博闻广识,知道大秦在哪里吗”
萧鸾难得地回应唠嗑“大秦又称海西国,我未曾去过,只知在遥远的西方。顾名思义,总在海的西面了。”
“那些舞姬,是前几日柔然送过来的。据柔然使者说,是从大食国重金换来的,这大食国,听名字就够吓人的。”
萧鸾轻笑一声“不光名字吓人,士兵也吓人,个个悍不畏死。”
全聪明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式来“听说殿下曾跟大食交战过”
“昔年西域要道受控于柔然,当年出兵西域,没想到倒偶遇大食军队。”萧鸾看着全聪明满面的春光,自己也不禁心情稍霁,罕见地有了聊天的兴致。
“等柔然尽归我朝,与大食的接触只会多不会少。说不定会成又一强敌。”
全聪明一副惊诧的模样。
两人又陆续聊了很久。
如今梁国西和西域,北吞柔然,已然幅员亿万,辟地万里。那些许许多多传闻中的国家,都会在梁国力量的触角下,掀下神秘的面纱。
又或者,他萧鸾,愿意领兵万里奔驰,将这些国家一一纳入梁国版图之内。
一代名将,辅一世明君。
光这样想想,萧鸾觉得自己都要醉了。
大殿内的烛火不知不觉中被点起来。
烛是红烛,煌煌的烛火,映得萧鸾面带霞光。
寝宫床榻上,也是艳红的被褥,绣着驾云龙凤,交颈鸳鸯。
萧鸾缩在床上睡着,有种徜徉在血海中的感觉。
不过他本来就是沉浮在血海中的人。
他做了个梦,美梦。
梦中的兄长,抛下了新婚的妻子,来看自己。
眉眼温柔,喁喁低语。
梦太美好了,他闭着眼睛,死活不肯醒,拉扯着残余的梦韵,细细回味。
忽然间听见耳边有簌簌衣响,将他从半梦半醒中拖了出来。
他不满地睁开眼,却见穿着大红喜服的兄长站在床前。
萧鸾一下子怔住了,心想难道这是梦中梦
帝王弯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言责备“怎么身体还没好全,就跑了出来”
萧鸾握住他的手,仔细看着他,依旧分不清究竟是梦里梦外。
萧竞低笑“睡迷糊了”
“我刚才做梦,梦见你来看我。”他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模模糊糊,半睡不醒。
“你做这种先兆之梦,可成先知了。小弟,你不得了,多多做梦,以后百战百赢。”
萧鸾哼了一声“我不做梦,也百战百赢。”
萧竞很喜欢他这幅样子,仿佛人畜无害,撒娇卖痴。
于是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萧鸾一下子红了脸,索性在火红的烛光下,也看不分明。
他在鸳鸯龙凤被中,被穿着喜服的兄长亲吻,莫名地觉得,似乎和兄长洞房花烛的,是自己。
果然是美梦啊。
他一时有点神志不清,反搂住对方颈项,将唇凑了上去。
但他向来拘束惯了,哪怕自以为在梦里,也不敢放肆,只将唇印在对方嘴角边。
偌大的房间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花偶尔噼里啪啦地爆开来。
“小弟”萧竞叹息一声,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你若为女子”
他说到这里,自知失态,于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萧鸾却兀自问道“兄长会娶我吗”
“你若为女子,而我不是帝王,你愿意嫁我吗”
萧鸾一时间只觉这梦荒诞而又甜蜜,实在光怪陆离而又匪夷所思。
他一把攥住帝王的手,眼中有种痴狂的迷离之色“我恨不得你为女儿身,我娶了你,把你藏起来,除了我,谁都不给见。”
萧竞闻言忍俊不禁“果然睡糊涂了。”
“我不糊涂。”
“好,”他柔声回道,“不糊涂。但朕倒是糊涂了,朕一个大活人,你要将朕藏到哪里去”
萧鸾痴了,只是傻傻回道“心里。”
萧竞神色猛然波动,然后沉寂在一片烛光中。片刻,他淡淡戏谑“那将你的心挖出来,朕岂不是从里头蹦出来”
萧鸾闻言痴痴地笑。
半晌笑停了,他说“那不是很好,世上就有两个兄长了。一个给天下,一个给我。”
萧竞听了,觉得自己心霎时柔软得如同烛泪,又热又软,绵绵地淌下来。
他拥住自己的小弟,轻声应允“好,一个给你。”
“你是皇帝,一言九鼎。”萧鸾很是怀疑。
“朕是天下的,而天下又有你河清王的一半,朕自然一半也是你的。”
萧鸾看着他,终于把到嘴边的一句话咽了下去。
如果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是不是整个你,就是我的
但他知道不能太贪心,哪怕是在梦里。
萧竞自然不知道他所想,视线被他腰间的锦囊吸引了过去。
“这锦囊,倒是别致。哪儿弄来的”萧竞探手过去,却被萧鸾半路截住。
“不准碰。”他红着脸冷硬地拒绝。
萧竞笑了一下,便止住手“凤凰栖梅小弟,这锦囊虽然绣得好,但是秀错了,凤凰是栖梧桐的,只有喜鹊是栖梅树。”
萧鸾依旧红着脸,捏着锦囊,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萧竞看他这副样子,便忍不住调笑他“鸾儿,你好好的凤凰不要当,要去做喜鹊吗那倒也好,宫里梅树多,你随便在哪棵枝桠上安巢都可以。”
萧鸾又是一声干巴巴的哦。
“喜上梅梢,那倒也是吉祥的场景。不过你若为喜鹊,也是只寡言的喜鹊。”
萧鸾昂起下巴“我会挑一棵最漂亮的梅树霸占着,别的喜鹊休想觊觎哪怕一根枝丫。”
两人又絮絮聊了很多,然后他靠在兄长怀里,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再没有梦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夜春晚,俺的c梦圆满了好开心好开心撒花撒花
、真假林径雪
次日醒来,只觉白晃晃一片。
外头又下雪了,而兄长并没有在身边。
有温婉的侍女细声轻问“殿下,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萧鸾转过头问她“陛下呢”
“回禀殿下,陛下一大早便出去了。今晨该是和皇后娘娘一同祭祖。”
萧鸾的心急促地跳了起来。
不是梦,但又是黄粱一梦。
然后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
他穿戴好后,走到殿门前。
外面又在下雪了,纷纷扬扬。有冰柱垂在斗角飞檐下,折射着朦胧的光。
萧鸾抬脚走了出去。
“殿下,外头寒冷。”有侍女躬身跪在他的脚下婉劝。
“无妨。”他拢了拢斗篷,“随意走走。”
这一走,便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岐鸾殿。
那是他幼时所居宫殿。
虽说是宫殿,但偏僻而又不起眼,比之冷宫也没好上多少。
但因是帝王昔日所居场所方,平时也有人打扫,不至于破败。
萧鸾是个武人,听力自然敏锐。
他听到有人轻声啜泣的声音。
循声走过去,转过一座假山,是一个小太监在烧冥钱。
灰色的纸钱在寒风中飞扬起来,像扑火的飞蛾,扑朔朔地与雪花交缠着共舞。
萧鸾深深皱起眉“你在这里作什么”
小太监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全是泪痕“殿殿下”
萧鸾扬起下巴,不满地居高临下。
“奴才奴才给李总管烧点他,他走之前一直说想来看看岐鸾殿。”小太监在大雪中留着泪说着,也许是太冷,说话断断续续,畏畏缩缩。
萧鸾紧紧抿起唇。
“但他病重,起不了身,没有完成最后的心愿奴才就到岐鸾殿,给干爹烧点纸钱。”
“干爹”萧鸾低下头看着他,问,“你是谁”
小太监跪在雪地上,低着头,磕磕绊绊地回答“奴才小林子,全名林径雪,是李总管的养子。”
萧鸾短促地低笑了一声“有趣。”
小林子抬头,小心而又畏惧地看着萧鸾,迟疑地说“干爹走之前,曾对奴才说,如果以后遇得到殿下,那就是天意,那么便顺从天意,给殿下传一句话。”
萧鸾一掠斗篷,屈膝半跪下,看着星星火火的铁盆,问“什么”
小林子吸了下鼻子“陛下什么都知道。”
“哈。”萧鸾看着火盆又短促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什么”
小林子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陛下什么都知道,所有,全部。”
萧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不太刺鼻的焦纸味混着清冷的雪味,澎湃地涌入胸腔。
他缓缓地站起来,勾起了一个笑容“我现在也什么都知道了,所有,全部。”
小林子傻傻地啊了一声。
“你今天来这儿,有人知道吗”
小林子摇摇头。
“很好。”萧鸾慢条斯理地说着,掸了掸袖袍,“那你可以活着。这儿好好整理一下。一旦有人知道,恭喜你,可以去陪你干爹了。”
小林子拉住他的袍角“殿下您不是知道吗”
萧鸾厌恶地一皱眉,但还是忍了下来“要杀你的,又不是我。”
小林子还欲再问,萧鸾已经抽身而退。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林径雪既取这名字,必然是书香世家吧。”
小林子点点头,含着一泡热泪“当时家里被叛王所牵连,当时我还小,就和姊妹几人充入宫为奴,多亏干爹照拂,才活到现在。”
萧鸾似笑非笑,感叹一声“当时我曾年幼,也多亏李德照拂,才活到现在。”
小林子目瞪口呆。
萧鸾哈哈大笑,踏雪离去。
雪愈下愈大,萧鸾走在雪中,竟然稳健。
他回到未央宫,便正坐在床榻上,垂眉沉默,不发一言。
有侍女举着托盘跪在他脚边,呈上一碟碟精致的点心菜肴。
萧鸾这才记起,自己已经小半日没有进食。然而胃口出乎意料地好,把那些食物全部一样样地,都填进肚子里。
他莫名地联想起死囚临刑前,都有一顿丰盛的断头餐,真与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哦,不,他面临的不是死刑,而是解脱。
到了未时,萧竞回来了。
他由着侍女脱下大氅,然后跨入内殿“小弟,外头好大的雪。”
萧鸾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兄长,你既知戏码,还这么认真地看戏,累不累”
萧竞闻言敛起眉“小弟,你又在胡说什么”
转眼看见尚有侍女跪在那里,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下。
萧鸾看着鱼贯而出的侍女,缓缓说道“我说你身为帝王,怎么就这么猥自枉屈地来讨好我,原来是看透了我那点心思你是在可怜我”
萧竞的眉皱得愈发深“小弟,你整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还是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兄长,我不得不说,你拿捏得真好。我那点小绮想,被打破了又补起来,被打破了又补起来。”
萧竞听了,反而沉默了。帝王宽大的袖袍扫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萧鸾犹自自顾自地说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李德半路拦住我说的那些话,是你授意的吧。”
他说着,便站起来,一步步走近沉默的帝王“你又看戏,又演戏,是不是很过瘾”
萧竞一把攥住他的手,眉睫长长地压下来,神色难辨“小弟,你听朕说。”
“好,我听你说。”萧鸾看着他,冷笑,“你倒是说啊。”
“你从小在朕身边长大,有些感情,难免分辨不明。”萧竞抬眸对上对方的眼睛,“你莫要误入歧途。”
萧鸾挑衅地问“已经误了,又如何”
“朕不说破,是想你回归正途。朕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萧鸾咬牙切齿“说得好轻巧,不愧是大梁皇帝”
萧竞将他的手攥得更紧,目光沉痛而责备地看着他“朕不跟你和好,难道看着你自甘堕落,自甘下贱吗你是朕自小捧在掌心里的,你却做这种这种事情”
萧鸾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你果然是在可怜我。”
“世上亿亿万万的人,朕可怜谁了你是朕小弟,朕可怜你,又怎么了”
萧鸾原还想问个水落石出,鱼死网破,现在却连继续站在他面前的勇气也没了。只觉得惶惶然,落魄地像丧家之犬。
萧竞扣住他的双肩“小弟,你听朕说,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
萧鸾恶狠狠地推开他“不稀罕。”
他本就长得眉目浓艳,苍白着脸艳红着唇发起狠来,倒真像地狱里钻出的勾魂艳鬼。
“你到底要怎样”萧竞发怒了,“堂堂的王爷你不做,偏要雌伏于男人,这滋味有这么好吗”
萧鸾阴瘆着脸,上前两步,将脸凑向对方“滋味好不好,你尝过就知道了。”
“萧栖梧,你要气死我”
萧鸾一把握住兄长的手腕,深深的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有时巴不得你死,那样我就可以死心了。”
这实在是大逆不道的话。
萧竞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挣开对方的束缚,却发现自家小弟看着苍白瘦削,力气却出乎意料地大,手腕就像被铁圈箍住,动弹不得。
他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掰开,然后抖着双唇,半晌逼出两个字“放肆”
萧鸾突兀地笑了一下,他伸出一只手抚住帝王的腰身,然后将脸凑得更近,几乎鼻子要碰着鼻子了。
萧竞只觉得腰间仿佛有冰冷的蛇滑过,浑身一个激灵“放手。”
萧鸾不放手,也没有进一步地放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啧下章有肉,你懂的
、穷途末路
他真想要破罐破摔,霸占了他的身体,霸占了他的皇位,霸占了他所有的一切,那他就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动不了什么小心思。
可他胆怯。
他在外头再嗜血无情,再决绝刚断,在萧竞面前,总是瞻前顾后地迟疑着,唯恐走错一步,兄弟情分尽断,再也不复当初。
不仅得不到想要的,连原先所拥有的一切,都要尽数失去。
就在萧鸾迟疑时,萧竞却抬起未被制住的那只手,重重地击在他的胸膛上。
萧鸾只觉得心口猛疼,猛地往后退后两步。
那一拳,分明是打在了他心口的旧伤上。
他捂住心口,似乎想要说话,但张嘴便沤出一口鲜血了。
萧竞一下呆住,有些无措“小弟”
他喃喃唤他,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去扶他。
萧鸾勾起唇角,鲜血沿着上挑的唇线流了下来,汇在尖锐的下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看着他,眼神阴鹜而绝望,披着层层戾气,就像荒原上绝望濒死的狼。
萧竞被这样的眼神震慑当场,竟不能动弹分毫。
萧鸾又沤出一口鲜血,衣襟上淅淅沥沥,披满了鲜血。
但他似乎毫无知觉似的,向前走一步,再一步,然后再次握住萧竞手腕。
萧竞十分后悔方才的举动,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扶住他。但萧鸾顺势抱住萧竞,将自己染血的唇角,印在了萧竞唇上。
然后缠绵摩挲,伸出舌尖,缓缓扫过萧竞的牙齿。
萧竞惊得忘记反应,只觉得自己口腔里,渐渐充满了对方的血腥气,浓烈而疯狂。
他想要推拒,却发现自己被对方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侧开头,喘息而无措地说“小弟,放手。”
萧鸾没有回话,兀自将脸埋向他的颈窝,细细地啃着他的喉结和锁骨。
萧竞喘息一声,声音染上了薄怒“萧鸾,放手”
萧鸾的回应却是一把扯掉他的腰带,将手探入。
萧竞被那手冰得瑟缩一下,觉得腰间被那手揉搓过的地方,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恶心,是被冻的。
于是他在薄怒中岔开了思绪,心想小弟的手怎么冷成这样,分明是气血不足,实在该补补了。
一念之间,萧鸾已将他的衣服剥得只剩里衣。
萧竞觉得更冷了,想要推拒他,却不敢真使力气,唯恐又伤了他“萧鸾,住手”
萧鸾箍着他的腰,然后跪下来。
萧竞正在莫名其妙,忽然一阵快感从传来,自己的下体被湿润温暖紧紧裹挟住。
他无措地喘息了声,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谬而不可置信。
他低下头,看见小弟握着他的分身吞吐着。
对方的脸极其苍白,嘴唇又鲜艳欲滴地红润着,像浸着水的火簇,火辣辣地烫着自己。
他思绪混乱地将手放在小弟头上,扯住他的头发,不知该推拒还是迎合。
快感从下面一阵阵传来,从尾椎骨麻嗖嗖地窜到脑中,使得大脑噼啪作响,浑然没了正常思绪。
在纠结混乱中,他终于倾泻出来,双腿一阵脱力,坐在了地上。
萧鸾伸手扣住他的肩膀,然后将他摁倒在地上,缓缓压了上去。
他的桃花眼水色朦胧,眼梢又带着沉沉的戾气,嘴角尚余着鲜血和白浊。这一切映着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勾勒出难以言语的淫秽香艳的图景。
他攀爬到萧竞身上,长长的发丝迤逦着倾泻下来,铺了萧竞一身。
萧竞混乱地喘息着,觉得自己仿佛在阿鼻地狱,遇到了艳鬼索魂。
萧鸾低下头,再度吻上了萧竞的唇。
他唇齿间带着血腥的膻味,冰冷又柔软。
萧竞迷迷糊糊中,被翻了个身。
感觉到那冰冷而又柔软得唇,啃噬着自己的脊椎,一节一节,慢慢往下。
有冰冷的水滴,滴在自己赤裸的背脊上,或许是汗,或许是泪,又或许是血。
他试图去探究,抬眼只看到不远处地上的炭盆,掐金丝镶珐琅,柔柔地冒着热气。
那湿润感蔓延到股间,他低低喘息一声,大脑似乎清醒了一下,往前爬了爬,妄图挣脱,但立刻被萧鸾死死压了下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分开,然后有火热的物什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