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竞急得跳脚,几乎就要揪起刘豫章的领子“休整什么河清王在雍城孤军作战,独对三万敌军,你们四十万对着十万,还休整”
刘豫章张口欲辨,萧竞一手抓起脚边跪着的一个士兵“说,把你对朕说的话原样说给刘大将军听”
士兵叩首,抬头大声说道“我奉光禄勋齐大人之命,于雍城城破之时传信于陛下。河清王率三千期门军大破雍城,焚柔然皇宫大屠雍城。齐大人说,柔然军将不日回攻,河清王欲据城迎敌,死战雍城。柔然大军一分为二,力有不逮,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望陛下派军渡河作战,一战就成万载基业”
刘豫章张了张了口,正要说话,又被萧竞狠狠截断“听到没有柔然王率军北上回救雍城,柔然大军失却主将军心,你还给朕休整休整休整个屁”
萧竞向来注重皇家威严,此刻破口大骂,可见急到了极点。
刘豫章赤红着脸,支吾着说不出话,身侧的太尉林浥见状跪下,为柱国大将军解围“陛下,大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他说到一半,忽然有令使骑快马飞奔而来。令使手持靠旗,骑着神骏,一路无人阻拦地驰到萧竞面前。
靠旗是朱红色。在梁国,靠旗分为白、黄、朱、玄四种颜色,从浅至深,区分军情的重要性。颜色愈深代表军情愈紧要。
令使跃下战马,跪在地上,昂起头神情无比激动“禀陛下,臣奉光禄勋齐大人之命而来河清王于今晨率军大破柔然三万敌军,取了柔然王项上人头,俘虏柔然二万溃军。现正南下而来,欲袭柔然大军背部,与陛下成南北夹击之势齐大人说,臣到之时,也是河清王赶至之际还请陛下即刻发兵,共灭柔然”
萧竞听闻此言,一时竟愣在那边,片刻才转过头对着刘豫章等人大喊“传朕旨意,击鼓鸣号,即刻进攻”
刘豫章、林浥不再多言,立刻领命退下。
长长的号角声随即响起,横贯长虹。
萧竞发现自己手心全是虚汗,止不住地发抖。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亲自扶起那令使,温言问道“河清王可好”
皇帝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殿下一切安好”令使的眼睛发着光,话语虔诚得如同谈至神祗,“殿下武艺高强,虽孤身深入敌军,但取柔然王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
令使说着,声音越发激昂,仿佛创下不世功绩的人是他自己。
“好好”萧竞大笑,“好”
他大力拍着令使的肩膀,一个劲地重复着。忽然想到令一个问题,便问道“那两万柔然俘虏呢安置在哪了”
那将士怔楞了一下,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坑了。”
萧竞一愣“都活埋了”
见令使点头,萧竞心中微微一叹,有些埋怨小弟太过暴虐不仁。
萧竞又与那令使交谈了几句,林浥忽然骑马赶来,跃下战马回禀“陛下有一支军队从柔然大军背后切入,与我军前后夹击,柔然军一时大乱。那支军队,应是河清王所率。”
萧竞横刀跨上战马,神采奕奕“走朕也去看看”
李德拉住帝王的马缰,可怜兮兮地劝谏“陛下,前线危险,刀箭不长眼啊。万一”
萧竞懒得回话,直接一脚踹翻他,一抖缰绳便驰了过去。
一群将士立马上马跟上,守护左右。
萧竞一行浩浩荡荡地奔至前线,只见刘豫章坐镇中军,调兵遣将,四周厮杀声剑戈声汹涌刺耳,人影重重塞满眼帘,哪里看得到自家小弟。
刘豫章一见萧竞,立马下了战车,跪在他的脚前“陛下,刀箭无眼呐请陛下赶快退至军营中。”
他是两朝重臣,又兼之三军副统领,萧竞自然不能也一脚踹翻他。只能耐下性子,亲自扶起他“众爱卿在前线厮杀,朕怎忍独善其身于局外”
萧竞又极目远眺了一下柔然与梁国的边疆是平平坦坦一望无际的荒原,一眼望过去只能见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不死心,几步登上战车,满心憧憬地再次远眺还是密密麻麻厮杀在一起的人影。
于是他忍下脾气,温言问道“河清王在何处”
“回禀陛下,臣见那一支军队从柔然背后杀至,然后往敌军右翼厮杀去,再之后”
萧竞充满希望地问“之后呢”
刘豫章很耿直地答道“之后汇入人潮中,就无法区辨了。”
、兄弟 君臣
刘豫章很耿直地答道“之后汇入人潮中,就无法区辨了。”
萧竞一下梗住,然后怒道“那你还不派军右往支援”
“臣已派虎贲、中垒、射声三军前往支援殿下,请陛下放心”刘豫章花白的胡子抖了几下,然后忍不住劝谏,“陛下,前线危险,还请陛下退至后方。”
李德也不知什么时候赶到,闻言探出身,附和道“陛下,刘将军所说在理。陛下真有所闪失,等殿下回来了,奴才们不好交代啊。”
萧竞回首怒道“闭嘴”
这时林浥走了出来,欠身行礼“陛下,营地有瞭望台,陛下登高望远,河清王率三千期门军,左右厮杀,又定然醒目。陛下定可于敌军之中,将殿下区辨出来。”
萧竞重重地哼了一声,率着浩浩汤汤的一众人马,又赶了回去。
刘豫章重重舒了一口气,拍拍林浥的肩膀,老怀宽慰“林太尉,不愧是儒将,有勇有谋,后生可畏啊。”
萧竞在瞭望台上伫立半天,愣是什么门道都没有摸清。
荒野与苍穹在天际处交接,苍茫芒的一片,军队布满其间,互相切割、穿插、冲刺、突破。密密麻麻,仿佛蝼蚁,似乎悲壮。
只大概判断出柔然大军往后撤退,队伍开始被梁国大军冲散,然后包抄,围困。
萧竞在李德唠叨声中退下来,听着接连不断的捷报,草草用过晚餐,刘豫章便带着一众将士风风火火地走进帅帐。
刘老将军红光满面,眼神炯炯,一见到萧竞便猛地跪到地上,颤着花白的胡子抖着声音说道“陛下我军大获全胜啊”
萧竞从座上起身,扶起他“爱卿平身,且慢慢道来。”
刘豫章红着双眼“陛下,柔然左贤王已率军投降,右贤王率残军往高车国方向逃去。残军不到一万,不足为惧。从此天下一统,北疆太平啦”
萧竞喜不自禁,口中道好,眼光却往刘豫章身后众人瞟去,来回扫了几眼后,问道“河清王呢”
刘豫章回答“殿下率军追击右贤王残军去了。”
萧竞猛然变了脸色“你们怎么不拦着他他千里驰骋,杀来杀去,气都没喘一口,还要他去追击残军你们一个个酒足饭饱,倒安逸得很”
众将闻言,立刻一齐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呼罪该万死。
萧竞还想发作,但胜果当前,将士都劳苦功高,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怒气冲冲地走到案几前,俯看着偌大的羊皮地图。
高车,高车,高车
远在西疆,遥不可及。
残军到处流窜,他要往哪里追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萧竞用指节扣着地图上高车的位置,砸得檀木案几咚咚直响。
最后还是林浥站出来“陛下请息怒。河清王执意前往,臣等阻拦不力,还请陛下降罪”
林浥出身豪门,又是萧竞儿时伴读,先王时众子夺嫡,不顾家族反对,鼎力相助。与萧竞感情非同一般。
对此非同一般之人,萧竞是要给足面子的。于是他摆摆手,示意理解。
“河清王匆匆离开前,还丢了一人给臣等。”林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此人乃是豫宁长公主之子,柔然涪陵王元子攸。”
萧竞霍然抬首“此等大事,怎么现在才说他人呢”
林浥迟疑了一下“涪陵王昏迷不醒,太医正在诊治。”
萧竞知道自家小弟向来不太温柔,沉吟一下,嘱咐道“元子攸虽是柔然皇子,但好歹也流着大梁的皇家血脉。说起来,还是朕的子侄且好好看顾着,若是醒了,跟朕说一声。”
林浥称是。
萧竞抬手示意众将起身“朕欲移三十万柔然人于河内,再迁百万汉人于柔然,汉夷杂居,以安天下。”
柔然野蛮,半牧半农,劫掠为生。迁百姓化夷蛮安边境,上上策。
百年后,于不动声色间,柔然或已为大梁一大行省。
萧鸾与众人围着地图,商讨着战后事宜,不知不觉,夜已过半。
忽然间,帐帘被猛地掀起,夜风汹涌着涌进来,烛火一瞬间摇曳不止,映得帐内光影迷乱,群魔乱舞。
萧竞皱眉抬头,却见自家小弟站在帐门口。
萧鸾脸色煞白,眸子漆黑,像从炼狱里爬出来的魑魅。只见他大步跨将进来,将手中的物什一把放在几案的地图上。
萧竞定睛一看,那物什竟是睁眼怒目的人头,血淋淋地摆在桌上,一瞬间鲜血把地图淋漓个透湿。
“萧栖梧,你还知道回来”萧竞勃然吼道。
萧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着几乎带了委屈之色。
萧竞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他想到萧鸾罔顾皇令,擅自点兵出征,更是怒上加怒“你三更半夜不睡觉”
旁边忽然嗤的一声笑。
萧竞猛然滞言,循声望去,只见众将脸色怪异,一众憋笑憋得辛苦,林浥更是直接笑出声了。
萧竞脸色变了几变,吼道“都给朕滚出去河清王,你走什么给朕跪下”
帐内立即只剩了他们两人,烛火噼啪地烧着,映着里头两道人影,闪烁不定。
寂静片刻,萧鸾打破沉默“兄长这是柔然王人头,我答应过你。”
他见萧竞冷着脸,于是很不安地继道“臣弟无能,还是让柔然右贤王逃走了我本应该带着两个人头来见皇兄。”
萧竞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却依旧冷声说“你无能那整个朝廷上下,就全是草包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鸾,一发不可收拾地唠叨了“你就是太有本事了,把朕都不放在眼里了胆大包天,擅做主张,肆无忌惮带着三千孤军,倒是无所不敢为了你知不知道朕”他顿了一下,觉得教训时不应倾诉自己的担忧之情,徒然弱了气势,于是恶狠狠地补充“你看看自己,一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的样子,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萧鸾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闻言抬头,神色却异常认真“要不要我剖出来给你看看。”
萧竞只觉自己的心砰然一跳,说不出酸涩亦或欢喜。他扶起萧鸾,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又胡说什么天天不着边际,净是瞎说。让朕看看,你有没有受伤累不累疼不疼”他见萧鸾的神色异样,然后吞吞吐吐地犹疑地继续问,“饿不饿”
萧鸾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双唇,只觉得诱人非常,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凑上去,狠狠咬住。一时之间,只听得自己心脏在砰砰地狂跳。
、似乎情话
萧鸾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双唇,只觉得诱人非常,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凑上去,狠狠咬住。一时之间,只听得自己心脏在砰砰地狂跳。
萧竞吃了一惊,唇上骤痛。他向后躲开,抹了抹自己嘴唇,发现竟被咬出血了。
他哭笑不得,见萧鸾垂着长长的睫羽,孤零零站在那里,心下一软,很温言地责备道“好小子,嫌弃兄长啰嗦么还咬出血了。”
萧鸾闻言,缓缓抬起头,微微一笑。
萧鸾很少笑,笑起来却漂亮极了。
他是桃花眼,一笑便月牙似的弯起来,眸中水光流动,迷迷蒙蒙,含情脉脉似的。
萧竞一把将萧鸾搂在怀里,狠狠勒住“以后不许这么吓我,知道了么”
萧鸾闷闷应了一声。
萧竞拥着他,缓缓摇晃着,像是小时候搂着小弟哄他睡觉一样。
他觉得自己真像一只老母鸡,扑腾着翅膀,恨不得将小弟一直罩在翅膀底下。可小弟不是小鸡仔,而是只狼崽子,自己再用力,再用心,渐渐地再也罩不住他,护不了他。
萧竞被自己的比拟逗乐了。摸摸自己的嘴唇,嗯,有时还得被小狼崽子咬上一口。
萧竞很温柔地笑着“小弟。”他低声唤。
萧鸾从他怀中抬起头,温顺地看着他。
真像个毛茸茸的小鸡仔。
“这次你立了大功,要什么奖励”
萧鸾垂下眼帘“我只要兄长。”
萧竞闻言呵呵直笑“看不出来,你倒挺会哄人开心。”他蹭着小弟鬓角,“回去后,朕封你一字并肩摄政王。朕再把扶风、河内二郡封给你如何那二郡可是全国最富庶的地方。”
他边说边摇着萧鸾,像抱着婴孩“然后朕把沐容迎为皇后。她一个人在京城,肯定在担惊受怕。这些年,当真是累了她了”
萧竞发现怀中人骤然僵硬,便低下头,问“怎么了”
萧鸾脸色雪白,但双颊却缓缓腾上殷红的云霞,诡异地明艳着。眸子深不见底,蒙着冷冷的水光,看起来既无情,又多情。
萧竞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吻上了他的眼睛,感受到唇下的睫羽蝴蝶般乱颤。
然后,红晕不仅仅布上了萧鸾的双颊,还爬上了他的耳朵。
萧竞正要笑话他,却被萧鸾一把推开了。
萧鸾冷着脸,霍然转身,将萧竞撇在原地,大步跨出了帅帐。
萧竞愣在那里,有些伤心。心道小弟果然大了,不愿意再与自己过分亲近了。
他看着几案上血淋淋的头颅,一阵心烦气躁,大声唤道“李德”
没人应。
狗奴才,撒蹄子欢跑到哪里去了
“来人”
侍卫闻声入内。
萧竞指了指乱七八糟的桌子“都收拾了,人头给我装匣子里去。”
侍卫手忙脚乱地整理,他绕过屏风,和衣躺在榻上。
正迷迷糊糊打着盹,李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陛下”李德唤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萧竞迷糊着睁开眼,不悦道“又有什么事”
李德眼里已经含着泪光“殿下方才在帐外吐了老大一口鲜血,还不让奴才禀告陛下。奴才唤了太医给殿下诊治,太医说是伤了心脉。奴才看那伤口,那伤口,都快见骨了”
萧竞骤然起身,神情惊骇“混账奴才,这种大事,怎么现在才说”随即披衣而起,风风火火往外冲。
萧竞掀帐入内,太医正给萧鸾包扎。
只见一道伤口,横贯了整个胸膛,劈过心脏位置,血淋淋地张着大口子。萧竞一时怀疑扒开那伤口,能直接看见跳动的心脏了。
萧鸾的胸口看着单薄孱弱,衬得那伤口愈发骇人。太医倒的药粉,也立即被鲜血冲得七七八八。
萧竞走上前,感觉那伤口就像劈在自己心口似的“怎么回事”
萧鸾睁开眼,抢了太医的话,轻描淡写地回答“又裂开了,不碍事。”
“不碍事这叫不碍事”萧竞勃然大怒,忽然想到那伤口说不定是自己方才勒裂的,气焰立马落了下来。
他坐在床侧,问着御医萧鸾的伤情。等着御医包扎完毕行礼退出,方小心翼翼地为小弟盖上被子。
“小弟,”他叹息一声,“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萧鸾垂着长长的睫羽,脸色在烛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萧竞伸手捧住着小弟的脸“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一声不吭的。”
萧鸾抬起头,目光幽深“外伤而已,不算什么。”
“还不算什么再深点,你就能应了你那句胡话,能把心给我看了。”萧竞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兄弟俩都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但萧竞有一双斜飞的剑眉,英气的眉宇压住了眼眸的缱绻之色,只显得更加明朗俊美。
帝王笑弯自己一双桃花眼,像个大男孩,完全没了向来刻意追求的威严气概。
萧鸾怔怔看着他,半晌方说“兄长,你真好看。”
萧竞止住笑“你这马屁拍得当真拙劣,论好看,谁都比不上小弟你。你长得像母妃。”
“可母妃还是失宠了。”萧鸾毫不客气地回道,“况且男生女相,实在丑陋。”
萧竞横眉怒道“胡说。朕的河清王,自然是世上最好看的。朕还怕全天下,找不到一个够格的河清王妃。”
这话近似情话了。
很肉麻,萧鸾自然听得浑身酥麻,受用无比。
萧鸾逡巡着犹疑着目光,轻声问“那是我好看,还是顾沐容好看”
、似乎暧昧
萧鸾逡巡着犹疑着目光,轻声问“那是我好看,还是顾沐容好看”
这一下难倒了萧竞“她是女人,你怎么和她比”
萧鸾微昂起头,倒是倔上了“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萧竞知道自家小弟的心眼小,怕他回头给沐容小鞋穿,于是立马斩钉截铁地回道“自然是小弟最好看。 ”
萧鸾细细凝睇着萧竞,心想,兄长说起好话来一套一套的,怪不得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顾沐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萧竞扶着萧鸾躺下,温声细语地问“你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吧,快睡吧。”
萧鸾合起眼“兄长陪我。”
萧竞躺在萧鸾身侧“自然。”然后侧过身,细细审视着自家小弟,“伤口疼了叫朕。”
萧鸾低低应了一声。
他心中极其贪恋现在的时刻,几乎不忍睡去。然后迷迷糊糊地后悔,后悔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当初自己助他当上皇帝,或许是没下狠心杀了顾沐容
他愿意一生一世留在这荒僻的边疆,只要身边有兄长。
但只是奢望而已。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沉沉睡去。
萧鸾发起来高烧,终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连三军庆功宴都错过了。
萧竞从宴席上回来,熏染着一身的酒气,进入营帐中。
由着侍从为他脱去外衣,萧竞喝过醒酒汤,便坐在萧鸾身边“这边疆的烧刀子真是厉害,能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朕差点就醉了。”
他接过李德捧来的暖炉,烘着双手。虽是初秋,但北疆的夜晚冷极了。
确定自己双手暖了后,萧竞抬手摸了摸萧鸾的额头脸颊,觉得高温降下来不少,满意地点头道“若是你喝,定然醉了。然后拉着朕的衣袖,喋喋不休。”
“那过几日,兄长定要陪我喝烧刀子。”
“定然。今日大犒三军,可惜你不在,不然你就是最威风的一个。”萧竞说着,将暖炉塞进萧鸾怀中。
萧鸾随手握住兄长双手,一起偎在暖炉上“三千期门军,只剩了一半回来。活的加官进爵,死的也应树碑立传,荫其子孙,耀其家族。”
萧竞微笑着看着他“那是自然。还有齐熙,朕欲升他为禁军都统领。”
光禄勋不过掌握着期门和羽林两军,维护皇宫秩序,但禁军都统一手掌控京畿安全,维护的是整个盛都的安危。
齐熙将拥有相当炙手可热的权势。
齐熙是萧鸾的旧僚属,是由一个小兵被萧鸾一手提拔上来的。萧鸾为皇子时,亦为光禄勋,离职后,钦点齐熙接任。满朝文武,都视齐熙为河清王心腹。萧竞此举,也昭示着自己对萧鸾的恩宠和信任。
萧鸾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两人默默地依偎在一起,像所有人间兄弟一样。
“小弟。”萧竞打破沉默,“朕想了想,回去许你一门婚事如何你也不小了,合该成家立业了。”
“我不喜欢女人。”
萧竞今日脾气倒是格外好,听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语也不生气“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你萧鸾留个后,好接你河清王的爵位封号。”
萧鸾冷冷回道“不稀罕。”
萧竞有些薄怒“你怎么总是不知好歹。终日一副冷冰冰地样子,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朕捂热了。”
萧鸾浑身僵住,内心深处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恐慌。他颤抖着唇瓣,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萧竞看到他露出罕见的无助迷惘神色,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过,捧住他的脸,哄道“这次朕学了你,也尽瞎说了。你不愿意娶就不娶吧,朕看全天下的女子,也没几人配得上你。”
萧鸾蜷缩在被窝里,眼中是琉璃般的色泽,仿佛含着泪光。
萧竞愈发后悔了,觉得自家小弟可怜又可爱,怎么会冷冰冰自己真是闭着眼睛胡说八道了。他又哄了几句,然后直接上了萧鸾的床,挤在一起睡了。
萧竞喝了烈酒,一下子便睡了过去。
内侍体贴地吹灭了烛火,退了下去。
有月色朦朦胧胧地洒进来,萧鸾看着兄长的睡颜,俯低低唤了一声“兄长。”
萧竞毫无反应,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我喜欢你。我爱你。”萧鸾搁搁绊绊地说,然后在夜色中脸红了。
他低下头,在萧竞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然后划过鼻梁,小心翼翼地落在对方的唇上。
萧竞的唇带着甜甜的酒气,是想象中的温暖。
萧鸾红着脸,紧张地与他的唇贴了一会儿,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你怎么会觉得我铁石心肠他悲哀地想。
但自己确实是铁石心肠,让别人来说,是蛇蝎心肠也不为过。只对着一个人就剩下满腔柔情了,偏偏那人无知无觉。
萧鸾偎入萧竞怀中,搂住对方腰身。
萧竞腰身细窄瘦削,热气隔着亵衣腾腾漫过来。
萧鸾缓缓摩挲着。
腰身虽精悍,却也脆弱无比,只要他愿意,一掌下去,兄长就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再也不会被顾沐容抢走了。
“别闹”萧竞忽然低谙着嗓子沙哑地说道,一手抓住萧鸾的手,“怎么还不睡”
萧鸾的心猛地一跳,慌乱中抬起头细细审视对方神情,见萧竞只是迷糊地半睁着眼,稍稍安下心“白天睡得多,现在没睡意。”
萧竞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滚烫的气息喷在萧鸾脸上。
毫无疑问,萧鸾的脸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没人没留言,不给肉
、欲火
毫无疑问,萧鸾的脸又红了。
萧竞无意识地捏着萧鸾的手,缓缓揉搓,将额头靠在萧鸾额上“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烧了”
萧鸾颤着气息,回答“没有。”
两人的唇近在咫尺,气息相互缠绕。
“兄长,”萧鸾抖着声音,“我有些难受。”
萧竞紧张起来“哪里难受了”
萧鸾艰难地吞咽一下“说不清。”
萧竞的手探向萧鸾的胸膛“胸口又疼了”
却无意间碰到一个坚硬火烫的物什。
萧鸾浑身猛地一颤,气息大乱。
萧竞低声笑了起来“还说不要娶妻嗯”
萧鸾通红着脸,紧紧抿着唇。
萧竞见状也不再逗他,伸手握住那物什,缓缓揉搓着“这几天你补药吃太多,又成天躺床上,上火很稀松平常。朕又不会笑话你,脸红什么”
萧鸾低低应了一声,气息凌乱,声线缠绵,竟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意思在里头。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推拒。
萧竞一只手止住他,一只手继续动着“憋着对身体不好。”
萧鸾湿润着双眸,低低喘息,然后将头凑近萧竞肩窝中,一口咬下去。
萧竞也浑身一颤,感受到手中的湿润,一瞬间竟腾起要将小弟狠狠压在身下肆意揉搓的念头。他极力地压制自己,但沾着酒意的身体却有点不受控制,一翻身便将萧鸾压在身下。
自己的坚硬也顺势抵在对方小肚上。
两人都喘着粗气,不知所措地迷乱着。
萧竞狠狠勒着萧鸾,忽然想起对方伤势,立马松了手。
“小弟,”他喘息着说,“你也帮帮我。”
萧鸾将手伸过去,笨拙而颤抖地着。
这哪是灭火,分明是煽风点火。
萧竞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搂过萧鸾,褪下双方亵裤,将自己的坚硬埋入萧鸾的大腿中,然后并紧他的双腿,开始了进攻。
萧竞知道自己在亵渎小弟,或许小弟回过神后会很生气,但他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两个人狠狠地交缠在一起,半晌,萧竞释放在萧鸾腿间,淋淋沥沥的白浊洒满了萧鸾的大腿腰腹。
然后两人相拥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萧竞醒来,看着乱七八糟的被窝,英明神武的帝王有了一种想撞墙的冲动。
萧鸾也醒了,迷迷瞪瞪地望着萧竞,桃花眼含着水光,看起来软软怯怯,小媳妇似的。
萧竞被自己的想象煞到,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朕昨天喝醉了这些不成体统的事情,小弟,我们忘了吧。”
他不敢看萧鸾的神情,只匆匆地穿戴整齐,像个愉后不敢负责任的负心汉一样,仓皇逃了出去。
萧竞来到自己的皇帐,一眼就看到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火更旺了。
他喝着内侍递上的清茶,随手翻了几本奏折,竟有两本是弹劾萧鸾的,要求取消其一字并肩摄政王的封号。
藐视圣上、居功自傲、放纵手下、治军不严、肆无忌惮看奏折里的词汇,萧鸾简直是罪无可恕,就差赶明儿起兵造反了。
虽然自家小弟的确当得起这些评语,但萧竞还是一一驳回这些奏折。
正当他伏案疾书时,李德过来禀告,涪陵王求见。
萧竞对这个涪陵王相当有印象,上次见面还顶着满脸惨不忍睹的鞭伤,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谢主隆恩。
他颇为害疼地龇了龇嘴,自家小弟真是过火,把好好的皇子抽成这样,好歹也是外甥不是
元子攸进帐行礼,一张脸倒好了很多,只剩下淡淡的疤痕。
萧竞抬手,示意平身。然后挂上威严慈祥的微笑,开始寒暄“子攸此时见朕,可有要事”
“臣侄特来谢恩,多谢陛下善待臣侄。”元子攸口中说着感谢的话,脸上却冷冷的。他顶着一张小白脸,横眉冷目的,倒有几分与萧鸾相似了。
萧竞心感亲切,自然不以为忤“你是朕的外甥,不用多礼。这药是宫中秘药,御医手法也是高超,再过几天便能好全。”
他说着,合上奏折,示意李德上茶“来,子攸坐吧。这几日呆在军中,可还习惯”
元子攸坐了下来,手上碰上热烘烘的暖茶,脸色柔和起来“都好。”
热气暖暖地腾上来,熏得他的脸开始红润。他抬眸望着萧竞,有些迟疑“臣侄有一事相求。”
“尽管说。”
“臣侄不想当柔然王了。”
萧竞没想到有人会撇着皇位不要的,于是柔声劝道“柔然王室经战乱死伤无数,皇子只剩下你一人,除了你,还有谁能登皇位”
“左贤王不是很好的人选么。我年幼无知,无甚经验,怕担不起皇位。”
萧竞轻抚着双手,心想这涪陵王果然天真,没愧对市井流言“柔然久经战火,亟需静养。左贤王元凌过于好战,于家于国,都无益处。朕自然信你能将柔然治理妥当。况且,你我先前缔结密约时,子攸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既天真又愚蠢。”萧鸾骤然掀帘入内,冷冰冰地抢着回答。
萧竞被他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元子攸也愣在那里,然后气得脸色通红。
萧鸾走上前,抢过萧竞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不过你若是聪明些,我在雍城就宰了你。”
他悠悠地将茶杯放回桌上,看着元子攸,下了结论“你该庆幸。”
元子攸怒目而视,气得结巴“你你”
萧竞试图安慰,萧鸾又抢过话“你该退下了。”
元子攸怒气冲冲,甩手而去。
“萧栖梧”萧竞连名带字地怒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众侍从见帝王发怒,立刻跪在地上。
萧鸾只冷淡地垂下眼帘“不过昔日的落魄皇子,将来的傀儡皇帝,兄长你哄他做甚么”看到内侍都识相地退得无影无踪后,再次犀利地下了评语“闲得慌。”
萧竞被气得霍然起身,抓起手边的奏折,然后狠狠拍在案牍上“萧鸾这奏章上说你藐视圣上,肆无忌惮,还真是字字珠玑啊”
萧鸾一脸冷淡地拿起奏章,扫了一眼“原来是刘豫章那个老匹夫。”他看着兄长怒气勃发的脸,又火上浇油一把“整天挑拨离间,看我灭了他。”
“你是不是要把满朝文武都灭一遍说话夹枪带棒,做事不知收敛,你要把朕活活气死”
萧鸾看着他,忽然张臂抱住对方“兄长,你不能不要我。”
他说这句话没头没尾,把萧竞弄得莫名其妙,怒火窜在那里也是不上不下。
只是电光火石间莫名想到昨夜的荒唐事,萧竞一下子浑身僵硬了。
“小弟,你在胡说什么。”他这句话问得干巴巴,只一味地不愿深想,“你先松手。”
萧鸾箍得更紧。
“松手”萧竞的声音近乎严厉。
“兄长”萧鸾拖着声音轻唤,几乎有了乞求的味道。
萧竞急得满头大汗,心也砰砰直跳着,直觉得要被萧鸾拖曳着,拉到深不见底的地狱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人,请吱一声,好歹也是鼓励,对不。这年头单机版晋江,不太好耍啊
、第章
萧竞急得满头大汗,心也砰砰直跳着,直觉得要被萧鸾拖曳着,拉到深不见底的地狱中去。
恰在这时,李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陛下,林浥林太尉求见”
萧竞长舒了一口气,顺势仓皇地推开萧鸾“见。”
林浥掀帘走进来,未语先笑“原来河清王也在这里,哦,现在该称摄政王殿下了”
萧竞正了正领子,清清喉咙“林太尉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