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叶翔。朱颜俏脸一红,羞涩的开口,模样甚是可爱。
李琎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也忍不住笑起来,问道是羽林军?
恩,右羽林军,也算是个……小官吧!朱颜红着脸回答。
李琎眨眨眼,心道果毅都尉还算小官?不过见朱颜害羞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李琎一进屋,就见叶翔站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人,正是哥舒碧。
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李琎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连忙扑上前去。
哥舒碧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也很苍白,身上的衣物还带着血迹,左边肩膀被层层布条包扎得严严实实。
床边的小凳子上摆着个脸盆,里面都是血水,上面横搁着一枝染血的利箭。
李琎见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慌意乱之下,又是生气,又是着急。
这个突厥蛮子怎么就不听人话呢?
明明知道安禄山府里戒备森严,还非要去行刺,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
他又急又担心,一怒之下揪住哥舒碧衣领就使劲摇晃,你这个突厥蛮子!要我说多少次才肯听?你敢死?你敢死我就给你戴一头的绿帽子!够胆你就死死看!
李琎正掐住哥舒碧脖子使劲摇,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就紧紧抱住了他。
哥舒碧哭笑不得的睁开眼,满头黑线,我还没死!
诶?李琎瞪大了双眼,可是我看你都快没气儿了啊!
谁说没气儿?我好得很!哥舒碧对怀里的小情人简直无计可施,虽然左手受了伤无法活动自如,但右手还是能把李琎抱个满怀,我要是再不出声,头上就不知要被戴上多少顶绿帽子了!能不出声吗?
哼!李琎涨红了脸,却并未挣扎,任由哥舒碧抱着,突然想起来叶翔、朱颜还在一旁,又连忙把哥舒碧推开。
哥舒碧猝不及防,也许是碰到了伤口,皱起眉头呻吟一声。
哪里疼?李琎见状慌忙问道。
还好。哥舒碧摇摇头,不碍事。
这时候,一直被晾在旁边的叶翔和朱颜才终找找到机会开口。
那一箭的力道甚是厉害,好在哥舒兄身子骨健壮,倒还不怎么要紧,只是有段时间不能用左手了。叶翔道。
这样啊……李琎这才放下心来,但旋即想起来一件事,二话不说又一把揪住哥舒碧,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是不是当真去安府了?
……哥舒碧只能陪笑。
就知道!李琎气得牙痒痒,恨恨的推了哥舒碧一把,你这个一意孤行的突厥蛮子!
他向来就这样,牛脾气上来谁劝都不听。一旁,朱颜见缝插针的开口道昨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才只是中了一箭,算是上辈子修来的好运气了!
哥舒碧却沉声缓缓道燕大个子死得那么冤枉,要我视而不见,做不到!
朱颜闻言咬咬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转过头去紧紧拽住了叶翔的衣襟。
叶翔大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低声安慰道别伤心了。
随后,他抬头对李琎道昨晚哥舒兄冒险进入安府,好在他武艺高强,不然只怕就要陷在里面。说着忽然咧嘴一笑,上头为了巴结安禄山,特地把我派去,却不料正好帮了哥舒兄的忙,助他脱身。
虽然叶翔尽量说得平静简单,但李琎也可以想像得到,昨晚形势是如何的惊险,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哥舒碧一眼,才起身对叶翔行礼,昨晚真是多亏叶都尉,救命之恩,本王先行替这蛮子谢过。
叶翔笑道王爷不必客气,叫我叶翔就好,都尉这劳什子的虚名我也懒得再担着。
此话一出,哥舒碧顾不得伤口疼痛,连忙问道怎么?你不干了?
当然。叶翔笑得爽朗,难道要我跟着那个只会拍马屁的上司,整天忙着去舔安禄山和杨国忠的脚丫子不成?
他话说得有些粗俗,朱颜不禁愠愠的推了他一把,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可李琎和哥舒碧却都笑了起来。
叶翔对朱颜甚是宠溺,不但一点也不恼,反而笑呵呵的,一派的好脾气。
四人笑了一会儿,哥舒碧先收敛了笑容,对朱颜道朱颜,你能出去看看,这附近有外人吗?
朱颜眨眨漂亮的大眼睛,怔了一怔,不过聪明如她,马上就明白过来,知道哥舒碧是有要紧的话要对李琎说,当下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见朱颜出去了,哥舒碧这才收敛了笑容,正色对李琎道安禄山怕是有二心。
你说什么?李琎闻言大为震惊,瞪大了双眼,惊疑的看向哥舒碧。
哥舒碧皱起眉来,一想到昨晚的惊险,就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肩,咬牙道天网恢恢,让我侥幸遇到叶兄弟,不然只怕早被安禄山灭了口。
这时候,李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昨晚去到底是做什么的?
本来是想杀掉安禄山。哥舒碧倒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却不料正好听到安禄山与安庆绪的密谈,被他们发现了要杀我灭口。
安庆绪?李琎大叫出来,怎么是他?
不会吧?那个温和有礼的安二公子?
听到李琎的叫声,哥舒碧抬眼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转瞬即逝。
倒是一旁的叶翔开了口昨晚确实是安庆绪带人四处搜查哥舒兄的行踪。
哥舒碧点点头,苦笑道是我大意了,没料到安庆绪武功如此之好,交手的时候就吃了亏——他一边说,一边指指自己左肩,这伤口,也是拜他一箭所赐。
幸好射得偏了点,没伤到筋骨,不然哥舒兄这条胳膊可就废了。叶翔也是一副庆幸的口吻。
李琎却沉默了下来,心中思绪万千。
那位斯文秀气、温和腼腆的安二公子,居然能伤得了将门出身的哥舒碧?实在是……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哥舒碧居然说安禄山有二心!那人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备受玄宗陛下恩宠,难道还不满足,想要造反不成?
虽然心中半信半疑,可一想到安禄山如今是三镇节度使,兵权独揽,李琎也不禁汗流浃背,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以安禄山如今的权力,若是当真反了,便是社稷之难、生灵之灾!
李琎再怎么信任哥舒碧,但此事关系实在太大,也不得不慎重起来,再度问道你昨晚听见安禄山的密谈?
是的,亲耳所闻。哥舒碧点点头。
可有证据?李琎又问。
哥舒碧苦笑起来,若是能弄到证据,我还会是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吗?连命都差点搭了进去!
……李琎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这可不好办呢?毕竟口说无凭,就算我相信你,又如何才能去说服陛下呢?
哥舒碧闻言不禁叹口气,许久,又道安禄山私造绯紫袍和鱼袋,难道还不算证据?
算,当然算。李琎看了他一眼,问题是,安禄山会傻乎乎的把那些东西藏在自己府里,等着你去搜不成?
哥舒碧顿时哑然。
几乎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得到在经过昨晚的混乱之后,只怕安禄山早就把那些违禁物连夜藏匿了起来,就算马上去搜,也只会是一无所获。到时候指证安禄山不成,倒会被反咬一口,扣上个诬陷的罪名!
在场三人皆知此事困难,都分别沉默了。
许久,李琎才缓缓开口说暂且不说安禄山,倒是你,惊动了他们,现在处境有多危险你可知道?
知道,哪会不知道?哥舒碧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安禄山与安庆绪应该并未认出我来。
这倒是。李琎点点头,应该暂时不会连累到哥舒将军。
一听李琎提起自己父亲,哥舒碧就忍不住抱头,要是爹知道我昨晚擅自去了安府,非把我揍一顿不可!
见哥舒碧纠结的模样,李琎与叶翔都忍不住使劲翻了翻白眼。
你既然怕哥舒将军责骂,那怎么还敢自己跑去行刺?李琎一指头戳在哥舒碧额头上。
燕大个子的仇,我是非报不可!哥舒碧侧头避开,反手抓住李琎的手指,正色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必急在这一时?李琎把手抽了回来,担心的说道安禄山定然不会放过你,你不如先离开长安避避风头?
不要!哥舒碧强着脖子,一口就拒绝了李琎的建议。
李琎哭笑不得,你听听人话会死吗?
这个突厥蛮子,什么时候闹别扭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犯了牛脾气?
要走也要等报了仇再走!哥舒碧性子强起来也够固执的,对李琎的苦口婆心完全听不进去。
等你报仇?等到那时候,你还有没有命都成问题!李琎恼怒起来,你给本王连夜就走!不!马上走!走得越远越好,去潼关找你父亲,要不就回突厥去!
难道就任由安禄山狼子野心,逍遥法外?
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理,你现下必须离开长安,马上就离开!李琎吼道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就缺胳膊少腿的,或者干脆就成了一具尸体!
哥舒碧见硬的不行,连忙陪上笑脸,讨饶道小花奴你真狠心!就这么急着撵我走不成?
少废话!李琎冷哼一声,叶翔,动手!
话音刚落,一直守候在旁默不吭声的叶翔就一掌劈在哥舒碧后颈上,顿时把他打晕了过去,咕咚一声倒在床上。
虽然是自己示意叶翔先下手为强的,可当真见到哥舒碧被打晕,李琎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连忙上前查看,同时担心的问叶翔,这……这不会打出什么事来吧?万一下手过重,打傻了可怎么得了?
叶翔挠挠头,这个……我控制了力道的……应该……应该不会有事……呃……
这时候,朱颜又进来了,正好看到哥舒碧翻着白眼昏死在床上,这一幕让她也不禁张大了嘴,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王爷您真打啊?
不然怎么办?这突厥蛮子听不进人话,怎么都不肯走!李琎见哥舒碧无恙,才放下心来,又对朱颜道最好是马上就把他送出长安,回到突厥哥舒部落,安禄山就鞭长莫及了。
没错。朱颜点点头,便看向叶翔,行李和盘缠我早已备下,翔哥,这突厥蛮子就拜托你了。
妳放心吧!叶翔咧嘴一笑,又对李琎行礼道王爷若是信得过在下,叶翔定把哥舒兄好生送回突厥。
李琎一手抚摸着哥舒碧面庞,听见叶翔的话,仰头看着他,许久,才缓缓说了一句,不是我信得过你,是他信得过你,所以我也相信你。说完,再度低下头去,凝神细细的看向哥舒碧。
虽然是他要哥舒碧离开的,可是分别在即,心里竟是千丝万缕复杂的情愫交缠在一起,不知该从何理起。
哥舒碧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舍得吗?舍不得吧?
下决定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心里像是突然空了一块的人也是自己?
一旁,叶翔与朱颜见李琎依依不舍的表情,早知趣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李琎与哥舒碧两人。
李琎又定定的看了许久,突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不舍与依恋。
然后,他俯下头,将唇印在哥舒碧的唇上,亲了很久,才缓缓松开。
你这个蛮子!要是敢死在半路上,我就给你一顶接一顶的绿帽子戴,让你在下面都满头绿油油的,听到没有?答应我,一定要好生保重自己!
虽然是在昏迷之中,但哥舒碧像是隐隐听到了李琎的话似的,眼皮动了动,再度陷入无意识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