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成亲後半年,太子妃怀孕,九月产下双生子,便是怜更和凤殇。
终究是……迟了半年啊……久久,凤殇低低呢喃出声。
宫中传言,早跟当初不一样了。
珞王大难不死,被皇帝找了回来,软禁在宫中。
这种传言,早晚是要传到毓臻耳里的,到时候,他还能相信自己麽?
朝中也是一帮功臣虎视眈眈,若是让他们抢了先机,先找到这位哥哥,指不准便要把自己从皇位上拖下来了。
听话的少年,总比自小学习帝王之道的人要好控制。
想到这里,凤殇不禁自嘲一笑,原来即便是哥哥相让,这皇位,也终究不该是他的。
门外传来一阵轻敲,凤殇顿时正了色,问谁?
眠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夹杂著一丝担忧皇上?
凤殇正是心烦,想也不想便吼了回去滚下去!
话吼出来,却又有点後悔了,听著门外眠夏远去的脚步声,张了口却叫不出声来。
半晌,他才慢慢伏在书案上,把头埋在双臂间,再不动一分。
……
瑾,你会成为天下之主的,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但你一定要站在天下之颠,俯视苍生。
瑾,到今日,我们还有是不能失去呢?
瑾,我会不惜一切为你取下凤临,从此以後,这天下便是你的了。这些年,你我一样,都只为得到这个天下而活,失去天下,你就什麽都不是了。所以,好好守著吧。
……
好一阵,凤殇才坐了起来,吸了口气,翻过一张信笺,匆匆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写到最後,他的唇边也渐渐浮起一抹浅笑,拿过信封装上,才叫了一声眠夏。
过了一阵,门被推开了,眠夏迟疑著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奴婢在。
凤殇脸上微微一僵,敛去了笑容,扬了扬手中的信拿下去,遣人马上送去静王府吧。
是。眠夏应了,走上来接过了信,行过礼,没说什麽便又退了下去。
凤殇下意识地低声道朕若是道歉,静王就会不生气了吧?
眠夏却已经走出了门口,反身掩上,似是没听见。
凤殇哼笑一声,似是不在乎,一边揉了揉眉心,便又拿过一旁堆成小堆的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醉若成欢 第十三章
一直到夜深,批下最後一个字,凤殇长吁一口气,才发现已三更了。
腹中空虚,他才想起一晚上顾著密报之事,连著闹了一顿脾气,眠夏没再来问自己要不要传膳,便一直没吃过一点东西了。
挑眉轻笑,好一阵,他才微微变了脸色,扬声道眠夏!
眠夏推门而入,有点错愕地看著凤殇脸上的失措。
凤殇慌忙掩去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问那信送去了?
眠夏看了他一眼,只是低头已经送去了,静王回话,说王府中有人病倒,今夜不便进宫,请皇上恕罪。
凤殇目光一冷既然有回话,为什麽不说?
王府中有人病倒,若不是借口,就恐怕是小柳病了吧。每次见那少年,倒看不出什麽病来,只是分明就比别人弱三分,说起来,倒真是跟自己哥哥有点相像。
眠夏听他语气沈了下来,忙道静王说了,皇上今天累了,这些话明日再回,免得皇上再分心劳累。
心里郁结,眠夏却分明没有错的,自己平日任毓臻放肆,眠夏也是知道的。沈默了一阵,凤殇才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眠夏站了起来,又迟疑了一下,终於道还有一封信,一并送来的。
凤殇一怔拿来。
眠夏从怀中取出信来,送到凤殇面前,凤殇匆匆拆了信,一打开,看到的却不是毓臻的字迹。
圣意难测,一时冷落一时讨好,皇上当大哥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麽?
还是皇上始终以为只有您付出了,大哥没投入半分?
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是从语气间,便能猜到写信的人应该是小柳。凤殇拿著那张纸,再没有一动。
眠夏在一旁看得心慌,终於忍不住叫了一声皇上?
凤殇始终没有哼声,过了很久,才缓慢地将那信收好,抬头一笑你下去吧,朕累了。
那麽奴婢伺候您就寝……
不必了!凤殇突然喝了一声,见眠夏一愣,才又一笑,时间不早了,朕在这里将就一阵,等四更天後,你就来叫吧。
是。眠夏应了,犹豫一阵,才走了开去,将两旁的灯一一打灭。
凤殇坐在椅子上,看著如豆的灯火一点一点暗下去,只觉得眼前慢慢地模糊成一片,喉咙哽得难受。
无声地张了张口,他以为自己哭了,伸手去拭,才发现依旧是干的。
夜色渐去,眠夏看了下天色,才示意刚换过班的宫人准备梳洗之物,一边敲了敲门,等了一阵,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含糊的低应,才推门走了进去。
刚开了门,还能看到凤殇伏在书案上,似是未醒,等眠夏走了两步,便看到他猛地坐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
皇上,快天亮了。眠夏低声开口。
凤殇应了一声,半晌才坐起来,任眠夏走过来伺候。
皇上昨天一夜没吃东西,奴婢让人传了清粥,皇上吃过了再上朝吧?
不饿了,回头再吃吧。
眠夏见他垂了眼安静地坐在那儿,便忍不住试探著问皇上可是为了静王的事失了胃口?
凤殇像是一僵,随即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啊。一会下了早朝,朕就到静王府去,说是没吃早饭,他总不至於把朕赶出来。
何必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眠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她自小就伺候在凤殇旁,虽然从未如何亲近,对凤殇的了解总是比别人多上三分,料想那话说出来,不过是白惹了他生气,只能暗叹了一声,不再开口。
一入朝堂,就分明地感觉到殿下的目光不同了,凤殇脸上依旧一派平淡,等百官行过了礼,才慢慢扫过殿下的人,最後目光落在太保成叔延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太保似乎有事上奏?
成叔延沈吟了一下,才出列走到殿中,扑通一声跪下去,把殿上殿下都吓了一跳。
凤殇微微眯了眼,道太保这为的是何事?
成叔延稳声道臣有事要奏,先请罪。
为什麽?
因为臣所奏之事,关乎新科状元,状元是皇上钦点,皇上又格外信重,老臣这一奏,怕要触犯天威了。
凤殇盈盈一笑太保的意思,倒像是朕非要偏袒状元似的。
臣不敢。
沈默了一阵,凤殇算著时机差不多了,才又开口尽管说吧,朕恕你无罪。但是,若是存心诽谤,自然不可轻饶。
谢皇上!成叔延又是一拜,站了起来才恭谨地道,臣最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凤临境内有人自称是凤临前朝皇子,不断拉拢人心,有意谋反。
凤殇目光一凝哦?这事居然不是由涟王上奏,反而由太保来说,倒真是有点稀奇了。
皇上明鉴,这种事近两年在凤临时有发生,涟王本职就在镇压乱党,这样的事自然不必每次上奏。臣要奏的,是另一件事。
说重点吧。凤殇皱了眉。
是。据臣所知,这次的乱党头目,与新科状元关系非比寻常,状元对自己的出身一直隐瞒,现在看来,内里必有阴谋……
太保的话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凤殇眼中一冷,让成叔延顿时住了口,太保所奏的这事,也不过说明一个事实罢了。
皇上?成叔延一愣。
凤殇笑了笑那就是这次的乱党头目,确是一名皇子。
见众人露出了惊讶,他才接下去,既然太保查到这事,朕也不必替流火隐瞒,早在册封之前,流火就亲自向朕说明了他与前凤临皇室的牵连,以示其忠心,只是朕觉得这事不必张扬,便任其隐瞒下去。所以此事,众爱卿不必再提了。
听凤殇这麽一说,成叔延也只能放弃,说了一句是老臣冤枉状元了,怏怏地退到一旁。
等其它人奏过了,或抉择或待定,大半个时辰後,凤殇终於宣了退朝,走入了内殿。外面的人声还没散尽,凤殇便已经冷下了脸,对匆匆走来的照炉道去,把翰林院修撰流火传入宫!
是!照炉应了,随即又迟疑了一下,说,皇上,素宁宫里来人请皇上。好像说是颜妃娘娘今晨起来不大舒服,请了太医,太医让人请皇上。
凤殇一怔,沈吟了一会,才道你照旧去传流火,人来了就让他在凤渊宫里先等著。
是!
照炉应了退了下去,凤殇这才对一旁的人道摆驾素宁宫。
一进素宁宫,便见一众宫人都是笑意盈盈的,凤殇心里奇怪,没来得及问,就看到太医喜颠颠地跑了出来,跪在跟前,高呼恭喜皇上!
什麽意思?凤殇皱了皱眉。
那太医笑道恭喜皇上,颜妃娘娘怀了小皇子了!
先是一愣,凤殇的眼中也慢慢染上了错愕,好久才有点失措地笑了出来太医的意思是,颜妃有喜了?
回皇上,颜妃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好!凤殇笑著连叫了几声好,一边吩咐道,太医赏银五百,派人随太医回去领药,有什麽要注意的也记下。吩咐内务府近日派人来重新布置素宁宫,看有什麽要添的一一添上。
是!一旁应声响亮。
还有,去颜右丞家报个喜讯,就说这两日,恩准父兄入宫探望。
谢皇上。等凤殇吩咐完毕,便听到一个婉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凤殇抬眼看去,便看到颜妃颜初。
凤殇笑著迎上去,见颜初要行礼,连忙伸手扶过她你现下有了孩子,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坐下吧。
谢皇上。颜初又是一福,才靠著凤殇坐了下来。
凤殇脸上笑意不减,看了颜初一阵,却又说不出话,反而是颜初的脸微微红了。凤殇这才反应过来,拉著她的手拍了拍,软声道可有什麽想要的?
颜初低头摇了摇能为皇上孕育皇子,是颜初的福气,只怕……
见她顿了口,凤殇一怔,便明白过来了。颜初虽然贵为贵妃,但是因为是庶出,身分总是不如人,加上皇後父亲又是太保,这时颜初反而比皇後先怀上了龙种,心中自然有顾忌。
明白颜初的顾虑,凤殇只是一笑,轻拍了她的手以示安慰,道既然知道是福气,就不必想太多了。你怀的是朕的孩子,若是有谁存了歪心,朕自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