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朝武顺年间的皇太后,便是萧越与萧景的养母,当年的安妃娘娘。安妃自恭王逼宫落难,囚于冷宫。萧越杀入皇城时,萧明照自顾不暇,只派属下至冷宫杀人,幸得萧景在宫中尚有耳目,救下安妃。
安妃刀口余生,两鬓生白,在后宫颐养天年。看着方成安在脚边跪拜,已是一边拿着锦帕擦泪,一边伸手颤道“我的儿,还不起来,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方成安以前为萧景侍读,萧景长于安妃膝下,平日里他也没少在安妃眼皮下偷鸡摸狗。如今时移世易,过去种种皆难出口,方成安想着当年自己为保景王及世子出宫时的那番言词,跪在下面迟迟不起身。
安妃命人扶他坐下,见他以往一张和萧景半斤八两的利嘴,如今半声不吭,便道“方氏之事,错不在你,且莫往心里去。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必也不会难为你,你受的这些苦,已是足够,以后啊可要善待自己些。”
方成安道“是,太后娘娘放心。”
说了些过往闲话,待方成安告退,安太后内房步出一人,便是后宫六宫主理华贵妃,华贵妃非□□旧人,乃萧越称帝后迎娶的右相之女,进宫便尊妃位,再升贵妃。
华贵妃将安太后伺候得仿佛亲娘,想着皇上对故去贞敬皇后的情意淡了,有太后相帮,总有一天自己做得了皇后。
近日听闻这方成安于正阳偏殿一宿数日,实在好奇,便趁机看上一看。
华贵妃向安太后盈盈一拜,安太后笑道“如今看了,可是去了自己心病了?”
华贵妃忍不住一笑道“母后取笑儿臣,儿臣哪有心病,不过是日前听说景王闯了正阳宫,好奇罢了。”
安太后叹道“当年阿景就极宠方成安,到如今还是这个脾性,为个叛臣余孤,什么都做得出来要说为的是这容貌,你也看着了,他脸也花了腿也瘸了。我看这就是心病,现在刚好找着了,还新鲜着,过些时日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淡了。”
华贵妃仍然笑道“皇上也是念旧之人,看他生了病,还特意接入宫中照料。只是儿臣想着,毕竟人言可畏,此人常宿正阳宫也不是办法。不如皇上赐他个家宅府地,时常招唤,不是更好?”
安太后脸色淡了淡,微微皱眉想了半晌,轻道“倒不是我疑心,皇上还是秦王的时候,待成安也好。自他登基以来,治理朝纲向来不容私情,当年也是定了方成安死罪的。看如今的光景,是不打算追究了。你主理后宫,可要留个心眼!”
华贵妃轻笑道“母后放心,儿臣记下了。”
☆、16
景王未经传召擅闯后宫,被禁足半月,今秋秋狩也被武顺帝搁置,改做惠山温泉行宫小住。待景王接到消息的时候,方成安已跟着武顺帝去了惠山。
即是小住,便有妃嫔。武顺帝此行从简,只带了三位嫔妃,到了地方,华贵妃仍宿正殿偏南迎雀殿中,另俩位祥妃与覃嫔分宿西北位松涛轩与象石阁。方成安么,以张善之名得了个近身侍卫的头衔,还是住正殿映龙殿偏房。
自大正朝开国以为,从无御前侍卫跟皇帝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道理,就算再从简,从大臣到仆婢,依然浩浩荡荡安置了几百人,皇帝毫不再意流言蜚语,方成安却受不得。
到了夜里,便与守殿侍卫换班,白天趁着武顺帝忙碌之时找个地方盹觉。
如此两日,到了第三日,萧越坐在映龙殿边换衣服边问方成安“今晚又是守哪里?”
方成安低道“今晚值两个时辰巡防。”
萧越对身边的卫尚道“去把孙则谦喊过来!”
方成安一听,连忙跪地叩首道“皇上恕罪,是小人私下与侍卫换班,只知会了廷卫官,孙大人并不知情!”
萧越接口道“哪个廷卫官,一并叫来。”
方成安道“廷卫官不敢不答应小人换班,求皇上恕罪!”
萧越又道“卫尚,出去把朕这殿里的所有太监婢女唤到殿门口跪着。”
方成安终于变了脸色,抬起头望向武顺帝,萧越却并不看他,卫大总管已领命向外走。
方成安一把抓住卫尚,低声喊“求皇上恕罪!”
萧越并不言声,卫尚低声道“大人,让老奴出去吧。”
方成安仍不丢手,看武顺帝毫不理会,从地上爬起来道“我马上去换回来,求皇上三哥别生气。”
说着只盯着萧越的脸色看了一瞬,转身匆匆往外走。初冬时分,殿外山道阴冷,方成安找到廷卫官换了班再赶回来,不过一两刻钟,混身却冷透了。
他赶回映龙殿,却见外面跪了十几个人,太监总管卫尚居然也跪在前头。
众人鸦雀无声,方成安连忙飞窜至前去扶卫总管,卫尚低道“大人先进去回话吧,老奴无事。”
方成安一瘸一瘸进了殿,见武顺帝仍那样坐着,忍了两忍直道“小人我都处理了,求三哥饶了他们。”
萧越这才抬头望向方成安,半晌道“你过来。”
方成安一步一步走近,萧越看他额脸润湿,问“下雨了?”
方成安道“没有,飘了几颗雪粒。”
萧越仍盯着他,道“成安,你怕我?”
方成安摇头,萧越又道“为何要怕?”
方成安愣怔,轻道“我没有怕你”
萧越仍道“为何要怕我?”
方成安皱眉不语,萧越一边站起身一边道“我灭了方氏,害你身无着落,你不怪我,心里必定难过。你更不想和这样的杀父仇人相安一室,是不是?”
方成安低着头,半晌道“不是!皇上善待小人,小人心中惶恐,如今牵连无辜,心中着实不安,求皇上饶了他们。”
萧越不答,伸手细细抚摸那道细长疤痕,在他身边低声道“成安,相识数载难到你就不信三哥会为你做什么吗?”
方成安有一瞬不曾听懂,待反应过来的那刻,便觉一股热流自心底直冲脑中,他似被呛得咳了一声,抬眼去看萧越,却不敢开口问。
萧越摸过那道疤,细细将他脸上的水汽擦净,道“判死方氏,不过是想逼你回来找我,你不出现我以为你死了”
方成安仍不敢答言,萧越又道“我确实想过,让他们去陪你可又怕你怪我,怕你难过。”
方成安终于似听懂了,伸手抓住眼前的那只手,忍耐着喊“你说什么?”
萧越被他抓紧,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三哥何时骗你?前些日子就想告诉你,可你受了伤经不起”
方成安心中似有一方铜墙铁壁轰然塌落,整个人如坠迷谷,却深知这是他此生最欢喜之时,他只怕是梦,拳头握得生疼,觉得此刻膝上身上隐隐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舒服,至少这不是梦。
他又快活又害怕,问道“我爹我娘。”
萧越看他的模样,又担心又难过,低声道“你爹娘,及未牵连其中者可你大哥二哥,在我入京之时”
“我知道!”方成安打断萧越,似终于喘过那口气,退后一步双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一大礼,萧越未动,方成安哽咽道“三哥,大恩大德,方成安至死相报!”
萧越只低头望着他,半晌微微叹气,笑道“你这又哭又跪的,我若此刻唤了卫尚进来,估摸以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成安哑口无言,仍跪在地上不起身,萧越无奈摇头,喊道“卫尚,进来吧。”
景王第二日到了惠山,爬上山来让魏从之去处理食宿,自己先往映龙殿闯。
可惜进得殿来,方成安却躺在房中昏睡,萧景在床前站了半晌,回到正殿见武顺帝不慌不忙喝茶翻卷宗,讽道“怎么人一到皇兄手里就没有好的时候?”
武顺帝看他一眼,冷道“这就得问你了”
萧景气结,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好半天才听武顺帝道“这几日值了夜,受了凉气,昨晚又没睡好才躺着的,只是低热,不碍事”
萧景虽微微松口气,思前想后却仍觉得心堵,想了半晌道“皇兄这是要留着他?”
萧越连头也没抬,低声道“恩。”
萧景皱眉道“就住在你宫里?”
萧越道“有何不可?”
萧景站起来道“当然不妥,他是方成安,不是皇兄的宠臣!”
萧越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前几日才封了他做御前侍卫,怎么?他不能是朕的宠臣,该是你王府杂役或者宠侍才好?”
“皇上!”萧越皱紧双眉,“人言可畏,你让他这么跟着你,想过他的处境没有?”
萧越淡道“你叫朕一声皇上,就该知道,这天下既已是我的天下,他的处境自然是我说了算。”
萧景盯着萧越,似是不信,怒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想如何?他想过什么日子?”
萧越仍然坐着,淡然之色尽去,慢慢道“他若不想见咱们,早就走得远远的。他既存着一丝侥幸回来,难到我心里没有侥幸?如今天从人愿,我还要把他送走吗?”
萧景道“那是他在景王府,不是在你的正阳宫里!”
“阿景!”萧越叹道“成安当年,是我亲手将他交到你手中可你却把他弄丢了。”
萧景愕然,萧越再道“我萧越,这许多年来做事从未后悔,因为不敢后悔!如今他既能回来,你以为我还要交给你?”
萧景脸色剧变,忍了两忍怒道“是我把他弄丢的?是我吗!他弃我而去,失踪这许多年,连他爹娘被诛杀都不现身,若非对对,你亲自灭他三族,你那些臣子知道他还是叛党余逆,你怎么保他?难到要说当初诛杀方氏只是一个误会?”
萧越冷道“这何劳你来操心?”
萧景怒无可怒,指着偏房道“你也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你让他留在宫里,让外人对他指指点点,你不心疼?你不心疼!”
萧越不语,低声问道“阿景,成安的形貌,对你而言很重要?”
萧景皱紧双眉,半晌才摇头道“不是对我重要是他自己”
终就咽了接下来的话,萧景沉默半晌,抬手拜道“臣弟告退。”
方成安躺在床上,瞪着床顶发了好一会儿呆,慢慢叹一口长气。
☆、17
惠山有温泉名黄龙,自映龙殿后蜿蜒数丈,是惠山最长最大的温泉池。萧越泡在温泉池里时,方成安僵立于池边。黄龙池一头建有屋宇,地龙暖热,蒸汽升腾,萧越透过雾气看向方成安,笑道“还不下来。”
方成安又呆立半晌,认命下水。
萧越见他进到池中,又道“你身上多旧患,我问过御医,洗浴温泉确有益处,日后须常来泡洗。”
方成安答“是”,靠在池边缓气。
萧越见他神色正常,也仰躺着休息,自有按摩太监跪在池边服侍,好一会儿,萧越挥退太监,走到方成安身边。
方成安本闭目养神,水波一动就醒了神,看着萧越靠近,道“皇上有何吩咐?”
萧越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你怕什么?”
方成安低声道“小人没有怕。”
萧越靠在他耳边低道“你心中想的何事?”
方成安不知如何回答,身上薄衫已被掀开,萧越的手准确摸到他下半身,这一下突入奇来,方成安惊得挣了一下,萧越半个身子按住他,仍低声道“别动。”
方成安不敢动,萧越笑道“成安你有多久,没经人事了?”
方成安脸上又烫又红,极力忍着下身不适,手按着萧越手臂,哀求道“皇上”
萧越道“当年你敢跟着景王胡作非为,现下又怕什么?”
方成安全身似要蒸熟,萧越手下已轻轻抚动,他花了力气心思摆弄方成安要害,对方久未经事,心里又是惊惧又是难耐,胸膛起伏,却还要稳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