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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boss成为可攻略角色 第21节

作者:秋风夕 字数:18913 更新:2021-12-31 19:44:23

    他不禁想。

    有教主在,一定会感知到他的窥探,所以他不敢偷听。可他又极想知道这次会面的经过。教主身边本来已没有旁人,只有一个自己现在却又多了一个许笑飞。他在望着许笑飞的时候,心里会不会也想起他的母亲,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们会不会一道谈起

    他注视着沈惊澜,虽然脸色未变,心却乱了。

    沈惊澜也在看着他,还看着身旁的许笑飞。

    一股冷风吹过,他的胸口又在发痛,喉咙也开始痒,这阵咳意被他硬生生忍了下来。他的眸子里又多了一分暗沉。

    许笑飞就像过去的他,他的未来,却比自己光明得多。

    他曾说过,秋月春风,夏荷冬雪,他这辈子看过的风景,远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多,他已该满足但天底下的风景,真的是一个人所能看尽的吗

    先前在屋子里所说的那番话,他已将天绝教,和临砚,都交托给了许笑飞。这个少年足可担此重任。自己活不久了,他们两人身上,却还有漫长的时间,短则数百年,长则千年。他知道许笑飞对临砚的心意,也看出,临砚对这少年并非全然无情。他们之间有一种牵绊,终究会将他们的心也联在一起。

    那时候,自己也许已化作了一缕穿林过野的风,一捧积在高山上的雪

    这些事,他真的能够完全释怀

    不释怀又能如何

    许笑飞率先打破了这片静默,道“叨扰贵教多日,我也该走了。”

    他向天绝教的两人辞别。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他心里喜欢、也很想亲近的人,但他们之间纵未说上一句话,彼此对视的眼神也依然刺伤了他。

    他的心在刺痛,他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只要沈惊澜还在,自己就无法插入到这两个人之间。也许他该比谁都盼望着沈惊澜死,可他偏偏又不希望沈惊澜死。

    他也真该回去了,再不回逍遥派,大师兄恐怕又要担心他闯祸失踪。他与逍遥派的缘分未了,还不想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叛入天绝教,以他现在的身手,留下来也帮不到什么。

    来日方长,一定还会再见的。

    他转身离去,身后的两人都目送他直到背影消失。

    虽是冬日,园子里栽种的山茶犹在怒放,吐露芬芳。

    临砚的目光,又移到了花丛里,他忽问“教主,你是特意来见那位许少侠的么”

    沈惊澜眸色清明地瞟了他一眼“我是来找你的。”

    他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办。我在中州还能待上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你去哪里,我就随你去哪里。有什么棘手的人和事,我来替你解决。”他又笑了笑,“过了这一个月,你纵使请我出手,也请不动了。”

    “教主”临砚注视着他,喉咙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水汽迷住他的眼睛。

    他不算很听话教主为何要如此迁就他

    这不像是一个上级对下属所说的话,却绝对像一个温柔纵容的师长,对始终为他宽厚羽翼所庇护的晚辈所说的话。

    他实在被教主庇护很久了。

    教主又打算庇护他到什么时候

    他忽也笑了“刚巧,我也正想问教主,这一个月想要去哪里我已想通了,教里的事情怎么都办不完的,我亦不必样样都亲力亲为。我原先打算铲除在逃的那两个叛徒,再清洗数座分坛里的内奸,但现在已经分派人手去办。”他轻轻道,“这一个月里我什么事都不做,教主想去哪里,我就陪教主去哪里。”

    沈惊澜瞧着他,微微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他道。

    在锦屏城的一家客栈里,许笑飞早早就睡下了,他明日还要赶路。

    当黑暗袭来,他发觉自己又陷入了那不知年月的梦境里。

    这次的梦,似乎很长,很长

    梦境四

    一落入梦境,许笑飞立即发觉了异常他不再是那个放浪不羁、曾经被人们认作浮尸的仙人,而变成了那个在以往的梦境中与他牵连甚深的少年。又好像他只是漂浮于世界之外,低头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化身的少年,此刻大约置身于他们初见的小镇。

    小桥流水、绿柳依依的宁静镇子里,路边行人匆匆而过,商贩们高声吆喝,他双手捧着一张打开的卷轴,向每个人询问。卷轴里墨迹淋漓,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你再看看,仔细看看。”

    “没有见过他”

    “这个人从前真的没来过镇上”

    画面一转。

    从喧闹的市集,转为室内。

    应该是少年的家中。

    除了书架的三面墙壁,都挂满了画轴。放眼一扫,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乌发披垂,仙衣飘飘。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我此前从未见过你,不过是一面之缘为什么会只见了你一面,就始终想着你,一直梦见你”

    少年痴痴望着画中人像,急促地低语。

    忽然一把将画卷从墙上扯了下来,一张张都扯下来,尽数丢进烧炭的铜盆里。

    火光一下子窜得老高。

    “邪术,一定是你下的邪术”

    他盯着被火吞噬的卷轴,神情隐隐有些癫狂。

    忽又不顾一切地伸出手,从火里抢出了烧毁大半的画卷。即便在梦中,也能感受到从指尖传来的烈火炙烤的钻心疼痛

    石面冰凉。

    他就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低垂着头。双腿酸痛得几近麻木,似已跪了很久。

    耳畔妇人啜泣,还有一个年迈老人的声音在愤怒地咆哮。

    “不孝子不孝子你休想悔婚,就算把你五花大绑,你也得给我去拜堂成亲至于什么求仙问道,你更是想都别想,给我好好地念书,我薛家诗书传家,从不搭理这些神神叨叨的出家人”

    他咬着牙关,一语不发。

    妇人还在泣不成声地劝“老爷因儿、因儿一定是着了魔了,他从小乖巧得很又和秦家的丫头要好,怎么会突然心性大变你别罚他我们再找道行高深的道长替因儿驱邪,你别罚他”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起身的时候还一个趔趄。

    周遭景象又变得完全不同。

    刚才还是殷实人家的厅堂,现在却是天寒地冻的大街,脚下的积雪已结成了一层滑不留足的冰,他刚才好像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原本青衫儒雅,穿得虽不华贵,却也干净整洁,衣上一块补丁都没有,现在却落魄了很多,外袍不仅敝旧,还过于单薄,全不能抵御冬日的酷寒。

    他穿过街巷,越走越偏,渐渐地屋舍越来越窄小,路上人们的穿着也越来越寒酸。

    拐过街角,他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蜷缩着身子,面前摆着破碗,碗里浮着薄冰,里面连一枚铜板也没有。

    他停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掰下一半,弯腰递过去。

    他好像认得这个老人。

    “别在这儿要饭了,知道吗换个地方吧这里没人能吃饱,哪里还有余钱给你,拿了这块馒头,你就赶快走吧。”

    老人没有接,也没有做声。甚至连双眼都没有睁开。

    他忽然愣住。

    这老人面皮青紫,两眼紧闭,早就没了呼吸。

    他又重新站起了身。

    “唉”他轻轻道,“走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这饥寒之苦。”

    冬天为什么这么长

    为什么还不过去

    他神色黯然,再抬脚时,脚步也变得更加沉重。

    夜幕笼罩,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淤泥和冰覆盖的地面,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幽灵。

    他似乎很快就会被穷困击垮。

    但光景一换,从黑夜变作白天,他发觉时光又向前推移了一阵子,自己支撑了下来,还没有垮。

    一阵清新的香气飘来,他瞧见一枝灿烂如阳光的娇嫩黄花。

    是迎春花。

    早春的第一枝迎春花

    他笑了。他正喃喃盘算着自己的开支,他已找到了打短工的地方,虽然月俸微薄,至少饿不死了。当初,还真是艰难他出身富足人家,自幼潜心读书,从来没为生计操过一天的心,因此银钱被贼人劫走,就险些活不下去。还好,他总算用自己的双手,将这难关渡了过去。

    “再过一阵子,等天热了些,攒些盘缠,我就再去找他。”

    他对自己说。

    “不过,也不能在吃上面太苛刻,要尽量地吃饱饭否则体力越来越差,万一生病就麻烦了,我请不起大夫。”

    他的确感觉到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冬天,他的身体底子差了很多,时常精力不济,或许落下了病根。

    他不准备再多想这件事。

    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来了。他没有伸手折下那束花枝,迎春花却已将金色的阳光照进了他心里。

    他眼里盈着笑意向前走去,前面有一条长堤,穿湖而过的长堤。

    不知道为什么,湖畔此时聚了一群伸着头向湖里张望的路人。

    走过人群的时候,他也不经意地往湖里一望。

    是具浮尸虽然已是早春,但湖上还漂着冰碴,森寒刺骨,就算刚落水时人没死,这个时候肯定也死透了。

    他忽然站住脚。

    脸上微微的笑意已变成了惊讶和恐惧。

    不可能

    不可能

    一定是他眼花看错,绝不会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绝不会

    身为不食烟火、乘风踏云的道长,怎么会淹死在湖里

    他猝然回头,拨开人群,往里钻去。

    “浮尸”被水波推搡着,离湖岸越来越近了。

    他也看得越发清晰。真的没有看错就算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他也认得出来曾经挂在三面墙上的几十幅画像,都是他一笔一笔描绘而出,他对这个人的身形、相貌,早已烂熟于心。

    周围的人们发出惋惜声,冻饿而死的尸骸,偶尔会从上流漂来,都是些生前卑贱潦倒的可怜人,许多人都有些见怪不怪了。而今天这个,身材修长匀称,衣裳的质料看起来也很不错,生前必是个俊逸风流的贵公子,这样的人不在温暖如春的画舫里寻欢作乐,又怎么会死在湖上

    别人在议论什么,他渐渐地听不见了。他从头到脚都已僵冷,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绝不肯相信那人已经死了,可那人真的双目紧闭,动也不动,任由波浪载着他起伏。

    就像真的死了。

    如果他追寻的人都不在了,他还挣扎求存,为的又是什么

    人群发出了惊呼。

    他跳进了湖里,湖水比想象中更冷,冷得彻骨,冷到可怕。

    他努力朝那人游过去,

    不管人是死了,还是并未他都要把人捞回岸上

    手脚冻到麻木,忽如烈火一样灼烧起来。体力在下水的一瞬间就几乎燃烧殆尽。这件事已超出了他能力的极限。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来,彻底地倒下来,永远沉没在冰冷的水底。

    但他竟然真的把那人拖上了岸。

    有好心人在他爬上岸时拉了他一把,惊住的人们主动给他让开一块空地。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变成了轰然巨响,盖过了一切旁人的议论纷纷。他跪在那人身边,大口喘息着,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术”。他本来在家乡小镇过得好好的,家境殷实,有一个感情甚笃的青梅竹马,书院的夫子夸他很有天分,将来定可以考取功名。这一切,却全因与这人的相逢一面而改变,他们之间甚至还没有说上几句话

    可是

    如果和这个人死在了一起,他好像也可以满足了。

    临死之前,至少能再见一眼。

    他的眼泪掉在那人脸上。

    忽然间,那人竟然睁开了眼,抱住了他。

    还是那双他梦里常见、难以忘怀的眼睛,眼波清澈而温柔。初见到时他还不觉怎样,可时日推移,他却渐渐发觉,原来从他望见这双眸子的第一眼起,就已着了魔。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用了什么邪术

    天旋地转,世界落入一片黑暗。

    浓郁的墨色渐渐淡却,最后化成徐徐消散的云烟。

    许笑飞发觉自己从云烟里飞了出来,升上了半空,视野豁然开朗,他低头望去,那片正在消散的云烟,却被框在摊平在几案上的一幅长卷里。

    这一幕幕,原来都是画卷里呈现的景象。

    而他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放浪不羁的仙人。

    “原来如此”他发出一声轻叹。

    关于此前的经历,少年始终不肯对他说实话,但他既为仙人,当然有很多法子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一挥袖,卷轴化作一团金光飞回了袍袖里,他转过身去,忽然怔住。

    “你”

    他若不是心乱了,本来早就该发觉的。

    少年站在门口,已不知站了多久,双眸痴痴地望着他,脸上的神色既难堪、又凄楚,还带着几分释然。发觉他望向自己,转身就跑。

    他追了上去,他一瞬间就已想清楚该怎么做了。

    这一梦直到天光大亮。

    许笑飞躺在床上,抬手遮了遮眼睛,挡住从小窗里投进来的有些刺目的阳光。

    在那梦境的最后,他和那个少年,明明该有一个美满的结局才对可他心里,为何却怅然若失

    假若他们真的获得了圆满,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冷清清地一个人睡在客栈里

    他不敢想下去,他们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他也无法再想,每次尝试回想,颅脑都会剧烈作痛。

    他已忆起一些片段,将这些片段连缀起来,他依稀感到真相已闪现在了他的眼前。可这丝灵光如此的捉摸不定,总是悄悄从他指缝间溜走。

    许笑飞忽而又想起了沈惊澜和临砚。

    也许在心底深处,他已经察觉了自己是谁,只不过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正是这个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要与这两个人再走近一些。

    不知此刻,那两人身在何处,在想什么呢

    第50章 市井

    就是这里

    临砚扶着教主,转过影壁,走进了这座并不起眼的小院落,屋舍已经很陈旧了,墙脚都生出青苔,院子中央有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

    一个脑后挽着发髻、打扮素净的妇人正在扫地,动作很利索。余光瞥见他们走入,她放下扫帚,迎上前来,福了一福“两位就是大爷、二爷吧两位的朋友说你们今天要来,我已经把屋里都打扫清爽了。”又自我介绍道,“你们叫我余嫂就好,我每天来这儿清扫和做饭。”沈惊澜点点头“你忙你的,我们自己去转转。”

    环绕院落一圈的有间主屋,还有左右两侧厢房,他们先走进了左厢房。

    “那些杂事由我做就够了,何必叫一个外人来”临砚道。

    沈惊澜摇摇头“小砚,我只是要你在这儿陪我休养,可不是让你伺候我来的。”

    临砚心头无奈,又问“那她口中所说的大爷、二爷又是什么”

    “我派人买下这座宅子、雇佣帮工时,对外散布的消息是将要来住的是兄弟两人,我就是你的大哥。”沈惊澜微微一笑,斜睨着他,“难道你想听她叫老爷、夫人”

    临砚被他瞧得扭过头去,哑口无言。

    沈惊澜已转移话题道“你看看房间里还缺什么,待会儿出去添置。”

    “嗯,我在看。”不用他说,临砚也早已在留心了。

    他答应教主,这一个月里推开一切事务,教主去哪里,他就陪着去哪里,却没想到教主提出的愿望,却只是在市井里住下,平平淡淡地过上一个月。

    教主幼年就上山修道,从此不沾俗尘,也许他想体验体验,凡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吧。

    这座宅子也是教主定的,看起来原先还住着人家,被教主着人另行安置了。这些事教主都不曾让他插手,都是他自己亲自安排的。

    屋里的家具都有了年代,光泽晦暗,看起来不太结实。被褥倒是全换成了崭新的,窗纸似也重新贴过,地面也打扫得很干净。

    沈惊澜却望着一面墙壁道“那面墙太空了,要挂一幅花鸟画。”

    他们将余下的屋子也逐一看过去,沈惊澜仍有许多意见。

    在某张架子床畔要加一只小铜炉,在那桃木柜顶放一罐糖瓜,走到屋外,又说院子里空旷了些,要在那银杏树下放一口大缸,缸里养几条金红的锦鲤。

    居然还说,眼下是冬日,别人家屋檐下都挂着成串的腌鱼腊肉,我们没有,也要添上。

    原先这里的住户大概还是腌渍了一些的,在搬迁时一并带走了。

    “小砚,你笑什么”沈惊澜忽瞧着他道。

    临砚笑道“教主兴致真好。”

    他的确把屋里的陈设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起居所需的器物都还算妥帖,倒没想到,教主关注的尽是这些东西。

    好似真的要在这儿久住,而且是完全同凡人一样地久住。

    余嫂已经进厨房忙活去了,临砚道“腌肉的事我去跟她说。”他走进去,看了一眼灶台上盛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明显都刚换了新的,暗自点了点头。

    他给了余嫂银钱,交代她买些腌肉咸鱼之类的回来。

    余嫂收下银子,又小声问“二爷,我看大爷他好像身体不好,可有什么忌口”

    “不必了。”临砚心想她倒是有心,道,“你做得清淡一点就是。”

    “好嘞”余嫂应一声,表示明白。

    余嫂忙起了晚饭,他们就出门,去附近的市集采买。

    临砚扶着教主,在喧喧嚷嚷的市场上左逛右逛,最后真的买了两幅裱好的字画、一只装糖的陶罐子还有一斤糖瓜。

    他们收敛了气息,完全装作凡人,就连乾坤袋都用障眼法化作凡人用的褡裢袋,当着市集上众多人的面,不便把东西都塞进乾坤袋里,临砚就统统拎在手上,反正也不算沉。

    至于鱼缸,他们也看中个一人抱不拢的青釉大缸,沉似乎还挺沉。临砚虽然可以一只手提着走,但未免有点引人注目,他们就和店家讲好,付了定金,让店家稍后派人送过去。

    回到家时饭也好了,吃了饭,他们就把添置的物事都摆在该摆的地方。

    把装满了糖瓜的陶罐放在柜顶后,沈惊澜在这间房的床沿坐了下来。

    他已有些精力不济,简单梳洗后,便要上床歇息。

    “以后我就在这儿睡。你想住哪一间”

    他望向临砚,双眸幽深。

    “那我就睡在隔壁,教主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是。”临砚道。

    沈惊澜动了动唇,似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到了夜里,临砚听着从隔壁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过了许久终于停止,想来是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临砚从市集回来。

    他听说这儿有一家早点铺的米糕做得特别好,一出锅就被抢光,每天要早早去买才行。按他对教主的了解,教主应该会爱吃。

    走进院子,他一眼就瞧见了教主。教主今日居然也起得很早,他一边同余嫂说着话,一边双手扶着草绳,替她把井里灌满水的木桶提上来。余嫂慌忙去接他手里的草绳,似也不好意思让他这“病人”帮忙。

    “大大哥,放着我来吧。”临砚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去。

    他险些儿将“教主”两字说出口。

    沈惊澜闻声转眼,朝他一笑,他的双手一个轮换,水声一响,那沉甸甸的水桶已被提出了井沿。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沈惊澜就着余嫂沏的热茶,吃着米糕,又尝了几口小菜,忽然道“我和她聊了聊,原来我还和她的祖父打过架。”他愉快地笑了笑,又啃了一口米糕,“不过他打不过我,后来哭着鼻子跑回家找他爹妈了。”

    只有他们两人吃饭,余嫂已经退下了。

    什么临砚不由道“照教主这么说,这里就是”

    沈惊澜道“对,这儿就是我家祖宅,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他朝这厅堂四周环视一眼“很多地方都变了,不过还能依稀看见当年的影子。”声音里带着点感慨。

    临砚也不禁随着他的声音,又重新打量起这座宅子。想来就是沈家为了避祸,分出的一条支脉所居住的老宅,至于本家,被唐轩竹的师父一夜灭门,烜赫一时的沈家庄早已成了废墟。

    这一点他原本就有所察觉,这么说来,许多事都解释得通了。

    临砚想了想又问“树下鱼缸里的锦鲤,该不会也是教主童年时养过的吧”

    沈惊澜笑着纠正他“别叫教主,叫大哥。”

    “大哥。”临砚只好改口。

    “嗯,”沈惊澜点点头,发亮的眸子里带着兴致盎然之色,“我小时候,家里就有这么一口大缸,里面养着五条红鲤鱼。”他微笑道,“我那时皮得要命,和别人打赌,他说这锦鲤颜色鲜亮,怎么看都不像能吃的,而我说怎么不能吃,吃给你看,吃死了算我活该,于是,我就偷偷捞起一条,央对门的小姑娘替我剖腹去鳞,我自己生火烤熟。吃了之后果真没事,我赌赢了一包鱼皮花生。”

    临砚忍不住笑着叹气“教大哥那时真是顽皮得要命。不知那条锦鲤滋味如何,教主还想不想再把今天缸里的几条捞起来,尝一尝旧时滋味”

    “算了,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沈惊澜道,“就让它们好好待在鱼缸里吧。”

    “那罐糖瓜,也是你惦记心上的童年吃食么”

    沈惊澜道“有点粘牙,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吃,这里面有典故在。那时我皮得像只猴子,谁也闹不过我,这条街上的孩子都以我为老大,”他轻叹,“不过也没什么用,回到家后还是要挨打。我爹打我,打得狠了我娘舍不得我,就会从柜顶的罐子里抓出几颗糖瓜,悄悄塞到我手心里。”

    “不过,我爹每次打我虽然都师出有名,很多时候我却是不服气的,”沈惊澜道,“我那时就想,假若我以后有了儿女,我绝不会打他,只和他好好地讲道理。”

    “能做你的后代,那一定幸福得很。”临砚道。

    他说着这句话,心里浮现许笑飞的脸。

    这天,沈惊澜午睡去了,临砚一个人走到庭院里的银杏树下,低头注视着青釉缸里,游弋在清凌凌的水里的鲤鱼。

    他们是打听后,在一家祖传多代的老字号店铺买的,也许就是缸里这五条锦鲤的祖祖辈辈里,有一条被教主吃了

    想到这儿不由莞尔。他好像在清澈的水面,看见了年幼的沈惊澜的倒影。

    炸毛的短头发白净的小脸,带着活泼开朗的笑意,身上一股蓬勃茁壮的生气。

    既然是推开事务来休养的,他们在这儿住下后就什么也不过问,闲来无事,就下下棋,看看书。有时出门逛逛,就和余嫂说一声,让她下一顿别做了,他们去城里出名的馆子尝鲜。

    临砚察觉沈惊澜的精力似乎越来越差,夜里咳嗽的时间也渐渐增长,看来过不了多久,教主又必须重新闭关了。

    这天,沈惊澜又说想去沿湖走走。

    临砚自然陪他。走到半路,游人逐渐稀少,只余下他们两人了。眼里所见,只有枝条枯瘦的垂柳,倒映在粼粼的湖光里。临砚发觉自己搀扶的身体,步伐越来越沉重,知道教主累了,要找个地方让他坐下来歇息,他刚要开口,已听见沈惊澜道“我走不动了。”

    他抽回临砚扶着的手臂,又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低声道“给我靠一会儿。”他将头也搁在临砚肩上。

    “好。”临砚应了一声没有动。教主的呼吸,离他的颈项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很浅也很急促,这具身体也虚软乏力,也许因病痛在微微发抖。环住他身体的那双手,却不曾放开他。

    就像在那幻境里

    背后的沈惊澜,心思却一瞬间飘远了。

    这次不再是幻境,他早就想如今日这般,将临砚抱在怀里。

    他本来是个很坦率,很直白,不会扭扭捏捏的人,可有一句话,却始终无法说出口。一是他不知道临砚对他是不是只有对待师长的尊重和敬爱,没有其他;二是,他最多活不过五年了。假若临砚也对他怀有同样的感情,这份感情也只会化作负累,化作已死之人,对活着的人的桎梏沈惊澜心里五味杂陈,一瞬间居然又想起了许笑飞。假若他和临砚定了情,临砚是不是会再也放不下他

    终究不敢说,也不能说。

    前半生他活得恣意张扬,从来不委屈自己,他那些朋友也许就是知道他注定短命,都分外地纵容他;他却用后半生,学会了一个“忍”字,忍受无休无止的病痛折磨,忍耐对面前这个人的感情。

    沈惊澜忽然轻声道“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么”

    对方身子一颤,半晌才应道“是啊这地方风景不错。”

    初春的萧瑟湖水,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远处的山峦是深浅不一的黛色。他们就静静看着这湖光山色。

    过了好一会儿,沈惊澜慢慢松开手,直起了身“体力恢复了一些,我们走吧。”

    临砚又扶住了他的手臂,他们一路走去,间或闲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湖边回来,沈惊澜就睡下了,咳嗽一直不歇,他觉得自己忽而冷,忽而热,渐渐地神智也恍惚起来。

    朦胧中,那人似乎推门走了进来,小心地替他拭去唇角的血迹,给他喂了些温热的药汁,又为他擦洗淌了一身冷汗的身体,重新换了里衣。

    第二天醒来时,临砚还守在他床边,关切地看着他,一夜未睡,脸上还看不出多少憔悴的样子。

    沈惊澜起不了身,只好躺着道“收拾一下,明日就回幽州吧。我有些想念姚大厨做的点心了。”

    临砚笑道“我念叨了这么久,教主可算想回去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原先沈惊澜估算他还可支撑一个月才需要闭关,眼下却无法再支撑,是病势加重的征兆。

    外间飘来了香气,临砚道“余嫂的早饭做好了,教主也该饿了吧,我让她弄了些清粥小菜,我去端来。”

    他起身欲走,沈惊澜将他的手捉住。

    笑了笑道“别急,我还有几句话对你说。”

    他环视一眼,这间屋子仿佛还是旧时模样,道“这间厢房就是我小时候睡的地方。爹总爱说教,他一说教我就会理由溜走,娘也有心救我,总趁这时候叫我去帮她干活。不过有一次我爬树摔断了腿,只能天天躺在床上,爹再要唠叨我,我跑也跑不了,娘也救不得我了。”

    就好比他现在这样,忍受病痛,卧床不起。

    “我爹指着房梁,说宅中有祖灵,我犯了什么错、淘了什么气,祖宗们的眼睛都一五一十看着呢,他说得逼真,几乎真把我唬住了。后来我去修道,才知晓死去之人都投胎转世去了,不会盯着我看。不过,姑且算祖灵还在,我这次回来,就是让他们再看一眼。”

    他幼年时,父母在外染了时疫而死,而他刚巧在外婆家小住逃过一劫,后来被送去了碎星宗。少年时他刚刚学道有成,曾趁着下山的机会回来这里,想把这易主的宅子买回来。

    但他驻足院外,看这家人住得和乐热闹,而他买下来一年也住不了几天,又悄悄离去。

    时隔多年,他终究又回到这里。

    “假如真有祖灵,恐怕他们也不太满意我。本家特意分出一条支脉,就是为了沈家这条血脉的存续,为了传宗接代,不过这种事,本来也要随缘,勉强又怎么勉强得来”沈惊澜笑了笑,“沈家血脉虽在我这里断绝,不过”

    他凝注着临砚,捉住他的那只手也渐渐收紧“我把你也带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没有后代,你就是我一切的延续,我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留给你。当然,别的都没有什么,最有价值的还是那些修行心得和功法秘典。以前都是我手把手教你,这些年来你我聚少离多,你修行的时间也比从前要少,所以我回去后,就会着手撰写,我的毕生领悟都会留在里面。”

    “教主”临砚低头看着沈惊澜牵住他的那只手。

    他不是个寡言的人,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沈惊澜也望着他,望了很久,终究一笑,松开了手“你去吧,我有点饿了。”

    家里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和余嫂交代几句,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回去幽州。

    临砚不欲教主多劳累,命教中派来一辆鹿蜀车,两匹形似巨马、身披虎纹、四蹄踏着雷火的鹿蜀套在车辕上,车厢宽阔舒适,且以术法加持,置身其中,一点都不觉颠簸。

    日夜兼程,疾驰千里,三日后,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幽州总坛。

    第51章 业果

    三年后。

    漫眼望去,都是赤地黄沙, 数条风龙卷接天连地,卷起沙砾,妖兽嘶吼之声, 不时传来。更遥远处还有庞大的黑影。

    韩樾道“再往前就是业果荒漠了,此地妖兽甚多,小师弟,跟紧我。”

    许笑飞一口应道“是”

    这三年里他已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但在大师兄眼里, 他好像永远都是个需要照看的小师弟。

    在黄沙上空飞遁了半个时辰,斩杀了数头主动侵袭的妖兽,他们飞入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里, 连炎热的空气都似清凉起来。抬眼望去, 许笑飞瞧见了一棵巨树,从沙砾中拔地而起,只怕有百丈之高, 枝叶舒展, 亭亭如盖, 遮蔽了大半天空。枝干叶片都不是苍翠之色, 显露出如夜的漆黑。

    这棵漆黑巨树已结出了零星的果子。果子的色泽倒是艳丽,有朱红、有明黄,还有些色呈青绿,点缀在繁密的枝叶当中。

    “大师兄,这就是那业果仙树”许笑飞问。

    “不错,”韩樾也在望着这棵巨树,“也是这片荒漠名字的由来。业果仙树三至五百年结一次果,但凡身死在荒漠中的生灵,魂魄都会没入黄沙,被此树所拘,化为树上之果。善者结朱红恶果,恶者结青绿善果,灵智未开的妖兽,结鲜黄混沌果。只有等到果实熟透,脱离枝头,这些被拘禁的魂魄才能重入轮回。”

    许笑飞道“真不知道这些果子吃起来是何滋味”

    韩樾瞥他一眼,笑道“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份。”

    他们是来奔赴“品果大会”的。

    每次业果仙树结果,正道都会按照旧例,组织这样一个由来已久的大会。尽数采集树上业果,解救这些被困于树中的魂魄。当然,这个理由也是为了说起来更好听一些,事实上,青绿善果可滋养肉身,朱红恶果虽是剧毒也可用来炼丹,而鲜黄混沌果则可提升修为底蕴,每一种果实都很有用处。

    尤其是滋养肉身的青绿善果许笑飞心想,临砚应该不会错过的吧

    这次虽是正道的盛会,他必定也会前来。

    说话间,两人飞临了一处人来人往的地方,正是品果大会的场地。原本荒凉的沙面上,如今散落着低矮的帐篷和茅草搭建的小屋,也有些显赫的氏族和宗门,借助特殊法宝放出了犹如民居的屋宇。

    品果大会还没到时候,诸果熟透可能还要一两天。

    几道遁光迎了上来,查探了他们随身的令牌。这块地域已设下了结界,只有受到邀请之人才能踏入。韩樾在外面已闯出了不小的名号,这几人也都认识他,略为查看,就寒暄起来。韩樾自然也替自家的小师弟许笑飞,向诸人引见。

    片刻后那些人又去迎接后来的客人,逍遥派的两人就落下地面,选了一块空旷之地,催动宗门赐予的法宝,一栋四面墙壁是密不透隙的根根青竹、顶上以缠绕的藤萝覆盖的小屋,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许笑飞同大师兄说了一声,就到这周边闲逛去了。他和一路上遇见的各个好友都打了打招呼。他的人脉还及不上韩樾,但朋友已相当不少。其中几个马上就邀他晚上一道来喝酒,许笑飞也应承下来。

    临砚他似乎没有混在里面。

    许笑飞一边笑吟吟地问好,一边悄然留意。这三年里他不再受临砚诈死留给他的那枚玉坠的压制,修为大进,剑法也有小成,就连寻人的本事,都不知不觉地长进了许多。

    谁让临砚总是变换身份,要他认不出来

    逛了一圈,许笑飞又返回青竹小屋,找到大师兄,说自己还想出去走走。

    韩樾有些不赞同地道“此地危险,你可不要走太远”许笑飞不是个孩子了,近些时日以来,还独立完成过宗门发布的许多困难任务,他也不好再以大师兄的身份给许笑飞下禁足令。

    “大师兄,你就放心吧”许笑飞乖巧地应了。

    他运起遁术,去势如电。一炷香后,四周只见茫茫黄沙。他放出神识,不动声色地探查了一番四周,确定无人在侧,口中念诵,以指掐诀,引动了一个咒术。

    从丹田浩瀚的气海里,分出一缕极细长的灵力流,沿着虚空之弦流淌而去,顷刻间,他就感知到了那人的气息。

    很快就勾连上了,看来临砚果然离他不远,也在这业果荒漠当中。

    此咒术在使用前,要在两个人的神识里分别种下道痕,自然也得临砚允可才行。许笑飞第一次提出这要求的时候,他其实一口回绝了,最终这联络之术的道痕,却还是种了下来。

    “你来了吗”许笑飞通过这丝勾连,用心语问道。

    他知道他的声音会隔空响起在临砚的心间。

    很快一个冷漠的声音答道“没有。”

    许笑飞笑道“我不信。”

    “那你还问”对方道。

    许笑飞忍不住又笑出声来。随即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道“你要小心些,正道来的人手不少。”

    “我知道。”临砚随口应了一声,忽而又道,“你已出了正道营地再往西北方向走,在见到的第一丛沙棘附近转转,有你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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