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还睡着,昨晚王爷吩咐我为楚侍卫准备衣裳,正巧方才西侧院聂统领派人送了府内统一的侍卫服来,适才听见你醒的声音,因此便来问你要不要试一试,若不合适,我便再派人去换。”
“有劳姑娘了……”十一接过少洵递过的衣裳,微微俯身谢过。
“少洵姐姐,王爷醒了……”十一方接过衣裳,外间便传来一女子细微的唤声,少洵一听妃暝醒来,便忙地转身离开。
十一见少洵离开,方展开手中的衣裳穿上,倒也合身。
清寒的凉风,吹得园中的大树窸窣做响,细雨清摇,将整个院子浸染得彷如新拭的水晶,清浅地飘散着雨后的清香来。
十一手中的剑,从来便没有许多的花招,暮云山庄教的,一向是杀人的剑法,简单,霸道,招招要命。
凌厉的剑尖,挽起的锋花,瞬间便将跌下的落叶震的粉碎。
妃暝隐隐地站在门边,看着十一的动作,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是未出声,倒是身后为他着衣的少洵随着他瞟了一眼后,不轻不重地道“早膳已经备好,王爷可要与楚侍卫一起。”
“嗯……”妃暝此时的鼻音有些重,转身不再看院外的情景。
“少洵姐姐……王爷……生气了?”站在少洵身后一直捧衣的舞阳,不明地看着妃暝的背影,不甚确定地问。
“晤,好像是生气了……”少洵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外间舞剑的人,微微地笑道“王爷近来,对这个侍卫好些奇怪,尤其是昨晚……”
“昨晚?”舞阳一向爱听八卦,尤其是他们王爷的,奈何妃暝为人一贯冷淡,虽说不上古板无味,却也是规矩得让她没什么趣闻可以听。
“背后探听主子的隐私,小心王爷把你卖了……”少洵轻笑地敲了一下舞阳的额头,而后收住接下来的话,便折身去唤十一,留下八卦的舞阳,猫挠似的纠结。
十一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妃暝今日脸色很是不好,也不知一大早是谁得罪了他。
十一静静地扒着自己的碗,鉴于妃暝的眼色,他连夹菜也不敢,愣是默默地将一碗白粥给倒进了肚子里。
“你今早干什么去了?”妃暝将手中的碗一放,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属下……练……武去了……”十一莫名地觉得妃暝那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他。
“今后不许练了……”妃暝冷冷地抬眼瞟着十一道“男子怀胎本就危险,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危险的动作,你以后少做。”
“是……”十一被妃暝冷如刀锋的眼神刮了一下,不禁愣了一愣。
不过,愣的最厉害的,还是背后的几个小丫头,尤其是舞阳,听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结巴着问“王……王爷……你……你……你是说……他怀孕了?是……府里……将来的……小……小主子?”
“怎么?本王之前没有告诉你们吗?”妃暝若有所思地看了几人一眼。
何止没说,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好吗?少洵和舞阳一看他们主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很泄气。思虑着他家王爷之前分明喜欢的都是些绝色的美人,怎么突然就断袖了……
不仅断袖了,还连孩子都有了,这让后院那几位侧妃娘娘以后还如何活下去啊。
“王爷……七殿下来了,在书房等着王爷……”这个惊人的消息还没解释清楚,便有丫头上前报。
于是,他家王爷便挥一挥衣袖,带着那个小侍卫,走了……
“少洵姐姐,我家王爷未来的王妃……不会是个男的吧。”青衣丫头薰池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懵懵懂懂的。
“谁知道呢?”少洵倒是回神很快,返身对薰池说道“他就算不是将来的王妃,也是未来小主子的……父亲……”
少洵微微地笑了笑,而后转身对身后的另两人道“你我也伺候了王爷许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是清楚的,至于以后,王爷如何吩咐,便如何伺候着便是了。”
“可是姐姐,这个男人……生孩子……是不是很危险啊?”舞阳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怔怔地想起妃暝之前说的话来。
“自然是不容易,可府中有慕容神医在,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少洵听着舞阳的话,也微微愣了一愣。
寒风细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琉璃的玉瓦之上。
“姐姐……王爷将这小侍卫接入苍梧院,定是不欲为外人知,你看这院中的人,是不是要理一理才好。”舞阳难得地收了八卦之心,心思细腻地严肃了一回。
“自然是要理的……”少洵回头看着身后的三人道“前几日,烟侧妃才送了个丫头来,说是王爷的意思,我还未请示王爷该派在何处,这事就等我一并问过王爷再说吧……”
第11章 太子
妃暝领着十一进书房的时候,妃九黎正端了茶准备入口。
一见妃暝,忙地将茶碗放下,嬉笑道“六哥你可来了,今日可有一件正经的大事要与你好好商量。”
“大事?”妃暝凝神看他,奇道“你什么时候也有正经事了?”
“六哥快别打趣我了,我不就是平日里贪玩了一点么。”妃九黎尴尬地咳了两声道“父皇昨儿还拎我去训了一顿话,今日你又来……那日被你们逼急了,我便也像十七一样,溜得不见影。”
十一从进屋便默默地站在一边,低眉敛目,心中深知这七殿下,是个纨绔贪玩的,最厉害的便是那张嘴,他平日暗中跟着妃暝的时候,没少见这位主子整那些看不顺眼的皇亲国戚,就连太子殿下,他也敢时常找点茬。
“好了……有什么正经事快说罢……”妃暝转身坐到书案后,无意地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起来。
“你先看看这个……”妃九黎将手中的折子递到妃暝眼前。
“这是什么?”妃暝抬眼看了一眼妃九黎,而后缓缓地接过看了起来。
“咋们的太子殿下如今是愈发大胆了,父皇这还没归西呢,他就敢在私自囤兵,还一囤就是两万……”妃九黎侧眼看了十一一眼,略一沉吟,又见妃暝并不忌讳的样子,便也不再隐言地说道“平江,陇西,丹阳……暮云山庄的暗卫已经查到太子好几个私自囤兵的地点了。”
“父皇可知道这个消息?”妃暝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头紧蹙,面色很是阴沉。
“想来是知道的……”妃九黎幽幽地笑着说道“咋们那个父皇,你又不是不知道,精明得跟狐狸似的,我们弄的那些个小动作,哪个他不知道,就像暮云山庄,他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太子这事太招忌讳,若料得不错,近几日,宫中或有大变。”妃暝缓缓地放下折子,抬眼看着妃九黎道“近来你都安分点……”
“安分点……”妃九黎微微一笑,而后自顾地点了点道“行,我便安分几日,看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对了六哥,听说小十七回来了,快叫她躲着些,熹妃娘娘正满世界翻天覆地的寻她呢。”妃九黎离开之前,蓦然回头嬉笑地对妃暝说道。
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开。
寒冬将至,天色总是隐隐暗暗地,不时落下几分细雨下来。
慕容珏以前常常教育慕容颖,说他们药王谷最不需要三样东西,武学、礼数和脸皮。
尤其是最后一条于年轻人而来,更是最不需要。
要知世人看病都喜欢找有经验的,资历老的,见识深的,而这所有的条件加在一起,说白了,就是要找上年纪的。
要像慕容颖这种年纪小又活蹦乱跳的小女娃,谁若主动找她看病,那便只有一个目的了,想早点死了。
所以,悬壶济世这项活对慕容颖来说,其实是个很需要勇气和不需要脸皮的职业。
而慕容颖一向不大相信她师傅的那些名言,只因为她知道许多所谓的圣训,都是那老头子私底下杜撰唬她来的。
不过不要脸皮这一条,她倒是一向奉行,且有将它发扬到人生各个领域之间的宏愿。
在她说来就是,人要不怕丢脸,才能活得快乐。
可惜的是,她的这种生活论,别人都不能理解,尤其是妃暝,甚至每每见她都有将她这些念头的小火花给掐灭了的冲动。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慕容颖是绝对不会主动凑到妃暝面前去的。
不过,自从知道那小侍卫怀的竟然是他六哥的孩子后,她就每日想尽了办法,要往妃暝的苍梧院凑。
妃暝早上起来的时候,看了一会儿书,吃饭的时候想起十一,派人去找,少洵回来得很快,说十一被慕容大夫的徒弟请去了药房。
妃暝面色略沉了沉,想到慕容颖三番四次在他面前要借十一去研究研究,立刻便坐不住了,让人去寻。
十一的性子一向简单,做什么都直来直往,也不会想太多弯弯绕绕,十二常常说他神经粗。
因此慕容颖假装摔倒要他帮忙的时候,他立刻便被骗走了。
燕五守在暗处,感叹这个傻孩子的同时也不敢擅自离了岗位,唯有一边吐槽十一笨一边继续守在暗处。
十一被找回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通透,看得妃暝太阳穴抽搐,眼神将十一从上到下都刮了一遍。
“怎么回事?”妃暝眼角抽了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问了出来。
“回王爷……慕容小大夫熬药的时候,屋子突然烧了起来,属下救火的时候,不小心被慕容小大夫用水,打湿了……”十一见妃暝一触即发的怒火,立刻便激灵了,忙地从开始到结束都解释了一遍。
“好一个慕容颖……”妃暝一听便知道是那小丫头的诡计,想骗了十一脱衣裳,可叹眼前这个笨蛋,竟一点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好在他叫人去找的很是时候,十一衣裳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以后离她远些……”妃暝神情阴测测的,一字一句都透露出危险的硝烟来。
妃暝的眼神很凌厉,十一虽不知为何,却看的出妃暝的怒气,自然是不敢逆他,忙地在少洵的提醒下,进屋将湿衣给换了下来。
“喝汤……”妃暝见十一终于识时务了一回,心中火气也微微下去了一些,抬眼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微微示意那人坐下用膳。
妃暝的面色很浅淡,上一刻还有些愠怒的脸上,下一瞬便毫无表情。
薰池在妃暝说话的时候,立刻便将那晶莹剔透的琥珀碗放在了十一面前。
“王爷……”十一看着那碗汤,皱了眉,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看着妃暝道“这汤,可否不喝……”
十一自从进入这苍梧院,便日日汤水不断,尤其是慕容珏的药汤,更是一日夜没有断过,不过那些十一都还尚可忍受,唯有这鸡汤,他只是闻到味道,便会控制不住地恶心。
“不好喝?”妃暝抬眼看向十一“明日换……”
十一见妃暝看他,便知道今日这汤是逃不掉的,但想着那个味道,胃里便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呕……”十一忍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十一很迅速地转身吐在了饭阁的廊外。
第12章 薄怒
“楚侍卫……”少洵见十一吐得难受,紧张上前。
“王爷……”十一好不容易吐完,回头见妃暝神色黯然的样子,脸色不禁又苍白了几分。
“不喝便不喝罢……”妃暝没有神情的面上看不出情绪,随后挥手对身后的丫鬟道“去请慕容珏……”
丫鬟忙地转身出了苍梧院。
妃暝眸色有些深邃,看了十一许久,似在想着什么。
慕容珏来的时候,十一已经吐完第三轮了,苍白如纸的脸看得身边之人都甚是不忍心 。
慕容珏替十一把了脉,又开了药方,转身对妃暝道“无妨……最近几日都吃些清淡的吧……”
“他这样会多久?”妃暝一直静静地待在一边,听慕容珏说无妨后,方舒展了些眉头问道。
“这个倒也说不好,男子孕中我也未遇过,想来比女子厉些,少则三月,多则待孩子生下来才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慕容珏捋着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看着十一。
妃暝闻言微微愣了愣,而后看着十一,神色愈加深沉。
“你之前给的东西,必须用?”妃暝俊冷的脸微侧,似乎看着慕容珏,但眼神却分明又落在十一身上。
“为了将来少受些罪,王爷最好给他用上,否则生产之时,这位怕是凶多吉少。”慕容珏放下捋胡子的手,一边收着药箱一边与妃暝说着不明白的话。
“好……”妃暝听着慕容珏的话,蓦然便笑了出来,那一贯冷漠的脸,泛起一片诡魅来,看得十一背脊不明地升起一股寒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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