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在药王谷认出了你,本意是不想你掺进这件事里头,如今只是牵扯了人仙两界,都已经累得你和我东奔西走,要是再有别的麻烦…我不想你有所损伤。”
顾遥看着面前这个人细声细语地为他好,方才的狠厉霸气全都软成了绸带,他突然觉得特别心疼,脑中这般想着,双手也伸过去将时询别开的脑袋转过来。
他先是轻轻地吻了时询的额间,再是眼睑、鼻子、脸颊,最后突然发狠似的捏住他的下颚,舌头抵开牙齿勾引着他柔软的舌尖,蓦然又深深探入咽喉,力道比起以往狂猛至极。
时询突然就感觉到了对方的一点不满,双手安抚地探上勾引的后背,和对待他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拍打,嘴巴也尽量张大任对方攻城略地。
因为深喉的舌吻,唾液顺着两人交缠的唇瓣流溢出一丝丝,亲吻久到时询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顾遥才勉强结束,一个恶狠狠的吮吸覆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印,接着唇舌温柔的吮吸着他的嘴角和流溢出的唾液,双唇相抵,带着不容置疑的强横狠狠道“别说只是这些破事,你就是要去死,我也得跟着,所以,你再说这些话,我就真的要把之前的话实现了。”
时询被吻得六神无主,完全跟不上顾遥的节奏,勉强嘀咕了一句“什么?哪句?”
顾遥笑得满脸邪气,凑到他耳边叹了一句“让你下不来床啊…”
这句话的杀伤力真的不用质疑,因为时询下一刻便要推开顾遥。顾遥哪里会容他这么做,双臂更紧地将他钳制在怀里。
时询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忽然就释然了。
两人的小脾气算是解了,时询接着便和顾遥说起刚才的发现“刚才那无名,灵气充沛,修为极高,我投射出去的九枚碎凌刃,他躲过了最致命的八枚,只让最可有可无的那一枚割裂他帷帽的一角,六界之中只有神魔两界能有这般修为,他躲过碎凌刃之后迅速脱战,虽是极快,但我确实看清了雾海缭绕,这是神界变幻独有的特征。”
顾遥惊道“他是神界之人?”
时询点了点头“本来只是六分有疑,但现在,却是十分?”说着他便拿出了刚才那支黑羽箭。
黑羽箭并不完整,只有半支,而且材料极为粗糙,完全不能作为武器使用。
顾遥问“这是神界的器物?”
时询道“这黑羽箭是我与神魔鬼三界族军将领的信物。”
顾遥极其讶异,声调也有些变动“神界族军将领与万魂兽有染?”
时询回他“并不是,这是仿箭。神魔鬼三界族军将领身份神秘,根本不被世人所闻,只在三界同僚中有所交联,那无名能仿黑羽箭只有一种可能。”
顾遥道“他自己也是神界将领。”
时询道“正是。虽说我是十分肯定,但波及神界,并不能妄下定论,还是日后如神界查探此事了。”
顾遥问“现在如何?”
时询道“郭冕勾结万魂兽,为祸仙界,残害散灵,哪一样的罪都足以让他在十殿阎王处发狱,直接击碎他的生魂守尸魂让他去鬼界服刑吧。”
说完,时询的碎凌变化成剑,毫不留情地就要刺向郭冕,而郭冕,醒的也真是时候,手中一颗月长石即刻被他捏碎,口中大嚎“墨弧上仙,救我!”
时询陡然一惊,手中的长剑猛地缩回玉佩,云海缭绕,一道修长的身影隔在了时询顾遥和郭冕之间。
这人一身煤竹色长袍,眼窝很深,长眉斜飞入鬓,却没有丝毫昳丽之气,薄唇偏暗,端是一张英气潇洒的脸。
和前生一模一样的样貌,时询脸色难堪地站在顾遥身后,全身不由自主的冰凉,脑海中前生的惨况不停地浮现。他身形尤为不稳,双手牢牢地抓紧了顾遥的左手腕,勉力支撑着自己。
顾遥察觉到他的不安,眉间微皱,右手安抚着时询冰凉的手指,仍不忘向郭墨行了一个不出半点差错的晚辈礼“蓬莱山听晓上仙座下三弟子顾遥,见过墨弧上仙。”
郭冕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朝郭墨脚边爬过去,额头的伤口因为碎凌刃的缘故并没有结痂,鲜血流的满脸,他急促地抱住郭墨的毡靴,口中满是对顾遥和时询二人的挞伐。
“墨弧,墨弧上仙,他二人要杀我,无缘无故要杀我!快,快救救我。”
郭墨的声音冷厉得比寒冰更甚,尽管并无正面指责,可其中气势也让人无法忽视“听晓的弟子,你说说,何故牢得你们兴师动众,要来我郭家门上动郭家家主。”
顾遥在仙界为众人所知的实力是大成散仙,而实际上却远不止于此。他天赋奇异,加上幼时又有沧逐界红莲的温养,五等仙三乘法根本就不能衡量。但即便如此,也并不能够帮助他在郭墨的气势下自如应对。
此刻,在顾遥身后的时询却是开了口,声音有些许颤意,但带着十足的强硬,以及一些恨意“郭冕其人,勾结万魂兽,为祸仙界,掳仙门弟子,残害散灵,弑兄弑侄,难道不该死?”
郭冕闻声极力辩解道“上仙,上仙,他们在欺骗你,我做十年郭家家主,郭家日日升腾,我又岂会做那些事。”
郭墨的视线看向顾遥身后的时询,面色无丝毫波动,就在郭冕以为说动了郭墨而顾遥侧身准备护住时询的时候,双剑“九霞”已狠狠没入郭冕心口,一道极为狠厉的劲气跟着便震碎了郭冕的守尸魂。
郭墨淡淡道“我郭家门户自会清理,何须劳烦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遥我老婆身份显赫,棒棒哒!
时询我老攻小剧场智商堪忧,愁愁哒!
第52章 郭墨(七)
郭墨解决了郭冕就未再看过他二人一眼,自顾地开动机括离开杜门。三人从字库塔地下一层大殿出来的时候,郭慈和逐江正与郭怀郭准在字库塔的榻前广场对峙,一人一尸面对郭家数百弟子也毫不变色。
“郭家,已经沦落到自相残杀的时候了?”郭墨的声音兀地在这片空间响起,血脉中熟悉的压迫之感将在场的郭家子弟压得直不起身,所有郭家子弟不约而同屈膝跪下,寂静得没人敢说一句话。
郭墨的视线从跪伏的众人发顶扫过,轮到郭慈的时候难免皱眉“你竟到了与走尸孤鬼一同的地步?”
郭慈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不是他不想辩驳,而是实在无话可说,虽然他是为了活着才入鬼道,可如今也不是寥寥几句能说得清的。
而郭准见状,仗着自己家主之子的身份,信口开河“上仙,此人乃我郭家叛逆之徒,早被逐出家族宗帖,囚于词坟山之中。本想着他能在山中自我反省,却未料到不过几月他便与山中恶尸逐江粘和在一起,前些日子更是逃离而出,与那顾遥时询之流沆瀣一气,上仙定要为咱们郭家清理门户!”
郭怀却是惴惴不安,郭冕作为家主不在,而只有家主的月长石能勉强呼唤的墨弧上仙却来了,他心底有个极端的猜测,郭冕是不是出事了?
郭准话说的头头是道,门门有条,看着郭慈越来越差的脸色更是成竹在胸。可这郭墨接下来一句话便是一记强有力的耳光,让他瞬间涨得满面通红。
“郭慈如何,我自有定夺。清理门户,我方才倒是做过,未料到我不过隐世二十四年,郭家连现任家主也会沦落到替万魂兽做狗腿的地步,如今他已是没入虚魂,我倒要看看,这氏族宗府,到底还有什么腌臜蛀虫!”
场内诸多郭家子弟皆是大惊,郭冉冉、郭冉冬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郭怀勉力按住自己因震惊而不断颤动的右手,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推卸责任。郭准仿佛一下失了主心骨,只不停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郭墨身上那种气势不是与生俱来的尊荣,而是步步苦修,苦心经营才得到的尊重。他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上仙,也是辈分最高的上仙,到他这个地步,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这个人只要站在那便让人心生胆寒,便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彷如冰封千里,让人不敢沾染。
他对变动尤为明显的几人并不在意,反倒对一直默默跪着的郭慈尤为感兴趣。
“郭慈,你先说说,如今郭家如何?”这架势,是要公开审问了。
郭墨一离开万仞崖,垂羽上仙便是有所知觉,立刻让阮庭上仙带着百里闻、连袭月和染寐前往平阳。
阮庭上仙到的时候,郭慈正在叙述这些年的事情,而郭墨则是越听越怒,脸上的神色从未变好。
他们并未声张,只是站在一旁同审,广场上乌压压跪了数百人,这番看下来,时询和顾遥显得尤为醒目。
顾遥从见了郭墨就觉得时询特别奇怪,对郭墨好像是一面害怕一面关注,甚至已经走了好几次神。
连袭月疾步走近他们,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翻覆了好几遍,才定下心来,真要说什么便瞧见了时询脖子上的那个红印,嘴里的话硬生生地被自己咽了下去。
顾遥轻轻问道“怎么了,师兄?”
连袭月有些不自在,不是嫌恶的不自在,而是别扭的不自在。虽说是接受了他们的感情,但他好好一个清修的修仙道者,看见这样的痕迹,难免会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也不好拿到明面上说,瞪了顾遥一眼便拘束地回到了阮庭上仙处。
顾遥远远看着百里闻凑到连袭月身边问东问西,惹得他二师兄狠狠一个大脑瓜,轻笑地摇了摇头。
他习惯地握了握时询的手,发现已经比刚才有了许多暖意。
不过半刻,郭慈已将郭家十年风波道了个详细。而郭怀,在得知郭冕死讯之后便是流露出了他的那副怯懦如鼠的个性,如今他跪在郭墨脚边,声声泣血地数落唾骂郭冕的行事,眼泪鼻涕混着脑门的冷汗,端的是恶心。
郭墨拂袖便将他掀开了一丈之远,郭家长辈的威严凛若冰霜“我郭家泱泱千年出了这么些个蛀虫,如何不愧对白手而起的先祖,今时今日,我便要重洗郭家!”
※
郭家私事并非他们可以插手,当日阮庭上仙拜会郭墨之后便携着弟子们回了昆仑山,后几日,垂羽上仙亲自登门,郭家的这件事才算是真正定了下来。
十日后,已是端阳月月中,顾遥和时询也回了蓬莱山,算是过了几天安生闲适的日子。
下午申时,被听晓上仙叫去的顾遥回了他的别院,时询坐在院中的竹席上,席面上还摆了其他很多杂乱的东西,等他意识到顾遥靠近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只剩下茶水糕点和书卷。
顾遥又岂会注意不到,回蓬莱山笼统不过十日,他天天都能瞧见时询偷偷摸摸,只不过时询收拾得很快才没让他瞧见,可他这心里总有呢么点不是滋味儿。
“在干什么呢?”顾遥十分娴熟地坐在时询身边,揽住他修长的腰身,很是黏糊,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来。
时询回他“看书。听晓上仙叫你过去有什么事吗?”
顾遥撇了撇嘴回道“嗯,说了点郭家的事。”
时询问“郭家如今怎样了?”
顾遥答道“墨弧上仙做得很利落,已经处理得七八不离了。郭家这般也是重创,郭冕那一辈兄弟四个如今也只剩下郭慈的四叔郭素了。郭怀和他的两个女儿以及郭准被墨弧上仙剔了仙骨,如今也该到了人界了。余下许多弟子也是大清扫,但凡心性大有不正的都已被驱逐出平阳,如今郭家内外也就大约百人,在三大家族中也是居于末尾了”
时询又问“郭慈呢?”
顾遥回道“还留在郭家帮忙呢,郭墨似乎和看中他,总之郭家现在全靠他们三个人撑起来了。”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木彦深的传音符飞了过来“师弟,墨弧上仙和郭慈要来,你和时询到山门去接一下。”
时询非常不解“为什么要我去?”
顾遥打趣道“你不也是蓬莱山的人么,怎么不去?再说墨弧上仙都亲自来了。”
时询很是犹疑,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郭墨了,两世不为同一人,可他自己到底死心眼,实在是没法劝服自己,一模一样的面貌和气息只会让他们更加厌烦。然而无论如何他又不能表示得太明显,如此这般也是很纠结。
两人到山门的时候,墨弧上仙和郭慈逐江已经到了一会儿,郭慈见了他便要跪下“我是来实现我的承诺的…”
只是他膝未触地,时询的一道柔风便把他们扶了起来“不必下跪,我若要用你二人自然不会手软。”
郭墨站在一旁神色自若,向时询所在的方向看了半晌,他开口道“这位时询道友,在下与你有话想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时询虽皱着眉,但还是应下了。
蓬莱山山门有两道岔口,其中一条通向半山腰的一座石亭,景致很是优雅俊秀。
刚刚在石亭站稳,时询便开了口“墨弧上仙有什么话要同我这散修说?”
他的语气快又不耐,十分敷衍,郭墨不由得眉拧的厉害“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很怕我,还带着恨意,我确信以前不曾见过你,所以,这是为什么?”
时询很想稳住自己的心绪,可是真的很难“墨弧上仙既然未曾见过我,又何须在意这些细节,横竖你我二人不过萍水相逢,日后也决计不会再见,说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他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可其中的嫌恶难免还是被对方所察觉到。
这世的郭墨与前生还是大不相同,没有商韵存在,他的私心就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他不会背叛师门,不会情绪失控,反而是清修苦行,磨砺至如今的地位。
所以面对这样的时询,面对他的嫌恶,面对他的怨恨或者恐惧,郭墨充其量也只是好奇而已,也许还会有一丝不满,可最后郭墨还是把它当做了旁风,不深究罢了。
※
墨弧上仙来一趟蓬莱山也权作一个小小插曲,众人又闲适了三四天,终于叫顾遥发现了时询偷摸做的事情。
“这是什么?”顾遥脱了鞋袜侧卧在床榻上,手里是方才意外找到的扇子。
扇子和顾遥的风鸣外形很是相似,外骨开刃,扇刃的材料看起来是一种很稀有的金属,顾遥并不能辨别出来,他打开折扇,内里的骨架根结由红玉打磨而成,色泽圆润,玉纹清晰,玉面光滑,骨柄篆了“空窍”二字,扇面的材质也有些特殊,韧性很强但是又有金铁的质感,摸上去却又十分柔软。
和扇子一块找到的还有一条极为细密的暗红色丝绦络子。
时询站在他面前,情态有点生气,嘴角抿得很紧,憋了一会才憋出几个字,语调也是极为生涩“谁许你把它拿出来的?”
顾遥突然就愣住了,在我们眼里时询也许只是使了个小性子,可看在顾遥眼里却是宛如狂风暴雨。顾遥的脸色很难看,而时询立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该,只不过还未开口解释,顾遥就飞速地下了床,手中的扇子也是随意扔在褥子上,连鞋袜都没有穿,即刻出了房门。
时询脑子糊得像是浆糊,眼睛也有点泛红,整整怔楞了一炷香,这才后知后觉地捡起了顾遥的鞋袜,急匆匆打开了房门。
屋门一开,一道身影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口气尽是委屈“一炷香你才给我开门,我还没穿鞋袜呢。”
此刻的顾遥就像是个幼稚的孩子,扑进大人的怀里各种埋怨,时询忙不迭地开了口“我,是我不好,我刚才过分了,不该那么说的。之前你的扇子坏了,我想做一柄新的给你,想给你个惊喜,哪知道你这么快就找着了,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