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询看向顾遥的眼色倏地一变,顾遥立刻退回井口以最快的速度启动阵法。时询手中碎凌即刻挽出绵绵不断的剑罡,五行灵气从各个地方爆溢而出,相生相克下融进剑罡之中,从各个方向攻进郭冕的三十六死穴。
井口还残存着一些阵法的灵气,再次催动确是省了许多气力,井口上方光印将开,顾遥便一掌将余下所有人推了进去,随即立刻转身,风鸣外刃强劲的锋锐伴随着剑花狠狠向郭冕的丹府。
两人招式俱是狠厉,一点不留情面,可郭冕也不是吃素的,他识海中虚幻的身影快速动作,短剑交执于身前,身体凝出各种法印,一层一层叠在周身,一股磅礴的力量宛如啸海般喷涌而出,剑罡和扇锋一道不落齐齐向时询砸回去。
紧跟着的还有一条几乎细不可见的丝线。
丝线比剑罡更快,时询面色一变,丝线便与气劲相合将他紧紧缚住,令他寸步难移。
眼见着其中几道剑罡便要落在时询身上,千钧一发之际,顾遥的风鸣扇面大开,硬生生接住了接踵而至的剑罡扇锋。
而就在顾遥触及时询的同一瞬间,丝线陡然延伸,将顾遥也一同缚紧,被剑罡和扇锋纠绞的风鸣也终于溃下阵来,破败地再也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散去周身的法印,郭冕虚握手掌,仅仅一个细微的动作,时询和顾遥便感觉到丝线的绷紧,疼痛尖利而又狠谲。
郭冕满脸志在必得,语气中带着嗜血“抓回去,给我好,好,招,待。”
第50章 郭墨(五)
这一次郭冕没有把时询和顾遥扔在字库塔地下的水牢,而是关进了字库塔地下一层的大殿,就是仙家大会举办的地方。
大殿空荡,中心布了座金铁牢笼,大殿八个方位各有暗室,守卫牢牢将这铁笼看押。
郭冕生擒了时询和顾遥已经是志得意满,除却普通的牢笼和手脚上的禁制枷锁以及八方守卫,便再无其他举措,他甚至没有将两人分开,并且原先缚住他们的丝线也不见了踪迹。
顾遥端正地盘坐于牢笼中心闭目,时询的脑袋歪倒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并未清醒。
突然,顾遥觉得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背好像被人抓住了,他眼睫抖动了几下,手指自然地回握住对方。埋在顾遥后颈的时询被他挡住了大半,脸色神情笼罩在光线的阴影之下,周围八个守卫,谁也没有发现阴影中时询微微张合的双唇。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死角,一簇涅色鸦羽从机括的缝隙中溜了进来。鸦羽灵活至极,仿佛自有生命,它灵活地离散成八支小巧的寒鸦翎,无风自摆,落在了守卫的后颈。
有一个守卫动了动自己的脖子,握剑的手一把抹了过去,时询仍旧闭着眼睛,手却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复又被顾遥紧紧地握住。
那个守卫到底没有发现什么。八支袖珍的寒鸦翎翎尖开刺,直没入守卫的皮肉,默无声息的一分后,八个人便几乎同时倒了下去。
时询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双唇再次微微张合,八支寒鸦翎复归一处,幻化成了一只比起正常形态更加玲珑的寒鸦,接着便从来处的机括空隙飞了出去。
时询将两人的枷锁集在一处,双手牵引着缕缕金灵,会心注入枷锁,只听“咔”的一声,手脚上的禁制枷锁便已解开。
他刚要抬头,身前的人便转过身将他紧紧搂住,皱眉道“这什么诈降?差点都伤了自己,以后别这么胡来了。”
虽然这口气听起来满是责怪,可这声音,又急又心疼,任谁都能听出来。
时询脱开枷锁的双手搭在顾遥的后背,并不十分宽厚的手掌卯足了力气才将他裹在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一下又一下抚慰他的脊背“知道了,知道了。”
时询的回话敷衍得这般幼稚,可在顾遥心里却暖的就像阳光。
他松开了怀里的人,捧起他的双手,时询的皮肤比起常人更加敏感,只不过是方才片刻的桎梏,手腕上便印了两道枷锁的浅痕。
这两道浅痕不知怎的突然触动了顾遥心底里那点邪恶的小心思,他抬起时询的手腕,脸跟着也凑过去,漆黑的瞳仁里带着烈焰。时询只不过是安稳地跪坐在他的面前,脸上连表情都没有,而顾遥却觉得这个人身上没有哪一处不再勾引着他,可想想现在这番情形难免觉得委屈起来。
顾遥牵着时询白皙的手腕,舌尖从桃色的薄唇中探出来,轻轻扫过那道浅痕。
时询哪里经历过这个,比起之前的亲吻,顾遥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感到非常色气。
顾遥低头的时候他便是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往回瑟缩却又被顾遥抓的极紧,等对方舌尖探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全身僵硬,脸上微红,动也不敢动,
时询这副样子莫名取悦了顾遥,他舔舐浅痕的动作也是变了味,或轻或重的吮吸落在手腕上,而顾遥的另一只手则偷偷从时询的宽袖里伸进去,微热的指腹擦过小臂,擦过肘弯,带着点重意抚上了肩膀,更加伸进去摩挲后背。
突然一声短促的□□打破了旖旎的氛围,时询讶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手忙脚乱地把顾遥推开,顾遥不可置信地呆坐着,只一瞬间,脸上便布满了笑容,手伸过去拨开时询捂住嘴的手,捧着微红的脸给了一个啄吻。
他心满意足地拨开地上散乱的枷锁,扶着时询起身,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便离开牢笼去研究周边的机括。
方才时询的脸还只是微红,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什么,可现在确是红的像是烧起火来。
“等这事完了,一定回去把你压在床上,整日整夜都起不来。”顾遥刚才这么说来着。
顾遥擅于炼器,对机括的了解自然也不在话下,就时询愣神的那会功夫,已经将周边八个暗室的机括摸了个透彻。
顾遥道“原以为这地下一层只是块空间,没想到郭家还是布了方位八门。入口被他们锁死,如今也只能从这八门走出去了。”
这会的时询也已经摆脱了方才狼狈的情态,神识在八道暗门上来回勘测,终了是锁定了其中一道“走杜门。”
八方杜门,最是隐蔽,顾遥将杜门的机括打开,狭长的通道连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没有,实在是静得诡谲,两人相视点头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两人前行的速度不慢,全程也始终保持着警惕,足足过了两盏茶,通道也未有任何变化,角度背景与初入时毫无差异。
突然时询拉住了前方的顾遥“有人在说话。”
两人循着声音靠近一块石壁,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隔着石壁透露过来。
顾遥走远了几步,将整片石壁纳于视野,石壁上岩石的肌理纹路很是玄异,乍一看也并未看出其中凹凸的质地,顾遥轻笑,指间准确无误地触碰上肌理中一处繁乱,一道灵气随即泄入其中,石壁发出了“咔”的一阵轻响,露出一条缝起来。
方才的说话声更清晰了。
“郭家主今日可是铸下大错了呢。”说话的这人声音诡秘,每逢字词转变,音色都有所不同,让人实在辨不清他的真实音色。
郭冕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满,怨愤之气全都撒在了时询和顾遥身上“哼,不过仗着阵法和炙木阳炎的便利,如今也有两人落到我手中,他们的御灵之力比起之前诸多散灵只强不弱,无名先生何必担心?”
那被叫做无名的人诡谲一笑,阴森森回道“尊上与你郭家的合作,十年前助你拿出枳棘刺的时候就已说明,每日进贡的灵气之量可多不可少,如今这散灵确是跑了,可郭家主不能违了这个约定啊。”
郭冕皱了皱眉,面上满是不耐烦的脸色“尊上的灵气我自不会短了你们,如今这散灵供不上,我大可用我郭家自己的人,左右那么多弟子,吸尽几个便罢了。”接着他又是满脸谄媚,讨好地问道“前几日多是亏了尊上的福气,也就耗干了百余散灵之力便使我突破至大成上仙,敢问无名先生,不知尊上何时再助我成神?”
而无名眼底满是蔑视,只是恰好被帷帽遮掩住了“这突破至上仙便耗尽了百余名散灵的御灵之力,这若要是成神,灵气之量更不会少,郭家主还是安心等着吧。”
郭冕怔了怔狂笑道“这有何难?不过区区杂碎,到哪不是能猎得来,便是没有散灵,他日我灭了这仙界诸派,什么上仙门主皆要成为我的养料,哈哈哈哈…”
石壁外的时询脸色早在他听到百余名散灵耗尽御灵之力时便是极为难看,散灵独立于世,却与沧逐界灵源连通,说是他的一部分也不足为过,如今郭冕这般心狠手辣,他又岂能坐视不管。
而那音色变化的无名氏,时询更是要让他留下。
先前诈降已是藏拙,换了相思树木体的时询身体强度比起羸弱的芊髓木根是好上太多,更何况他的主魂元神也是完完整整,不说郭冕如今的大成上仙无非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算他真的修为顶天,也不会在他时询手里占得便宜,他先前说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鞭陡然击出,九枚碎凌刃即刻脱离出来,一枚飞向无名的帷帽,五枚袭向他上身大穴,余下两枚狠狠投向他的膝弯,而最后一枚则是直击郭冕的眉心。
变故生的太快,时询是使出了全力,而郭冕被万噩魂气浸淫的丹府溃烂如此,又怎么能反应过来,他的短剑还未从剑鞘抽出,那枚碎凌刃已在他额上留下了一道深痕,短刃化作寒气没入脑髓。
后方的顾遥百宝格暗动,一条比起以往更细,阵法更多的捆灵绳“腾”地便将郭冕捆住。
而那无名氏实力远超一般高手,整整八枚碎凌刃只飞向他帷帽的那一个割开了帷幔,其余皆是被他躲过,身形速度快得连影子都看不到,只一刹那便化作雾海消逝而去。
时询看着这一切,眉头皱得很深,事态发展的似乎更加麻烦了。
被捆灵绳缚住的郭冕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不停地挣扎蜷动,可也只让捆灵绳缚得更紧。脑髓中的酷寒传入神识,让他痛苦地不住嘶吼。郭冕心中惊恐万分,他,他可是大成上仙,只差一步便要化神,如今竟连小辈的一击都挡不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郭冕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时询。
时询好像很容易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平静地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你想知道自己缘何会被我们轻易制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时询羞羞羞的地点好像有点不对啊…
顾遥假车真车哪哪都能开的老攻在此!
时询老攻凑流氓…
第51章 郭墨(六)
时询对他的神色不管不顾,就只是读书般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回他“万噩魂气,以速成迷惑心智。你这修为给别人的假象是大成上仙,事实上不过是万噩兽元神其中一个容器,你的丹府被万噩魂气浸淫,早就是溃败腐烂,如今灵力还能使出个一二分来,假以时日,你的仙骨就会自毁,这具躯体里攒存的灵气一分不差都会落到万噩兽手里。”
“你莫要诓我!”时询说的这些郭冕或多或少是有所知觉,可这假象中实力的暴增又的确真切,心中顿时觉得这是时询的激将。
时询不耐地虚握手掌,郭冕顿时觉得神识中的寒意流便全身,触及丹府的同时,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他一旦想丹府中的灵气,那种撕心裂肺的酷寒又和丹府中的黑色雾气焦灼缠绕,其中灵气飞速消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跌回了十年前。
“不!”
郭冕无力地躺在地上,束起的发髻散乱至极,因为挣扎太过强烈,捆灵索也有几处已经入肉。郭冕尤不死心地调动丹府中的灵气,带着血腥的癫狂之意在幽闭的杜门中显得更为残酷。时询冷脸虚推右手,那道随着寒气暗藏在神识中的劲气爆裂而开,郭冕终于不动了。
这道爆开的劲气中含有一丝失魂灵,是离开昆仑山之前郭慈交给他的,这失魂灵由尸气所炼,深入神识便能控制对方的识海,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我问你,你是谁?”
“郭冕。”
“这是哪?”
“字库塔地下一层,八门中的杜门。”
“刚才与你说话戴着帷帽的是谁?”
“无名先生。”
“他什么来历?”
“万魂兽座下传递消息之人。”
“你与万魂兽有什么交易?”
“他助我化神掌控仙界,我每日向他供给灵气。”
“灵气何用?”
“不知。”
“你如何与无名联系?”
“无名先生来时会有黑羽箭作为信号,我不知道他从何处来。”
“黑羽箭拿来。”
说完顾遥在时询的示意下稍稍松开了捆灵索,而郭冕眼神空洞,僵硬着手臂从腰间抽出一支羽箭。
时询接过羽箭,面色更是阴翳,瞳仁一闪,郭冕便是昏了过去。
顾遥道“方才自那无名走了你就有些走神,可是发现了什么?”
时询缓了一口气抬头,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问顾遥“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沧逐界的天地共主,怎么了?”顾遥替他理顺了鬓发,口气也有点生硬,却是担心时询要说出什么离开他的话来,可这样一来一往气氛倒显得更加僵硬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沧逐界?”
“为了找我吗?”
突然的这一句就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时询慌乱地将自己的脸转向一旁,却没能藏住那一点红晕,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天道不允许我离开沧逐界的,是,是万噩兽近年死灰复燃,我才有这机会。”
他又缓了缓气,继续说道“找你也是我要做的事,但主要该解决的还是万噩兽。沧逐界的界‘缘’许多年前已然不稳,那时候的万噩兽就已养精蓄锐到一定程度,如今再不将它解决,也只会重蹈两万年前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