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切磋胜在时询碎凌的出人意料,而他破而后立的果断决绝也是关键。
“我倒不知晏渠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风姿人物”战后的麓潼收了自己的弯刀,不比之前的漫不经心,倒也是有了点儿正视的味道。
乞骨也是打得火热,这一场确实痛快,他当即解下了自己通往沉魔池的三分之一块令牌,十分畅快地丢给了二人。
如今已拿了第二块令牌,只剩下麓潼魔尊的最后一块“不知麓潼魔尊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你们要去沉魔池无非是要为你们那神界神官寻清白罢了,可我魔界的心魅族守护者却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是猜到其中一些隐情,要我给你二人去往沉魔池的权限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有一点要求,若是能寻出那掀动我神魔两界来往的罪魁祸首,务必于我魔界内外说个清楚,免得那神界天帝整日对我魔界虎视眈眈,我们魔族也不是那些任人宰割的鱼羊。”
“自然。”
五人一兽结伴靠近魔族的地核总坛,总坛入口甚小,仅仅方丈,入口处便是一块又一块悬空的螺旋状黑石阶梯,越往下走,总坛的空间越是开阔,而其中来自沉魔池的灼热气息也渐渐浮现出来。
魅玥如今被困在沉魔池中央漂浮的一块石台,这是心魅族的宿命,也是心魅族的责任。
麓潼解释道“魅旸如今逃离在外,沉魔池与守护者之间的感应便是弱上几分,为了维持一个平衡的状态,沉魔池会制造出这样一块平台用来禁锢住它最后的希望。魅旸离开魔界之后,魅玥的魔气就受到了沉魔池的制约,她如今与普通人也是无甚区别,你们若是有话要问,自可过去。”
沉魔池中央这块漂浮的平台极小,魅玥跪坐在浮台之上,剩下的位置也只够时询堪堪稳住脚跟罢了。
“你不是我魔族之人。”时询刚落下脚,魅玥略显冰寒的声音便落在他耳中。
“我的确不是魔族之人。”
“非我族类,其心可诛。我可不会回答你什么。”她哥哥就是被那所谓的友情牵连,如今都逃离在魔界之外,魅玥对时询没有好感也是于情于理。
魅玥的倔强与偏见倒是时询未料到的,他最多只是猜到对方不会那么轻易信任他而已,可现在却是连多说一句话的可能性都那么小。
既如此,一些必要的透露也是应该的。
“我非魔族,却也不是六界之内的存在。而且,你的秘密比起我知道的东西可是半分都算不上呢。”心魅族唯一的弱点便是三封旗的密辛,从这一处下手大约也能互通起来。
魅玥听到时询这么说心中却是更加戒备“你知道些什么”
时询的声音毫无波动,可听到魅玥耳中却委实令人震惊“比如,那引起神魔界风波的三封旗,从来就不在这沉魔池里,是吗”
魅玥眼睛瞪得很大,其中的不可置信已让她完全失去了沉着的意识,有些僵硬地开口辩解“三封旗镇于此地一直都是我心魅族不传的密辛,这其中了了岂是你一个外人能说得清的你若是要诓我的话,大可换种别的手段,如今却是说出这样的大话,这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的吧。”
时询见魅玥如此慎微,更是捉住其中话音又加了一把火“是真是假,你心中自知罢了。”
魅玥算在魔族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时询这样平淡却又尖锐的压迫,她是有些难以招架,不过几句话就要暴露出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三封旗的秘密只有心魅族和除非,除非”
时询也不再狠逼,只蹲下身一字一句“除非三封旗就在我身上。”
时询再回到顾遥身边的时候大约已是问清了很多,脸色比起刚开始的忧愁也稍稍放下了一点。
“怎么样”顾遥问他。
时询掏出魅玥给的精血坠子,向他缓缓道来“魅旸和简沧确实约了相见,魅玥说这地方很可能在人妖两界边境的某一处小镇。她给了我心魅族的精血坠子,能够感应同族人的精血,如今找到他二人才能解开这一连串事故背后的真相。”
第73章 山雨一
一来二去又是小半月的时间,这时候的时询和顾遥才堪堪赶到了人妖两界相邻的一个集镇。
朱雀集,隶属人界朝廷名下的集镇,可镇中妖气的浓郁程度却堪比妖界城都,其原因便是因为朱雀集在人妖交界的地理位置占据了十分大的优势因素。
朱雀集管事朱姚生早年在仙界修炼,也是十大山派弟子中的佼佼者,因其较为显然的官亲缘分,才接手了朱雀集管事的职位。如今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应对朱雀集这个特殊的集镇已是十分自如,算得上是一位好管事。
三人站在集镇入口看着里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多得是临时安置的角铺,比起朱雀集仅仅一个市镇的,面积,怎么瞧都有些不合情理。
顾遥不由得有些皱眉“人流如此之大,又是人妖错杂,想比简沧和魅旸应该不会落脚在镇内。”
虽说人流和妖气有一定的掩蔽作用,而简沧和魅旸他们二人的修为也不是顶天的高深,若神魔界派了精英过来,躲藏在朱雀集市镇之内未必是能躲的过去的。
“我猜他们落脚在附近的山峦河谷中倒是更有可能。”
时询点了点头应道“确实,不过这镇内也不可不查,若是有些蛛丝马迹也算的好运,再不行,好歹也能从朱雀集的管事那得知周边的境况,这样再往外寻起来也是更方便些。”
此行只有时询顾遥和灵一三人,又加上朱雀集已不是寻常人界的城,倒也没什么需要遮掩的,术法之类的大可施展开来。
临着初春,朱雀集比其他月份也是更是热闹,多少有些影响。
大约赶上花妖们的花期,整个朱雀集的景象倒是姑娘们占得更多。
时询和顾遥现下已经散开,顾遥有仙界身份的加持,去往朱雀集管事处寻求一些线索定然是更为顺畅,而时询也只能凭借手中这枚小小的精血坠子以及自身强大的神识,在整个集镇上探一探藏匿的气息。
“主人,我想吃那个”正当时询做着正事的时候,灵一柔柔弱弱的小奶音也响了起来。他大抵也是知道拿小孩子的样貌更能讨得主人喜欢,也更有资本拿着撒娇讨乖去换自己爱吃的吃食,自进入朱雀集便换了个五六岁奶娃娃的形象,黏巴着时询的衣摆不肯撒手。
灵一指的只是集镇上最最普通的果摊,几个大约也只是刚行了成年礼的小女娃三三两两坐在她们的竹筐后面,蹲着身子眼巴巴地朝着路人可劲儿地望。
这果摊卖的除了这些个果子外还杂了花枝,在喧闹的市集里倒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可路过停留的百姓却是极少,甚至还有对着女娃娃们指指点点的路人来。
既然灵一想吃,时询一般也都会顺他的心意,只是等时询凑近去看筐里的果子时,他面上的表情才无奈起来。
山楂、脆枣、琼花这都是些反季的果子花枝,难怪行人都不曾停留。再待时询抬眼细细看着竹筐后坐着的姑娘们时,更是明白了是何缘故。
卖山楂的小姑娘瞧着就分外灵动,时不时也很积极地招呼过路的行人,收不到回应的时候也不颓废,依旧非常乐观;卖脆枣的小姑娘就更可爱了,也不知她是来卖水果还是吃水果的,一个人闷着头,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就从筐里掏一个枣子,小心翼翼地在袖口上擦一擦就塞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地咀嚼着脆枣,酒窝也甜的笑出来,再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又偷拿一个,塞到卖琼花的小姑娘手里,结果被卖山楂的小丫头瞧见,捏住鼻子两人就要玩闹一番;卖琼花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三人里头年纪最大的,一直端端正正地蹲坐着,先前说的那个眨巴着眼睛可劲朝路人瞧的就是她。
反季的果子花枝再加上时询的神识所辨,大抵这三个丫头便是隔壁山头的花妖了。
时询牵着灵一走她们的小摊子前,指着那些山楂脆枣问灵一“这些你都要吗”
灵一这会儿软萌得很,小手一边揪着时询的衣摆一边又从装满琼花的竹筐里捞出一朵“这个也要。”
两人刚靠近小摊的时候,卖山楂的小姑娘瞪着亮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十分上道地开始夸起摊子上山楂脆枣和琼花来“这位小哥哥,我敢担保集镇上就属我们家的山楂最开胃,脆枣最甜,琼花最香最美。”
那可不是,都是自己树上结的果子长得花,随便施个法都能让它们长得最好,又加上这几个小花妖的妖气如此纯净,时询自然看得果子和花枝的品质是上佳。
“麻烦小姑娘给个价钱,你们的这些东西我都要了。”竹筐不深,这些山楂脆枣虽然看上去有满满一筐,其实按着灵一贪嘴的速度,未免能撑过十天,即便他最后吃不完,这些果子也能做成果干,不如都买下来让灵一好好吃个够算了,且这竹筐里的琼花数量也不多,顺道一起买回去也没什么的。
听了时询这话,小姑娘们都显得格外激动,连那个羞怯着偷偷吃枣的丫头也乐得崩开了嘴,三人就这么称着竹筐里的山楂脆枣,惹得路人也多看了几眼。
反季的果子品质时询是能瞧得出来,可路上的普通行人未必能瞧出来,有些个看不过眼的果农走近时询劝他“小哥,这才刚刚初春,冬雪还没化透呢,哪里会有山楂脆枣结出来,更别提槐序月才开的琼花了。”说着又凑得近了些,半捂着嘴唠叨着,“小哥看你就不是咱们集子本地的吧你是不知我们朱雀集常有小妖,这些女娃娃们,不好说的的,可别被她们给骗了。”
都是在朱雀集住了这么多年的百姓,人与妖之间多少还能凭借眼力识出一些来,山楂花“含笑”,枣花“姝篱”,琼花“芳琼”正是这三个小姑娘的名字,她们也确实是隔壁山上的花妖。
三人的心思如今全在发家致富上,只乐得涨红了脸在称果子,自然顾及不到时询这边的对话。而时询也只是颔首谢过了对方的好意,回道“多谢这位大哥,这些果子的品质我尚且能看出来,有劳提醒了。”
收拾好的含笑见有人给时询“搬弄是非”,小跳步地就窜到时询跟前,乐得涨红的脸现在又被气得涨红,鼓着腮帮子就要和人家理论“我们的果子绝对好吃的”
时询下意识想去安慰她们,可灵一倒是比她更快一步,小小个字杵在含笑身前,两人如出一辙地鼓着自己的腮帮子,恶狠狠地瞪着果农,只把人瞪走了才算完。之后灵一又装得乖巧,咽着口水要讨吃的“主人,我能吃了吗”
时询只能哂笑,从含笑的竹筐里装了一小篮的山楂塞到灵一怀中,而剩下的便被他收进了空间法器里,跟着取出了一贯钱塞到含笑的怀里,眉眼比方才的淡然要温柔很多“够吗”
含笑接了钱眼睛便笑成了弯月,直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够的够的。”转头便和姝篱、芳琼玩闹在一块。
这时,时询突然觉着精血坠子有了些热度,他撩起自己的袖子,那挨着红绳链的精血坠子微微闪现了一点红芒。
莫非魅旸真就在这集镇之内时询有些疑惑,但也只能按部就班地沿着集镇搜索,可刚出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泛着红芒的精血坠子又黯淡了下来。
时询看了看身边的景致,他如今大约是走在朱雀集整个集镇的中心,可坠子却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刚才的山闪动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正当这时,跟着时询脚边吃山楂的灵一扯了扯他的衣摆。
顺着灵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两个容姿绰约的女子正坐在深巷的一处角亭。这条深巷很是别扭地将朱雀集的东南两面分开,而这个角亭就坐落在深巷的最里面,位置很偏,约莫已经越过了集镇的范围,周遭景致独特却很是孤僻。
“主人,她们也是花妖吗”灵一说这话的时候,时询的神识已经扫了过去,一朵海棠,一朵木香,都是修为逾千年的花妖,方才的几个小花妖与这二人相比就实在是有些太弱了。
时询不准备与花妖们夺过纠缠,牵着灵一就准备离开。这时候,他腕间的精血坠子突然又暖了起来,一阵一阵的红芒比刚才更是明显。
时询走近几步,这坠子反应便愈加灵敏,而当他想要再退开的时候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红妆姐姐,看呐,这小哥长得真俊。”深巷的角亭处传来女子谈论的声音。
说话的女子身姿妖娆,样貌上显得都是富贵,言语虽是活泼,可说话的音调同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倒像的很。
“一个男儿家家长的这般好看真是碍眼,不如”接话的女子声音有些微哑,独有一番情调,话未说完,一道术法便落在了时询身上。
瞬间,时询的样貌形态大变
衣着还是原先的素色,只是这男装却已经收拢成了女装的纤腰素摆,层层叠叠的衣饰衬得人更加清绝,绣花鞋,矮发髻时询已经不是原来的时询了,站在灵一身边的分明就是一个清丽的女子。
“主人”灵一有些惶恐,但还是畏畏缩缩地唤了“她”一声。
时询至今还被方才那女子的术法困住,口不能言,脚不能行,呆滞地站在原地,只有腕上的坠子带着温热提醒他这就是事实。
“她可真美。”
时询的样貌已经换过一遭,虽然与他原来的外形有些出入,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捕捉到以前的一点痕迹,比如眼睛,比如大体的轮廓。
那个叫红妆的听见她身旁的姐妹这么赞叹,不免笑出声来“这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不如带回去给妹妹们瞧瞧吧,你猜她们有几个能瞧出这小哥的真身来”
红妆随手又捏了一个决,时询眼前的景致遂急速地变换起来。
深巷已经变成了山林中的小道,而孤僻的角亭也已经不见,入眼尽是繁密的花丛和树木。
时询虽不能言语不能动作可神识还是依旧清明,他越发觉着眼前的景致意外熟悉,终于,识海中那点和这块土地一样的记忆涌现了上来,这里是浮泽山。
这时候,红妆十指间仿佛牵动了数百根丝线,在那手指撩动间,时询也被迫抬起自己的双脚,朝着花丛后的宅院走了过去。
灵一这会已经被困在了另一名女子的手上,矮小的身体根本不容他有半点反抗,那女子就这么把他钳在胳膊里,嘴巴里也早被塞了一个大大的梨子,压根不容得灵一再有什么动作。
甫一进后院,时询就被院内形形的姑娘丫头给晃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发家致富经
含笑开胃的山楂,甜甜的脆枣,最美的琼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姝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芳琼不要错过
第74章 山雨二
院里有五个姑娘,除却刚才买果子时见过的含笑、姝篱和和芳琼,还有两个只有十岁左右形态的小花妖。两人穿着皆是半袖交领,下身改良过的襦裙也只到小腿肚,脚上都是绣花鞋,只是一双绣了梨花,一双是梧桐花。
“红妆姐姐和素馨姐姐回来了。”其中绣鞋上梨花的丫头一蹦一跳地来到两名女子身前,甜甜地唤着。
红妆是海棠花花妖的名字,素馨则是木香花花妖的名字。
“这个小孩儿不是”芳琼看见素馨胳膊里勒着的灵一就觉得奇怪,她记得这孩子分明是和她们买果子的小哥哥在一块儿的,怎么就来了她们浮泽山呢
素馨没听出芳琼语气里头的迟疑,只摆着和她起先声音完全不同的蛮力将灵一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在红妆提线的控制下,灵一也就只能乖乖坐着。
等众人的视线再转到时询脸上的时候,大家莫不是摆了惊为天人的表情,方才只会偷偷吃脆枣的姝篱也瞪着明晃晃的大眼睛仔细瞧起来“这个小姐姐是谁呀她长得可真好看。”
时询这会正被红妆的木偶提线控制着,表情动作都是身不由己,只有神识能够一点点破开红妆的术法,但这也需要时间,权衡之下,时询也只能任由她给自己做出各种各样的神色动作来。
“时询”先是极为端庄地撩起下身的长裙,略微僵硬地坐在石凳之上,又动作优雅的端起桌上的杯盏,自被控制后就不再做出过表情的脸上也终于牵扯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
时询的神识一边勉力使自己的身体和红妆的控制断开,一边又细细感应着浮泽山关于魅旸的气息,可是那精血坠子却又像失了控制一般一会儿黯淡一会儿发出红芒,让人很难判断其中的真假与深浅。
魅旸与浮泽山有什么联系或者说魅旸和浮泽山的花妖们有什么联系时询心中隐隐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这时候,从时询处挣了一贯钱的含笑拿着从集镇上买来的许多人间小玩意儿和吃食,不同花样的步摇被她一样一样地从小包袱里拿出来“我们仨今天都把果子和花卖掉了呢,这是挣来的钱买的步摇和发梳。虽然只是在小摊子上买的,但是姐姐妹妹们不能嫌弃的。”说着她将包袱里的步摇和发梳分别分给了姐妹几个,羞嗒嗒的姝篱也把买来的人界话本子拿出来和大伙儿一块看。
时询大抵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也受到了含笑的馈赠,一支嵌了珍珠的发簪就这么了低垂的发髻里。虽然只是小摊上最为普通不过的饰品,但还是惹得众位丫头瞧了又瞧。
坐在桌子中间的灵一还不能动,只是欲哭不哭地看着他的主人,末了又悲惨兮兮地朝着红妆投过去一个泫然欲泣的眼神。
到底年纪小总能占些便宜,红妆被这么一瞧也就随手解了灵一的控制。
解除了控制的灵一有些不敢动,等几人的目光转向别处去的时候,他才委委屈屈地躲到了时询身后,躲之前还顺手拿了一篮酸酸甜甜的山楂慰藉着自己已经受伤的幼小心灵。
“姐姐,我们今天去看旸哥哥吗”说话的是梧桐花妖疏雨,她手里拿着姝篱买的话本儿,看起来兴致很好。
“这前几日才见过的,你又要去”素馨打趣笑道。
“我们也想去的。”其他几个小的像是串通一气儿似的,接二连三地提着自己的愿望。
“我要去找沧哥哥教我写字儿,等我把咱们的名字都学会了,就要写成大字儿,挂在家里。”
“我要和旸哥哥玩捉迷藏,嘿嘿。”
一直安坐的时询挑了挑眉眼,嘴角扬起又放下。沧哥哥,旸哥哥他这下是确定了。
难怪精血坠子的红芒这么不稳定,原来是因为花妖们身上附了魅旸气息的缘故。
这时候时询身上的提线控制已经被他用神识强行割断,但还是给红妆一种他受困于提线的错觉。此刻的时询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众人之间,毕竟线索还不够,他至少要知道简沧和魅旸的具体位置。
正当时询默默混在众花妖之间收集线索的时候,庭院外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响。
时询回头一瞧,正见着他的碎凌稳稳当当地立在院外的顽石之上,矮丛果木上的花朵也被惊得抖了三抖,好些都吓得埋进了土地里。
是顾遥来了。
“来者何人敢擅闯我浮泽山花妖的别院,可真别是活得不耐烦了”素馨回了家,气质就变得格外粗暴,早先的吴侬软语也变得另类起来。
顾遥在素馨发怒的间隙里已经进了内院,首先瞧见的便是委委屈屈躲在一名女子身后的灵一,然后便是站在他身前的这女子,总觉得有这么点而眼熟来着。
“浮泽山不是向来以平和为准则怎么拐了人反倒还要向我发脾气”顾遥的语调淡然,开口之余向灵一做了一个“快过来”的眼神。
可灵一这会儿靠着他的主人正哆嗦着呢,哪里就细看顾遥的眼神了,只把自己缩得更小,恨不得能团成一团就这么一直躲着。
顾遥这会儿也看出灵一的意思来了,看着他身前的女子就有些生气了,方才只是平平常常的语气,换到这时候就有些冷寒外加一些愤怒了“这位姑娘,你身后的孩子劝你还是立刻交出来的好,以免我真动了手,大家也不好看是吧。”
时询突然就不知该做些什么表情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顾遥,又皱皱眉看向已经在转动手指的红妆,要不再装一会儿
思索下的时询便顺着红妆的控制往灵一的跟前又站了站,正巧把顾遥和灵一的视线挡住。
顾遥这会儿是烦的不行了,阿询和灵一突然就丢了的事儿已经让他很是烦心,这会儿又只找着灵一,他就更加心烦,如今连灵一都不能安安稳稳带走,可以说这已经是顾遥的极限了。
憋得不行的顾遥到底还是出了手,扇缘掀出一阵灵气就往时询所在的方向吹过去。灵气被空窍加持过之后变得有些锋利,时询为了坐实了被红妆控制的样子就不能自发躲过顾遥的灵气,好在红妆的反应还够敏锐,手指翻覆间给时询又摆出了些躲避的姿势,倒是够他勉强躲过顾遥的攻击了。
正当顾遥要继续动手的时候,那插在顽石里的碎凌突然发出呜咽的剑鸣来。
糟了,要暴露。
时询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了直朝他飞来的碎凌,形态变化间长链勾住了红妆依旧没停下的双手,再是一个动作直接将她欲腾发而出的灵气打散,就在这时,时询也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院里多半人都惊着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素馨,她没有留下来与二人缠斗,只一阵虚无缥缈的云烟将其他几个年纪小的花妖带走,留下时询灵一以及顾遥红妆。
经过这么一遭戏剧化的顾遥有些愣神,仿佛发着呆一样靠近时询的身边,两只眼盯着他就再没移开过。
阿询刚才是变成了姑娘,没错吧
幻化回真身的时询倒也不是很恼怒,依旧心平气和地同红妆说话“红妆姑娘,你们这些动作我也只权当玩闹,只要你告知我简沧和魅旸的位置。”
他口气时询温的,但这动作却也不是那个意思。碎凌已再度化为长剑,直直地抵着红妆的脖颈,稍微不注意就能见血见肉。嘴上说着客气,事实上时询多少也是介意方才的“姑娘之身”的。
红妆笑得肆意,仿若丝毫不在意这些一般,口中的语调也很是张扬“什么简沧魅旸浮泽山只那么多妖,可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号的,这位公子莫不是胡掰了什么”
原以为时询就会这么要了她的命,可红妆话将说完,冰冷的碎凌就已经收了回去。
“你们不对我出手”红妆有些难以理解面前这人的心思。她明明有对方想知道的消息,可对方却不对她出手,这事儿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没伤天没害理,我有什么理由要对你出手。”碎凌已经幻化成了玉坠再次落在时询的腰间,走的时候又顺手从桌上再装了点山楂,“别再那般戏弄人了,若是遇上捉妖的道士,你们可未必能活得这般自如。”
顾遥听了这话也跟着使了劲儿点头。对呢,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了。
自打时询现了原身顾遥就显得唯唯诺诺的很,屁颠屁颠地跟在时询后头,若是给他安上两个耳朵的话,估计和灵一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想到刚才自己对阿询是毫不顾忌地下手,顾遥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又十分心虚地将对方从头到脚翻了个遍,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将才那些花妖有见过简沧和魅旸,而妖气和魔气之间最易交融,估摸着魅旸也是故意两种气息融合以躲过魔界精英的搜寻的,所以这精血坠子对花妖们才有了反应,不过现在能确定的是简沧和魅旸就在浮泽山,这精血坠子也还能用。”
浮泽山实际上是一处山脉,大大小小的山峰拢共有十几座。除了整个山脉之外,山系中还有几处内陆湖和小死海,而花妖们的别院正是距离朱雀集最近,最利于植株生长的一座矮山。
此时的时询顾遥和灵一正朝着山系的主峰寻过去,主峰也叫做浮泽山。
“啊,是小哥哥。”
几人正走着,耳边便传来一道小小又稚嫩的声音,旋即两个拇指般大小的丫头就抱上了时询的手指,这两个正是茶花妖姐妹。
“小哥哥又来浮泽山啦。”许久不见时询的弥绛弥雪都很高兴,抱着时询的指尖大有一副不撒手的态势。
茶花妖姐妹虽是生在空桑山,可因着铁树的缘故,浮泽山她们也是熟悉得很,顾遥忽然觉得事情好像可以变得简单一点。
顾遥把时询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看着点点儿大的茶花妖,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小丫头知不知道要在这浮泽山藏人,哪儿是最好或者可知不知道近日来海棠和其他花妖最近见了什么人”
被挪了位置的茶花姐妹也没什么在意,听了顾遥的问题,弥绛便安安稳稳坐在时询的手心里歪着脑袋费劲想着“红妆姐姐最近好像是见什么人来着,不过好像很神秘,我们不知道的。”想了想,弥绛又说道,“不过白驹知道的,它是咱们山上除了铁树修为最高的妖,咱们山里有些什么都逃不过它的耳朵,不过白驹很害羞的,都不常说话。”
时询觉得可以一试,毕竟这浮泽山也是不小,若是一寸一寸寻下来,再被二人跑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遥惊慌脸打了老婆怎么办,求支援,在线等,急
百里闻鄙视,该打
连袭月辣鸡,该打
木彦深蠢货,该打
第75章 山雨三
告别了茶花妖姐妹,时询便将自己的神识散开来,用神识寻魅旸简沧或许有些难度,但是找一个修为最高的妖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反馈从山林深处传出来,三人甫一收到感应便朝着天马白驹的方向赶过去。可白驹到底是一条狗,耳朵灵敏得很,一里之外就能听到时询和顾遥的脚步声,也不问及来人的缘由,它自个儿自撒开爪子急急忙忙跑得可远。
两边就这么你追我赶得寻了至少十次,不仅没追上白驹,倒把顾遥和灵一的耐心磨得剩了不多。
灵一哼哧哼哧跟着两人跑了一路已是累得不行,又加上只是孩子的形态,即便是后来一直被顾遥扛着,但这般消耗下来也是喘得不行。这不刚一停下,灵一就瘫软成了小兽,吐着舌头和狗崽子的样子倒也是很像。
顾遥瞧着突然就来了灵感,提溜起瘫软的灵一就同它商量“要不灵一你去交涉一下”
顾遥这么想不无道理,或者就因为长得像的缘故,白驹不跑了也说不定呢。
然而结果还是令人忍俊不禁,等灵一歇得差不多再去追着白驹跑得时候,就变成了两小只一前一后跑得整座山都是动静,结果最后灵一还是跑不过白驹,又在时询身边瘫软了很久。
正当两人安抚着累得惨兮兮的灵一的时候,时询却有了一个想法“我记得,帝江和白驹很熟悉的。”
“帝江神兽”
“是啊,白驹原来也不是浮泽山的守山神兽,之前和帝江一直住在天山来的,白驹可能是和熟悉的玩伴分开,现在才这么胆怯吧。我叫帝江过来试试。”说完这话,时询的水灵便从他的手心缓缓浮现出来,在指尖缠绕了一些气息之后便往远处飞去。
大概帝江是年幼,比起白泽过来的时候要晚上许多,等它“哼哧哼哧”地飞过来的时候,灵一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嗤,嗤,吾王”帝江挪着它圆滚滚的身子挤到时询的脚边,把刚刚恢复力气的灵一腾地撞了个踉跄,还不等时询说话,两小只就像争宠似的在时询的脚边打闹起来。
顾遥玩心又起,趁着它们打闹把时询禁锢在自己怀里,带着一脸坏笑刺激着地上两只翻滚的小兽,眼神里满是“阿询是我的”这样的挑衅,惹得两小只扑上来就同他发脾气。
时询才不管它们三个怎么幼稚,忙从混战中把帝江捞出来,细细对它嘱咐起来“我现下有事要问白驹,可它胆子真是小,跑得又那么快,拦都拦不住。你去把它找来好吗”
作为时询的小迷弟,帝江哪里会有什么犹豫,点着自己圆咕隆咚的身体就撒开腿去寻白驹。不出半刻,就见着那个满身赤红如猪仔一般的小兽叼着一只小小狗就奔了过来。
小小狗刚被放下就怯怯地躲到了猪仔身后,猪仔挪着脚步把它露出啦,小小狗又藏回去,这么一来二去的惹得灵一又跟进去同他们瞎折腾,费了顾遥好一会功夫才让三个小东西排排站好。
“白驹,同红妆见过面的两名男子,你知不知道在哪”时询一边顺着小小狗身上的毛毛,一边温柔着声音问它。
小小狗一开始有些哆嗦,然而在时询的抚慰之下也稍稍缓和了过来,这才用着细细小小的声音回答起来“我知道的,一神一魔,就在主峰边上的七色海附近。”
七色海是浮泽山一块比较大的内陆湖,湖水清澈,连通妖界最大的一支江流,七色海很浅,因为湖底遍布各色各样的矿石,使得湖水在阳光下呈现不同的颜色,故而名为七色海。
越靠近七色海,时询腕上的精血坠子就越发活跃,暖暖的红芒逐渐耀眼,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为明亮。果不其然,在七色海湖岸的一座草屋里,时询和顾遥找到了要神魔界兴师动众的两人。
“简沧神官,你二人也是让我们好找。”
“你见过魅玥了”魅旸自看着时询和顾遥朝他们走近,被时询拿在手里的那枚精血坠子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心魅族的精血坠子不会轻易给予陌生人,这位朋友,你对我妹妹说了什么”
简沧自始至终神色就很是平静,而魅旸也只是想知道他是如何劝服的魅玥,时询觉着,这两个人好像不是很害怕被他和顾遥发现似的,那他们到底在躲什么
“我二人承袭神界天尊的指令,却并不是来抓捕你们,二位大可放心,我等前来只有一个目的,真相。”
听到这话的简沧嗤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自饮自酌,仿佛时询的话便只是旁风,对他半点作用也是没有“神界真相我还以为他们只想方设法地想置我于死地呢,还会来特意询问真相”
简沧看上去是神色平静,可他一开口,话音里的失望和不甘却是实实在在地表露出来。
果然是有隐情呢。
“想知道真相,可以,可我说的你们都敢信”
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尽数发泄的匣子,所有一切的经过和结果就这么大刺刺地摊开在众人眼前。
年前的魔界神官使馆,简沧将小半月的事务明细做了报备,刻在神界专门的玉简之上,送遣文书的信官刚刚离开,神将安陵就来了。
“安陵将军,可有何事”安陵将军是此行带队的武官,两人在神界有着安平牵线,倒也还算认识。
“无甚大事,只是过来确认一下明日的行程。”安陵是那种骁勇的武将,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准备,比起简沧都是更胜许多,如此一板一眼地商讨,倒让有些疲累的简沧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明日会神界的行程详细道了出来。
“明日一早,我们便可拜别三位魔尊,之后在镜缘入口之外集结所带的神兵,大约巳时中刻我们就能启程回去”正当简沧报备着明日行程的时候,一种强制的昏沉猛地袭向了他的神识,好像方才被压制住的疲态突如其来地迸发了出来。
简沧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安陵想要开口,却只能做到仅仅蠕动一下嘴唇,在视线的几下剧烈晃动后,简沧觉得自己的意识神识全然被困缚住了。
简沧作为神界的神官,虽然修为比起武将来有些弱势,但他长期训练出来的那种谨慎已是还是给他留得了一丝清醒的余地。
处于这种不能自控状态下的简沧,勉力动用了最后一丝意识抽调出体内的灵力,即便是神识模糊,但耳边传来的声音还是被他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如何”首先进入他耳朵的这是一道颇为怪异的声音,忽近忽远,可高可低,与时询顾遥之前所听见的“无名先生”的声音算是殊途同归,全然无法从音色辨认一个人的身份。
“主上大可放心,此次计划已是完全,只差掀起神魔界的最后一战。”这声音简沧有些熟悉,却因为神识虚弱的缘故不能立刻辨认出来。
“其他界的布局也妥了”那怪异的声音又问道。
“虽然金陵和山阴地界的万噩魂气被人破坏,但其余地点也是后来居上,达到所要求的水准也不是不无可能;神魔界的内应也都备足,只待大战;词坟山的那只异类也已经把鬼界的安稳破坏,只是仙界怕是不行了。”
“哼那郭冕也是个废的,都这般扶持了也没能把仙界的那几个除了。”此人显然是对郭冕诸多不满,口气依稀能辨别出个不屑来。
“仙界之事倒也不是郭冕大错,他郭家的小辈和那个凭空出现的时询倒是有些不得了。”
“时询,哼,他沧逐界界王从来与我都是宿敌,此次有他阻扰我倒是不奇。敌明我暗,他又如何能将我散下去的所有钉子都”
“主上,我如今已将随行同来的神官用术法控制,之后只要为他冠上盗取魔界三封旗的罪名,这神魔界便会再度陷入万年前的争端之中,只要时机一到,我们便可利用天帝的身份,届时神魔仙三界主力备受困顿,这般算下来,六界也是手到擒来之便。到时候”
说到这儿,这人顿了顿,眼神中的贪婪尽数落到了对方眼中。被他称为“主上”的黑影借着奇奇怪怪的音色回应道“合作关系罢了,安陵将军的要求我自然不会弃置,不过神界天帝的位置罢了,是吗”
简沧的神色有些勉强,毕竟模糊的神识所记载的记忆,回想起来总是伤神。
“我听得虽然不是十分确切,但大抵也能记下来,若我所料没错,和安陵说话的那一个必然是两万年前逃逸的万魂兽。
“当时我和其他神兵都已被安陵控制,整整半月也是浑浑噩噩,在他的指令下来往于魔界地核总坛。若不是我与魅旸早先就成了至交,恐怕这谣传的窃取三封旗一事能传的更开。
“当时我回到神界之后已经料到会被迫背上什么罪名,所以也只是装疯卖傻,顺着安陵的心意一句话也不吐露,只不过恰逢诛神柱这一个意外,我才提早有了逃脱的机会,只是勉强安平替我背了罪。
“当我得知谣言从简沧盗取三封旗变成魅旸监守自盗的时候,我就知道是魅旸再帮我。我二人有一法器可互通音讯,所以最后只能选择在妖界隐匿身形。只等着沧逐界的界王寻上门来。”
话语至此,时询严肃的神色依旧没有收敛,皱着眉问道“你二人怎么知道我会来”
此话一出,简沧和魅旸皆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们眼前这人果真是沧逐界界王。
魅旸回他道“我二人初时并非在这七色海藏匿,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数次遇到神魔界的追兵。其中一次遇险的时候,是一个身着黑袍,带着幂篱的人将我们救下的。”说到这,魅旸神色也有些迟疑,“这人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有大修为的,因为他的气息实在是微弱地难以估计,但结果他就是击退了那一波的追兵。他走之前同我们说了一句话等着,沧逐界界王自会寻上门来。之后我们便在七色海定下了。”
顾遥有些疑惑地看向时询,时询却只是朝他摇了摇头,他记忆里是不曾有这样一个人的。
简沧又继续说道“事关万魂兽,我们必然不敢毫不顾忌,加上多少受了伤,于是便信了那人的话,没想到界王果然来了。
“从安陵的话意里大抵也能听出来,这万魂兽撒在六界的大网虽已被破的零零碎碎,但它既能成网便还是会有用处。
“神魔界之间于三封旗之间也是会有纠结,但事情若是查不清楚他们必然也不会有大动作,所以说安陵和这万魂兽的计划中的神魔大战会如何发展,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头绪。”
第76章 山雨四
四人座谈了许久才将如今的整个局势确定了下来。
当日正值入夜,七色海也是静得诡异,时询心头猛然传来一阵颤动,总觉得有什么将要发生一般。果不其然,不出一分,金铁刀戈和盔甲银靴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几人迅速走出草屋,只见不远处的魔将魔兵已是蓄势待发。
魅旸的脸色很是难看,就他所知,魔界虽是尚武,但绝不会动不动就拿武力压人,他如今只算私自离开魔界的魔族弃人,无论是三魔尊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动用这样的兵力来抓捕他。早前的追兵已是让他有些不解,而如今这般阵仗却更是让人烦心。
“不是魔族的人,是神界的神兵”这时候时询的声音窜入两人的耳朵,更像是一个宛若炸雷的信息,让简沧和魅旸有些措不及手。
神界和魔界的气息,时询是能辨别的出的,让他感到棘手的不是这些神兵,而是他们身上所流溢出来的万噩魂气。这万噩魂气算是是在神兵的神格里扎了根,那安陵果然是万魂兽的走狗,倚仗着一点万魂噩气便将神兵玩弄于鼓掌。
“安陵想借魔族的名义杀我”然而,转瞬间简沧便理清了其中头绪,眉眼间都是怒不可遏的神情。竟然想用他的命来挑起神魔界的争端,该死
七色海虽只是一片内陆湖,但它周围的地形地貌却是一处天然的困阵,此刻的顾遥绷紧神识,周身所有能牵引过来的灵气都被他全数注入阵法已困住神兵的脚步。在时询的加持之下,困阵朝着转移阵的阵法改变,倏地,阵法中的神兵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先离开这儿。”顾遥催促起来,七色海的天然阵催动起来是容易,但这效果往往也不能持久,最多一盏茶便会将幻境中的神兵再传送回来。
“我有一法器能够阻挡住自身的全部气息,饶是神界之人修为再是高深也不能将我寻出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简沧口气不善,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保持镇静。
简沧魅旸必须得有人庇护,眼下四人同行却也不是最好的办法,这般衡量之下,时询拿出晏渠的玉牌告知二人“速去晏渠天尊的尘阙避一避,听从他的命令,传信于他,万不可让神魔两界大战”
天帝与王母虽是掌管神界实权的神祇,但天尊晏渠最高的地位却是无人可撼动的,或许不能一直庇护二人,但藏上个些许日子自然是能做到的。
时询用晏渠另外给的玉牌将二人送至神界的“尘阙”,转身再要去会方才那些神兵的时候却是再也不见踪影。
就在两人困惑之时,鬼界的一道孤魂却是带来了另一个不安,真真是哪里都不得安定,处处都是事端。
这道孤魂是奉郭慈之命而来,别无其他,只因鬼界现在已是乱得不成样子,有一和时询长得一模一样的异类,将鬼界扰的一刻都不得安生。
引了一个阵法速速赶往鬼界,两人尚只是在幽都稍作停留便感觉到了鬼界比起寻常而愈发混乱的秩序。
再往深走,黄泉路也只是更乱。比起之前仅能见着的一些孤魂,如今的黄泉路已是成了恶鬼的修罗场,随处都有厮杀狰狞的魂鬼,亦或是将注意打到生人头上的。
顾遥一边击退迎面而来的恶鬼一边同时询说道“鬼界鬼差数量也不算少,竟都不能拦下这些恶鬼吗”
“忘川河和轮回井未必会好。”时询抿了抿唇角,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黄泉路和幽都的恶鬼被迫搁置,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忘川河的情况比这更糟。
摆脱了周边小鬼的两人赶着渡忘川河,匆匆一瞥却是连引渡人都没有瞧见,时询旋即引了鬼界的阵法,须臾间二人便落在了酴忘台上。
随手将眼前的恶鬼震开,果不其然,忘川河的情况只差不好。
郭慈见二人方至,急忙击飞面前的恶鬼,往时询的方向过去“有人用生祭引出了忘川河下数以万计的恶魂。”
生祭,一种失传很久的上古秘法,施法者以一生灵祭奠忘川河,便能引出一恶魂,忘川河因此会有瞬间失去魂鬼间的平衡,而施法者趁此机会又能从中再次抽调恶魂,一来二去的恶性循环之下,忘川河的恶魂便会源源不断涌出来。
这等邪恶的术法只有他时询一人会,正是如此,时询才显得更加怒不可遏,冥冥中有什么出现了。
时询右拳捏紧,脸色愈加难看,当一道戴着幂篱的黑影夹杂着他最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时询更是毫不犹豫地就追了过去。
对方的身影全数藏在黑袍的身后,头戴着幂篱,让人无法辨别。
感应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气息,时询渐渐放下心中生出的澎湃和疑惑,镇定之余,面色冷寒却又淡然地和对方交流“你是谁”
“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商韵。你熟悉吗”对方发出一声轻笑,语气与时询所预料的冷漠或是严酷全然不同,那声音更像是冰雪碎成阳光后的温暖,却将羸弱装的最像,一点一点侵蚀人性心里最柔弱的同情。
原以为时询的态度会温和下来,可令对方没有想到的是,时询的碎凌即刻便将他的幂篱挑落下来。黑袍人震惊地后退了一步,再看向时询时却已将眉皱得紧。
他将才说的话像是没有半点作用,因为即便时询现在看清了他的脸,意料之外的是,对方除了收回手中的长链,再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惊讶吗”这个“商韵”质问着,语气也不复将才的羸弱。
“我惊讶啊,怎么不惊讶。我只是没有料到芊髓木的灰壳也会被这般利用,你想要什么”时询最初也有一丝的惊异,不过瞬间他便将这样的念头埋了下去。一个孤鬼既然想活,自然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
“对我这么好连剑也不拔吗”商韵好整以暇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远远瞧着淡然自若的时询,一样的脸,心底难免有些不自在,或者说是嫉妒。
时询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口气带着轻嘲“呵,何必这么拐着弯说话,你敢这么大刺刺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无非就是自以为拿捏了我的什么把柄,或者知道了旁人不知道的事。你想和我谈条件,我如愿来了,怎么,还不够”
一个借了芊髓木灰壳的恶灵,或多或少因为不可抗力承袭了他的一部分记忆,看现在的情况,前世郭墨商韵和时询的了了他必然是知晓的,再来就是生祭,能从灰壳里刨出这么多也是难为他了。
“沧逐界界王果然不是那么好骗的呢。”商韵卷了卷自己的发尾,倒更像是个稚气的少年了。
与此同时他又开了口,口气却邪佞起来,那种感觉让人摸不清楚“都是一样的脸,况且我还是因为界王的这点意外的施舍才勉强有了身体,不如我先告诉你我做了什么
“你猜我活过来的第一天记起了什么又见着谁了”商韵的神情有些挑衅,直视着时询丝毫不眨眼,“是仙界上仙郭墨呢。”
“他当时见我也是震惊,我才猜到原来咱们界王也是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样,初见的时候整个人都恨得不行呢,剥皮剜骨抽筋要是能做我一并给他做个全套”商韵此刻的神情比起忘川河那些翻腾的厉鬼更是可怖,这样的表情放在时询脸上简直是让人畏惧至极。
他起伏着胸膛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命门,喘了几口气后,又平静了下来“可是这个郭墨和你记忆里的那一个不同呢明明是一样的眉眼,结果却,却是那样一个人”商韵忆起对方向他伸手时候的样子。
明明外表冷的像是孤芳遗世的渺渺虚烟,可对他伸手的样子,比初阳,比晚霞,甚至比星空都要耀眼。
“我说呢,平白无故敢好心捡一个刚被恶鬼附身的朽了的灰壳,原来还不是看了你这张脸面。”
时询看着商韵有些癫狂的脸色,不由得拧了眉,口气也不善了起来“你对他起了心思”
“界王何必这么生气,你的记忆里纵然都是痛苦的碎片,可我一个孤苦伶仃,最不能拒绝的就是温暖了。”商韵的口气又平稳了下来,似是漫不经心,又似刻意引导,“你现在知道了,为了他,为了命,我是什么都敢做的。”
时询抿唇,神色有些难看“你和万魂兽做了什么交易”
商韵邪笑着回他“没什么,如你所见,乱了忘川河罢了。”
时询回到酴忘台的时候,神色并无异常,顾遥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同样是一言不语,但两人眼神间也是能把所有感情表达了个通透。
轮转王“薛”向他行礼“吾王,鬼界短时间内是压制不下来了,望吾王为我等提出个章程来。”
时询扶额理清了脑中混杂的思绪,才断断续续开了口“尽力维持就好,近日总会有大战,在这之前做的再多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时询所说却是没错,在幽都待了不过日余,魅旸便带着最糟糕的消息过来了。
“神魔两族约战平陵荒”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二章,马上完结啦
第77章 开战
平陵荒是两万年前万魂兽陨落的战场,彼时大战之后被龙凤二人封印,仅仅神魔两界寥寥几人能够开启,因着龙凤的封印,这平陵荒一旦开启进入,非百日不得再开。
事出突然,约战的日子又是极近,几人即便是施了最快的速度也没能赶在平陵荒关闭之前进去。
神界天尊、天帝,诸多神将神兵皆已入内,魔界三位魔尊率领的魔军也已蓄势待发,只简沧在平陵荒入口不能镇定。
“天帝有异”时询顾遥几人将至,便从简沧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神魔界关系虽不是大好,但也绝不会如此大战,早先晏渠天尊已是压下了几波想要与魔界大战的意愿,但前几日天帝突然发兵至魔界,彻底引发了神魔界之间的恩怨我们猜测天帝已是被安陵和万魂兽联手控制了。”
时询全身气息大涨,面色凛然,这万魂兽竟是连神界天帝都敢出手,这万年前的凤凰涅槃火怕是烧得不够多,这是赶趟儿过来寻死呢。
时询手中的法印光芒暴涨,硬生生将平陵荒的入口拉扯了出来,留得简沧和魅旸在外接应,强制性地放下了灵一,推开顾遥,只身便想往平陵荒去。
时询动作迅速,摆明了是不想把顾遥牵扯进去,可顾遥哪里会是这样听话,眼疾手快地勾住了时询的手腕。
“别想撇开我”
他像是安抚般地和时询十指相扣,凑得很近,低低道“说好的不能再离开我。”
时询愣了愣,懵懂着抬头看他,这才现了一个笑。是啊,有什么好怕的莫不过同生共死罢了。
而等两人同时落在平陵荒的时候,这才知道,万魂兽的网到底下得多广。
入眼是几乎全军覆没的场面,神魔两族是尽数被万魂噩气滋扰的兵将,除此外只剩下勉力支撑的几人,时询疾步走近晏渠,抓着他手臂的力量完全没法控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