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东哥说什么了他情绪不太好。”
他本来不乐意把这种事往外说,可倪正青不单是齐安东的经纪人,他几乎包揽了齐安东的一切事宜,他既然问了,陈衍也不好搪塞。
他给倪正青讲了刚才的事。
“东哥给你的钱不够用吗”语气中没有轻蔑,一如既往沉稳平静。
“他只给我一张卡,用来给钟嫂他们付工资,买东西之类。”
那头沉默了一阵,又说“他每个月都让我往那张卡里打钱,那个数额,我想,只是家用未免太多了。”
陈衍咬咬嘴唇“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倪正青交代了几句,说他会去跟齐安东解释。
陈衍挂了电话,沉思半晌,确定齐安东没给自己说过的事,他翻了翻信箱,他和齐安东的短信也都是些日常琐事和暧昧的调情。继续往上翻,直到几个月前,才终于看到这么一条
“晚上剧组聚餐,不回来吃饭给你打了钱,缺什么就去买,把自己照顾好。”
末尾倒是提了一句,可齐安东的短信他向来只看个大概,估计直接忽视了。
陈衍披着衣服出门到楼下去查账单,里面一笔笔除了小额支出,就是一月一次的大额进账。这张卡绑着齐安东的手机,余额变动他不知道,也没刻意去查。缺钱到甘为人下是一回事,把主意打到别人头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叮”,这次是齐安东的短信。
“以后月结,数额看你表现。”
这就是倪正青向他报告之后得到的结果陈衍合上手机,只怕他在齐安东心里已经是个贪心不足的小人了。
齐安东甩了手机灌下一杯酒。
他所在的大排档此时客人不多,谁也没发现齐影帝坐在卫生纸团和啤酒瓶中间缺胳膊少腿的红色塑料椅上吃虾,胳膊还撑在满是油渍的桌面上。
陈衍要是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也会大吃一惊,自叹演技弗如。
齐安东和他在一起时虽然脾气不算好,却一直风度翩翩,只用最好的和最贵的东西,陈衍还曾经开玩笑说自己恐怕是这间屋子里最不值钱的。
齐安东这时正在气头上,他既生气陈衍跟个鸭子一样张口找他要钱,把他记忆中那个心高气傲的漂亮青年的形象砸得粉碎;又生气他话里话外地暗骂自己当了嫖客不付嫖资。
他或真情或假意养过那么多人,没一个是因为他出手小气和他不欢而散的,不管是觊觎他的资源还是金钱,都会赞他出手大方。只有陈衍,他对陈衍可以说是最好的了,陈衍却说得好像自己亏待了他一样。
他自忖打在卡上的钱不少,陈衍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穷学生却嫌不够,莫非是从哪里冒出别的人把他比了下去
他越想越离谱,仰头又是一口酒。对面伸来一只手把他的杯子夺走。
“行了,不就一个男人吗,你还这么上心了”闵如峰笑着把残酒喝光了。
“他当着我都这么说,对外还不知道怎么讲,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还有没有人肯跟我了”
“你就担心这个那还不好办,我带人去吓吓他。或者你让韩帮的人去,韩星最近不是挺想搭上你的吗”
“别别,”齐安东皱着眉头挥挥手,“还不至于,他挺乖的。”
“是吗,看你这借酒浇愁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喜欢他了。”
对着最好的兄弟齐安东也不掩饰“我一开始是挺喜欢他的,你记得他吗,就去年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啊不记得你跟我说过多少人了,我又不知道你对哪个是真感兴趣,哪个只是开开玩笑。”
“唉,”齐安东不满地拍了下对方的胳膊,“就那个,卢老的学生啊”
“他啊,你早说嘛。你动作还挺快,也不怕卢老骂你。”
“老人家现在都不怎么出山了,今年准备退休在家养花打太极,没人多嘴哪有机会知道这事,陈衍疯了才告诉他。”
“人叫陈衍其实这事吧,你也别太生气,你又不是没穷过,还不知道穷的滋味我们那时候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啊,人都陪你睡了,还不许人问问工资。”闵如峰想起齐安东刚才重复陈衍的原话,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工资怎么算他还真问得出来。”
“就是个傻子。”
“那是,比不得齐老板精明。”闵如峰装模作样地拱拱手。
“还是闵老大更胜一筹。”齐安东也拱手回去,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安静了一阵,齐安东又说“我以前真挺喜欢他,我第一眼见他觉得他这样的人肯定清高,不像我,以前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他那么骄傲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我怎么会看走眼,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人生艰难,东子,本性清高的也会被逼上歧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花花世界,何况还要生存,要活下去。你不也是吗你也不是天生要当混混的,你当初提刀砍人,用命换钱,不也是为了一口饭。”
“直到我后来跑去演戏。”齐安东笑了。
“是啊,他们还说你有天赋,热爱表演,谁知道你一开始只是为了那几块工钱一开始你还边演戏边继续在道上混,到你能靠演戏养活自己那天才彻底从帮里脱身。”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事做不长远。”
“你比我聪明,看得清楚。我是后来遇见了心怡,有了嫣嫣,才起了退出的念头。如今想金盆洗手,还要靠你出钱出力”
“阿峰,”齐安东止住他的话头,“你帮我挡过刀,救过我的命。”
“是啊,要不是仗着我是你救命恩人,我现在也不敢对你又打又骂。”闵如峰笑道。
“我不还手那可都是看嫣嫣的面子,跟你没关系。”
“去,别惦记我家嫣嫣,你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去。”
“我倒是想,可没人给我生啊。”
“我信你就有鬼了。”闵如峰骂他。
“真的,找个不喜欢的人生孩子有什么意思。我又不像你,早早遇见嫂子。”
“那么多年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圈子里这么多俊男美女,你都看不上眼”
“看人看多了眼光高呗。”
“哟,你刚不是才说你喜欢那个小情儿吗,把你气出来喝闷酒的那个。”
“那是宠情人的喜欢,又不是真想娶回来当老婆。再说了,他也不能给我生个嫣嫣啊。”
“我说东子,听你说的这不就是个普通小编剧,你喜欢他哪儿啊,长得特好看”
齐安东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记得我们小时候为了个小姑娘打架吗”
“记得,”闵如峰想起少年往事,也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白裙子,头仰得高高的,跟电视里的仙女一样,眼睛都不看人。不止我们,整个帮里的人都为了她打架,后来她成了老大的女朋友。”
“对,她成了老大的女朋友,我嫉妒了好久。每次他们从我眼前走过,我都站得笔直;她单独在我旁边,我就做些傻事好让她注意我。那时候太幼稚了。但我第一眼看到陈衍,就像当年看到那个小姑娘一样。他骄傲又漂亮,又讨人喜欢,人人都宠着他,当初对我也又打又骂的卢老待他像亲生儿子。我原以为他家境优越,直到他跟我在一起,说他家里穷,我都不敢相信,以为他骗我。”
“我还让倪正青去问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是穷,背着债。”
“背着债怎么回事儿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会,我又不傻。他家的事我没查,查详细情况要动用别的手段,我没对他感兴趣到那份上。”
齐安东把酒杯抢回来“可你说,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养成他那样”
闵如峰端起脸,严肃地说“东子,你要记得,你已经不在谁手下了,没人能让你卖命,也没人敢抢你的东西。你现在才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一个,你要记住,他不是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我记得,阿峰,我记得了。你有老婆,有孩子,有事业,我也有利有名,一切都变好了。”
“是啊,”闵如峰微笑,“这家十几年的大排档,我们也从地上的剩菜剩饭吃到了桌面上。”
“早点脱身吧,”齐安东说,“别总让嫂子担心,还有嫣嫣。”
“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就全结束了,”闵如峰把剥好的虾放在齐安东盘子里,“再过段时间,我就是个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了,还得谢谢你。”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
闵如峰跟他开玩笑“别啊,你为了那个小情人找你要钱气成这样,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找我催债来了。”
“我又不是为了钱的事生气再说了,他怎么能跟你比。”
“那是,”闵如峰赞同地点点头,“可你要真喜欢他,就跟他说清楚,别让自己难受。是他有求于你,又不是你欠他的。”
齐安东抿着酒,点了点头。
第10章
齐安东和闵如峰喝酒的时候,陈衍正在房里竭力揣测他的想法。
他想齐安东可能没见过像他一样直接开口要钱的情人,所以不太适应,看他的反应似乎对自己也很不满意。陈衍不知道上辈子齐安东喜欢他什么,但在自己刻意疏远之后他仍然时不时主动联络,直到最后一日。
把陈衍推下深渊的手里有齐安东的一双,他却笃定他不知道真相,恬不知耻地继续打来电话。
他上辈子想了很久,只能认为齐安东或许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才故意让他落到无依无靠千夫所指的境地,再来充好人,好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献上一切。
他死也不愿意屈就,他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牵挂,更没有报仇的机会,何必受这个活罪齐安东的所作所为和狄辉和周航一样卑劣,甚至更令人作呕。周航乃至狄辉只想要这个身体,齐安东还企图蒙蔽他的感情。
可今时今日情况不同,他要救他妈妈,让父母好好地活在世界上;他还要报仇,利用重新获得的时间、机会和齐安东的身份,所以现在他得想办法哄他开心,让他消气。
他在家里四处踱步,边走边考虑自己以后的路。
洗手间上的杯子牙刷明显是一对,衣柜里西装和领带是齐安东亲自给他挑的,床上有一床被子两个枕头,柜子里摆着胃药,齐安东半夜下楼找不着药店,打电话让助理跑了十多公里送来。陈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真的是谈钱伤感情了。
齐安东也许不喜欢把自己和他的交易关系带到日常生活中,他或许还存着一丝未泯灭的浪漫气质。陈衍扶着脑袋,觉得头痛。
他决定以后表现得更加温柔有情一些。他之前从没想过齐安东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是一味顺着他的意,表现得听话,但现在这时代,连商场里都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毫无特色而仅有实用价值的了,何况人乖乖听话做好本分还不够,他要是不符合齐安东的期待,对方大可把他换掉。
他专业虽是剧本创作,上学的时候也去旁听过本科的表演课,卢开霁说不管他有没有更进一步成为导演的野心,都应该兼学表演导演等其他课程,他是个要求很高的人。那么把这段时间当作一场练习也无不可,齐安东不喜欢他这样,没问题,他能演成他想要的样子。
影帝给自己陪练,这种机会几人能有他想着居然笑起来。
齐安东回来的时候,陈衍已经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开门声让他从前世再临的噩梦里惊醒,迷迷糊糊喊了句“东哥”
往常齐安东会走过去抱住他,两人耳鬓厮磨一阵,说些闲话,然后双双入卧房。今天他却连看也不看陈衍,随手脱下外套甩在一边,径自去洗澡了。
陈衍从沙发上下来,醒醒神,把落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好好地挂在架子上,便也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他略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伸出手推开门,向里头望去。
满屋蒸腾的热气下齐安东正在冲澡,水打在他背肌上,小麦色皮肤下的肌肉像岩石一样毫无颤动。水流汇入他脊背的凹陷处,顺着肉体的起伏滑落到结实的臀部。他的双腿健壮有力,小腿肌肉隆起,却不过分粗,穿上了西裤演病入膏肓的贵公子也无人质疑。齐安东微微低着头,后颈上那块凸起的骨头在水里反着亮光。
他听到响动,侧过脸,沾湿的短发贴在额前,又长又密的睫毛挂着水珠,半掩住眼里的恶意和嘲讽。
“怎么,来讨好我了”
“对不起。”陈衍低声说。
他本想向他解释自己没有看到短信,或者撒个娇卖个惨,说妈妈生病急着用钱,但对着齐安东这张脸实在说不出口。他就像莎乐美,他是这样英俊,并且对他怀有情意,但这英俊和爱却要他的头颅作代价。
他不敢相信对方甜蜜的假象,如果当真告诉他家里的状况,不知道他会怎么算计自己。当然,情好日密时他会帮助他,无微不至、不求回报,可万一哪天得罪了他陈衍是一定会得罪他的,他没安什么好心。
他再也没有说出实情的念头了,齐安东曾经问他家里的情况,他只遮掩着说从小就穷,没见过什么世面。
前段时间他们过得很好。齐安东有意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一举一动即便是装出来的,也让人无法自拔。陈衍几乎快忘记他是怎样的人。
他的温柔让人沉迷,他的本性又让人憎恨,在诱惑和仇恨交织的漩涡中陈衍开始和自己怄气,并在想象中同齐安东怄气,似乎这样就能得到片刻安宁。
“我以后不会问了。”他低声说,作出让步。
齐安东冷笑一声走过来,把水流带向他,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几步。看到他的动作,齐安东也停下来,漠然地看着他,带点讽刺。陈衍掐了把手心,压下退缩的冲动迎着他走过去,放任水往自己身上冲。
冬天的睡衣打湿了裹在陈衍身上,重得要把人拖下地。齐安东故意把花洒对着他,把他干燥的头发也浇透。他一动不动温顺地站着,齐安东更不耐烦,粗暴地把他拖过来拦腰扣在怀里,让水直直地冲刷他的脸。
陈衍反应不及,呛了一大口水,开始咳嗽,一声声咳嗽的间隙又有更多的水灌进口鼻,他终于忍受不住挣扎起来。
花洒被扔在脚边,齐安东左手仍紧紧环着他的腰,让他扭动推拒却逃离不得,右手从下方伸进去把他的睡衣掀到腰间,毫不怜惜地在他皮肤上揉捏,留下一道道迅即可见的青红痕迹。喷出的水流向上冲刷着他的小腿,偶尔有几道直冲上腰间,打得皮肤刺痛,让他发抖。他有点儿庆幸镜子上蒙着雾,藏起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开始有点怕了,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以为齐安东想把他杀死,曾经经历过的死亡的阴影蔓延到每一根神经,在温暖的浴室里他的牙齿开始打颤,神智也渐渐被夺走,只留下痛苦的记忆。他要紧嘴唇,一言不发,把惧意堵在喉咙里。
齐安东抱起他转了个身,把他放在洗手台上,让他双腿大张地倚靠着镜子。他的背部在冰凉的镜面上摩擦,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安东。齐安东似乎连他的眼睛也不想看到,腾出一只手把他的头扭向一边,紧紧贴着镜面。
陈衍的半边脸蹭在镜子上擦掉了一小块水雾。
既然齐安东不让他看,他就不看了。他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左眼,尽力忽视痛感,让脸上不露出厌恶。
陈衍快麻木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了,束缚着他的力量骤然消失,他差点从洗手台上摔下来。他赶紧坐直了,扭头去看齐安东,只看到他擦干身体出门的背影。他愣愣地坐在台子上,不知道该不该下去。他可能还会回来,也可能不会。
“你想在这里坐一夜”齐安东冷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赶紧跳下台面。换洗衣服在卧室,可他不敢湿着走到客厅的毛毯上,犹豫了一会,脱下衣服把自己擦干,披着浴巾走了出去。
齐安东在卧室里,突然说了声“进来”。
他甫一走进卧室就闷头往衣柜走,想拿件衣服,却被一把揪住甩到床上,像待宰的鱼在案板上弹跳。齐安东又用同样粗鲁的动作把他的浴巾扯开。
他死死抓着浴巾的边缘,手上青筋鼓起,用眼神向齐安东求饶。齐安东轻笑着,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把他的手从睡衣上掰开,捏住他的下巴。
他的视线利剑一样从陈衍的眉毛划到下颌,把他的脸划得满是伤痕。
他在检查一件货物。
“记得我跟你说什么吗。”一口酒气喷在陈衍脸上。
陈衍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也不敢随便回答。齐安东的粗暴让他害怕,他真把他打死埋了他都没有办法。人对更强大个体的恐惧攫取了他的神智,让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惧怕对面的人,甚至彻底忘记了仇恨。
“我说,”他把嘴凑到陈衍耳边,往他耳蜗里吹气,“看你表现。”
陈衍过了很久才想起这是齐安东刚刚发来的短信
月结,看你表现。
他的眼角被泪水浸湿,和没擦干的水滴混在一起无法辨别。齐安东耸动下半身顶了顶陈衍,整个人压到他身上,把他的空气全部锁住,让他开始挣扎喘息。
“好好表现,业务能力太差会被辞退的。”
他去吻陈衍冰凉的嘴唇,像莎乐美戴着面纱吻她的先知的遗体。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晚上更新。谢谢评论
第11章
之后几天齐安东对陈衍十分冷淡,但再没有像那晚一样失控了,这让陈衍松了口气。他们现在相处得更像主仆,陈衍每天端茶送水,送他出门,齐安东心安理得地领受他的讨好,始终不置一词。
所以当齐安东对他说收拾一下第二天去参加晚宴的时候陈衍非常惊讶,他以为照他们的关系齐安东是绝不会带他去什么宴会的。但他开了口,陈衍自然顺势答应,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第二天他细心收拾了一番,至少不会给齐安东丢脸。在外他们没有特殊关系,但带着个不修边幅的朋友也不会让人开心。
齐安东让他三点在家里等,他便从两点等起,正午阳光和煦,人昏昏欲睡,却没等到齐安东,只等到倪正青。
“东哥呢”他也不在倪正青面前装腔作势,开口就问齐安东。
“他和其他人一起过去,让我回家接你。”
陈衍“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望,随即把这一点情绪扼杀了。
倪正青没有直接把他带到酒店,他载着他去了理发店,让他在满屋子化工味里坐了两个小时,又把他拖到商场。
陈衍中午没吃太多,到五点就饿了,他忍不住问倪正青“我们现在去买衣服,不会迟到吗”
倪正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毫无波动的声音说“八点开始。”
陈衍不再说话了,他也不自讨没趣地问齐安东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也许他已经忘了陈衍还有胃病,也许他还记得,只是故意要让他难受。
他们进了专卖店,店里雇员比客人多,倪正青怕陈衍尴尬,帮他忙前忙后打点一切,几个导购围着他把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如何搭配都是倪正青和导购商量的,他们没问陈衍的意见,谁都没觉得一个穷小子有什么品位。
陈衍冷眼看着导购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他站在镜子前面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这种地方他已来过许多次了,不过以前是花父母的钱,现在是花齐安东的。
他感到耻辱,八点的宴会齐安东让他三点等着,一声招呼不打地把他从头到脚置换了个遍,似乎把他当成自己的玩物,还嫌这个玩具廉价,掉份儿。
但心里又知道其实没什么好愤恨的,他自己不也就是把齐安东当工具么
这是剧组内部的宴会,片子没发行,不好大肆宣扬,所以来的人不少但媒体不多。倪正青载着崭崭新的陈衍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时候齐安东正在那里等着,他看到陈衍,眼里露出明显的亮色,想必是觉得这样昂贵漂亮的东西更配得上他。
齐安东彬彬有礼地走过来揽着陈衍的肩,兄弟一样推着他走进去,向朋友介绍陈衍,我朋友,做编剧的。
陈衍和他们笑着打招呼,互相攀谈,也和齐安东自然地开着玩笑。齐安东今晚不做那副地主嘴脸了,和气又亲切地和他说话,演得好一出戏。
他们正在和投资人说话,旁边就有个影子风一样轻飘飘地晃了过来,那阵风停在齐安东身边,陈衍才看清那是宁致新,这小孩今天妆浓得很,看着华丽耀眼,只是比在片场的装扮老了十岁。
陈衍现在已知道宁致新演的是剧中被虐杀的男孩,这角色开场便死了,但常常在回忆和倒放里出现,戏份不少。他是个厉害的新人,演技厉害,交际也厉害。
宁致新刻意往齐安东身上靠了靠,齐安东不着痕迹地避开,因此离另一边的陈衍更近了,他们几乎到了侧头就可以说悄悄话的距离。
“安东哥,这是你上次说的朋友吗”宁致新和陈衍打了招呼,礼数周到,然后把他抛到一边,只跟齐安东和投资人说起话。
陈衍察觉到他的称呼又变成了“安东哥”,不觉好笑,笑他一点一滴都是计较。
“对,这是程总,程总,这是我们最佳新人宁致新。”齐安东笑着介绍,脸上毫无异色。
“别别别,安东哥千万别这么说,我可当不起,说出去别人要说我大言不惭了。”宁致新连连摆手,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看把你吓的,”齐安东取笑他,“林导不也这么夸你”
“林导都是客气话。”
“我看林导一定是真心的,我连片子都不用看就知道必是一块璞玉”
宁致新说话姿态低,样子好看无害,旁边被叫作程总的人便也笑着捧了一句,他羞涩地略低下头。
陈衍在一边站着看他们谈笑风生,有心加入,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去做,他上辈子从未刻意结交谁,突然要改变也不是瞬间能做到的。
齐安东却忽然把话头转过来,说“我今天没吃晚饭,有点饿了,你也没吃吧”
然后又向程总等人道歉,说自己和陈衍要离开去拿点东西吃,惹来程总一顿调侃,质问是谁饿着了我们影帝,一定让他也尝尝没饭吃的滋味。
他们终于脱身到了另一边,陈衍以为齐安东只是找个借口离宁致新远些,不想他真的把自己带到桌边,拿起个寿司就往嘴里塞。
陈衍也忍不住吃起蛋糕,吞了嘴里的奶油问道“你怎么没吃晚饭”
齐安东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嘴角的奶油擦掉了。他的手指触到陈衍的嘴唇,两人都是一愣,陈衍不由退了一步把距离拉开,又左右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们,而齐安东只发出一声无所谓的嗤笑。
没人盯着这边,他松了口气,一回头,对面却有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不断向他靠近。
陈衍的眼睛蓦然瞪大,手里半个蛋糕掉在地上。他心跳加速,胸腔里扑通扑通轰响,又像上次在浴室一样发起抖来,内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气管全部堵死,无法呼吸。他难以忍受地佝偻下去,脊背绷得僵直,整个人就是一块被折断的板子。
“怎么了”齐安东上前一步扶住他,弯腰问,“是不是胃病犯了”
陈衍此时却顾不上他,他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向他逼近,那人嘴里说出的话让他浑身发冷,愤怒和恐惧压倒了理智。
我要你的人是周航,没错,但是这不被您搅黄了吗,您多清高啊。
既然他没用了,不如我自己玩玩。你这样子的我还真没玩过,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比圈子里的干净多了
老子凭什么放过你
他拼命压制着呕吐的欲望,这时已经有好几个人看过来了。他抬起头,对上齐安东的眼睛,那双眼里居然还有担忧如果是演的,他真当得上影帝的名号。
在不知是真是假的关怀里,陈衍咬着牙慢慢站起来,脸色苍白,额上流着冷汗。
“没事突然反胃,现在好了。”他说,音量恰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于是聚集在这里的视线也就移开了。
“怎么回事儿啊安东”对面的来人站定在他们眼前,陈衍尽全力对他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狄总,没事,我朋友胃不好。”齐安东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胃病啊”狄辉的眼神在陈衍身上溜了一圈,“怎么不注意身体呢,看把我们安东担心的。”
“编剧嘛,都有点。”齐安东笑笑。
“咦,你怎么突然有个编剧朋友了哪公司的啊我说小伙子,你可提防着他,说不好就是骗色的。”狄辉又对陈衍嬉皮笑脸地说。
陈衍无力地笑了一下,装作尚未缓过来,并不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声音里都是杀意。
“别,这话别人说都行,就你说不行,衍子你以后千万别和他走太近,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陈衍一惊,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以为他知道了什么,或者他也是上辈子
不,这不可能。陈衍仔仔细细盯了一会,扭回头去,松了口气。齐安东明显只是开个玩笑。
“嘿,你从哪儿找这么个宝贝,你看他刚才,差点儿把你的话当真了”狄辉惊异地指着陈衍。
齐安东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别嘴上没个把门的,谁是你宝贝。”
陈衍正酝酿着开口的时候,倪正青却进来找到了齐安东,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齐安东点了点头,脸色无异。
传完了话倪正青便打算离开,他略略冲陈衍示意,却忽视了狄辉。
这下狄辉不干了,他拉长声音叫道“正青啊”
陈衍看着倪正青的背影,他明显僵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
“看见我怎么跟看见空气一样,我们好歹也是咳咳,唉,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好了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呐”
倪正青冷冷地对他点了下头“狄总好。”
“别介,太生疏了吧,多伤人心呐。”
狄辉凑到倪正青耳边,低声说“你在我爹床上的样子我可还记着呢。”
陈衍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却看到倪正青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变得扭曲,像在努力压抑怒气。他也没再跟狄辉纠缠,转头就走了。
狄辉在他身后哈哈大笑,齐安东皱着眉阻止他“别太过分。”
“这有什么,做了还不让人说啊。”狄辉嗤之以鼻。
陈衍看着倪正青远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虽然他不知道倪正青和狄辉有什么纠葛,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为这个在齐安东身边呆了七年,却似乎和狄辉有矛盾的经纪人。
第12章
陈衍总算是装出正常的样子和狄辉攀谈起来。
“你和何曼曼认识”狄辉吊起一只眼睛,“她怎么从来没提过你。”
“我只是个小编剧,哪值得您花心思。”陈衍微微一笑,想起何曼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会直接把他介绍给老板,他心里又难受起来。比起憎恨的人的欺骗,本以为对自己好的人的暗自算计让他更不舒服。
“嗨,她肯定不知道你是安东的朋友啊她哪有胆子得罪齐老板,是吧。”狄辉用胳膊捅着齐安东的手肘。
“齐老板”陈衍向齐安东望去。
“别听他的,他开玩笑呢。”齐安东笑着说。
陈衍点点头,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既然你和安东是朋友那以后也别找何曼曼了,直接找我吧,指不定她从中间扣了你多少钱。”
“哪有,”陈衍笑,“曼姐对我挺好的,要是没她我早饿死了。”
“这话说的,何曼曼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你小心了。再说,你看看边上,安东会让你饿死他是这种无情无义的冷血败类”
“别拐着弯骂我了。”齐安东拍拍他的肩。
要不是早知道狄辉的真面目,陈衍现在可能真以为他是个爽朗直接的生意人了。
“安东哥”脆生生的一声叫唤从旁边横生出来,陈衍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宁致新又循着味来了,狗鼻子似的。
“这位是”他笑盈盈地看着狄辉,“狄总吧”
“你认识我”
“看过狄总的照片。”
“这记性,年轻可真好。”狄辉似被取悦了,眯起眼睛财神爷一样笑哈哈的。
“是狄总让人印象深刻。”宁致新对狄辉的态度比方才对那个程总还要更好些。
“你们这小孩儿嘴真甜,”狄辉转头又对齐安东说,“不如送给我吧,我们公司正缺人呢。”
宁致新这边一愣,齐安东调笑道“狄总公司缺人来,致新,去窗外看看太阳是不是打东边落的。”
“好苗子谁都不嫌多啊是不是,小伙子”
宁致新抿嘴一笑“狄总太看得起我了,就怕片子上映了您会失望啊。”
“不可能,我看人准得很。”狄辉断然说,“诶,这样吧,我正有个戏在筹备,角儿还没选好,你要不要去试试”
“真的”宁致新睁大眼,“我可以去吗”
“我说行就行,这片子资质不错,哦,对了,今天那戏的编剧也在,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狄辉说着拉过宁致新就要走,走了没两步又停下,“得了,不用找了,人自己过来了。”
他略微臃肿的身躯侧开,陈衍这才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那人面容算得上俊朗,不太惹眼,但身材高大,腰细腿长,穿着灰色西装,说不是编剧是模特只怕也有人信。视线再上抬看到他异常明亮的眼睛,陈衍身躯微晃,陡然生起许多紧张,指甲尖刺进手心肉里。
身边齐安东察觉到贴着自己的胳膊一阵异动,转头看去,只看到陈衍凝固一般盯着走来的人,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物。他心生不悦,伸手搭在陈衍背后,使劲一捏,让他受惊一样回过神来。
“天纵,正在说你呢,”狄辉同他打招呼,把他喊过来,一一介绍,“韩天纵,我的编剧,特有才华,真的,刚说让致新去试镜那片子就是他写的天纵,这是西河风云的主演,齐安东,齐影帝,你认识吧这是新人,宁致新,西河风云里的主要配角,前途无量这位是安东的朋友,也是编剧,你同行哦我还不知道名字,叫什么来着”
韩天纵一一和他们握手,齐安东借这机会好好打量了他几眼,自觉自己脸和身材都更胜一筹,颜色也缓和起来。
“师哥”韩天纵这才看到陈衍,惊喜地叫了一声,伸出去握的手顺势把陈衍搂过来紧紧抱了一下才放开,“你也在这儿啊”
齐安东刚转晴的脸又黑了。
“天纵,好久不见。”陈衍脸上没有带笑,眼里却全是笑意,语气也有几分激动。
“你毕业我就没怎么见你了,联系也少,没想到今天能遇上。”韩天纵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兴奋的样子。
陈衍只是笑。近乡情怯,加上身边一个是仇人,一个是关系不清白的情人,面对自己学生时代暗恋的师弟,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认识啊,太巧了,还说都是编剧准备让你们多交流呢。”狄辉说。
“师哥”齐安东挑着眉,“衍子你还有个师弟怎么没听卢老提起过。”
陈衍打心底里不愿在这时跟他说太多话,但齐安东问了,他又不能避而不答。
“我读研究生的时候天纵还在读本科,我们关系好,又是一个系,就这么喊了。”
“哦”齐安东恍然大悟,“原来是衍子的朋友,我还以为他人这么闷都没有朋友呢,现在放心了。”
言下之意你们这么久没走动过,也算朋友
“抱歉,师哥,”韩天纵歉疚地对陈衍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忙,都没机会去找你。不过过几天就闲下来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陈衍点头应了。
“不过,师哥,你怎么也来了,这部的编剧好像是”
“衍子跟我一起来的。”齐安东在旁边插话。
“师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齐影帝,我都不知道”韩天纵似是很惊讶,转而又对齐安东说,“师哥多亏您照顾了。”
齐安东嘴里不冷不热地答应一声,脸上笑得阳光灿烂和蔼可亲。
“你们准备合作”
这话要是换个人问也许会引人猜疑,但韩天纵问得坦然,毫无心机。
“我”陈衍卡了壳,他想敷衍过去,又怕齐安东当众戳穿他,让他下不来台。
他不愿面对韩天纵厌恶或怀疑的眼光,不愿他因此跟自己疏远。他和师弟在一起好几年,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爱意。被人包养这件事儿,除了父母,他最怕的就是被师弟知道。
齐安东见他犹豫不决,难以启齿,心里越发觉得他和他师弟有什么苟且。
“师哥”韩天纵看陈衍久不回话,又喊了他一声。
“啊,”陈衍被他吓了一跳,笑着说,“没有,我和安东只是朋友。”
韩天纵点点头,似乎信了。
陈衍悬着心,怕齐安东落他面子,但除了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冷笑外齐安东到最后也没有其它动作。
宴会接近尾声,人潮渐稀,齐安东趁没人注意把陈衍拖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人,昏暗的灯光冷冷照着他,他也不再装样子,面无表情地把陈衍堵在角落。
陈衍的心又提了起来,在这场纸醉金迷欢声笑语的晚宴里,他和齐安东正常对话,甚至开着玩笑,齐安东也表现得对他十分关怀,让他几乎忘记他们还在冷战,几个小时前还形同陌路。
但现在齐安东又让他全想了起来,卫生间里压抑的沉默下陈衍怎么也扯不出笑容。
“师弟”齐安东拖长声音,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看不分明。
陈衍听他提起韩天纵,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看他,这般反应看在齐安东眼里更认定他心里有鬼。
“嘴里叫得冠冕堂皇,谁知道私下是什么关系。”他对陈衍哼了一声,拿鼻孔出气。
“我说了,他是我师弟。”
在他说到韩天纵的时候陈衍就不太高兴了,被他一污蔑更加恼怒。他尽力不让心里的怒气表现出来,他已下过决心要让齐安东喜欢他了,不能和他争吵。
“哦可你也说了跟我只是朋友呀,我们私下里还不是”他蹭着陈衍的脸颊,很亲热的样子。
陈衍微微避开,无话可说,只能单纯地辩解“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嘴上说的可不算。你没看过自己看他的眼神吧,来”
齐安东把他推到镜子前,陈衍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扶着水池才站稳。他被齐安东整个圈在胳膊里,他的下巴搁在他脑袋上,两人的脸一上一下出现在镜中,像背后灵一般。
他学着陈衍方才见到韩天纵的神态,眼神蓦然一变,露出毫不掩饰的热烈和渴求,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安,仿佛少女怀春。他学得分毫不差,正是陈衍的灵魂套了齐安东的皮。
陈衍呆呆地看着他,算是当面见识了影帝级别的演技。忽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直演得拙劣,一无是处。
“你刚才看他就是这样,恨不得把人吃下去。你说,我会信你吗”
陈衍脑子一炸,恼羞成怒,再难克制。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和宁致新又是什么关系”他盯着镜子里齐安东的眼睛笑了一下,嗓子压得细细的,千回百转地叫他,“安东哥”
齐安东嗤笑,手在他肩上捏紧“你现在是用什么口气在跟我说话还真把自己当我什么人了。”
“是是是,”陈衍点点头,露出刻意谄媚的笑,“那您想让我跟他怎么说,想让我怎么做您提前告诉我呀,我一定照标准答案来,一分不差,毕竟您才是老板。您不是警告过我么,业务不好是会被辞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天文名,刚才去冷静了一下又改回来了,实在过不了自己这关
第13章
“是吗,”齐安东笑得更冷,“那你可要听话。”
他扯着陈衍的衣领把他往下按,直把他的头按到胯下。
陈衍不敢相信地仰起脸,想挣扎又挣不脱。他们甚至不在隔间里,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毫无遮挡。
“做啊,”齐安东说,他的手从强压转为摩挲,“张嘴。”
热气扑到陈衍脸上,混着衣料干洗后的香味,他咬着牙不肯放松,齐安东把他的脸埋在自己裆前,让他没法呼吸,不得不张开嘴。
今天要是不做,这事估计过不去。陈衍忍着屈辱慢慢用嘴去拉拉链,他对齐安东本来复杂的感情此时只剩下纯粹的恨意。
齐安东看着陈衍的后脑勺,懒洋洋地吐出一口气。
他忽然记起了韩天纵这个名字。在他刚认识陈衍那会儿有个学生经常来找他,那个人似乎就叫“天纵”。
陈衍没有跟他在一起,看今天的情形,他这师弟要么是直男,要么对他没意思。
他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比较了半天,认为韩天纵方方面面都不是自己一合之敌。何况陈衍似乎很缺钱,而对方怎么看也不像个有钱人。这就够了,他想,他也不是真喜欢陈衍,不过是图新鲜,和曾经自以为是的那一点错觉。
于是他拍拍陈衍的脑袋,抽身走了,让他独自留在原地。
后来齐安东就消失了,陈衍懒得找倪正青,自己打了个车回家,草草洗完澡就坐回桌前。他想再写点东西,就这么闲着会让他不安。
他一开始打字就想起韩天纵,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了,师弟还是意气风发,做什么都能成功。
他想起往事。
起初知道韩天纵是在大学里。陈衍课业松,家境好,父母不指望他立业,正是最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每天闲得慌,跟着朋友开始看小说,鲸吞似的看,看了两年,最后已经麻木了,看完就忘。
这时他朋友忽然在qq群里发了链接,推荐一本网络小说,他随手点进去翻了翻,逐渐着了迷。
小说题材是当时大学男生中最流行的武侠,行文造句风格独特,鹤立鸡群。其中有许多句子更是经典,风靡一时,到了一个班里十几个人用同一句话做签名的地步。
陈衍看了书,激动万分,顺着作者的笔名“济沧海”找到论坛去,如饥似渴地把对方写下的每个字都找来看了,无论是小说还是评论,甚至没营养的灌水。
他专门注册了个账号,每一次回帖都跟在“济沧海”后面,每一次发帖都与济沧海有关。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有个新号是“济沧海”的铁粉。陈衍又把那本小说翻来覆去读了无数遍,洋洋洒洒给济沧海写了几万字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