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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 第33节

作者:偷偷写文 字数:19484 更新:2021-12-31 20:43:38

    消息的来源并不怎么正规,不过是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据说今上已经连续多日不曾在臣属面前露面,哪怕是五日一次的早朝也已经连续取消了好几次,太医院的太医们更是车轮战似的入宫轮值,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萧定的病情表现出了讳莫如深的态度。诸多暧昧的线索加在一起,很快便引爆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

    政事堂的宰执们对此觉得忧心忡忡。

    他们确实很久没见到萧定了,送入宫中能被批复下来的奏章也是日复一日的在减少。之前虽然是五日一朝,但皇帝与政事堂的沟通非常频繁,这样才能保证朝政运作的正常。如今皇帝这样久不露面,就表示情况确实是如外界所猜想那样,很可能是萧定的病情开始加重了。

    人们出于不可言叙的理由乐于传播谣言,但同时又会因为谣言那易于被夸大的本质而轻视忽略它,但其实很多时候,谣言比人们想象的更接近真相。

    终于有一天,天朝宰执们集中到内廷门前,集体要求见万岁一面。

    朝廷朝廷,自古以来,皇帝的宫殿群从来是前朝后廷。

    前面是处理政务的外朝,后面是皇帝后妃住的内廷。其间门楼有重兵把守,出入都要牌子,大臣不得宣召不能入内。

    于是哪怕是仅仅一墙之隔,宰执们也未必就是欲见圣颜便能如愿的。之前陈则铭身为魏王的时候倒是能出入自如,这一来是因为当时萧谨对他宠爱无双,二来则是因为宿卫兵士将领都是他属下,很多时候其实也有些以权谋私的嫌疑。

    此刻传言中皇帝的重病让宰执们不得不重视当下可能已经越来越复杂的情况,他们作为牵涉其中的高官大员,有权了解真相,以便做出适当的应对。然而这样正当的要求却很快遭到了拒绝。

    宰执们与前来传话的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与他们对峙的人名叫王厢用,是继曹臣予之后的新任司礼监提督太监。先前,萧定因为觉察曹臣予与陈则铭的私下勾结,将上任不久的曹臣予撤下,选用的憨直忠厚的人接任此职,为的就是杜绝内宦私交重臣的现象再现。于是此刻王太监断然拒绝宰执们的理由也是相当地大公无私,果然不含半点私情皇帝的身体如何乃是宫中之事,是皇帝家事,不劳宰执们操劳王太监显然觉得宰执们的行为侵犯了他人的职责范围。

    拿到平时说,这说法也算有理有据,但换到萧定可能病重不治的眼下,就未免有些不通情理的固执了。

    宰执们中有脾气大的立刻回应,将王厢用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皇帝病重,家事就是国事。真要有什么变故,你一个小小的司礼监可担当得起

    王厢用想想也有道理,可斯事体大,只能回宫请示皇后娘娘。

    皇后周氏,性情温和,为后十数年,从来不闻朝事。萧定被囚时,周氏被送入寺庙中带发修行,也是靠这份与生俱来的低调顺从保住了性命。萧定复辟后,将她和尚存的妃嫔接回宫中,并对萧谨的妃子来了个依样画葫芦,也统统送入庙里青灯礼佛,也算是他对萧谨的礼尚往来。

    周皇后听王厢用这么一说,心中反复斟酌,最终命令敬王以太子的身份,入宫侍疾,算是给了宰执和百官一个交代。

    而这个姗姗来迟的决定也最终透露了一个让众人震惊不已的信息,那就是萧定的病情发展出人意料的迅速,很可能已经有性命之忧。

    太子入宫说是侍疾,但实际上以太子之尊是不需要亲手服侍或者熬药之类的,所谓的太子侍疾不过是需要太子时刻守在病榻前。为什么需要他守在这里呢,就是要在皇帝偶尔清醒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可以马上交待,有什么话可以马上说,换言之,方便交代后事。

    杨如钦得知一切,心中惊骇难当。

    传说萧定病发就是因为看了他递上的奏折,一封是和谈事成,一封是陈则铭阵亡,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个个都跟亲眼见到一样,说萧定看完这两份折子,人马上不行了,很正常啊,好容易和谈成功,突然发觉最重要的边将死了,弄不好辛辛苦苦弄的和谈又要泡汤,谁能不急啊。这样忧心国事的君王很难得,只可惜身体不行,人们说起来都唏嘘不已,虽然大都不明真相,但希望萧定能就此赶紧康复的还是大有人在。

    杨如钦当然用不着听这些纯属无稽之谈的分析,他只觉得困惑,自己分明是特意将两封奏折分开送上京的,为什么萧定居然还是同时看到了。

    他不知道萧定起先因为身体关系一直无法正常处理朝务,连续多日的奏章都没有及时批阅,而是累积堆在他的案头,只要有人不留神碰倒了,那顺序便打乱了。是以虽然他为错开这两个消息而煞费苦心,可无巧不成书,这几份奏章最终还是被放到了一起,并被萧定一先一后的看到。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事已至此,杨如钦也顾不得休息,立刻入宫求见,却没见到萧定,倒是敬王闻讯迎了出来。

    待询问病情,原来是萧定因为一时太过激动导致的毒气攻心。之前太医们一直用药物控制的毒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岁一日重过一日的昏沉不醒,整个太医院全然束手无策。

    萧定身上的毒大家是知道的,但来历却从没听他提及过,敬王恨道,也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敢如此残害天子血脉。

    杨如钦得知萧定仍在昏迷中,心中失望,只得退回府邸。回到家中,家人呈上来一封信,说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让大人亲启。

    那信封上空无一字,捏起来也极薄。杨如钦打开一看,里头只有一张信笺,孤零零写着一行字,字体熟悉得很。他骇得几乎跳起,定了定神,连忙将接信的下人叫进来询问,那下人应答,说送信的人自称是陈府的管家。

    杨如钦心头砰然,任他聪明一世,却也想不通为什么面前这封信上居然会出现陈则铭的字迹。难道陈则铭未死不可能啊,他分明见过陈则铭的棺柩,还在他灵前拜祭过,这难道青天白日,还会闹鬼不成。

    杨如钦想了一阵,倒也不怕,唤人备了轿,出门直往陈府而去。

    此刻的萧定朦朦胧胧躺在床榻上,他看起来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样子,但其实很多时候还是有意识的。有时候他听到敬王在低声叫他,有时候太医握着他的手腕号脉,他都知道只是说不出,那种疲惫和寒意让他觉得浑身的意志都不够用了。

    寒毒发作的时候,他盖上三床棉被也还是发抖,骨头都冻成冰似的戳得身上直发痛,这时候他常常会看到一个人,站在他床前,低头俯视他。

    萧定几乎要发怒,你得逞了,高兴了,这是不是如你所愿了

    那个人披着盔甲,腰中挂着长剑,默默无语。

    萧定更发咬牙切齿,人们都以为他是痛成这样,其实他是恨意。

    有时候屋里人多了,那个身影就退到屋角去了,他从不在有人的时候到他面前来,萧定偶然张开眼,听到众人都惊喜地叫万岁醒了,他也不理睬,只是往人群后面扫,一心一意要抓出那个人来,可又找不到。

    在梦里他也看不清楚他的脸,萧定伸手去抓他的手,总是捞个空。

    萧定缠缠绵绵地恨。那个时候这个人也是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回应了他的吻,其实心却空落落的,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萧定真不高兴,病中的他很率直地不高兴,如果我醒了,一定逼得你无路可退你怎么敢这样下毒害我还不说话,他这么想着,然后又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星期五就写完了,但一直觉得不满意就没贴

    为了表示歉意,下次我会多更一章,让大家久等了

    第章

    34、这是个僻静的小院子。

    京都之战结束后,背井离乡的百姓陆续返回,街上再度人声鼎沸起来。两旁的铺面一家接一家地重新开门,慢慢地,快要看不出这城市曾经有过战事。只有走到城墙附近,看到那些被巨石压塌还来不及收拾修缮的房屋时,才看得到战后独有的凄惨悲凉。

    而此地位于闹市当中,几丈外就是川流不息的街道,不过咫尺之隔的这两扇大门前却安静得宛如世外之地。

    杨如钦抬头看着白墙黑瓦上探出来的几枝青竹。这时候已经是隆冬季节,初雪刚过,积雪压得竹枝直往下垂,风过处竹枝摇晃,不堪重负般将雪块甩落下来,打在瓦上,悄然无声。

    他方才去过陈府,才知道陈则铭的棺柩也已经送达了京师。如今陈府上上下下的挂了素,正在搭设灵堂,杨如钦走入的时候,偌大的堂屋中没有一个人出声,宁静得让人惧怕。

    护送陈则铭灵柩返回的是独孤航。

    杨如钦返京前也提到过要将陈则铭的棺木一同带上路,独孤航第一个拒绝了他。独孤航与陈则铭的关系近若父子,他坚持反对,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杨如钦只得罢手。临行前,杨如钦还见到独孤航在准备人手马匹,没想到最终两者抵达京师的时间居然差不多,可见独孤航是一路急行而来。

    杨如钦见到了青青,那是个面貌普通的妇人,怀中抱着个襁褓。杨如钦这才明白陈家新添了丁,本来是喜事,可还来不及设宴,已经变了丧事。虽说如此,他又为陈则铭觉得有些庆幸,陈家血脉总算是没断后。

    青青双眼通红,显然是哭了很久,见杨如钦问到那信笺,只说是陈则铭出征前留下来的,自己并不曾问过,说着看到那字迹又开始流泪。这女子言语柔和,应该是低眉顺目惯了的,也不像是爱追根究底的人,杨如钦心中失望,安慰她几句,又返回陈则铭灵前拜祭。再出门,按信笺上写的地址,按图索骥找到了这个院子。

    待随从敲了半晌,里头才终于开了门。开门的是个清俊小童,样子漂亮得像画,脸色板得却像锅底,口中嘟囔不休,这样冷的天,敲什么敲。

    杨如钦的随从眼都直了,哪里见过这样嚣张的下人。

    杨如钦上前把那信笺当做名帖递给那小童,求见主家。小童拿到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关门进去。

    随从气得直叫,这是谁家孩子这样不懂礼数。

    杨如钦叱喝他一声,倒觉出这主人家不同常人的地方来,所谓高人雅士脾气古怪的多着呢,倒是陈则铭怎么会结交了这样的人,留下地址让自己前来的目的又何在

    隔了片刻,那小童将两扇门大开,神情恭敬,躬身请杨如钦进来。

    随从这才觉得解了气,他家大人每日进出政事堂,哪里是平常人物,怎么容得下一个小孩如此慢待。

    杨如钦随那小童走在廊下,鼻尖异香不断,也闻不出是药香还是什么,隐约又夹着花香,在这冰凉凉的空气中,那味道沁人心脾,闻着让人精神一振。

    走到池塘前,塘中修了座亭子,这样冷的天气,那亭子四周还垂了竹帘,隐约见到一个人影做在其中,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此刻那香味更浓,小童站住了,对着水中的亭子叫唤,“老头,人来了。”

    随从险些跌倒,亭间那人道“让他进来。”声音苍老,听起来也不生气,显然跟小童这么对答惯了。

    小童转身对杨如钦道“进去吧。”然后挡在他身后,对那随从道“你就不必了。”

    杨如钦走了几步,越是接近,香味越重,他心中一跳,已经猜出几分端倪。待掀起竹帘,见那亭子中间坐着个老人,鹤发童颜,手中果然拿着个石舂,脚下石臼里头粘糊糊的一团已经杵出了黑色的汁液。

    杨如钦拱手,“请问老神医如何称呼”

    那老人笑一笑,也不客气,“鄙姓王。”

    杨如钦来这里之前,并不知道萧定身上的药是谁下的,如何下的,是什么药,该怎么解。来这里之后确实一股脑全弄清楚了。

    这王老翁祖上世代行医,传到他手上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嗜药如痴可谓是走火入魔,王老翁虽然精通岐黄之术,却早已经不问诊,他一心制药,只做前人没想过没做过的东西。三度梅便是其中一样。

    “三度梅,意取梅开三度,每次用药都有不同,先后顺序也错不得,错了便不是那个效果。”王老翁颇为自得,杨如钦果然也是露出了惊奇赞叹之色。

    这王老翁虽然一身绝学,但苦于修炼的这些东西实在算不得光明磊落,无法与人叙说,一直感觉高手寂寞,如今终于来了个绝佳的倾听者,又聪明伶俐,忍不住显摆显摆也是人之常情。见杨如钦如此配合,忍不住说得更细。

    “第一次服下,就如同受了伤寒,症状轻浅。这药是从心肺两脉伤起,人的五脏对应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五脏亦然,一伤俱伤;第二次的药最毒,吃下去五脏全伤到,这时候寒毒症状就很明显了,普通大夫是救不了的,五脏互为屏障,都受伤了,他先救谁;第三次才是最重要的收宫之处,点睛之笔就靠这一剂。这一剂服下去,之前的种种痕迹统统抹去,人看起来就是无疾而终,可一把脉,五脏六腑全部衰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又看不出半点中毒的样子,就是银针探骨也探不出来。”

    杨如钦听得心头火起,万万料不到陈则铭敢下这样的毒手,萧定好歹曾是他的君主,以臣戮君,陈则铭真是半点臣道也不讲了,再想到萧定的沉默,分明就是知情不说,他只觉得哭笑不得,那两人加起来七十来岁了,做起事情如同儿戏。结合萧定目前的情况,似乎这药是服过两剂了,与太医的说法倒也一致。

    王老翁道,这三度梅原本是没有解药的,服完人就没了。可前阵子陈则铭跑过来,非求他给制出解药,陈则铭说自己一个朋友误服了两剂,痛苦不堪,自己不能害了人家一辈子。王老翁虽然少与人往来,不过是性子高傲,又不是傻子,这样的药怎么可能误服,还连误两次。但陈则铭坚持求他找出解药,王老翁想着既然是只服了两剂,解毒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的,只是需要时间才能理出药方,如今方有成效,杨如钦就来了。

    杨如钦听得欣喜,正要讨教方子,那王老翁又说,陈则铭自己也是中了毒的,只是只服了一剂,就没什么性命之碍,这第一剂只是个引子,程度也就比普通伤寒重那么一些,回家喝些汤药慢慢就解了。再不济,自己给的那治头痛的药丸,也有去寒解毒的功效,只是那药丸以止痛为主,服多了是不行的。

    杨如钦怔住,真弄不清楚这两人到底在干嘛。

    杨如钦抄了药方,王老翁尤依依不舍,难得有这么个人肯坐在他面前听他絮絮叨叨,如今还没尽兴呢,人就要走,这么一路送到门前,王老翁突然想起一事,叫那小童过来,回屋取出一个木盒,“这也是陈将军寄放在这里的,他说若来人取解药可以一同拿去。”

    杨如钦接过盒子,打开一瞧,不禁呆住。

    作者有话要说整理后一章g

    第章

    35、杨如钦得到药方,不敢停留,直奔太医院。

    诸位太医集到一处,对这张方子琢磨了许久,虽然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大致上可以断定这药就是针对萧定体内的寒毒量身定做的。那谁来用药呢,太医们你谦我让推三阻四了一番,终于有人肯出来担这个责任,那人却是太医局最年轻的一名太医,名叫孟为先。

    杨如钦将孟为先带入宫中,与太子皇后商量一番,终于把药定了,熬出来给萧定服下。

    果然这剂药下去,萧定的情况开始稳定。

    再吃了几天,萧定醒了过来,宫中朝内欢声大作。

    杨如钦这才松了口气。

    萧定起身后,第一件事便将孟为先叫到床前,追问他方子从哪里得来的。孟为先年纪轻轻,经过的风浪不多,哪里经得起君王之威,很快便把杨如钦抖了出来。

    萧定又召杨如钦入宫。

    杨如钦对这次召见早有准备,见面便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萧定立刻派人缉拿姓王的神医,兵士到达后,那院子早已经人去楼空,大概那王老翁给了解药便离京了。

    萧定得到消息,觉得这事情古怪,更发地暴躁难安,立刻派人追出京去。

    杨如钦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他先前真见过陈则铭躺在棺木中的尸首,萧定这些念想最终是要落空的。他也不好明说,只是婉转提醒,说陈府如今摆了灵堂,棺木就停在屋子里,听说过几日就要下葬了,万岁可要叫人去看看他这话的言下之意是陈则铭真的已经死了,萧定若是不信,可以直接去看看尸身,这么辗转折腾实在是没必要,伤心伤神。

    萧定听了这话,微微一震,转过头来看他。

    杨如钦等候半晌,到底没等到他开口下令。

    萧定看着他面上的诚恳,沉默良久,终于颓然坐下,似乎是就此死心了。抹灭了无谓的怒意之后,他反不愿去做这件分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提也不提。

    和解药一同拿回来的是当年萧定赐给杨梁的那块玉牌,在宫变中这玉已经丢失了多年,不知道如何到了陈则铭手中,陈则铭配了个紫檀木匣,将它保存得完好无损。

    萧定认出这玉牌时,怔了半晌。

    十三年前,也是陈则铭交还,也是这块玉牌,甚至呈上来的人同样是杨如钦,一经多年,一切居然会如同镜像一样再发生一遍,只是这一次他再没能力赦陈则铭一死。

    萧定无声长叹,将玉牌放入盒中。

    扣上锁扣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陈则铭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委托他人将这玉牌还回来这个念头骤然击中了他,他愣了半晌,猛地掀开盒盖,取出那片玉牌翻来覆去地看。

    很快,他的目光渐渐阴暗下去。

    若非杨如钦记忆力惊人,早看出这如假包换就是当年那块玉,只看萧定的脸色,几乎要以为拿回来的是块赝品。

    萧定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推断,可头脑里一旦转过弯来,想来想去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情。临行前陈则铭对自己那个分明是敷衍应付的吻也一同浮现起来,前后一呼应,那原本就存在的不满突然蜕变成恍然,带着刺一样往深处扎了进去。

    他干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他什么都不想欠朕,所以死之前要把一切都还回来解药,江山甚至丢失的这块玉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时间他还有些理不清头绪,虽然口中这么说了,面上却并没多少愤怒的表情,倒是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

    杨如钦离他不过一步之遥,可萧定声音细微,杨如钦便只听清楚了后面这一半,纵然只是半句,杨如钦还是立刻明白了萧定的想法,禁不住心中一震。

    果然萧定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变了。

    他慢慢道“他这是在还债啊,一件一件划清干系要全还给朕”说着说着他的面色渐渐铁青起来,目光也不对了。

    杨如钦料不到萧定转眼就想到这份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抚这位圣上。

    萧定急切般来回走了几趟,似乎是忙着要去哪里,却忘记了目的地。屋子里没人开口,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他。萧定终于停下来,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此刻刚刚恢复些,喉间呼吸依然沉重,似乎随时要咳起来。

    杨如钦示意宫人去叫太医。

    萧定见殿内有人动弹,才从那种古怪的专注中清醒过来,他看了杨如钦一眼,却又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转回头默默想了片刻,那种逼人的气势才退了些。

    慢慢地,他面上浮起些笑容,突然道爱卿你之前不是问朕,陈将军的追封及谥号吗

    杨如钦吃惊,半晌后才回答,是,政事堂讨论多日了,一直没有定论。

    萧定漫不经心道,你们怎么定的

    杨如钦道,是定的建义侯。

    萧定道“拟旨。”

    杨如钦怔了一下。旁边宦官很快取来纸笔。杨如钦本来名士出身,腹中锦绣下笔千言,纵然马前草檄亦是信手捏来的事情,写这个更是小菜一碟。只是拟旨这种事情实在已经不该是他这样的高官来做了,显然萧定眼下正急于将心中所想落到纸上,面前无人也只能委屈他。

    萧定慢慢道“追封枢密副使陈则铭为平虏郡王,赐新修府邸一座,奴仆百名,爵位世袭,谥号为刚”

    追补前过曰刚,萧定这么说,显然已经是用皇帝的身份肯定陈则铭知错能改的经历。

    杨如钦也料不到萧定方才还神态失常,转眼似乎人就清醒了,言辞思路居然如此之清晰。可这追赏这样重,似乎又还是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萧定的神智此刻到底是糊涂还是清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定低声道“这赏赐朕早想好了的本来想着他如此功勋,只夺他军权,高俸养他一世也无妨,如今”说到此处,他终于忍不住咳起来。

    宫人立刻上前搀扶,正挡在两人之间,萧定咳了几声,一把推开那人道“如今他纵然是死了,这赏赐终归是逃不掉的”

    他眼神亮了起来,低声道“哪有那么容易还”说到最后几个字,萧定面上分明已经带了些笑意,似乎很是得意又隐含怨恨。

    瞧着这样的萧定,杨如钦心中直跳,大觉糟糕。

    陈则铭打了这几场翻身仗,已经被军中众人奉为神明一样的人物。通常威望太高的人,是不可能长久呆在军队里的,君王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否则过上两年,军队姓什么都说一定了,所以战后萧定夺取陈则铭兵权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外,萧定封的是郡王,虽然比之前萧谨封的亲王低一等,但实际上靠谱得多。萧谨当初是因为陈则铭权势滔天,君权被压制,小皇帝为了明哲保身做了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否则天朝异姓封王从来只封到郡王打顶,哪有封一字亲王的。

    取掉他兵权,朝廷花银子养他一生,说实在话这赏赐的级别虽然隆重了些,可也不算不妥当,只是此时此刻,被萧定用那样的语调一说,才显得诡异让人不安。

    萧定等了片刻,见他写完搁笔才走过来,往那锦缎上看了一眼。又道“你这就去政事堂,将这旨意给他们看看,若无异议,就派人去陈府颁旨吧。”

    杨如钦奉旨告退,萧定突然又叫住他,“不,干脆就你去顺便到陈府替朕拿样东西。”

    杨如钦心中惊讶,萧定注视他,目中有什么隐约跳跃,那使得他的神色瞧起来分外阴沉“陈则铭出征之前,朕曾赏了他一套精铁黑甲你去要回来瞧瞧。”

    待杨如钦再度返回宫中,萧定已经午睡,杨如钦在廊下候了一柱香时间,才有宦官过来说,陛下已经醒了,派小人先来问问大人,带回的这盔甲可曾穿过。

    杨如钦迟疑一会才回答说,陈府得皇家赏赐,诚惶诚恐,一直用香案供着这甲胄朝夕叩拜,对此物敬若神明。

    那宦官得话去了,隔了一会出来,道大人请把东西给小人吧,陛下身体不适,还请大人先回。

    杨如钦将盔甲交给他,终于忍不住问“陛下要怎么处置这甲胄。”

    宦官道“陛下说既然没用,让宫中工匠熔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改得我晕头转向

    小改

    第章

    36、杨如钦到第二天才又听到消息。他走后不久,萧定再度昏迷。所幸这次晕过去的时间不长,到了夜间萧定又醒了过来。

    此刻萧定身上的毒已经解开,再度病倒只能说是之前的中毒时间太长身体损耗过大,以及曾经的毒发攻心确实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逆转的伤害。

    太医也表示,萧定有生之年需得一直用汤药调理,他的身体已经垮了,唯有尽力挽回,最好静心安神,此刻情绪上的动对他有害无益,也不见得有那样好的运气,次次都能救回来。

    杨如钦注意到萧定从此很少再提到陈则铭这个人及这个名字,他似乎一夜间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疯狂和失态。

    那盔甲被熔成一尊铁佛。萧定将它赐给了杨如钦,杨如钦当然也只能放在家里供着。

    不过每次见到那佛相庄严,他总会想,其实皇家之物,臣子们大多是供着的,可盔甲是实用之物,跟这样的佛像不同,陈家那样的说法虽然体面也挑不了什么错,却到底透着一股子疏离之意。萧定一定也没想到陈则铭会这么对待他的好意,甚至还可能,这精铁甲胄本来便是他特意为他造的。这两个人之间一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那不是默契,而是了解,对彼此知根知底的了解。这份了解可能源自他们之间历史悠久的相互伤害,更源自他们彼此长久的注视。然而陈则铭终于单向地打破了萧定的想法,私自把这个距离拉远了。

    萧定的好意被拒绝了这好意来得很迟,却到底还是转过了弯偏偏此刻陈则铭不在了,这种拒绝于是被铸成死局,再容不下丝毫改变。萧定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是受不了这个的。

    不久,杨如钦奉旨监修国史。

    天朝历来皆是设馆修史,宰相监修,曾经有君王不看本朝史的惯例,后来渐渐废弃,被人嘲为实录不实。朝中史馆曾有两处,一处是崇文馆,专修本朝史,另一处则是修撰前代史的秘书内省。不过此刻天朝已经建国近百年,前代历史早已经修完,史馆便只留了崇文馆这一处。

    陈则铭作为萧定萧谨两朝重臣,修史为他作传是避不过的。然而杨如钦将成稿呈给萧定看的时候,却一再被打回。

    萧定也不说明为什么不好,只是让杨如钦回去派人再改,这么改来改去,史官们都明白了不是有什么不好,而是如今这样据实书写不符君王的心思,但到底要怎么才能定稿,谁也不清楚,只能就这么一次次地反复润色。

    国史中自然隐去了萧定火烧后宫的事情,萧定还在执政呢,谁吞了豹子胆敢这么秉笔直书,何况如今民间对这个传说的兴趣也淡了,何必旧事重提掀起风波。

    那么去掉了来龙去脉,单看陈则铭的人生传纪,难免会觉得他最初的反叛毫无缘由,对厚待提拔自己的君主恩将仇报,是个逆臣,既然如此,而后半段的再度投诚也就逃不过首鼠两端贪生怕死的色彩了。

    明明是风华绝代阵前披靡的名将,这么一写却是有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瑕疵。

    或者萧定便是不满意这个,杨如钦心中倒是明镜似的亮。可这事情不好做,陈则铭的反叛确实是影响了历史进程的大事件,谁来写也绕不过去这茬,哪怕杨如钦自己上阵,也是一样。

    终于有一天,萧定把那书册再度打回,杨如钦开口了“万岁,史书写出来是给后人看的,功过自然有后人来断。”

    萧定看了他一眼“这上面写的是平虏郡王吗,为什么朕看着不像”

    杨如钦心想不知道萧定心中,陈则铭到底是什么样子,却也不能这样直说,只得道“人有过能改,善莫大焉,万岁能赐郡王一个刚字,为什么便不能接受这传纪中书写他曾经的背叛呢”

    萧定愣住,半晌后才低声道“朕曾答应一定保他三代忠良之名”

    杨如钦道“陈将军最终为国捐躯,难道就不是忠良陈将军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生平传记被涂抹得面目全非,只怕未必是开心,反而会觉得惭愧难受他的歉意终究没有被众生接受,他以生命为代价的悔过归根结底还是不能见人。”

    萧定诧然看着他,之后便默然不语,杨如钦在他的沉默中拾起书册,退了出去。

    消息传开,众人都道杨如钦舌绽莲花,实在是只有他才做得到说服萧定的固执。

    陈则铭的传记最后还是如实书写了他的一生,萧定再没干涉过。

    这一日朝后,杨如钦得空到史馆转了转,史官们都道幸好大人先前这么一说,否则今天还得继续修平虏郡王的生平。杨如钦听了笑一笑,并不答话。

    修史是个持续长期的事情,此刻天朝的史馆制度已经相当成熟,起居院、两时政记房、玉牒所等处都会不断送来资料,所以帝王实录中的内容是不断添加修改的,不到萧定死的那一天,实录不会完成,纵然是盖棺定论了,也未必就真的是最后的定稿。实录如此,其他国史、会要之类亦是如此。

    历史中反复修史的事件层出不穷,此刻萧定的火烧后宫纵然不入书中,多少年后谁知道将来的帝王对这段被湮灭的历史会是什么想法,这段历史会不会被反复修改,真相会不会终有一天被后人觉察,杨如钦也不知道。

    他所能做的只是最大限度地如实记录下一切,为后人将来得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奠定基础罢了。

    出宫的时候,天已经隐约黑了。远处炊烟袅袅,杨如钦坐在轿中,听着街道上的嘈杂喧闹,难得感觉人生偷闲之乐。突然身体一震,那轿子已经停了下来,轿旁的随从大喝,“挡什么路”

    杨如钦心中一动,掀开轿帘。

    左右街道此刻已经燃了灯烛,那些影影绰绰的光影中,一个人侧身站在道路中,左右都过不去,正把他们一行挡个正着。

    那身影一入眼,杨如钦险些喊出来,独孤航怎么是他。

    独孤航送陈则铭的棺柩回京后,突然告假失踪不见踪影,像他这样的朝廷命官这么不告而去的少,杨如钦当年也做过,可那时候他年少轻狂,此刻年长了,再看别人做起来,居然也会有真不像话的想法。

    独孤航见他们停下,突然转身,朝这顶八抬大轿走过来。随从们连声呼喝,相继挡在他身前,独孤航道“走开”

    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这些随从也是嚣张惯了的,独孤航又不曾穿官服,谁也不认识他,见他这么张狂,不禁纷纷大怒,卷袖子便要教训他。

    只听杨如钦喝止了一声,道“让他过来。”

    随从彼此对视,让了条道。

    独孤航站在原地不动,片刻后慢慢往前走。

    杨如钦钻出轿,起身,两人终于面对面。

    这时候天色已暗,百姓们都回家吃饭了,左右行人渐少,路过的都往两旁避让,这轿子一看便知道来人是高官,一般人也不会多事。

    杨如钦轻声道“你怎么没回边关去哪里了”

    独孤航微垂着眼并不说话,独孤航本来是个话少的人,两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每问必答。杨如钦见他如此,徒然生了莫名的熟悉感,居然有想摸摸他的头的冲动。独孤航年纪远比他小,从前交往的时候,杨如钦虽然并没存多少真意,却一直做着一副兄长般关切的姿态,日子久了,竟然习惯了。

    本来想着大庭广众,实在是不该,杨如钦还是伸手搂了下他的肩膀。

    这样的举止并不突兀吧,他想着,腹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杨如钦下意识抓紧了独孤航的肩,低下头去,看到一截锐利的剑身露在腹外,另一半已经插入了他体内。

    血很快滴落下来,落在他两脚间的雪地上,不一会便集了鲜红的一滩。

    众人终于发觉不对劲,惊叫声怒骂声顿时乱成一团。

    在那些如同浮雾般的声响中,杨如钦死死看着对方的脸。独孤航这时候终于抬起双眼,他的神色平静,低声道“我本来想放过你的,可万岁都松口了,你却死活不饶过大人。”杨如钦想说并不是那样的,然而血流涌上来,堵住了他将出口的言语。他开始吐血,吐得独孤航整个肩头全湿了。

    独孤航看着他,一动也不动,任他的血弄污了自己全身,直到有人用刀朝独孤航脑后砍过来,他才退开。

    杨如钦倒了下去,他看着独孤航在人群间刀影中躲避腾挪,那双脚飞快地移动,动作灵巧而美妙。

    旁边有人扶起他,他指着独孤航,低声道“让他走”

    那人惊讶地追问了数遍,得到的只是这一个答案,终于相信了这并不是杨如钦的胡话,连声叫嚷起来。

    众人慢慢停下追砍,独孤航孤零零站在众人当中,看着轿子前被人扶也扶不起来的杨如钦。他始终冷酷的眼中终于浮上一股痛楚之色。

    杨如钦望着他的脸,坚定道“叫他走。”扶起他的是他的贴身随从,听他如此说,抬头大声道,“走啊大人说要你快走”

    独孤航的脚却生了根一样始终不动,杨如钦闭上眼,低声喃喃道“走啊”

    独孤航突然大吼,“杨如钦”

    众人都惊,只见他交剑到左手,飞快地往右臂上斩下去,手起刀落,那手臂带着热血落到地上,指尖尤动了一动。

    杨如钦震惊睁目,独孤航剧痛之下,踉跄几步,将那剑抛到地上。他痛得声音也嘶哑了,咬牙道“你曾与我约为兄弟,对天盟誓同年同月同日死,虽然你是骗我的,可我的誓言不能不作数,我如今以臂代身,偿你血债,从此两不相欠,恩断义绝”说罢,再不看他,蹒跚抱臂而去,众人都惊他自残的血性,无人敢阻挡。

    杨如钦看他离去,这才放心,再看看他留下的半截残臂,目中不知道为何竟然落下泪来。两人相遇的情景尤在昨日,一瞬间却已经到了结局。

    空中雪花纷飞,无声而落。此刻才听到呼喝推搡之声渐近,官兵终于是来了。

    萧定听闻杨如钦的死讯,震惊不已,立刻交由刑部,发了告示缉拿独孤航。

    而杀人的独孤航也是一方朝廷大员,这引起了百姓们异常激烈的好奇心,引发了无数个版本的恩怨情仇,然而与这些越传越离谱的沸沸扬扬相反的是,这份追缉令发出来之后始终不见后文,最终悄然无息地无果而终。

    作者有话要说汤圆同志画的小陈之死,

    这个是汤圆以前画的那个渣渣吐血图,后来情节稍有出入

    还有几幅热心读者画给将军令的图,我正在找相册上,下次也上上来给大家看看,鉴于前面章节的贴图已经看不到,文章完结的时候我会列个整理表,另找相册集中发布,谢谢大家

    第章

    37、萧定觉得那些病痛越来越难熬。

    三度梅到底让他后半生成了个药罐子他曾经毫不在意这个毒,那是因为他非常驽定地相信着陈则铭会交出解药,然而事态的变化远在他意料之外。

    他从没想过丧失健康的滋味原来这样痛苦。

    夜里,他一入眠便感觉似乎有片冰刀在胸腔里日以继夜地剐着,那种痛楚说不清是冷还是热。他无法进入沉稳的睡眠。在层层叠叠纷呈繁杂的梦境中,他在半睡半醒间挣扎,然后每每被自己粗重的喘息惊得睁开眼,到底是梦是醒很久都分不清。

    这些滋味之前他也受过,但那时候的他觉得这毒终究会有解开的一天,这些痛苦受起来就总有个盼头,不像现在这样,睁开的那一刻心中有的只是惊恐惧怕和莫名的暴躁。

    自己就这样毁了

    他不能相信。

    萧定此时还不到不惑之年,几度起伏之后重掌政权,正是大好时光刚起步的时候,怎么会就这么完了。

    他频繁地召见太医,期望能根治这个病,然而没人能解决难题。太医们平白地拿着俸禄,到了关键时刻却个个都是废物。

    萧定很愤怒,又无计可施。虽然他很想砍这些人的脑袋,可这到底不是杀人的理由。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对那王姓大夫的追捕上,杨如钦不是说那老头是神医吗或者能比这些太医厉害些。

    可这场追捕就如同大海捞针,迟迟见不到成效。不仅如此,杀死杨如钦的独孤航也始终找不到。全国上下那样多的官吏,那样多的衙门,那样多的人手,却连这样的小事情都办不成。

    萧定看着一切都不顺心。

    那种阴郁紧紧缚住了他的心,一刻也不肯松开,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朝堂上探讨国事的时候,他已经刻意在压制自己的脾气,然而众臣还是看得出他的阴沉易怒,拿话应对他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萧定看到这种情景觉得更加堵心,当初杨如钦或者陈则铭在自己面前都不是这种态度,如今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个样子来给他看,嫌他不够烦吗,还是真的自己病久了已经病成个人见人怕的怪物了

    陈则铭早已经下葬,萧定始终没派人去查看拜祭过。

    他觉得没那个必要。

    赏也赏了,封也封了,死也死了,你不是把一切做得很彻底很狠绝吗,既然你想从此跟朕两不相干,那朕这些所谓垂青关切显然也就是多余的了。

    萧定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脸上半点波澜也没有。

    萧定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他用人的标准始终很实用。有用的他以礼相待,无用的他视如弃履多年宫廷生活的历练早已经磨去了他温情体贴的部分非要再分细些,也不过是大用还是小用的问题,不会有本质上的不同。

    比如现在这个刚得到天子恩宠的太医孟为先。

    萧定看得出这个人医术算不得多高明,可好在能担当,有年轻人的勇气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懵懂冲劲,而此刻萧定需要这么个人常在身边,年轻人总是会让你看到希望和光明,觉得人生其实也不那么寂寞,寂寞到死气沉沉。

    陈则铭是个意外。

    陈则铭在战场上的才华也是个意外。

    最初的萧定对这个人可远不止视如弃履那么简单,他是满怀恶意,虽然这恶意不过是泄愤,不过是迁怒,可正是这种满怀恶意的开端,使得后来的事情没了回转的方向。

    当然萧定后来变化了,他想过要信任陈则铭,他也想过挽回。

    可是晚了。

    此刻的萧定又拾回了那种恶意,他不甘心陈则铭单方面的疏远,哪怕对方已经入土。不就是看谁狠心嘛,萧定最擅长这个了,前前后后这么多人,谁能狠过他。

    陈则铭越想断,他越要赏,找到机会就赐赏,找到借口就追封,按他这个疯狂的程度,再封下去,陈则铭非得再继续破格做亲王了,萧定这才收手喘口气。没关系,你反正死了,再怎么封也不会出错。同时他冷冷地审视自己与这个人交缠的过去,满怀狐疑地回忆陈则铭在出征前的态度和各种安排,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

    为什么陈则铭会把一件件事情准备得那么妥帖呢,他知道自己要死莫非他能掐会算

    想通这些的萧定几乎要哈哈大笑。

    他阴暗地揣测那已经埋到土里的棺木中到底有没有人,他甚至安排了人手暗地里要去掘了那个人的墓,然而事到临头,他到底还是勉强把这个荒唐的冲动按捺了下来。

    他还记得杨如钦郑重的神情。

    杨如钦一直都劝他在陈则铭下葬前派人去查看。杨如钦如果不是确定陈则铭已经死亡,他为什么这么说。既然陈则铭真的死了,挖开坟墓看到的真是一具尸体,怎么办

    他不愿意去想象这样的情景,既然连想也无法想,当然更加无法真正地面对。

    这样的他渐渐开始无法承担繁重的国务,虽然在病痛和臆想中过得浑浑噩噩,但大事萧定还是拎得清的。

    不久之后,萧定开始考虑让太子监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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