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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 第12节

作者:偷偷写文 字数:15113 更新:2021-12-31 20:43:21

    这一日,萧定偶然清醒过来,身边居然鸦雀无声,没一个人。

    他支撑着要坐起,身子刚支起一半,眼前发黑又跌了下去。

    病到此刻,他早已经没饥饿感,昏过去时,几日不吃也是常有的。而不吃饭,人哪来的力气呢,他其实早瘦得不成人形,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因为发热,他身上的衣裳汗了又干,干了又汗,总是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平日韩有忠会用扯下的衣襟为他擦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在。

    萧定不怕饿,但渴还是感觉得到的,此刻他就有种嗓子冒烟的感觉,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声,只能自己下床。

    刚站起来,他眼前就黑了,头分外的沉,只看到一个接一个金星在眼前爆来爆去,神智却又还是清醒的,只得慢慢坐了下来。等待那阵眩晕过去。

    就在此时,他听到脚步声接近,踏入了房间

    他朝来者转过头去,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

    “有忠水”,他低声喘息,将头颓然垂了下去。

    来人却突然住了脚,屋中静悄悄地,迟迟不见动静。

    萧定猛地觉察了异常,韩有忠不是这样怠慢的人。

    他抬起头,来者正站在门前,门外的光线太强烈,迎面而来,刺得他的眼前只是泛花,他又有种将昏过去的虚弱感。

    然而在那之前,他看清了那一身黑衣,他刻骨铭心的一身黑袍

    萧定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陈则铭看着他一举一动,一声不吭。

    屋中立刻凉了几分。

    两人对视了片刻,萧定身体开始摇晃不定。

    他脸上原本白得渗人,却渐渐呼吸急促,脸色也发青起来,再隔了片刻,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陈则铭眼神微微变了变。

    萧定索性又吐了几口,将胸口那口淤血吐尽了,方抬起头来奇特地笑,“从来都是你跪我,今天终于见到我跪你了。很痛快吧”

    此刻,他全靠双手勉力支撑才不至于立刻趴倒下去,唇边血色未尽,形销骨立,满是病态。可眼中那股炙热,却是如出鞘利剑一般地夺人心魄,混没有半点虚弱之态,竟让人不禁忽略了他的形容狼狈。

    突听门外有人急唤了声“万岁”萧定转过头,却见韩有忠从门外要冲进来,被几名黑甲兵士给拦住了,只是呼叫挣扎,“陈将军,不不,魏王千岁,万岁已经病得很重了,你说来只是看看他,为什么说话不算”

    陈则铭瞥他一眼,淡道“韩公公言重了,他既然不是装病,等会让人叫太医来瞧便是。”

    韩有忠脱口道,“那,那还不赶紧。”说完了,见对方头也不回了,才恍然说错了话,此刻哪里还是自己可以拿腔调耍威风的日子,于是再不敢开口,满头不断冒汗。

    萧定再支持不下去,慢慢挪到床边,将上半身靠在床沿上,嘿嘿直笑,“看我是看戏吧”

    说着对陈则铭伸出一只手,便如同平日在大殿上赐他平身时一样漫不经心,“陈爱卿,朕问你,你看出什么了”说完微微直笑,满是嘲讽之色。

    只是他此刻连说话也很是费劲,加上衣裳褴褛,蓬头垢面,方才这一番话较之从前,未免还是失之气势了。

    陈则铭看着他,神色微动。

    半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示意韩有忠,“这个,给他吃下,必定会好些。”说着将瓷瓶放到桌上。

    韩有忠惊讶,“这是什么”

    萧定闭上眼,他折腾这么久,头又昏了,渐渐滑了下去。

    陈则铭见他神智不清,心里一动,走上几步,到他身旁时犹豫片刻,蹲了下去。

    萧定往明明觉察到他的目光,却懒得回应。陈则铭突然道“时至今日,万岁可有些后悔”

    萧定微微睁开眼,笑了笑,有些恍惚,“后悔,当然后悔当初,我原该将你同那一道杀了,以绝后患”

    话刚说完,已经被人一把拎了起来,狠狠一掌扇在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萧定也不觉得痛,睁眼看到陈则铭分明是被刺痛的铁青脸色,哈哈大笑,大是痛快。

    陈则铭看他片刻,很快平静下来,缓缓将他松开。心中倒先有了懊恼,对方到底曾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身份尊贵,他也不是第一天领教他的言语刻薄,又何必与他计较。

    可荫荫,到了今天,他对你还是半点悔意也没有。

    这人真是天性残酷,寡恩寡德,这样的人今日被困这深宫,却是一点也不冤了。

    陈则铭仔细看看萧定,“你这不是病,”他笑了笑,“是毒。”

    萧定的笑声截然而止,两个人的眼中都冒着火花,蹿着恨色。

    这两人年纪都不轻了,平日也都颇有些城府,不知为何彼此面对时,却偏生按奈不住意气。

    陈则铭低声道“就下在杜大人每日送给万岁看的奏折上,圣上不是勤政吗,越勤毒便越深,”他微笑着,“这毒是下官为万岁找的,无色无味,只需长期触摸便能生无名之症。名医若是不曾见过,未必断得出来,实在是最适合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乱写,大家表怪我憋了半天就憋出个这种东西,,掩面下

    第 5 章

    5、踏出门的时候,韩有忠追上来,“等等,这药怎么用”

    陈则铭停下脚步,“每日三次,每次一丸,冷水送服。”

    韩有忠分明听到了,却没离去,停留在原地看他。那斑白的发不如从前那样梳理得整整齐齐,而是零碎地在风中飘动。

    陈则铭觉察到那眼神中的异样,却只是瞥了他一眼,“韩公公还有事”

    韩有忠佝偻着腰退了回去,也不答话,更不答谢。

    身旁的卫士道“这老头好生无礼”

    陈则铭盯着那已经开始苍老的背影不语,他有些忘记从前的韩有忠是什么样子了,但他又明明记得来家中宣旨的韩公公是神气活现,让人有些生厌的。然而眼前这个却不是。

    半晌他才道“其实这个人还很贪财,真是出人意料的忠诚哪。”

    另一名神情冷漠些的少年卫士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陈则铭偏头看他一眼,笑道“怎么了,独孤”

    那被称为独孤的少年想了想道“那药是我找的,怎么下也是杜大人出的主意,可大人方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这少年是七年前被陈则铭在荒山中拣到的,从小养大,说是贴身侍卫,其实情同父子。此子名呼独孤航,性子冷漠,不爱近人,按说此刻他早该叫陈则铭为王爷了,偏偏他口里的称呼还是从前的“大人”,陈则铭知道他性子古怪,也从不与他计较。

    陈则铭微微一笑,“你是我的亲信,你找的跟我找有什么不同况且,杜大人用的时候也是同我商议过的。”

    独孤航低头,固执道,“可这样说法损害了大人威名。”

    他见过陈则铭在战场上无数次的攻无不克,全心臣服之下早将他当做心中的神邸一般,哪怕是陈则铭本人要自行抹上污点也是不能容忍。

    陈则铭知道独孤是爱护自己才有这么奇怪的计较,感叹之余却又忍不住好笑。这孩子虽然剑法骑射难有敌手,可搅在这政局中却还是还天真了。

    沉吟了片刻,道“那我之后不这么说便是了。”他对这孩子总是有些宠溺,心疼他自幼孤苦,况且之后这种不光彩的事原也犯不着再提。若不是方才气得狠了,本不会拿出来说。

    此刻虽也并不是后悔,可伤人伤己原是互为表里的事情,所以他这时候的心情也绝对称不上愉快。

    独孤航一贯冷峻的脸上露出轻微的笑意,显然很是高兴。

    有了解药,萧定的身体便无大碍,再过了一阵子,渐渐好了起来。

    陈则铭得知消息后,只是派人去传了个话,传话的目标是韩有忠。原话是你若是想两个人都活得长些,人前人后便不要再称一个被贬为庶人的人为万岁。

    传话时,来使当然也没必要避着这个被贬为庶人的人。

    萧定懒散靠在床头闭目听着,似乎事不关己,也看不出喜怒。

    韩有忠板着脸听着,更不答话,从来都是他训人,如今失势了,连个小兵都爬到他头上了,越听越是满心地愤恨。

    待来人走后,韩有忠跺脚将九泉下的陈睹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恨他教子无方,养出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叛臣贼子。等骂完了,心里回头一想,你自己不也是左一个万岁右一个万岁,怎么没怕砍头来着。

    而另一边,陈则铭很快将这个人和这挡子事放了下来。

    他要应付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说新君面对众臣的笨拙怯生实在很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有种决策失误的懊恼;比如说殿前司朴寒始终不满自己将殿前司重新收归麾下,屡屡闹事;比如说朝中也不泛旧臣,暗中咒骂自己的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当然自己可以当没听到;还比如说

    那个杨如钦居然回来了。

    五年前,吏部侍郎杨如钦突然称病请求提前致仕。

    说是病了,可这人整日里明明活蹦乱跳的,没人看出他得的是什么重症,萧定出于关心,派了太医去他府上看,也被他婉言谢绝。

    于是这项提议被萧定断然否决,谁也没想到之后的发展居然会是吏部侍郎挂印不辞而别。

    朝廷任命这样的被轻慢还真是开朝以来第一遭。

    萧定再宠信此人也禁不住地勃然大怒,但脾气发过之后,却还是并没往里深究。这样的做法对原本以严厉闻名的皇帝来说,实在是太让人惊讶。

    一时间众说纷纭,都道究其原因不外是看在杨家历代忠良,特别是杨梁殉国的面子上。但还有种很有意思的说法是,当年杨如钦领令劝陈将军出山救驾时,曾要了面免死金牌。这牌最后居然就用在这上头了。

    从上折子到人离开,前前后后闹了个把月,杨如钦其事难以避免的成为了当时最轰动京城的奇闻逸事之一。其潇洒的姿态和荒唐的行为都成为当时京都年轻人效仿的热点。

    其实事后,陈则铭曾见过杨如钦一面。

    当时的杨如钦正坐在秦淮花魁的船头,着着蓑衣雨中垂钓。雨雾蒙蒙,孤舟蓑笠,好生惬意。

    可这样惬意的他居然没带一分半点的银子。

    正巧经过的陈则铭为他付清了那一日的全部花销,也换得了杨如钦的顺手一揖。

    陈则铭问若是今日没遇到自己怎么办,杨如钦笑道,也就只好多画幅画了。

    陈则铭对书画一途只是粗通,却也知道在当时的京城,杨如钦的笔墨已经价值千金。

    万岁都赞不绝口的自然很值钱。

    不过他没想到杨如钦真正喜欢的是这样的生活,他有些匪夷所思。

    可就是这个做烦了官,一心想做闲云野鹤的杨如钦,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来,就是知道,才觉得颇有些头疼。

    杨如钦的聪明他是见识过的,论上战场杀敌,自己是当仁不让,可论智谋算计,自己却怎么也不如这个小辈了。想到当初的阵前夺敌首的情景,陈则铭深知这样一个人若是站到敌对阵营将成为怎样的威胁,那必然是一件让人寝食难安的事情。

    然而为难之处在于,陈则铭也不想杀他,他于他算是有恩。

    可不杀,后患无穷。

    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陈则铭突然发觉,谋反原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一个位置想要坐得稳,必然要流许多许多人的血。然而那么多的血流过去之后,自己还能心安吗

    陈则铭陷入两难之中。

    然后,他却突然听说萧定开始信佛了。

    冷血无情满手鲜血,因杀戮而被他恨之入骨的废君萧定上书新帝,自称在奈何桥前徘徊一番重回人世后,突然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自知罪孽深重,有生之年想尽力赎罪,请求圣上赐他佛经等物,以便日夜诵咏,企求亡者安宁。

    那份折子拿在手上,洋洋洒洒一大篇都是情真意切的词句,看得出是萧定的笔墨,内容却让他有些在做梦的感觉。

    陈则铭啼笑皆非了半晌,然后便是恨得牙根发痒,想着自己实在该在那人厚颜无耻的脸上再抽上一掌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非常感激大家为我热心顶贴,直言指出我的不足,我只能努力更新,回报这份热情

    砸砖没关系,只要是有建设性的,我都统统欢迎,说起来似乎倾向严重哈

    虽然并没个个的回复,但每个回帖我都仔细看过非常感谢

    第 6 章

    6、这日陈则铭下了朝。

    行到自家门前却被人给迎面拦下,左右连忙上前赶人,那人扬声道“做了王爷,连故人也不认得了”

    陈则铭听着声音好生耳熟,定睛一看,马前一身儒装的,居然是遍寻不见的杨如钦。

    他估摸着按脚程,杨如钦也该入了京了,于是早跟守城的将领打过招呼,却一直没听对方回报,想不到居然会凭空在自己门前冒了出来。

    陈则铭沉吟片刻,下了马,拱手笑“原以为杨贤弟此来,必然对愚兄避之不及了。”

    杨如钦回礼,“聪明人做事,原该与旁人不同些。”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进了陈府,陈则铭让人摆上酒菜,说是多年不见,特为杨如钦迎风洗尘。

    于是彼此都避开政变之事不谈,倒把从前的旧事提了提,虽然各怀心事,但到底也还算相谈甚欢。

    寒暄过了,杨如钦突道“我此番是以故友的身份而来,有些话难免说的直些,王爷莫怪。”

    陈则铭见他这样快便挑入正题,心中无端端有些失落,伸手将对方酒杯斟满,笑道“故友,好啊,这些年,我也没什么朋友了宫变后,就连吴过那种平素不得罪人的老好人也跟我断了往来,你却到现在还肯说个友字,光凭这个,我已经很感激。”

    杨如钦大笑,“王爷手握重权,想与您结交的人只怕要从陈府排到城门。”

    陈则铭看着他,“你会把那些巴结你的人当朋友吗”他在官场中混的日子久了,说话言谈间慢慢也学了喜怒不形于色,这句话半真半假,也看不出到底含了几分真心。

    杨如钦左右张望了片刻,微笑不答。

    陈则铭心中一震,突然冷淡了些,“杨贤弟要说什么”

    杨如钦这才转过头来,“陈兄这府上跟过去比似乎也没添置什么。”

    陈则铭顺着他目光看了看,“是,一切都是从前的老样子。”

    杨如钦道“可天却是变了。”

    陈则铭不答。

    杨如钦又道“当时我正在漓江。那里有我一个好友,听他说起,我才知道外面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更没想到,改天换日居然是陈兄你。小弟自认识人颇准,却从没看出陈兄有这样大的,恩,抱负。”

    他这话将称呼又换了回去,自然也显得彼此关系亲近些,陈则铭心头松了了松,苦笑,“你想说的是野心吧。”

    杨如钦笑着不说话。

    陈则铭沉默许久,突然也笑了笑,“那你的好友是怎么提到我呢,乱臣叛臣”

    杨如钦敛了笑容,话说到这个分上,似乎再藏着掖着反更加尴尬。

    斟酌了半晌,杨如钦郑重道“陈兄,若你还当我是朋友,觉得我说的还是真话,那这条路,你只怕是选错了。你为的是什么复仇吗可当初的事情”

    陈则铭猛然抬起头,杨如钦被他目光惊住,后半截话居然没说了。

    陈则铭凝视他半晌“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哪怕是绝路,我也走了一半了,再来计较错不错有意义吗”

    杨如钦收回目光,暗下皱眉,“陈兄,你不该是个糊涂人哪。”

    陈则铭将手中的酒慢慢饮尽,许久才开了口,“我能怎么做杨贤弟你离开得早,后面的事情你都不知道。那个人一直疑心我,我做得越多,他的疑心越重。为了牵制我,他甚至把殿前司从三军中单独提了出来,直接委派管辖;为了防我,单单一个殿前司的兵力装备,竟然可以与其他两军相提并论外面怎么说的你听过吧,大家都说,陈则铭喜欢以少胜多,是个战神”他嘲讽似地笑了一声,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的嘎嘎直响。

    杨如钦不禁动容,凝视着他。

    陈则铭似乎心绪难平,半晌才能接着说下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出战我的兵力总是远逊对方。我想难道是天朝没有兵力,可却不是,殿前司那么多人,只是守在京都,只是为了防止战后的我举兵作乱我不是喜欢以少胜多。每次战斗,我都只能想着,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战吧”

    他低下头,紧紧皱着眉,似乎被那股强大的压力再度钳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杨如钦被他的话惊住,也是半晌不能出声。

    萧定居然荒唐到了这一步,他印象中的万岁虽然性子古怪,却还没胡作非为到这一步。他不禁也生了些埋怨,万岁与面前这人的关系复杂他是知道的,在他看来,这两人间的爱恨纠缠真是匪夷所思,说是恨似乎并不完全契合,说是爱,那又太惊人。

    可拿着军国大事也这样乱来,想了片刻,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隐约他又想,莫非萧定是太过信任陈则铭的能力这样的想法,让他不自觉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才能勉强道“也许万岁就是希望你能一败,他那个人,心思多着呢,谁能弄得清。”

    陈则铭从自己的混乱中脱离出来,感激朝他笑了笑“这些话能说出来,我很轻松。”

    杨如钦凝视他,“你能说给我听,可,能说给天下人听吗他们会听吗你知道此刻的你被世人说成什么吗”

    陈则铭笑,“民众需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我已经给他们了。对了,他们还需要太平盛世,我也会做到。”

    杨如钦摇头,“你想得太简单。宫变已经是你身上一个烙印,抹不去了。新帝现在是没有权势,所以你还能平安,他日他手掌大权了,能容得下一个曾经背叛君王的权臣吗不要告诉我,这些你没想过。”

    陈则铭苦笑。

    杨如钦道“世上的人哪怕自己做不到,却还是推崇重忠重孝,你”

    陈则铭打断他的话,“这些,我父亲当年已经说得太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他眼中微显苦涩,“我已经为他死过很多次。”

    每一次沙场归来,都是一次侥幸逃生,然而自己的好运可以用到哪一天呢

    “所以我不得不反。”陈则铭道,很平静,很镇定。

    杨如钦也哑口了,萧定的任性终于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可这代价付得惨重。

    陈则铭想了想,又道“我不能回头了,于是只能一直往前。”

    哪怕前方是个泥沼。

    杨如钦叹息一声,却道“你可以这样强,你的家人呢”

    陈则铭脸色变了,“你知道的,我早已经无父无母无妻无儿。”

    杨如钦却似乎看不出他已经铁青的脸色,“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嫁出去的姐姐。”

    陈则铭拂袖而起,“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杨如钦,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如钦笑起来,也站起身,“我不过是说些实在话。如今局势微妙,会下场搏击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将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定,王爷实在是该慎之又慎,想个透彻再走下一步。毕竟人生一世,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王爷事务繁忙,有些事情也许未必能想得那样周到,”他温文一笑,不卑不亢,“我身为朋友自然该提醒提醒。”

    陈则铭目光冷冷看着他。

    杨如钦拱手,“言尽于此,先行告辞。”说着,又往屏风处扫了一眼,笑道“朋友一场,最后一场酒也该好聚好散,后面那些壮士就不用出来了吧。左右只要我还在京城,要杀要抓还不是王爷一句话。就不用忙在今日了。”

    陈则铭看着他大摇大摆往府外行去,片刻间居然有些无言。

    独孤航带着伏兵追出,陈则铭猛地伸手拦下,心下也不禁佩服此人实在是大胆。

    第 7 章

    7、陈则铭悄悄去到冷宫看萧定。

    窗子里的萧定背向着外面,低头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浑然一派的沉静怡然。

    韩有忠守在旁边,全神贯注地听,一主一仆,纵然形容狼狈,衣杉单薄,竟然却有些悠然自得的味道。

    陈则铭定定看了半晌,缭绕的清烟,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里头那个不是他刻骨仇恨的人,而是哪座寺院的高僧。他在那个恍惚后猛地清醒,心中痛恨无比,这个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让别人觉得他忏悔了,收敛了,改邪归正了。

    然而那双眼里闪烁的从来不会是心平气和的光芒,他突然很想大叫一声,让那个人回过头,好看清楚他的眼,那里面想必看得出真相。

    “谁给的佛经”他问门外的黑甲兵士。

    兵士恭敬道“是杜大人着人送来的。”

    陈则铭皱起眉,却什么话也没说。兵士见了他脸色也有些惧意,陈则铭早说过除了饮食,不得往里面送其他东西。

    这是为了防止夹带,同时也是惩罚。

    春寒料峭,他也不许往里头送更多的衣物,韩有忠请求了多次,说萧定夜间冷到常咳嗽,还是被陈则铭拒绝。

    咳嗽他有些好笑,将士们在边关杀敌时,谁顾得上这个果然是皇帝做久了,还这样大惊小怪。

    不合适,一点也不合适他在心中下了断言。

    哪怕是在龙椅上的阴晴不定,在失势时的强做镇定,在被激怒时的恶毒嘲讽,都比眼前这样子更接近这个人本身。

    想必这个人也不会以为,吃个斋念个佛,就完了。世界上的事,若都是这样的好解决,那倒好了,多修几个庙就行了。

    陈则铭冷冷看着这一幕,直到视线中的人觉察了这份目光,起身转过头来。

    杜进澹与他商议政事时,并没提起送经的事。

    他们提到了那瓶解药。

    这个时候的杜进澹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两鬓雪白,却精神矍铄,让人不禁想起鹤发童颜四个字。

    听说陈则铭把解药交给了萧定,杜进澹虽然也没说什么,但陈则铭还是看出了他平静下的不以为然。

    让废帝无声息的死去不是更好,这样的台词是杜进澹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从两人最开始接触,到之后商议政变的种种细节再到大攻告成后的今天,杜进澹自始至终把自己放在一个忠诚道义的位置上,哪怕手段如何的不堪。

    然而,陈则铭和他接触不是一朝一息了,这个无言的瞬间早在他意料之中。

    可趁皇帝病重发动宫变的人是自己,看守废君的还是自己,如果萧定在这关头死去,弑主这笔糊涂债就算是当之无愧落实在他头上了。关于这一点杜进澹却只字不提,陈则铭在心中冷笑不止。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官场上混久了便是这个好处,你会把事情往复杂了想,可实际上人心原本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更何况,他还有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心思。

    真杀了萧定,那便是对他前半生彻底的否定和抹杀,这样的行为不到最后,不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是不会做的。

    此刻萧定死不死对大局并无什么影响,自己为什么要赶着背这样一个恶名呢。

    于是,萧定在这样的较量中留得了性命。

    然而自己留了情,是不是反给了旁人攻击的机会。

    陈则铭在心中斟酌着。

    杨如钦的来访,是一种试探性的摸底,然而也在同时给了他警示。他是只能胜不能败的,然而摆在他面前的是条什么样的路

    会不会正如杨如钦所说,他就是忠心拥立新主,却仍是会有被剪除的一天

    独孤航私下问过很傻的话,他说大人,你已经兵权在握,为什么不干脆自立为帝,那些傀儡要了有什么用,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尽管当时身旁并无第三个人,陈则铭还是异常恼怒地将他鞭打了一顿,打他是要让他记住,此时此刻话已经不可以乱说。

    这还是个孩子,问的也是玩笑话。

    皇帝哪里是那样容易当的,天时地利人和,不齐全了谁能登得了帝位。历史上这样的人少吗纵然盖世枭雄也会四铸金像而不成,为什么人心不归罢了。

    不用说宫变之前,哪怕是现在,他也远远做不到那一步。

    他手上有的只是兵权。

    兵权,要夺位无兵权不可,而要登位,却不只是有兵权那样简单的了。

    三年前,杜进澹派了亲信暗中来找他时,陈则铭虚言推委了很久。直到对方真的拿出了那份匪夷所思的遗昭。

    他简直难以置信,位高权重的杜进澹会为了多年前那场后宫大火,要动用这份举足轻重的昭书要废了当今圣上。

    他在心中问了很多个为什么,却找不到答案。

    杜进澹也许是个忠心的人,但更可能是个有野心的人。与这种人共事是危险的。

    然而他还是答应了。

    他不能错失,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机会了。为了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十年。

    这么多年,在萧定的严密防范下,他到底织不起一个庞大的人脉网络。而这个杜进澹是有的,与之相对应,杜进澹所没有的兵权,却在他手中。

    用句很可笑的形容,这是天作之合。

    就象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机会。

    把那个人拉下龙椅的唯一机会。

    然而,他成功了。

    转过身的萧定,有些消瘦,陈则铭想更看清楚些,然而萧定瞥他一眼便皱眉迅速移开了目光。

    陈则铭微微偏头,先前与他对答的士兵跑上来,陈则铭道“以后,旁人送来的东西一律给我挡住。”

    兵士忙答,“杜大人说”

    陈则铭冷静地打断他的话,“违令者,军法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人们回帖,那个省略号,可能是我用错了,待我有时间查过之后再说

    插图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爱的汤圆宝贝,落魄的小渣惹人怜啊

    第 8 章

    8、说完这句话,他又瞥了萧定一眼。

    萧定微微低着头站在屋中,听着曾经的臣下在身旁发号施令,面上也没什么表情。除去龙袍的他似乎真的连那种逼人的气势也一下子被剥离了。

    倒是韩有忠露出了愤恨的神情,伸手扶着萧定坐下。

    萧定用手捂着嘴,低声咳了两声,俨然一副病弱的样子。

    陈则铭凝视他半晌,突然笑了笑,难得一个高高在上,要强了一辈子的人,能委曲求全到这一步。

    陈则铭望屋中扫了一眼,指指指案上那本经书,“那书你先收着。”他对着身旁兵士。

    那兵士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由往屋中看了看,目光经过昔日君王时,颇有些不忍,却还是立刻应声,入屋将那经书捧了出来。

    屋中一主一仆都不出声。

    陈则铭淡道,“万岁是提到过可以让此人理佛吃斋,但到底旨意未下,杜大人太心急了,经书还是过几天,等圣上亲自赐下来吧。”

    萧定还是靠在椅背上垂着眼,一动也不动。

    陈则铭走出静华宫宫门,转身朝那为首的兵士招手。

    那兵士将经书往怀中一揣,朝他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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