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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 第8节

作者:偷偷写文 字数:17987 更新:2021-12-31 20:43:18

    陈则铭望望天色,此刻乌云遮日,竟是要下雨了。

    他拱拱手以示谢意,默默退到廊中,看那风卷云涌。渐渐豆大雨点一颗颗打落下来,在地面上打出一个个的洞,天突然更暗了,雨点骤急,连点成线,势大如泼,将那地上黄泥一层层洗刷开,往低处流去,却总也洗不净。

    身后屋中,似是皇帝被杨如钦妙语逗乐,笑语不断,陈则铭走了几步,避开窗子,直到听不到那话语之声。

    不时有太监进出屋中,端着茶点之类的东西从他身旁走过,也不看他。

    如此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减小,又过了一会,竟是停了,重露艳阳。

    门帘被掀起,杨如钦跨出屋子,微微含笑,跟随太监只恐树上雨水落到他身上,在太阳下也撑了把伞,如此前呼后拥而去,不曾往廊下看过一眼。

    种种喧闹过后,再显落寞,这才有太监到他身边道,“大人请。”

    过了几日,敬王得了风寒,病了个把月,还不见好。陈夫人听说后,急忙着人找了药,让陈则铭带入宫中。

    陈则铭趁当值时将药送到了昭华宫。

    之前皇帝曾言要他少与贵人见面,于是他将药交与小红便要转身离开,恰巧正遇上散步回来的荫荫,这一照面,两人都吃了一惊。

    既然见面,立即就走也未免太不近人情,陈则铭微一踌躇,跟着荫荫走入,探望病中的外甥。

    敬王此刻已经岁余,因为病得难受,也不肯下地走动,只依在乳娘身上哭泣不休,原本红嘟嘟的小脸,此刻显了些蜡黄色,瞧起来煞是可怜。

    陈则铭心疼道“殿下脸色不佳啊。”

    荫荫微微叹息,让乳娘将敬王带了出去。犹豫了半晌,却道“表哥你何尝不是如此”

    陈则铭一惊,忍不住摸摸脸颊,“是吗,或者是这几日没睡好。”

    荫荫道“你没照镜子吧,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陈则铭笑了起来,“娘娘说笑了。”

    荫荫却一丝笑意也没有,直直看了他半晌,眼神渐渐伤感,“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陈则铭低下头,若是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他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失败失势,那只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荫荫起身走到他身边,启唇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是”她压低了声音,只让他和自己能听到“若是不曾遇到他,你会不会比现在快乐”

    陈则铭浑身一抖,震惊抬头看着荫荫的双眼,那其中有什么让他心跳不已,惊疑不定,他不能彻底理解这话的意思,这表明什么

    荫荫垂下眼帘,又抬起,眼神中有从来不曾有过的坚毅,“表哥,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痛,比伤在我身上还痛我真的真的,”她渐渐的狰狞,任何一个人在充满仇恨时的表情,都不会是美丽的,“真的好恨他”

    陈则铭瞪大眼看着面前的荫荫,片刻间竟然不知反应。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神情都太陌生了。

    而这些居然都出自荫荫。

    下一刻,荫荫却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收起了那满脸的恨意,沉默了片刻,朝他道“我累了,表哥你先回去吧。”

    陈则铭踏出门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依然满是荫荫咬牙切齿的那个表情,不知道为什么,那让他心中狂跳不止,骇然不安。

    第章

    49、懵懵懂懂回到宫门外,陈则铭骤然立定,怔了半晌,他突然想清了荫荫的意思,那个晚上窗外的人是她她自幼在陈府住过多年,所以能在瞬间找到藏身之处躲避自己追击,说穿了一点也不希奇。

    他掩住脸,从手掌下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踉跄着退后,几乎要站立不稳。

    远处的守门兵士看到他们的将军立在路上发呆,神情古怪,不免有些奇怪,频频张望。

    陈则铭依在墙上,双肩直抖,禁不住的浑身发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钝的觉察到口中的咸味,用手背擦过,却是血痕,似乎是激动之中将唇舌咬破了。他抱着头,擦着墙滑落下去,蜷着身体坐了许久。

    直到有兵士来叫他吃饭,他才惊觉一下午时间便如此空过,自己竟坐了一两个时辰。

    那兵士试探的望他,看到他唇边血迹,轻声道“将军是不是身体不适,小的扶您起来吧”陈则铭摇摇头,爬了起来。

    良久不动,这一晃,只觉得胸闷欲吐,头昏目眩,忍不住咬牙,急忙伸手撑住了墙。

    那兵士赶忙要扶,陈则铭将他的手挡住,低声道,“我自己来。”

    很多事情,你只能自己来。

    就在这一刻,头顶似乎被人用针猛然贯穿,痛彻心扉,他眼前一黑,已经失去意识,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他终于还是病了,所有的压力似乎都化为病魔,一瞬之间将他击倒。

    之前战场上的劳累,加上郁结难排,使他骤然消瘦不说,还突然凭空得了头痛症,病发时只痛得满地打滚,大夫来看也是束手无策。陈夫人被他病状骇得哭泣不止,只道“你还这样年轻,你还这样年轻啊”

    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能下床,这其间吴过经常来探望,并说功高之臣突然病重,皇帝也是很牵挂,甚至提到要亲自来探望,但此刻朝中事务太过繁忙,却无暇抽身。

    陈则铭听了半晌,只是淡淡称谢,吴过心中奇怪,这是多大的恩宠,他居然这样平静。然后,两人谈到近来大事,吴过道,太后为了祭祖大典,将各地宗室诸王都叫入了京中,也算最近一件盛事。

    陈则铭奇道“居然将诸王均叫了来,可先皇曾有令,诸王不得离开各自封地”

    吴过低声道“听说是太后写信到处哭述,说万岁幽禁她多年,是为不孝。宗室内听闻后颇有异议,此次前来估计是要议一议此事,只看怎么调停。”

    “调停,”陈则铭微一沉吟,“那此时京外怕是有兵了”

    吴过敬佩笑一笑,又皱眉。

    “诸王带来兵马六七万余人,驻扎在城外,命为调停,其实就是威胁。若是万岁反应不妥,只怕兵戎相见之日不远。”

    陈则铭道“京中如今空虚,只剩二万兵马,那些亲王倒会趁虚而入。”

    吴过道“万岁已经气得不行,那兵是太后叫来的,牌子打得也响,有理有据的。再说了,凭人数,真打也是必败的事,所以说我们吃了哑巴亏还得作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架势,前两日听说还往城外送了些犒赏。更何况此刻边关外忧未除,也不是内讧的时候,一旦开战大伤元气啊。”

    陈则铭道“太后幽禁多年,怎么此刻才想到求助宗室”

    吴过叹“听说之前一直关得很严,宗室虽然知道,却拿不出证据,可后来看守渐渐松了,太后亲笔书信居然被人偷偷给送出了宫宗室诸王得到信笺,理直气壮便举旗出兵了。”

    陈则铭低头沉思。

    吴过道“不过我估计万一真要开打,守城的便只能是将军,将军可要好生将养,早日康复,不然一城百姓难保。”

    陈则铭道“就如你所说,此时此刻不能打,真打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若被匈奴趁虚而入,才是真正糟糕了。万岁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只是”

    他在心中暗道,那样一个人,若要他向旁人低头,只怕比登天还难真是无法想象。

    难道说,这一次真能看到他服软的样子

    话虽然这么说,陈则铭还是在病况好转后,立即返回了营中,随时待命。

    而此刻,宗室诸王已经入京,共七人,其中二人为皇帝的兄弟,其他的都是皇帝的叔伯辈。而太后搬来这些人,逼得皇帝不得不做出了一定的让步。皇帝承诺之后将解除幽禁,并终身孝敬母后。

    太后却不依不饶,要以不孝为罪名逼皇帝退位。这话听起来虽然可笑也不太可能实现,但百事孝为先,真要被太后这么纠缠下去,难免把皇帝逼入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而宗室诸王也明白到这一步,皇帝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再过头之会把他激怒,于是纷纷劝说太后罢手。

    这一夜,皇帝突然下命当值武将前来晋见。

    陈则铭放下事务赶来,却又在书房门前迎面撞上一人。抬头一看正是杨如钦,陈则铭连声道歉,杨如钦只一颔首,算做回答,遂行色匆匆而去。陈则铭惊讶看着他脚步急促,心中突然有些不安的感觉。

    陈则铭入屋,皇帝一抬头,面露讶色,“今日当值的是你。”

    第章

    50、陈则铭微觉奇怪,皇帝又道,“其他人在吗”陈则铭答“还有一人因病告假了,今日守值大臣只为臣一人。”

    皇帝神色不定,半晌方“恩”了一声,命他迅速亲自选派十名力大艺高的兵士及二十匹快马,送到宫门前,同时立刻派重兵将太后寝宫围住,只能进不能出。

    陈则铭吃惊,隐约觉出事态不妙,心中道难道今夜便会有变故。又见皇帝神色凝重,更不敢怠慢,将一切安排妥当。

    到宫门候了片刻,果然见一人赶来。到了光下一看,却是方才遇见过的杨如钦,不禁大是诧异,他此刻出宫却是要干什么。杨如钦见他身后卫士高大威武,先是点点头,后又摇头,道“将军可有寻常衣物让他们换上这样显眼,可不是在给人做靶子。”

    陈则铭道“杨大人打算做什么”他心中忐忑,方有此问,否则按他平日为人,不喜此人,断不会开口。

    杨如钦仔细看他一眼,见他果然面带疑色,渐渐浮起笑意,“将军不知道万岁还不曾明言”

    陈则铭饶是性情敦厚,也被他这暗含嘲讽明知故问的一句噎得够呛。

    他心下挂着太后寝宫外的伏兵,重压之下倒也不在意这种细节,命人拿来衣服,让将士们换上,才道“不曾。”

    杨如钦一直依在门边看着众人行动,目光炯炯,眼神扫过处,已将那些兵士一一看了个清楚,见他们准备妥当,突然朗声道“此一去有去难回,是条死路,有胆小的现在出来还来得及”说罢,拔出腰间配剑,他虽然是个文士,但世间文人精于舞剑的也不在少数。

    那十名军士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陈则铭伸手拦住杨如钦“他们每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猛之士,军令之下,自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此刻你带了他们要去哪里出城”

    杨如钦突然横剑,那雪亮白刃抵在陈则铭下颚处,闪闪生寒。

    众人不由哗然。

    陈则铭冷冷看着他,做个手势阻止了众人的冲势。杨如钦连眼角也不曾瞥过旁人,只看着他脸打量了半晌,方道“勇猛远远不够,我要的是不惧死的胆气将军面不改色,是拿准了我不敢杀你,还是天生不畏死”

    他个子不如陈则铭高,是以说话时只能微微抬着头,却毫不狼狈。

    陈则铭默然片刻,“你速度远不如我,决计无法杀得了我。”

    杨如钦挑眉,有些惊讶,“纵然这剑就抵在你咽喉处”

    陈则铭镇静道“纵然这剑就抵在我咽喉处”

    “好大的口气”杨如钦撤开剑,用锋刃指一指那些兵士,他身着华服,这一挥之下袍袖舞动,却是潇洒之极,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信你。”

    陈则铭看了手下一眼道“他们本就是最好的。”

    杨如钦直勾勾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出城”

    陈则铭道“城中死路只有一条,该回头往宫内走。你带了二十匹快马,显是为了更换,可见路途不近,这条死路当在城外。”

    他虽然口中如此说,却仍皱着眉头,不解困惑。大军压境,一个文人带着十名军士能做什么呢,皇帝在想什么劝降离间还是突围他很是茫然。但他回想着皇帝吩咐时候脸上的神色,那似乎是镇定自若毫无畏惧的,他因那份镇定而松了口气,却又更加不安。

    杨如钦听他如此之说,任他聪明一世,也不禁露了分敬佩之色,不无遗憾的说,“说实在话,如果可能,我最想要的是你”

    他年纪不大,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且傲气十足,不分尊卑。虽然朝中历来重文轻武,但陈则铭品级高过他,杨如钦这样说话分明是逾越无理之举。

    陈则铭哭笑不得,侧过目光,闭口不答。

    杨如钦翻身上马,叹道“可惜啊,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说着抱抱拳,露出笑意,“陈将军,有缘再见,若是无缘,自然就不必相见了”

    陈则铭听他话中有话,似是颠倒,又似另有深意,有心询问,却见他不待答礼已经拨马而去。这人也奇怪,初见时但觉倨傲无礼,可这一番话下来,似乎又是另一种感觉,倒觉出些率真随性来了。

    那十名兵士无声尾随而去。一行人渐渐没入宫门外的黑暗之中。

    陈则铭看他们远去背影,心中不安,返回书房面圣。

    一入御书房,不由怔住,“杜大人”

    杜进澹站在殿中朝他点头,不知何时到的。

    陈则铭不记得有人提到过首辅大人入宫的事情,那么他该是白天下来一直没出宫城。昏黄灯光下,这老臣似乎几日之中便苍老了几岁,鬓角华发频生。

    皇帝坐在桌后,拿着手中一纸信笺,心不在焉的翻来覆去,脸色铁青,也不知在想什么。

    陈则铭低声道“万岁。”

    皇帝抬头看他,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静了片刻才答“怎么,杨如钦出发了”

    陈则铭点头,忍不住又迟疑道“他带这么少的人,能突围吗”皇帝皱眉看着他,“突围谁说过要突围”

    陈则铭惊讶更甚。

    杜进澹见他疑惑,出声道“这条计策是杨大人提出来的。当下城外大军兵分三路,而中路是朝亲王手下大将魏晖所辖,只这一路军便有四万之众,如能策反,城下之围立解。”

    “策反”

    陈则铭不由怔住,想起方才杨如钦说那句“若是无缘”时的笑容,方知对方居然是抱了必死之决心前往,想着他年纪轻轻,居然如此豪情义胆,视死如归,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可转念再一想,这计策实在兵行险着。

    此刻对方兵力远胜己方,优势在手,未必乐意与你谈判。只能期望杨如钦巧舌如簧口绽莲花,导致对方猪油蒙心,可仔细想起来,可行性未免太低,不禁微微摇头。

    如今之计,却仅剩下等待了,惟有盼望对方不将事情做到太绝,杨如钦失败倒也没什么,只要不死,皇帝的面子便是保住了,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各自默然想了半晌,皇帝突道“今日都有些什么人入宫”

    陈则铭仔细想了想,“都是些采办太监,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停了片刻,“但太后宫中请了个戏班入宫,说是太后要听戏。”

    皇帝笑了起来,对着杜进澹嘲道“瞧瞧朕的叔父们,堂堂亲王,居然扮成戏子出入宫闱,传出去可不是贻笑大方。”杜进澹只笑不答。

    陈则铭大惊,连忙跪倒“是臣失察,不知宗室诸王竟然在其中。”这才明白皇帝要他包围太后寝宫的真正原由。

    皇帝挥手,“你那些兵士也不是人人都认得王爷,不知者不为罪。”

    陈则铭心知此刻皇帝心思早不在这样的小事上,谢恩起身。心道,这事态却又复杂了一步,宗室诸王偷偷入宫,与他们之前摆出的和事佬面孔全然不符合,显然居心叵测,如今这事还能好好解决吗,若是真要兵戎相见,那后果谁能承担得起这么一想,忍不住眉头紧锁。

    皇帝把玩手中镇纸,似乎是心事重重,或者又难以决断,杜进澹两人都不敢出声,如此燃过了一柱香,皇帝突然起身,面色坚毅,“摆驾太后寝宫”

    第章

    51、太后宫中早是一片寂静。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发觉了门外伏兵,导致众人立刻丧失议论下去的兴趣,转为惶惶不安。

    皇帝踏入时,众王都转头来看他,各自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

    皇帝静静站了片刻,见众人不跪,心下了然,骤然将目光调向年纪最幼的吴王,吴王是他最小的一个弟弟,今年才十九,胆子也小,被他目光一逼,浑身抖了一抖,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万岁。

    其他人见状,只得也纷纷跪倒。

    太后一下冷了脸,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皇帝扫了一眼,见诸王仍是改扮成戏子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各位都好兴致啊,只是不知道今日给太后娘娘唱了哪出。”

    这话外有音,众人听了脸色都变,均将目光投向朝亲王。

    朝亲王是所有王爷中辈分最老势力最大的一位,也是皇帝的大伯,说话最有分量,只不过这个时候,这出头鸟当起来却未必舒服得了。

    正被众人看得万分不自在,皇帝顺着众人目光看过来,微笑着对他,“朝亲王有话要说”

    朝亲王年近花甲,早已经是老谋深算,被皇帝凝目这么一望,心知对方已经将自己恨在心上,原本忐忑退避之心反平静下来,暗道既然帐已经算到自己头上,横竖只能继续了。

    反站将出来,朝皇帝行了一礼,正色道“今日之事,我等虽私自入宫,貌似小犯宫禁,可其实是太后邀请众王,商议大事。虽然万岁不知情,入宫手段也可笑了些,可太后身为国母,她还是有这个权力召开宗室之会的,也请万岁不要着恼。”

    皇帝微微怔住,朝亲王这话有理有据,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反驳。

    太后被禁多年,但到底不是被废,这些权力一直都有,只是她无法无力实施而已,这原本是他所谓的仁慈,此刻却反过来缚住了他的行动,心中不由暗恼。

    朝亲王将他皱眉不答,知道自己占了上风,更道“今日一家子全在,有话也不妨明说了。”他停了片刻,转头看其他人,“万岁,我们知道宫内有重兵,也不可能不提防,今日悄悄入宫,明日一早,出宫的若是少了一个,便有护卫通知城外大军,发动攻势。”

    皇帝冷道“布置得倒是周详。”

    朝亲王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也只是自保罢了。”

    皇帝静了片刻,突然叹息“伯父多虑了,都是血亲,血浓与水,朕怎么舍得动你们”朝亲王朝他看了看,也看不出表情,“万岁这么想,老臣真是心感欣慰”

    旁边却有人道“真有这样仁慈吗,太后当年将他从幼儿抚养成人,这是何等大的恩惠,登基后他却立刻幽禁母亲,简直心若豺狼还有你们忘记当初了,死的人少吗这样的君王废了有什么不对。先帝留下这遗旨,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朝亲王连忙喝止,“住口巍王”那巍王是皇帝最小的叔父,血气颇胜,一直对皇帝暴行看不过眼,早已经心怀不满,此次太后招他们商议废帝之事,他最是踊跃。

    皇帝浑身一震,也不看巍王,只对着朝亲王道“果然如他所说,父王留下了废朕的遗昭”朝亲王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跪下,“先帝留下的并非是指定要废万岁的圣旨。”皇帝低下头,隔了片刻又看看他,“将那圣旨拿给朕看。”

    朝亲王迟疑。

    太后站起身,“那圣旨自然给我藏得好好的,怎么能给万岁看。若是有去无回,那我们一干人等岂不成了叛逆了”

    朝亲王皱眉,他并不希望将皇帝逼得太甚,以和为贵从来是他的生存宗旨,人生纵横几十年,他实在是见过了行事偏激导致的祸事。

    皇帝转头去看母后,低声道“母后,你真恨孩儿恨得这样深”他皱着眉,很难以置信不能反应的样子。这样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对方,你只需一句话便能将他击倒。

    太后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这样的软弱到底是真是假,是真的看重自己,还是做给自己看的戏。

    隔了半晌,终于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帝看着太后一动不动,眼角渐渐湿润,静了片刻,他垂下眼帘,将那难得一露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朝亲王跪下,道“只要万岁立下旨意,不追究我等罪过,并就众人不满之处加以改进,那遗旨我等终生不会动用。”

    皇帝道“还有不满是哪些”

    朝亲王道“万岁行事过于暴虐,如此以往,难免引起民愤,还请陛下自省。”

    皇帝笑了一笑,“朝亲王你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宗室在与朕讨价还价”众人都跪下,“是代表我们众人。”皇帝环视一周,点了点头。

    太后原本心中不甘,却被他方才的神情震住,居然也没提出异议。

    朝亲王趁胜追击,命人端来纸笔,“请万岁这就拟旨。”说着亲自将墨磨好,取出一支狼毫染了墨,递给皇帝,皇帝看着他,迟迟不肯接。

    朝亲王心中焦急,“万岁请拟旨。”皇帝接过笔,笑道“如今,你们一个个都知道逼朕了。”这话虽然带笑,说起来却颇是自嘲,朝亲王连忙请罪,皇帝道“那先帝遗昭在何处,否则朕被你们平白诓了也未可知。”

    太后看看朝亲王,朝亲王朝她点头,太后转入里屋,片刻后,手中端着一物出来,将那物抖开,果然是张黄色绸缎,上面写着几行小字,最末处盖着红色印章。

    皇帝凝目看去,依稀见到上面写着“可废萧定”几个字,才真正能相信原来早在当年,父亲果然是真真正正不曾爱过自己,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再不看那遗旨半眼,转身在桌上,将朝亲王要求的旨意一挥而就。写完后,又取出随身印章盖上,轻轻将那墨汁吹干,抛到朝亲王手中。

    朝亲王跪倒,连声拜谢。一干人等都欣喜若狂,皇帝转头看太后,太后哪里知道胜利来的如此轻易,面上显了些茫然之色。又似带了欢喜。

    皇帝悄然欲退。

    此时,远处天空,突然绽开一团绚丽烟火,随即又响起一声沉闷爆炸声,皇帝立在门前,身后吴王奇道“半夜也有人放烟花,到底是京城,不同常处。”

    第章

    52、院外,陈则铭和杜进澹也看到了夜空中那如流星般一闪而过的绚烂,陈则铭凝目尤未语,杜进澹已经低声自语“策反成功了”

    陈则铭收回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仔细思量片刻,终于忍不住道,“魏晖听说是朝亲王最爱的心腹,在朝中也有勇将之称,难道竟是如此轻易叛主的人”

    杜进澹微笑“好巧,杨大人临行前也说了相似的话。”

    陈则铭满面诧异地望他。

    杜进澹继续道“于是他向万岁要了十名视死如归的勇士,说魏晖一旦不从,便立即以重锤击杀,另择他人为帅。”

    陈则铭一听,更是吃惊,暗忖那杨如钦人不到弱冠之年,手无缚鸡之力,见识手段竟然已经狠绝至此,也不知是该赞还是该叹。

    杜进澹叹道“魏晖有一员副将,曾是我的门生,后因故弃文从武,他一心钻营改投了朝亲王门下。杨大人问清此人性情后,便朝我索要了一封亲笔信,说是要拜会此兄若是我料得不错,想必这人现在已经是那四万人的新大帅了。”

    陈则铭这才恍然,说起来好生简单,寥寥数语罢了,可一介文士,于万人之中夺其帅,这样的计划真是险到极处,只听着已经让人咋舌不已。不过或者正因为如此,常人不敢想不能想,才反而有了杨如钦成功的机会。

    所谓兵行险着,人人都知道,却未必想得出,又或者想得出却未必做得到。

    他不经意想起出行前杨如钦朝自己挥出的那一剑,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霍然起身,仔细想了一想,突然背上冷汗淋漓。

    剑停在咽喉前的那一刻,自己身后空门大开,此刻若有人从身后袭来,必定是一击而中。

    他可以想象,魏晖就是死在了相同或者相似的一个瞬间。

    一个掉以轻心的瞬间。

    他脑后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摸了摸头,暗自嘲道,幸好那一刻,杨如钦只是试一试。

    正想着,皇帝从院中走了出来,吴王跟在他身后不远。皇帝跨出门槛时,卫士们拦住了他身后,将两扇红漆大门合了起来。

    几步之外,吴王年轻的脸上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提起衣襟跑了过来,而大门在他到达前一瞬间,“碰”地一声,紧紧闭合。

    门内传来急促的敲打声,吴王稚气未脱的声音带着哭声在喊,“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开门啊”

    皇帝阴沉着脸立在门前,充耳未闻,他背向着那呼喊,并不转头。

    陈则铭迎了上去,讶道“万岁”

    皇帝一把拨开他,急促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住了,回身指着太后寝宫,“烧了一个不留”

    众人都怔住。

    陈则铭大感茫然,不禁看了杜进澹一眼。只见杜进澹微微叹息一声,面上却并无丝毫意外之色,显然两人早已经商量过此事。陈则铭心中一沉,待要上前进言。

    皇帝凝视着那宫闱,轻声道“若有一人跑出来,你们就提头来见”说罢,怔怔看了片刻,拂袖而去。

    杜进澹无声的挥手,让兵士拿来柴火,堵在门外。

    陈则铭呆在原处,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这才真正反应过来。他之前虽然上场杀人无数,但火烧太后宫殿这样的忤逆之事情却做梦也想不到,心中砰砰狂跳,汗出如浆似在发虚,急步往前追了两步,却被人扯住了衣袖。

    他回过头,杜进澹正看着他,摇了摇头。

    院中呼喊声越来越杂乱,显然众人都因吴王唤喊而觉察到情况有异,纷纷奔到了门后,不断的狂喊捶打。

    陈则铭怔怔听着,终于不忍道“可那些都是王爷,是太后啊”

    杜进澹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你以为万岁不知道”

    陈则铭无言。

    有兵士拿来火把,陈则铭上前几步,挡住他,“等等,我去找万岁这样一把火烧了,干净是干净了,痛快是痛快了,可天下百姓会怎么说,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

    杜进澹见他执迷不悟,冷冷道“你这是引火烧身。”说着抽出那兵士手中火把,仍到了柴堆上。

    陈则铭跺足,“大人”

    杜进澹道“这火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把屋子烧塌,万岁还未走远,也许你快点还来得及。”陈则铭怒目看了杜进澹一眼,朝皇帝离开的方向奔了过去。

    跑了几步,回身一看,宫门前的火焰已经燃了起来,光影跳动,妩媚异常。门内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在院里起伏不断,喧闹如沸,敲门声直如擂鼓一般,捶得人心中一跳一跳,不得安宁。

    火光外一队队的兵士们正用不断泼水的方式隔断火势往外蔓延,一组接一组井然有序。

    杜进澹背向着自己,孤身而立,冷静又残酷的负手站在队外,脚下阴影拖得巨大无比,在火光摇摆时,竟显出如妖兽般的狰狞之姿。

    陈则铭骇然。

    待半路追上皇帝,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意外,只道“明日一早还有一战,将军先休息去吧。”

    陈则铭跟在他身后,道“万岁,那太”

    皇帝打断他话道,“杨如钦只策反了一路中军,还有近四万敌人在城外,他们不知晓朝亲王麾下已叛,但今夜之火想必会烧个整夜,这样大的火势,城外也看得到,难免会有所提防。明日天一亮,将军即可率军进攻。殿前司有二万人,均归将军调度,待战时与杨如钦来个前后夹击,将损失控制在最小毕竟这都是朕的兵将,是用来打匈奴人,不是用来自残的。”

    这战前部属他说来条理清晰,安排周全,显是早想好的,按理推之,后宫之火想必也是深思数虑的后果。陈则铭心中更急,低头应允之后,又道“臣有一言不得不说”

    皇帝皱眉,“有话明日再说。”

    陈则铭脱口道“等到明日便全烧光了”

    皇帝猛然立住脚步,久久不语。

    陈则铭惊觉自己语气实在过激,慌忙跪了下来,“臣该死,可臣以为,此举传将出去,必定有损万岁圣誉,实在不是”

    皇帝缓缓转过头,静静俯视身旁的他。

    陈则铭见他目光有异,不禁停了下来,怔怔看着皇帝。

    皇帝蹲下身,两人平视半晌。皇帝突然笑了,轻声道“爱卿,你还追过来反复提醒,朕该怎么说你,你没发现朕从一开始,就一个也没打算放过吗”

    陈则铭瞠目结舌,皇帝伸手在他脸颊上拍了拍,以示安抚,站起身绕过他走了。陈则铭愣在原地,隔了半晌才能动弹,呆了一会,低头轻吁了一口气。

    皇帝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半点笑意也没有,满是杀机。

    第章

    53、起身转头,宫墙之后火光渐盛,此时火势已大,想扑灭已不能。

    那里的人他一个也救不了。

    陈则铭垂下目光,满心无力,脑中杂乱如麻,竟然不知所措。

    他自幼受父亲教诲,对忠孝两字看得极重。

    以父为天,以君为天。人生百事,孝字当先。书本上句句字字还历历在目,那是他幼年起便熟读百倍,随口可诵的,父亲说这都是圣贤所言,当奉为一生做人的信条。

    然而,今夜的所见所为已经完全颠覆了这一切。

    他从杨粱那里得知过皇帝与太后关系紧张的原因,也亲眼见过两人间的暗潮涌动,他还知道皇帝是个天生心狠手辣的性子,但他还是没想过皇帝会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解决这段感情。

    兵临城下,皇帝凭智谋一手扭转了局势,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更证明了自己的手段无人能及,他是天生的君王。

    既然已经是胜券在握,那这样的残酷手段就只能称之为泄愤了。

    疏远,幽禁或者事后依法论罪,什么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火烧寝宫呢

    一把火将所有的亲人烧成焦炭

    包括那些愚蠢的亲王,可他们是他的叔伯兄弟,包括那个无情的妇人,可她是养育过他,一直被他称为母亲的人

    这样的方式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

    理智上他可以明白皇帝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感情上却不能接受这样彻底的翻脸无情和叛经逆道。

    这样的君王让他觉得惧怕和无法沟通,他们就象两个世界的人,彼此孤立,完全没有交点。他想起当初的杨粱,杨粱经历过的那些,与他如今所面临几乎完全相同。如今他已经彻底的明白了杨粱的想法,那个人以渐渐疏远万人之上的君王,这样旁人难以做到的潇洒姿态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自己该怎么办

    坚守信念还是顺其自然,袖手旁观还是推波助澜

    他更进一步感受了自己的软弱,当信仰与现实起了冲突,他只能束手无策。而以他现在的经历与智慧,尚做不到看穿这一切。

    渐渐地,火光冲天,宛若白昼,只照得须发可见。

    他低着头,逃避般不看那光亮处。

    如此立了半晌,突闻身后有人悄悄走进,他猛地转过头。从假山刚绕出来的女子,看到此处居然有人,惊骇地几乎跳了起来。

    陈则铭皱眉看着那宫女,觉得有些眼熟,认了片刻,道“怎么是你”

    那是荫荫的贴身侍女小红,不知为何夜深了还在宫中乱晃。

    看到是他,小红才勉强镇定下来,抬眼看那火光处,结结巴巴道“是是娘娘让我出来看看,何事喧闹”

    陈则铭听到是萌萌,心中更乱,脸上突然发起烧来,所幸是背光,小红或者也看不出。

    他病好后,许久不曾想起这位嫡亲的表妹,父母偶然提起,他也会立刻转开话题。突然之间,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甜蜜,那些他常记在心的回忆竟成为一种痛苦的折磨了。每当他想到从前,便会同时忆起,那个夜晚她可能看到的景象。但他又忍不住要回忆,当时她眼前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的猜测简直要让他崩溃。

    小红见他发呆,小心翼翼道“那,奴婢先退了”

    陈则铭这才回过神,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道“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夜深了不安全。宫中失火也是常事,叫你们娘娘”他咳了一声,试图摆脱那种不自在,“叫你们娘娘不要太牵挂了。”

    小红连忙退走。

    这么一折腾,陈则铭估摸着那火也快完了,这才返回火场。

    果然宫殿已经烧得一片通明,院墙已经塌了几处,见得到里面房屋,火苗从门窗直往外舔,似要攀到天空中去。

    杜进澹仍站在火前,默默看着,面上白须在热浪中胡乱飞舞,更衬出他神情冷静如斯。见他此刻才来,显然是无功而返,善意笑了笑,点了点头。

    陈则铭看到他,想起城下的杨如钦,心道是了,这些人才真正是投万岁性情的人,自己又何必跟着惨合。

    此时整个屋顶轰地一声落了下去,显是最后一根柱子终于被烧断,大殿轰然坍塌,一时间漫天火星,焰势大盛,热浪逼人。

    身边兵士连忙将两人往后扯了几步,避开那迎面扑来的滚滚热气。

    火中随即响起几声惊恐叫声,尖锐刺耳,已分不出男女,只听出凄厉惨绝之意。

    杜进澹低声道“还有没死透的”

    陈则铭将手挡在额前,低下头,不忍睹听。

    火烧了几个时辰才熄灭,直到天白了,陈则铭开城出兵时,尤看得到那股浓烟。

    这一战并没花太多的时间,打一场敌明我暗的战,原本没有悬念。

    亲王左右两军中,唯一让陈则铭有些惊讶的是巍王的世子。

    那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

    在遭到陈则铭和杨如钦前后两方夹击后,亲王军大乱,其他人纷纷举旗投降。就是这样的劣势之下,他与手下的数百亲兵依然战到了最后一刻。

    那勇气也许源于血统中一脉相传的固执和听到父王死讯后的悲愤。

    陈则铭在看到他被乱枪戳死的瞬间,生起了一种浓重的悲伤,却完全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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