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察觉背後有人,猛然转过头来,一时避闪不及,躲进院中那遍开四海的白兰之中。
以为他该是回了头,轻轻探出个脑袋欲一探虚实。
这位姑娘何故如此狼狈?
他竟是从没动过视线,紧紧等盯著处动静来源,忽见花丛里头一张素净的脸庞,发上沾花无数,颇为狼狈,顿时又是一笑。
她便是看得痴了的。
一较风流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书房之中正和太傅商议政事的朱明风听见王公公来传的消息,登时眼前一黑。
朱家盛世,六代天子,其人天资聪慧,生就栋梁,期间勤政爱民,国泰民安,其人生性风流,心性不定,极好美色,立宫中妃嫔无数,经数年仍未立後。
登基五年,邂逅宫中女婢蒋竹云,贪恋其女色,不可自拔,立作贵妃,享其专宠,得天独厚。
蒋竹云,河东人士,家中贫贱,年方十七入宫为婢,其人色豔倾城,生性歹毒,妒心极重,心胸狭隘,登位後仗天子宠信为势,假借圣名遣妃嫔在先,设计杀害宫女陷害贵人致死在後;而後伪造书信,於太後天子间挑拨离间,嫁祸於人,令其被打入冷宫;再後以天子此前另一宠妃宁氏名义私放其出宫,二度嫁祸,致宁氏身陷天牢,随後私自处刑,赐宁氏白绫三尺,自行了断。
当今天子忽闻爱妃气绝牢中,昏至书房,众人急传太医,於翌日专醒,醒时伏床面失声痛哭,几日无心上朝。
此後一月,蒋竹云於月晖宫服毒自尽,死前留有书信一封。
天子悲痛之余一览信中所言,竟是那竹云道出全盘真相,自行认罪,提及宁氏死後,凡寝必梦,梦其冤魂索要性命,再忍受不住,遂将登贵妃之位来所作所为一一尽详,再行服毒,望求赎罪,得以解脱。
朱家天子接连受击,接受不得误信红颜,遭蒋氏苦苦欺瞒,任她为祸後宫接连害所爱女子命丧黄泉而不自知,伤心欲绝,立誓此生不再纳娶妃嫔,大病一场。
柳旭站朱明风床前替他念了封从御佛寺来的信,直听得棉被里的朱明风咳嗽得愈发厉害,探出头来说了句,你就同朕讲讲太後的意思吧。
太後说发生这麽多事情,她打算在御佛寺度过余生,潜心修佛,替您祈福。
朱明风摇著头道,哪有这种道理,你替朕派人,将太後请回来,朕就是将她留在宫中也不想让她老人家在那地方过完下辈子。
皇上您是不是病糊涂了?这信就是此次您派去请太後老人家回来的人呈上来的。
是这样麽朱明风揉著额角坐起来,肩膀稍露出来便连连喊冷。
柳旭忙不迭去将窗关上,说道,这都入冬了,能不冷麽。
入冬了?朱明风看了眼窗的方向。
是啊,入冬好几天了。
朱明风裹紧了棉被,喃喃道,那朕岂不是病了很久。
柳旭顿时乐道,那也怪您为了真病一场故意去受凉,谁知真就病大了。
去,少胡说,朕是伤心过度,过度知道麽?
行,您是过度,卑职什麽也没说。
朱明风独自琢磨了一会,又说,那他这麽久都没我的消息?岂不是该急坏了?
您这病差不多也就是半个月,不算太久,而且卑职派人去和他说过了,不碍事,诶皇上,柳旭忽觉不对,您这不是该先忧心太後不回宫的事情麽?
朱明风笑了笑,嘴唇登时裂开来,立马疼得龇牙咧嘴。
朕自有办法让太後回来。
王公公在门外通报道,卫丞相求见。
朱明风病得昏沈的脑子一听,脱口答道,让他进来。
卫丞相一进来嘴中的句子便是打扰皇上病中,罪该万死。
朱明风觉著脑中轰轰直响,勉强冷静问道,丞相这般急见,所为何事?
望皇上恕罪,老臣前来,实非政事,而是有关犬子。
卫临?朱明风一怔,丞相起来说话,柳旭,看座。
卫丞相说了些什麽朱明风就记不大得了,隐隐约约听他意思是说卫临之前发生了些事情,心性消沈,郁郁寡欢,每日上朝都不在状态里头,丞相怕他这般消极下去有朝一日会耽误政事,想将他调任,又怕外人道那卫临仗著丞相父亲在官场里随心所欲,遂想请朱明风另外颁个差事给他做。
这意思便简单了,朱明风问道,那丞相是想朕将他调往何处?
回皇上,只要是不在这京城之中的,都好。
嗯?朱明风一时不明,问道,丞相此话何意?
话完觉著丞相的要求熟悉,苦苦回想了一番,这才记起先前君不忘便是这样要求过,还道卫临对此会是求之不得。
心下一声坏了,竟把君不忘的事情耽误至今。
卫丞相一听朱明风这样问,顿时面露难色,只说这段日子发生在卫临身上的事实在颇为难以接受,他自己本身也不愿留在京城,说是不想触景生情,所以斗胆这般恳请。
朱明风到这才彻底清醒了,明白卫丞相所指何事,心里是想君不忘倒真有两把刷子,将卫临整治得避他三舍了。
看来得罪谁也别得罪君不忘,怕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遂当下就允了丞相的要求,又说虽然面上是他出面调任,但要调往哪里,由丞相自己做主就是。
入了冬的京城开始不时降些小雪,纷纷扬扬,寒风凛冽,周遭渐渐退了生气,生机不再。
朱明风踏著一地纯白,撑伞而立。
柳旭跟在後头揣了包热乎的包子,问他要不要吃,见他摇头,自个儿蹲边上吃上了。
民以食为天,肚子饿了是大事,再者朱明风出来找的是君不忘,轮不到自个儿看著。
朱明风在那站了一会,出来时还昏沈的脑子给风吹冷静了不少,这就要柳旭原地等著,迈开了步子往前方去。
君不忘一大早收到柳旭的消息便顾不上楼里头的生意,临午时便直奔约的地方,只是到了发现朱明风人还未到,一时有些好笑起来。
自己何尝这般心急过。
遂挨著路边人家的墙角蹲了下来,盯著面前大道走神。
面前来来往往经过不少小贩,卖什麽稀奇古怪玩意的都有,眼角瞥见一卖糖人的老翁打转角经过,起先不以为意的心思突然就静了下来。
这玩意朱明风怕是没吃过,估计皇帝的幼年吃的东西小老百姓听都没听过。
反正自己小时候逢糖人必买来著。
这就起身追了上去,十几开步就追至老翁跟前,问道,这糖人怎麽卖法?
老翁说了价钱,君不忘要了一个手掌指头的数量。
回来时路上盘算过,嘴里叼一根,剩下四根一会朱明风来了二二分成,挺公平,就是不知他吃是不吃。
想完了心中觉得多虑。
他就是不喜欢吃,也得吃干净。
朱明风等了不多时就见面前有人浴雪而来,头发上尽是花白的雪片,一时不察还真以为谁家爷爷出来给孙子买糖人。
爷爷孙子
朱明风一阵抽搐。
君不忘眼尖地发现约定地点站了个人,稍稍走近了看清顿时笑开了花。
是你。
朱明风笑道,是我。
接下去谁也没说话,光盯著对方瞧,君不忘原想说点什麽,又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遂将手里头的糖人往他面前一递。
朱明风看了眼他递过来的,问道,为什麽是猪?
嗯?君不忘砸吧著嘴里的糖人往手上一瞟,顿时笑大发了,我也不知道,刚买的时候胡乱拿的。
朱明风接过後凑鼻子嗅了嗅,明知故问,这是什麽?
君不忘以为他真不知道,答道,糖人。
既然是糖人为什麽会捏猪的形状?
这个嘛还别说,君不忘是真没想过这问题,那你乐意叫他什麽就什麽呗。
朱明风登时坏笑一声道,叫它不忘也行?
君不忘这才反应过来是给贫了,当即伸手要夺他的糖人。
朱明风哪里肯给他,塞嘴里又拿出来,嬉皮笑脸道,我可舔过了,给你也无妨。
说著当真要给君不忘,君不忘不肯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