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信任臣妾,臣妾不胜荣幸,只是此事,似乎不到非臣妾不可的地步?
太後缄默,一双眼睛仿佛想将宁妃看个通透,宁儿,这话哀家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就连皇儿哀家都不曾跟他提起。
哀家始终相信,你的心思,早已足够将来被立作皇後。
这後宫里头最善处关系的妃,非你莫属。
换句话说,哪个皇帝会希望为政事所烦的空当,还得理会後宫里的杂事?
宁妃的眼神里头全无感情,黑漆漆如墨,毫不生动,太後就这麽肯定,臣妾会不负您所望麽?
太後笑道,哀家当然肯定,比起和後宫里的女人争强好胜,你更在乎的,是皇儿的一切,你不会希望他劳心劳累国事之後还受後宫的琐碎烦扰,你会希望後宫永远平静下去,让皇儿身在後宫,就如寻常百姓的丈夫归家。
哀家是过来人。
所有待皇儿的妃子里,你是哀家见过的。
用情至深的那一个。
你不会叫哀家失望的。
用情至深。
宁妃笑笑,不再说话。
人静,月晖宫。
灯火通明。
王公公带了话,朱明风今夜会来月晖宫过夜,一会就到。
竹云一时紧张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今日学的那些礼数零零落落想不起来。
这是封贵妃几日朱明风第一遭来,左思右想不知该准备些什麽,分配来的贴身婢女见主子一副忐忑不安又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禁提醒道,娘娘,先备些酒菜吧?
竹云一听,顿悟,说道,对,哎,看我,都糊涂了。
婢女嘻嘻笑道,娘娘,您现在是贵妃娘娘了,不能再说我啦,得说本宫。
这不是还不太习惯麽挺尴尬,竹云没想自己竟连自称都忘了。
这就吩咐下人张罗些酒菜糕点,还想著欠缺些什麽,婢女又说,娘娘,您别太紧张,换身衣裳先,才好接驾啊。
竹云窘迫,点了点头。
更衣时竹云忍不住问了刚心里头就想问的,你叫什麽名字呀?
婢女正低头给她缠腰带,没抬头,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小臻。
噢我、本宫看你好像对这些事都很清楚,你一定进宫很多年了吧?
小臻仍是没抬头,但察觉出她在笑,回娘娘话,奴婢进宫今年刚满五年,其实知道的也还少著呢,只是以前伺候过其他娘娘,所以见得多了些,才懂的,说起来,娘娘还是奴婢见过的最害羞的娘娘了。
你就别笑话本宫了竹云给说得不大好意思,声音都有些怯。
这几日忙於习礼,甚少同这所谓的贴身婢女说过话,一来彼此都还陌生,二来先前学的礼数里就有主仆当有尊卑之分,不可太过亲密,初封贵妃没多久,竹云自当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麽差错,得罪上人。
现下小臻主动开了腔,竹云本就有些意外,又听她话语里尽是活泼之色,偌大的月晖宫里平添了生机勃勃的人情味,不免开心,也不计较她同自己贫嘴了。
东西备完,在正殿等了约莫两柱香都没见皇上来,稍稍安抚下来的忐忑化成疑惑。
照说这天色也深了,王公公也说一会就到,可这一会,到底是多大会?
小臻站在殿门口来回张望了半天,也没见著个影子,嘀咕道,该不会是上别的娘娘那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正殿里等著的竹云听了分明,心里一空,顿时不知该作何想。
先前自己也伺候过朱明风,深知朱明风倒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主儿,这厢耽搁,莫不是因为政事繁忙?
想想又不对,他若没把握将政事处理完断不会要王公公来传话,他待国事素来认真,竹云见识过多次。
一通胡思乱想憋得人心烦气躁,端起桌上茶盅刚饮了口就给烫掉了手下,啪一声碎在地上,茶水流了一地。
小臻不知发生什麽,忙回头来看,见自家主子打碎了茶盅,正蹲下去要用手拾,哪还站得住,几步上前就将她扶起来,说道奴才做的事不用她来动手,割伤了担待不起。
竹云有些懊丧,自觉失态,不好再说些什麽,盯著地上正收拾的小臻出神。
刚进院就听见里边有动静,朕还以为朕来晚了。
两人一愣,竹云直觉得这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竟让人有些无法相信。
随即抬起头来,却是惊讶得连行礼都不会了。
朱明风正从台阶缓缓上来,进了正殿。
身旁的王公公见著眼前的情况,下意识干咳了两声,脸色不太好看。
这才想起行礼。
免了,不必多礼。朱明风在竹云面前站定,亲自拉她起来。
只那双手上的温度就叫竹云心头乱跳,羞赧得不知如何是好,更别说回话。
朱明风知她脸皮薄,早前她那点少女心思哪逃得过朱明风的眼,一直都未说破,若非封了贵妃,两人只怕还站不到一块儿去。
两人在那站了会,竹云给牵著一句话都说不出,脸红如火。
王公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气氛有些尴尬。
朱明风打趣道,爱妃莫不是对朕的迟来,闹别扭了?
竹云回过神,连连摇头,皇上您误会了,怎麽会呢,您能来,奴、臣妾高兴都还来不及。
小臻心思细,一听就知朱明风想说什麽,看自家主子不开窍的模样,只得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娘娘,您不能总站著呀,该请皇上座啦!
这一提点才叫竹云彻底冷静了,心里暗暗自责失礼,忙将朱明风请入座,吩咐下面将酒菜端上来。
朱明风对她已经受封多日,却还是那般笨拙宫女的姿态,几分有趣,笑开了怀,说道,爱妃怎麽过了这些时日,都还是这麽慌慌张张,这可不行啊爱妃。
竹云怎的不明白朱明风指的什麽,低声道,皇上赎罪,臣妾、臣妾还不大习惯。
朱明风安慰没事,眼角似若无意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公公。
王公公意会,慢悠悠开了口,贵妃娘娘再多学习几日礼仪,想必就会习惯多了,只是也得抓紧些了,毕竟这宫里头,除了太後皇上,就数您的身份最尊贵了,自当得对这些更上心。
公公说的是,本宫会多努力的,有劳公公提点。
转眼酒菜已是尽数摆上,菜色俱佳,酒是朱明风喜好的青梅,两人并列而坐,起先竹云仍是有些放不开,不太敢说话,让朱明风劝著饮了几杯,有了些朦胧之意,面若桃花,这才能同朱明风说笑畅谈了起来。
後边陆续端上糕点,朱明风瞧著一盘内为数不多,状若圆月,似曾相识。
到这是有了微醉,将那盘雪白的糕点拖至眼前,盯著细细想了起来。
竹云见朱明风举动有异,出声问道,皇上,您怎麽了?
这是什麽?
这是桂花糕呀。
桂花糕?朱明风反问。
竹云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怎麽了?皇上不喜欢桂花糕吗?那臣妾以後就不让膳房做了,这盘也撤下去吧?
说著朝一旁的小臻唤道,把这个撤下去。
慢著。朱明风喝道,刚上前的小臻便不敢再靠近。
朱明风拿了块掂在手心,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愈发浓重了起来,禁不住嗅了几嗅,就连味道都似曾相识。
如果要来见我,洗干净了再来。
花花肠子收几根,别老祸害好女人。
下次来给我带点桂花糕。
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