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
怀香好笑,当然是老板你的。
不是,我是问谁寄来的?
不是寄的,是木领头捎人带来的,那人说木领头病了,下不了床。
君不忘满腹狐疑拆了开看。
大寿前夕,场面布置均已完工,礼部将这消息上报,朱明风听了,说想去看看。
王公公刚陪著走到观澜台,就听朱明风道他要自己走走,不用跟著。
请来的节目表演正在台上排练,和往年大同小异的花样,朱明风站著看了会,觉著无趣,挪开步子往台後走。
台後多为戏子换班更衣,上妆预习,以应表演,免於交替无法顺畅,上一个节目连不上下一个。
朱明风不喜看表演,喜看台後戏子忙前忙後,柳旭管这叫怪癖。
怪癖嘛,朱明风当时只是觉著,比起台上有条有序精彩绝伦,台後的戏子百态要更为生动罢了。
这回身後无人跟著,孤身立在幕布一侧,无人发现。
没个能搭话的,看著看著朱明风原地发起了呆,眼神盯著一处放空了,脑子里花白一片。
回神来之际,面前哪还有人,侧耳细听,原来是给宫里专门管练节目的女官叫台上去预演谢恩,说是节目一完,所有人都得上台面来,齐跪三拜,再念祝词,待太後开腔,打赏之後方可退场。
当中几个年幼的戏子想是头一遭入宫来表演,心里头紧张,几遭念错祝词,於是又得一遍遍来。
朱明风给逗乐了,站那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却是叫一身影闯进视线里头。
一时就愣在原地。
那人似是整理什麽的模样,将一些舞纱拢在一块,理到一处。
朱明风盯著他的背在自个儿眼前晃来晃去,觉著呼吸不顺畅,不由摸了摸胸左,恩,还跳著呢。
朱明风压低嗓子轻咳了两声。
那人停了动作,左右一看,没转过来。
朱明风又咳了几声。
君不忘那股子烦躁就像一大清早没睡醒听见鸟叫。
回头一看,看见张笑嘻嘻的脸。
朱明风站角落处朝他挥了挥手掌,示意他过去。
君不忘瞅了眼自个儿站的地方,离台前这麽近,就是朱明风过来也难以说话,暂时放下手里头活计,往朱明风的方向去。
角落,好说话。
角落,还好动手动脚。
此乃朱明风本质。
朱明风搂著眼前人无声地笑,你怎麽进宫来了?莫不是太想我?这番良苦用心我就先收下了,日後回报。
君不忘起先听著没什麽大问题,正想回答,一听後边的句子顿时不知该哭该笑,我只是代人领头而已,原来的领头病了,不能领跳舞的姑娘进宫,要我代劳一天。
说完将朱明风上下打量了番,微微一笑。
朱明风生来就高大,著起龙袍尤显大气,眉间有英气,目中有精光,当真一派王者风范。
人样不错。
瞅君不忘神色颇为满意,朱明风自是知晓他所笑为何,牵著他的手,乐道。是不是很好看?
君不忘点点头,伸手一捏他下巴,硬邦的骨头,没点肉,说道,瘦了好像?
朱明风心头一暖,自小到大哪给人关心过这个。
最近忙好些事,累的。
嗯。君不忘看著他,蹦了个字就不再说话,目光里温柔流转。
朱明风捉著他的手掌,轻舔了口他的指尖,笑道,心疼是不是?以身相许吧。
你除了这档子事不会想点别的麽?君不忘笑意不减,任朱明风由舔改为轻咬。
啧,不管怎麽诗情画意倒头来还不是扎一头睡去了,我喜欢说点根本的。朱明风见他不躲,心思顿时不善,舔著他的指尖愈发不规矩起来。
君不忘面不改色将已然摸向他腰下的手抽回去,最近很心烦麽?
嗯,事多,不让人消停。
有没有找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朱明风搂紧了他,直觉君不忘的体温仿佛能融了进来,有睡觉的机会,就是没人陪。
恩?君不忘长眉一挑,又装哪门子清白?
朱明风嘿一声笑,说真的,心烦,不想找人陪,想去找你。
嗯。君不忘低头,握著他的手忽然不知该说些什麽。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平日里想召谁伺候,哪需要这样屈尊降贵,半夜翻窗。
那你呢?过得怎样?
君不忘笑了笑,挺好。
朱明风凑近了问道,你没什麽想跟我说的?
君不忘一听,笑得更灿烂了些,问他,想我麽?
想。
君不忘勾著朱明风的脖子狠狠亲上他。
多日不见,平日里不曾流露的思念借此通通泄了出来,坦诚无疑,唇舌相碰,便是一番嬉闹,追著彼此的软舌挑弄纠缠,这一通感情闹起来,直吻得两人情动,又闻台前陆陆续续有人下台的声音,这才放开。
台前有人在询问女官可看见过皇上来此,细听之下是王公公的声音,女官答她不知,王公公便急了起来。
戏子们隐隐听明白了,当今天子来过观澜台,到现在都还没回去,不禁有些沸腾,竞相发问怎麽都没看到过人来。
君不忘推了推听著台前动静却纹丝不动的朱明风,说道,找你呢,先去吧,急了就该翻皇宫了。
朱明风一口亲在君不忘脸颊,抱了抱他,想说什麽终是没有开口,扭头出了台後。
君不忘只听朱明风一走出去那太监陡然就转了欢喜的声调,接著便是戏子们齐呼的吾皇万岁。
沈重如山。
日落回去的时候君不忘在後院呆了挺久,抬头可见自己在二楼的木窗,今天搬到窗台上晒太阳,装小王八的瓷盆还没撤,从地下瞅上去一圆溜光滑的底儿。
窗下的屋檐自打王妈妈开惹烟阁到现在就没动过,仍保持著原样,前几天开窗看出来,十分齐整的瓦片,几片碎了的歪歪斜斜搁在上头。
君不忘将怀香喊了来。
明儿找师傅把这块檐弄弄吧。
当天夜里天气骤然就沈闷上了,燥热无比,蚊虫不断,开了窗也不见点清凉。
君不忘怎麽也睡不下,翻来覆去一身大汗,淋淋整件里衫。
迷迷糊糊里浅浅睡著,不出半个时辰又醒来,发现天色灰暗,不见曙光,却是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落在屋檐沙沙细细的动静,不多会便狂暴了起来,敲在窗台劈里啪啦,君不忘忽然想起瓷盆没收。
忙不迭从床上下来,直奔窗前,那雨声落在瓷盆周遭叮叮咚咚一阵脆响,借天色看清那小王八正卧在盆底稳稳实实安眠,一点没给吵著的迹象。
雨来得大势,让风带著吹进来,驱了一室闷热,只是这天色,叫人辨不出时分。
君不忘把瓷盆端进来,搁桌上,站窗前好一会,吹够本了才掩窗。
天气突变,师傅自是不能来。
君不忘惦记著修补屋檐,只盼雨水早些停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