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来的闹事的?我一边突然警觉地发现藏在马厩后偷偷窥视着我们的清霁和禾苏,一边不怀好意地琢磨没准是场好戏。
☆、误打误撞之英雄救美
原来距东郊双十里地的西郊马场则多不为人所知,倒是个清静之地,也只有我们这样半隐居山林的江湖小子才得知。
而传闻中东郊马场的形势与西郊马场大相径庭,东郊由来已久,来此的人其中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而西郊马场本来是片荒地,近几年才被几个在东郊马场实在站不住脚的小人物给开了荒,我们师兄弟几个算是插空子进来耍,这里没有东郊那些江湖规矩,也就成了生僻的乐土。
刚才骑马冲撞我的人没有得逞,只好尴尬的拎着缰绳溜达了一圈,很滑稽的隔着我们八丈远却故作侃侃而谈“刚才纯属无心之失,还望阁下见谅。”连个致歉之礼都不行,明明是敷衍。
碍于礼数,我也学江湖前辈,粗鲁的抱个拳回敬“不碍事呵不碍事。”没想到一直护在我身前的成颜师兄看得不耐烦了,冷不防重重拍下我的拳头,颇有严师风采的训斥我“傻乎乎的学那些做什么?!”不知是他打的我手麻还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怔怔的望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精致而笔挺的鼻子,似笑而未的嘴唇,白皙的脖颈上——还架了一把清霁的剑。清霁这小子神出鬼没的功夫绝对不逊于禾苏的轻功。
成颜的眼波流转“清霁,你这是做什么?”
清霁啧啧笑道“刚才你那么对菜叶,我想砍了你,”说着又示意身边的岚素,“你不介意吧?”
岚素表现出少见的畅快,仰天长啸“快快动手吧!”老乡之间竟然有如此深仇大恨,当真旷古少见。
“且慢且慢,剑下留人!”禾苏这小子终于跑了出来,脖子上还爬着两个师叔。他捏着小空师叔的头,说“小空还想闻闻闻他衣服的味道,小色还想和他洗个澡”
我手忙脚乱的陪笑着和起稀泥来,另一边的陌生人似乎被我们遗忘了,有些不悦。
只听他在我们身后大吼道“你们也不看看来人是谁,太嚣张了不大好!”
我刚想抬起头赔礼,却错愕的望见他身后的百万雄师。
说成百万雄师确实有欠准确,但人数确实已过百人。想当年研读兵法的时候还只以为是简单的排兵布阵,现在倒觉得以一敌百绝非易事。
战术所讲求的天时,没有;地利,勉强算平缓;人和——几个半吊子师兄而已。
我慌了,本能的望向清霁“能逃么?”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急火攻心完全不顾礼节地冲他吼“别他娘的让老子猜,老子猜不中!”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送命了。不过这里草茂风华,在这里躺上一两个月也就入土为安了,风水也还不错。
他竟然不急不躁的回应我“让禾苏带你走,这里有我们料理。”
五个跑两个,我掰了掰手指头还剩三个。
“人数太少了!”我才反应过来。
禾苏拽着我“我带你走!”他表现出不合时宜的兴奋。
时局更加紧张,名门正派的子弟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像一头打摆子的狮子左摇右摆地朝我们逼近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丝毫没有看出风云突变的凌厉气势。
我心底暗暗踌躇,大丈夫的豪情却突然爆发了出来此时不仗义,枉为男子汉——我跟你们拼了!不知从谁的手里抽出了一把剑,第一式还没有挥出去,手腕就一阵酸麻,剑戳在地上。只是忽然感到脚背一阵钻心剜骨的刺痛,再也支持不住跪倒下来,幸好清霁在关键时刻扶了我一把才勉强撑着。
我脸色苍白的望着地下殷红一片,知道是误打误撞把自己伤了,出了丑,摆出一副赔礼道歉的笑,便力气用尽的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没成想他顺势俯□,一把揽住我的肩,我便仰躺在他怀里。虽然我躺的大为舒服,但心里总是免不了的惭愧。
若不是那时事态紧急,我是决意不会如此的!
恍惚听见人群中有人笑话“这位小兄弟够娇弱的啊?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群众的附和声。
只听见耳边清霁一声爆裂般的嘶吼“我——杀——了——你们!”
一旁的成颜和岚素纷纷收起武器这下好了,不用我们动手了。
☆、师父师父
此身不动,随心而行。
四月初一,大师兄给我们放了个大假,让我们六个人好好吃喝玩乐一番。可我早已下了大决心,绝对不能和他们几个同流合污,自己趁人不备,苦修一番。于是我故意装作自己的伤还没好,把他们打发了。但是清霁和禾苏这两厮钉子似的戳在这不走,我只好趁子时月黑风高,鬼鬼祟祟的从后院溜了出去。
虽说这院子坐落在山上,可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我把外衣剥下来攥在手上,胳膊留着披荆斩棘使。夜里的湿气颇重,每前行一步,寒意就更甚一层。偶尔有凝在叶子上的露水滴到脸上,鸟聚众栖息,林子里传唤着它们直着嗓子的叫声,听让人不禁脊背发凉。为了壮胆,我清了清嗓子,放声吟诵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心潮刚刚平复了些,又听到不远处淅沥哗啦的杂音,伴着深黑的前路,惊悚无比。
虽然我平日以大丈夫自居,可面对鬼神之说,还是不免汗毛竖立。 我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嘴被吓得顿时没了节奏“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一口气朗诵完后,我害怕得把眼睛合上,心绪忐忑,真恨不得马上晕过去。可是天不从人愿,随着恐惧的加深我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清晰地听着远处还在继续的杂音,一时进退维谷。
“姑姑姑姑”布谷鸟的叫声渗人得很。
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我本能的想到了清霁。他嬉皮笑脸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惭愧,自己到现在还没有了解他一丁点家世背景,他倒是对我门清。日常生活中总是能照顾我这无微不至的样儿倒是有点贤妻良母的风呸呸呸,我摆摆头,恍然明白——此刻谁也帮不了我。
就在我还犹豫的时候,密林深处的淅沥声忽然停止了,远处悠悠传来如我之前的吟诵声“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我吓得脚一软,用力抱住身边的树干,做挺尸状,冲着黑邃的前路,绝望地喊出最后一句话“你少背了一句!”
原来是与我年龄差不多的俊后生,来此玩耍迷了路,是我太大惊小怪了。辗转到卯时,我们才平静下来。他把水袋递给我,我们肩并肩坐在山顶的断崖上采风。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他拂了拂身上的土,侧脸问我。
“不敢,”我草草的抹了一把脸,“盛摘叶。”
“哦?”他起身,“你就是?”
“哦?”我也起身,“我们见过?
他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只是好名字。”
我连忙回礼“不敢不敢,还问公子名讳?”
他笑了笑,露出两枚酒窝同禾苏一样的酒窝“子牙,江子牙。”
天下果然很大。
我自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见了人又忍不住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他听后,沉吟了一会儿,又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 此身不动,随意而行。”风吹得他衣袖颤抖。这话我听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老成与沉稳。望着江子牙的脸,我有些疑惑了。
“阁下是哪里人?”
“蜀中人。”
“你爹可好?”
“我、我爹?”哪有人刚认识就打听爹的?!
“他很好,身子骨很硬朗。”我连忙敷衍。
“那我就放心了。”他长舒一气。倒是我被吓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不是他爹是我爹的仇人,故意来跟我套近乎找我家寻仇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望着面前的人,总感觉到一股皮笑肉不笑的阴森。
“怎么”,他似乎发现了我神情的不妥,把脸凑近了来,“有什么疑虑么?不妨说来听听。”
我慌的把身子向后闪了闪“没有啊。”
“那便安好。”他闭上眼睛,脸又离我远了。
隔了半晌,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呼喊,声音很熟“喂——喂——菜叶——师父——”
我听了起身张望“难道清霁?果然是清霁——”
等等!他刚才说是——是——师——师父?!不可能!师父一定是个糟老头,怎么可能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翩翩少年?!
大师兄已经带领一小队人跑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喊着“师父!您回来了!师父您”
我对自己的告慰彻底破灭。
“师——”我故意拉长音拖延时间,因为实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该怎么做,纳头便拜?
他像顽童那般笑了笑,竟有一番独特的风骨。
我楞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像是如临大敌般的向后倒缩。
我的脚理所当然的踩空,一头栽下了身后的悬崖。“菜叶!”清霁想飞身过来接住我,却差了一寸。我就这样头重脚轻地倒了下去。
果然是师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我的左袖“小心些。”
就在众人长舒一气之际,我又做出了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之举我竟然甩开了师父抓住我的手,紧接着毫无着落的跌了下去。
清霁从人前一跃而起,纵身跳了下去。
禾苏一路小跑过来,吼道“你们在做什么?”紧跟着跳下去。
成颜“他们实在太危险了。”也闪身下去。
岚素“哪能让你抢了风头?!”尾随而下。
大师兄“我不放心他们!”义无反顾的跟着去了。
留下师父一人独自居高临下的伫立山巅,风刮在他的脸上,有些萧条。
☆、人情债
师父回来了之后,门中弟子个个小心谨慎起来,连最玩世不恭的二人都装模作样地不理人。
每次看见清霁和禾苏,我都忍不住想像往常一样和他们耍几句贫嘴,可望着他们那么不染风尘的名门作派,我欲言又止。每次见面只是两眼无神的微微点头,一带而过,然后示意老死不相往来。一次清霁和我打了个照面,竟然只冲我翻了个白眼就悻悻走开。我气得七窍生烟,搞得差点没控制好自己就想扑上去问个明白。落得现如今每天入睡时我都会魔怔似的细细思索一遍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了他们生气,是不是师父看不惯我一贯的行事 ——我好好改过还不成么。
哎,他们这是用了怎样的手段,尤其是清霁,一见面,我大丈夫的定力顿时全无。
就在我们一齐围着榆木桌吃晚饭的时候,我趁机向师父请求练习骑射。
“骑射?”师父像是听见了什么稀罕事,把手中的碗撂下。 大师兄连忙补充“菜叶,你可是一点底子也没有哇。”
我拱拱手“正是如此才更要勤练苦学。”
“好吧,我不拦你,”师父头也不抬地发号施令,“清霁,明日一早,你随”
“师父,徒儿肚子不舒服,先回房了。”清霁打断他的话,起身离去。
“那好,成颜岚素,你们”师父挑了挑手指。
“是,师父。”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