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折堇出言阻止了侍卫,回头看著恒洛彻,“我知你怨我恨我,那便冲我来啊,何必牵连旁人?”
恒洛彻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你认定朕不会杀你?”
折堇一怔,彻从未在他面前用“朕”自居,那便是爱他疼他,不愿世俗名利玷污了这份情,但如今他已全然不顾这些,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已失了意义?
但这也是自找的,折堇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未如此认为。”
看他这般,恒洛彻心中的恨意更甚,一甩手,便给了他一耳光。
恒洛彻的力气岂是儿戏,打得折堇一阵头昏眼花,摔倒在地上,嘴角被撕裂,鲜红的液体顺著嘴角滑落,竟有几分凄美。
残月心里一震,想过去扶他,却又知此刻过去,只怕会害了他,无计可施,只能咬著牙忍耐。
林公公也随之一震,皇上竟连平日里最疼爱的堇妃也打了,看来的确是气得不轻,殊不知,皇上的此刻的愤怒皆因这极受宠的堇妃。
折堇缓缓抬头,眼中并无愤怒,而是诚挚地说了句,“对不起。”
恒洛彻又一笑,“你有哪里对不起我?”
折堇看了他许久,突然起身抱住他,“我太自私,只想著自己能好过一点,却全然忘了这样会让你痛苦。对不起。”
☆、决裂
怀里的味道是那麽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他的道歉恰是承认了他的背叛,再一次将这个事实毫不留情地甩在恒洛彻脸上,借由酒醉来忘记苦痛,实在可笑。
不管喝得再多,也无法忘记背叛,更无法阻止心中那愈加浓烈的愤怒与嫉妒。
一把将折堇推开,又甩了他一耳光。
大脑嗡嗡作响,一片混沌。片刻之後,才清醒,但脸颊火辣辣的疼提醒著折堇,他又被他心爱的人打了。折堇看向恒洛彻,眼中带著几缕悲伤。
而恒洛彻却对此嗤之以鼻,“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模样,你当日所言,朕永生不忘。朕不知哪里亏待你,竟逼得你为了好过向他人投怀送抱。如今再来道歉,难不成还要朕成全你和那奸夫吗?”
折堇不自觉地低下头,以遮掩眼中的黯然。
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又像有无数细小的针不停地扎在心上,然後慢慢碎裂,所有的感觉都是那样清晰。心上的肉一点一点剥落下来,血液慢慢凝固,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在一瞬间,像是感觉了死亡。不,是比死亡更痛苦的存在。
死不了,却要慢慢经受折磨,但又活不了,一点一点衰竭的心脏像是随时会停止跳动。
那样的恐惧。
全身的力气被抽去,“咚”地跪坐在地上。
不自觉地缓紧双臂。
原来之前的痛跟现在比起来根本就无足轻重。
被彻蔑视,被彻仇恨。
这才是真正让自己害怕的事。
不就是因为怕事成之後看到彻眼中的仇恨,才迟迟不肯下手吗?那麽如今,自己到底干了什麽傻事?
逼他来恨自己吗?
为什麽会那麽愚蠢?为什麽不把握最後的那些温存?到底是什麽迷了眼睛,让我这般分不清状况?
看到他这副模样,恒洛彻心里却也是心疼的,想伸手把他扶起来,狠狠揉进自己怀里,绝不让他逃脱。
但是,却终究没有那麽做,既然他心里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这麽做又有什麽意义呢?只会让他更痛恨自己。
转过身,背对著他,尽量控制著满腔的痛苦与悲伤,淡淡说了句,“你走吧,以後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折堇猛然抬头,眼中的恐惧一览无余,嘴唇颤抖著,“你不要我了吗?”声音很轻,却楚楚可怜,就像要被丢弃的小狗一般。
久久没有回答。折堇的心完全冷却,用力地咬著唇,拼命忍著泪,可是为什麽?不管再怎麽用力闭著眼睛,眼泪还是从眼角渗出,沾湿了浓密的睫毛。
过了许久,才松开下唇,娇豔的唇瓣被咬出了一圈血痕。
“你说过至死不弃的。”声音沙哑,却像抓著最後一点微弱的希望。
“我是说过。”恒洛彻猛地转过身,冲著他大吼,“但是你先放弃我的。”
折堇一震,睁著湿漉漉的眼睛看著他,里面充满著恐惧以及痛苦。
“你走吧,我成全你。”恒洛彻痛苦地闭上眼睛,“若背叛我的人不是你,我一定会杀了他,对你,我舍不得。”
折堇心里又是一震,过了半晌,才缓缓站起来,苦笑一声,“那他比我幸福。”说著缓缓朝著门口走,“你别再喝了,我也不会走,你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我绝不离开。”
说完这句话,就已经离了宫殿。
残月早已心疼死了,见折堇出去,也立即追了上去。
而恒洛彻则是突然瘫坐在地上,过了半晌才说,“林子,把这里收拾干净,朕要批阅奏折。”
林公公小心翼翼地抬头,他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收拾。
失恋的皇帝终於恢复过来,专心致志处理朝政,只是心里有个地方,一直隐隐作痛。
☆、彻的孩子
缓缓飘落的金色叶片宣告了夏天的结束以及秋天的到来。
天气不再那般闷热,却依旧无法缓解那种窒息,像是连空气也彻底抛弃了他。
折堇独自一人在路上游荡,就像孤魂野鬼般,找不到方向。
他故意找了条小路走,就是不愿残月找到他。
如今,他想做也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走,然後将过往的事一遍一遍重温。
虽是初秋,但依旧透著些许的寒意,折堇本就是只穿了一件单衣,就匆匆往曦语殿跑,刚才因为心中急切,倒也感觉不到什麽。
但现在只是一个人,而心中也一片冰凉,这空气中些许的寒意却也显得更为的难耐。
“砰!”
身体突然被什麽东西大力撞了一下,往後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站稳之後,才看清,刚来奔过来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经这麽一撞,就整个摔倒了地上。
换了别的孩子,必定大哭大闹了,但这孩子非但未哭,反而一脸倔强地想自己努力站起来。
虽是那孩子自己撞上来的,但看到他这副模样,折堇也起了愧疚之心,走过去,伸手要扶他起来。
却被他一口拒绝,“请让我自己来。”
折堇一怔,收回手,让到一边。
那孩子试了多次,终於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便朝折堇鞠了个躬,“抱歉,我走的太急,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折堇心里不觉有些喜欢这孩子,坚韧,并且懂理,他母亲也必是个极为优秀的人吧。
那孩子偷偷抬头打量折堇,一看到折堇,就有些发慌,“哥哥,您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撞得这麽严重的。”
折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还有残留的泪痕,这孩子,不会以为他那麽一撞就把我撞哭了吧。
折堇不由觉得好笑,擦掉自己脸上的泪,蹲下身,轻轻抚摸著孩子柔软的发丝,“哥哥没事,乖孩子,告诉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冲折堇甜甜一笑,“我叫恒霖霰。”
折堇一愣,他姓恒,那麽他是彻的什麽人?
还没来得及问,就有一个女声传了过来,“大皇子,您在这啊,可让奴婢好找。”
一个娇小的人影随著这声音走了过来。
恒霖霰见到自己的贴身宫女,我自是十分开心,一把将她拉过来,“彩莲,你过来看,今天我新认识了一个哥哥哦。”
彩莲闻言便向折堇看去,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结,换上了一脸恐惧,“砰”地跪倒在地上,“奴婢参见堇妃娘娘,皇子不懂事,若是冒犯了娘娘,请见谅。”说著扯过恒霖霰,让他也跪下。
“不必了,起来吧。”折堇适时阻止了,他不喜欢别人这麽称呼他,让恒霖霰下跪,可能又要被叫一声娘娘了,只是,想不到,彻和别的女子已有了孩子。这麽一想,心里果然又难过了不少,彻和别人的孩子。光是想想就觉得不甘。
折堇见彩莲一脸恭敬,唯恐犯了什麽错,便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叫霖霰大皇子,可我并未听宫里人提过皇上有孩子呀。”
彩莲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答。
倒是恒霖霰自个儿说了,“那是父皇根本就不认我这儿子。”
“呃?”折堇不由有些惊讶,“为何?”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彩莲接过话题,不让恒霖霰说下去,“不说也罢。”
折堇知她不肯再说,但心中又著实好奇,便说:“不说也无妨,只是不知霖霰是哪个妃子所生?”
上个问题已经未回答,若这次再不回答,恐怕这位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便乖乖回答了,“奴婢的主子是蓉妃娘娘。”
“蓉妃?”折堇在脑中回想这个人,却无所获,早些时日曾叫残月将彻所有妃嫔的资料都找来,可偏偏没有这个蓉妃,这倒怪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心里虽纳闷,脸上却未露出分毫,“这麽说来,折堇还曾未见过你家娘娘,今日无事,不如你带路,让折堇去拜见一下你家主子。”
“不可。”彩莲一口拒绝,拒绝之後才知顶撞了折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是听说他著实厉害,连那麽恶毒的皇後娘娘都败在他手上,若他见了娘娘,见娘娘有大皇子,而他却无法生育,起了杀心,那该如何?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家主子不利。”折堇像能看透彩莲的心事,一下便消了她的忧虑,“再说如今的我,还能对她造成什麽伤害呢?彻已经不要我了。”
彩莲没料到他会这麽讲,若再拒绝倒是她的不是了,便一把将恒霖霰抱起,道:“请随奴婢来。”
☆、酷刑
跟著彩莲一起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宫殿,年久失修的宫殿透著荒凉。
折堇不禁蹙眉,“你家主子真的住在这里吗?”再怎麽说,也是一个妃子,怎麽都不该住在这种地方吧。
“这里是冷宫,能有多好呢。”彩莲叹了口气,“不过也好,在这里就像是完全与皇宫隔离了般,倒也清净。您先在这等一会儿,奴婢去通报一声。”
折堇点了点头,准了。彩莲抱著恒霖霰走了进去。
折堇在外头等著,一边则想,既然是冷宫,自己这麽贸然前来,必定会招人闲话。不过,无妨,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吧。
没多久,彩莲又走了出来,行了个礼,“您久等了,娘娘请您进去。”
折堇便迈著步子走了进去,进了正殿,便见一女子坐於堂上,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