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衣衫洇湿了,贴在皮肤上,湿湿热热的,南宫静深心里叹口气,低头去亲吻容槿的额头和眼角,他也庆幸自己能回来,很多次毒发差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小槿给他的信反复看,每每想到家里还有他们父子四人需要他的照顾和疼爱,
再怎么样也要咬牙坚持的。嘴里说着可以交给别人照顾,只有自己知道那话多么言不由衷。
南宫静深睡着了,身子热乎乎的,容槿靠着他,流失的体温在恢复,手脚慢慢都有了知觉,他大伤初愈,难得一次比自己睡得还早。夜深了,四周寂静无声,窗外的梅树枝印在窗纸上,影子微微浮动。容槿睡不着,想起之前去相国寺见师父的那一面。
“小槿,你的手上沾了不该有的东西。”一见面师父就这样说。
“是,师父。”他的手上沾了血,还沾了无数条人命,伤人性命,非他所愿,但在紧急关头,谁能否认那是达到目的的最快捷实用的办法呢,也许等等会有更好的法子,但没人给他时间去等待。
“记得你离开南山镇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师父,您说,因果有循环,天理有报应。可是我……顾不得这些了。”他什么都明白,却没做到。
“无寿之命,又添杀孽……”师父摇摇头,后面的话没继续。
“师父,我能看到孩子们成年吗?”他知道师父精通卜卦之数,但从不轻易示人。
“十年?”“八年?”“七年呢?”师父一直摇头,待他说到五年,师父闭上眼睛已经不肯再回应他了。
“我知道了,师父。”也就说不到五年了,景止和行止今年七岁,宁止才一岁多。
第二天本想继续赶路,但天色很不好,一早就飘起了雪花,不长时间地上就白了一层,再往前走有不少是山路,如果遇上在山里遇上暴雪就麻烦了,他们决定多留两天看看,实在不行,就转道南边的朔宁回京。
“今天应该没人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同里呢。”容槿提议,昨天一天光忙着接见各地赶来晋见的官员了,也没出门,今天虽然还在下雪,但在城里逛逛还是可以的,同里是个边塞小城,因中原商家和草原上的部族常聚在这里交换货物这些年刚发展起来的,这寒冬腊月的自然景致没什么可看的,但各地人混居形成的奇特的风土人情是别处见不到的,交易的货栈和集市常年不歇,尤其热闹,只要想找,从江南的丝绸茶叶盐巴,到东北边疆深山里的人参鹿茸样样不缺,当然这里最出名的还是塞外来的毛皮。
南宫静深和容槿换了便服,从后门出去,明面上只带了两个随从,他们打听着先去了当地最好的一家皮货栈逛了逛,正赶上店家
一批新收的皮料子送过来,容槿在里面挑了几块上好的雪地貂皮和黑狐皮,皮毛光润,底绒密实,摸上去一点不比贡品差。
“快过年了,给老祖宗和母后做两件大氅,剩下的给爹和孩子们做几双靴子。”容槿付了银子,站在炭炉旁边低声和南宫静深说着话,店家正在将东西打包。
“恩,老祖宗年纪大了,母后这一年也跟着操心不少,伯父他们去南绍回来了吗?”
“还没呢,你出事那会,父王留在南疆稳定局势,爹来信说过要回京陪我,我没应承,他们这些年好不容易走在一起,让他们操心的事情少一点是一点。”炭炉上的水壶开了,店里的活计过来,容槿让开两步,接着道“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说不定还走在咱们前面呢。”
“两位少爷,你们要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最上面这块上好的羊羔皮是我们另送的,两位少爷下次再来光顾我们小店。”随从将东西接过来,容槿点点头,从善如流道“下一次来同里,一定会的。”
“走吧,我们再到前面走走,看看还有什么想买的。”同里冬日的风沙大,他们都穿着厚厚的披风,南宫静深帮着容槿戴上兜帽,在披风的遮掩下,握紧容槿的手。这里不是京城,没人认识他们,相较之下就自由了很多。就算有人看到他们牵着手,就像那个店家,顶多多看两眼,也不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去。
“我出门之前,和府里的侍女打听过,在桥头那边有家店,他们做的酸汤羊肉饺子最地道了,逛完了,中午我们去吃饺子吧。”认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人群里,容槿显得很是高兴,一路上的话比往常多了不少。
旁边有一对牵马的主仆走过去,其中一人听到容槿的声音,微微一怔,转头去寻找,大雪茫茫的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大少爷,你见到熟人了?”
“可能听错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走吧,上完货还要赶回南山镇过年。”云思川拍拍马匹上的货物,莫南槿,那人已经离开已经快两年了,他的忽然离去正如他的忽然到来,南山镇上不时还有人提及,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问过田程,他后来帮着田家和孙家过了容槿留下的地契,但他也说不知情。
一路上的店铺不少,南宫静深和容槿挑着进了五六家,零零碎碎买了不少小东西,不怎么值钱,但都挺稀奇的,还淘到几本古旧的书籍。
“
看来就是前面那家了,我们去吃饺子。”临近中午雪越下越大,但桥头红色的酒旗也很明显,容槿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家店。
“小槿,你确定是这家啊?”南宫静深笑问,不是他要怀疑,怎么看眼前低矮的土坯房子都不像卖吃食的地方,要说是个贫苦人家还差不多。
“这个你就不懂了,越是像这种不起眼的地方才越可能有好吃的,走吧,进去看看。”
可能因为天冷,门口并没有招呼的人,门上挂着一床大毛毡子,看不到屋里的情形,随从之一上前打起毡毯,带动了门框上的一个铜铃铛响起来。
“客官,里面……”店主人是个身形健硕的北方大汉,药里系着一条蓝色布带,听到铜铃声迎过来打招呼,一抬眼看到进来的人心里疑惑了一下,看这两个年青公子的衣着和气度可不像是来他们这种小店吃饭的人,“这大冷天的,两位客官快里面请。”来者是客,店主人很快收起好奇,专心招待客人。
与外面的寒冷截然相反,这里面又热又潮,容槿一进来,受不住这温度差异,加上屋里略显奇怪的味道,他吸吸鼻子,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你没事吧,小槿,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羊肉饺子也不是只有这家。”南宫静深打量了一下,这一家好像不光卖饺子,每张桌上还放着一个小泥炉子,屋里源源不断的热气和奇怪的味道就是从炉子上的小锅里散发出来的。
容槿摆摆手,掩嘴又打了两个喷嚏。
店主人见这样,甩了甩肩上的手巾,对进来的两人说道“两位少爷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没吃过我们老陈家的羊肉饺子,羊肉炉,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这同里,要论做羊肉,我老陈家的羊肉敢说第二,还没人敢说第一呢。”
旁边正在吃饭的一些食客帮着老板说话,“老陈这话是不错的,你们来同里一趟不尝尝老陈家的羊肉,以后想想都得后悔,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么好的味道。”
店主人哈哈大笑,高声对众人道“吃着好,待会每桌送一盘土豆啊。”
“老陈,你也不送点好的,数着这土豆不值钱,一文钱三盘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说送。”有食客大声和被称作老陈的店主人开玩笑。
“谁嫌弃就别要啊。”店主人回头笑着吼了一声,继续对南宫静深说道“我看这您旁边这位少爷大概是受凉了,就在我这里吃吧,我家这羊肉炉里加了草药
,又驱寒又驱湿,吃完饭回家睡一觉,保管什么病都好了。”
“就在这里吃吧。”容槿很喜欢这里热闹的气氛,有一种乡间野店特有的鲜活气息。
“行,店家还有空桌子吗?”这屋里就六张桌子,已经满人了。
“有,有,我里面还有个隔间呢。”
店家所谓的隔间就是一个只能容下两张桌子,四条长板凳的小房间,门都没有,挂着半条灰扑扑的帘子就算是与外面隔开了。
南宫静深和容槿一桌,两个侍从不敢同席,南宫静深在旁边另给他们开一桌。
连着小泥炉子一起端上来的羊肉锅,草药的味道闻起来奇怪,里面的羊肉已经炖软烂了,容槿先夹了一筷子尝尝,羊肉很嫩,嚼两下,融化在嘴里一样,味道超乎想象的好,和羊肉锅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盘白菜,一盘土豆,一盘羊血,一大碗店家自制的酱料,一小碟子咸菜干。
“还真是挺不错的,你也快尝尝,很好吃。”容槿挑了好些在碗里推到南宫静深面前,又忙着把土豆和白菜倒进锅里烫熟。
南宫静深在容槿的嘴角上揩了一下,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暂时抛开外务,他们这样还真像一对天底下最普通的夫妻。
容槿抹抹嘴角,回望他,“沾到酱料了?”
“现在没有了。”
之后上来的酸汤羊肉饺子也不错,个顶个的皮薄肉圆,配着这酸汤,也是绝佳的搭配,在此期间店家还烤了全羊,容槿摸摸肚子是实在吃不下了,就尝了一两片,南宫静深他们倒是一人点了一盘子,美滋滋的吃完了,这饭量,看的容槿羡慕不已。
午饭吃太多,容槿晚上就没什么食欲了,这天是腊八,厨房里应景地熬了很多腊八粥,他吃了半碗,回房的路上发现窗前的那棵梅树,花已经开始谢了,映着白雪,落了一地刺人眼的红。
景平八年的春节是大宁来说是大喜的,北原被灭,版图扩大,皇上御驾亲征平安归来,皇长子出生,后继有人,无论那一项都值得大肆庆祝一番了。
皇上在开阳宫大宴群臣,对在与北原对战期间的有功之臣论功行赏,祈亲王和邵明庭攻下北原,居功厥伟,恩赐祈亲王爵位世袭罔替,王妃谢氏为一品诰命夫人,现年五岁的和瑞郡主晋封为和瑞公主,邵明庭由一介无名小卒直接晋升为四品的宣威将军,其他众人也均有不同的
赏赐。
皇上身体还需要调养,下旨朝政大权仍交由容亲王总理,不同于对群臣的赏赐,皇上以实际行动向天下宣告了他对这位亲王是多么的信任和看重。皇上离京城期间,这位容亲王的执政表现和所作所为,足以让众臣对他刮目相看,不敢存轻视小觑之心。
景平八年三月,皇上颁下圣旨,公告天下,将月遗族人全体迁往北疆,如有强留私藏者,重惩不怠。月遗族人多美貌,沦为娼妓优伶之属很多,圣旨刚颁下时,百姓之家不敢违背,但有些官员心存侥幸,不想放府养着的私宠离开,直到容槿真的命人将藏匿两个月遗女子的户部尚书革职问罪,才有人相信容槿是来真格的,有豢养月遗族的官员纷纷将人交出来,因为这事,暗地里磨牙骂容槿的不在少数。这次迁徙对月遗族人来说并不算愉快,尽管有官军负责沿途的押送照顾,但在这漫长的迁徙途中,有不少人永远的留在了路上,可同时对他们来说又是一次新生之行,大宁的月遗族人到达北疆后,被秘密送到关外的溧阳五城,后来与西陵的月遗族人会合,他们修建了村落住在一起,在这片没有歧视目光的地方自由的繁衍生息,后来随着两国开放互市,贸易增多,这里渐渐也有了一派繁荣的景象。但月遗族人还坚持着族规,与其他族人通婚甚少。
景平八年六月,容亲王的妹妹渔阳郡主赐婚仁亲王南宫宁阁,经过西陵安阳公主当街撒泼,被皇上拒婚等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不管阙芷晴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安阳公主的名誉算是毁个殆尽了,想嫁人都难,更别说嫁到亲王府做王妃。容槿与她商议,正式认她为妹妹,南宫静深感念她多年在容槿身边的陪伴,关键时刻又前往西陵和谈,下旨封她为渔阳郡主。
大婚期间,云止身份未明,不方便继续住在仁亲王府,容槿就去接她到自己府上住一段时间,两年多不见,原以为小丫头已经不大记得他了。他一进门,小丫头就歪着脑袋使劲打量他,撅着嘴,小眉毛皱地紧紧的。南宫宁阁拉她的手,指着容槿说道“这是容叔叔,云止跟着容叔叔回家住几天好不好?”
谁知道小丫头一甩他的手,扭身奔过来抱着容槿的腿大哭道“他才不是容叔叔,这是爹爹,这是我爹爹。”
南宫宁阁哑然,无言以对。
“爹爹,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来接我啊?呜呜呜……爹爹,我好想你,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容槿本就疼这个女儿,如果不是顾及南宫宁阁的感受,哪会这么久不来看她,
如今看她哭成这样,心里五味杂陈。
容槿抱着哄了半下午,好话说了一箩筐并保证不再丢下她不见人,才成功止住这小丫头的哭声。
临上车的时候,小丫头趴在窗口对着南宫宁阁挥手,“父王,别送了,我和爹爹回家了,我会记得常常回来看你的。”
南宫宁阁送他们出门,听到这句,哭笑不得,不枉费这两年多的努力,这小丫头总算还记得有他这个父王,其他的慢慢来吧,他们还可以有很长的时间相处。
将云止接来同住,过程比预想中更顺利,孩子亲昵自然不加疏离的态度让容槿原本绷着的心弦放松不少。
“爹爹,这是哪里啊?我们不回家吗?”不用其他人帮忙,容槿亲自抱着云止下车,云止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着这陌生的大宅子,看起来比父王的家还漂亮,但显然不是她和爹爹以前的家。
“咱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是田程叔叔的,现在已经还给人家了,这里是爹爹新买的,以后云止想爹爹了就来这里。”容槿的教育方式是,在孩子可以理解的范围内,有些事情他都会和孩子说明白。
现在见到了想念许久的爹爹,小姑娘显然并不太纠结住所的问题,况且爹爹以前说过,用了人家的东西是要归还的,“我晓得了,爹爹,大哥和二哥呢?”
“他们去学堂跟着师傅念书了,晚饭就回来了,我们先去看宁止弟弟。”
云止稚气地歪歪小脑袋,抱着容槿的脖子问道“宁止弟弟?爹爹,我现在有弟弟了吗?”
“是啊,和温格表妹年纪差不多。”温格和容格,云止早已经见过了,想到阙九湛,容槿理理云止脑后的小辫子,笑道“舅舅也住在这里不远,云止住在这里,还可以常常去看舅舅,舅舅也很想云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什么感觉的,今天就是新年了,新年快乐。我这就要完结了。
164、时隔多年
双方协议达成后,容槿他们遵守承诺,恢复了阙九湛的自由之身,去留随意,阙凌简多次派人来接,但阙九湛自己暂时不想回去,阙凌简留下一部分负责保护,又特意修书请南宫静深代为照顾他们父女。宫禁森严,住在宫里出入多有不便,现在温格和容格太小,匆忙找个去处,总是照顾不周全,容槿着人在容王府附近找了一处极为清净宽敞的宅子将人安顿下来,那宅子到容王府的后门只隔着一条小巷子,来往走动颇为方便。
容槿说这些是想让云止安心住下,但适得其反,小孩子的心敏感的很,马上就意识到,有了更小的弟弟,爹爹就不疼她了,“我不要弟弟。”这一嗓门吼得中气十足,但眼睛里的泪水泫然欲滴,样子真是委屈极了。
冷不防这么一声,容槿与她离得近,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他下意识地揉揉耳朵,又去刮云止的鼻子,笑道“爹爹统共就这么一个乖女儿,可竟然是个爱哭包。”
云止抽抽鼻子,“我不哭,那我还是爹爹最喜欢的乖女儿吗?”
容槿心里笑,面上却抿嘴做出考虑的样子,小姑娘的眼神从委屈到焦急,再到担心,他终于点点头,嘴角的笑容重新绽开。
“爹爹。”云止大叫着投入容槿的怀里,破涕为笑。
容槿居住的苍梧院,窗前种植了为数不少的芭蕉,碧绿宽大的叶子伸展开,微风袭袭,树下很是凉爽,此时南宫静深正带着宁止歇在轩窗下,一身杏黄色素花锦常服,软绸底的轻便鞋,他不常着浅色,偶尔穿这么一次,周身凌厉之气消去不少,人倒是显得格外平和,经过这大半年的静心修养,伤势基本痊愈,人的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宁止快要两周岁了,身板壮实地小牛犊子一样,吃饭不挑嘴,偶尔有个发烧咳嗽,细心将养两天就好,药都不用吃。南宫静深闭着眼睛在软榻上好像睡着了,琉璃从旁打着扇子,桌上放着一只翡翠色的玉碗,里面盛的是乳白色凝脂般的雪梨冻,冒着丝丝凉气,宁止舔舔嘴巴,坐在南宫静深的腰腹处,攥着衣襟,探头向前,嘴里急切地喊着“父……父……父……”南宫静深修养这段时间,日日和宁止相对,教他喊了无数次父皇,可也就怪了,宁止就是学不会,一喊父皇就结结巴巴的,只会一个劲儿的叫父,父,父。
这样和睦的场景,看一次就少一次,容槿停在门边看他们,心里安慰自己,看,现在多好,他走后也可放心了。
“云止来静叔叔这边坐,有些日子没见
,好像又长高不少。”南宫静深听到了他们进门的动静。
“静叔叔。”云止乖巧的问好。
南宫静深托着宁止的腰起身,宁止滑到他腿上坐定,见到有陌生人在场,他的注意力终于从雪梨冻上稍稍转开,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冷不丁冒出一句“姐姐,漂亮。”
南宫静深暗恨,父皇这么久都不会叫,和女孩子搭讪倒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他报复性的在宁止光亮的脑门上大力弹了一记。
宁止粗神经的抬手摸了两下,看来也是习惯了被敲打,毫不在意,继续对云止笑眯眯道“姐姐,吃。”小爪子挥舞的方向赫然是桌上的那碗雪梨冻。
云止眼睛亮了亮,一扫先前的担心,决定立刻喜欢嘴巴很甜的胖弟弟。
容槿探手试试温度,在宁止锲而不舍的追逐目光下,笑着加上银勺子递给云止,“放了有一会子了,不是太凉了,正好入口。别吃太多,再有个把时辰就该吃晚饭了。”
云止答应着,挖了一勺送到嘴里,凉凉嫩嫩的,很滑口,夏日里来上这么一碗最清爽不过,宁止三下两下从南宫静深身上爬下来,带着深深馒头窝的两只肉手搭在云止膝盖上,踮着脚又软软地唤了一声“姐姐。”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天真又无邪。
云止自小没短缺过什么,自然也不吝啬,马上大方地又挖了一勺,弯腰送到宁止已经等着的嘴巴里,学着大人的样子说“弟弟吃。”
容槿嘱咐屋里的照看好两个小家伙,拉南宫静深出来,“这里就留给他们姐弟自个儿玩去吧,我看今年院子里这些花木长地格外好些,你且陪我走走,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见到云止果然不一样,散步的心思都有了。”南宫静深的手拂过容槿的眉尖,尽管不明显,但是作为枕边人,他还是隐隐觉察到从北疆回来后,小槿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槿身上好像有根弦一样,绷得很紧,每天从日出忙到半夜,仿佛今过完今天就没有明天一样,让他很是忧心,他问过,小槿说荒废多年,趁着年轻正可以一展抱负,将来或许博个青史留名,于是他频频放权,退到幕后做他最有力的支持者,政绩是有目共睹的,但小槿似乎并没有多少宏图得展的喜悦。
“之前终究是我担心太过了,父女一场是多大的情分,哪里是说断就断的,你今天是没看到,云止一见面就认出我了。”温热的阳光透过密密的
枝叶间洒落,容槿的脸上是纯然为人父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