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离澈吃惊的是,押送他的这条路通向四王府,他的府邸。
回到久违的房间,里面的陈设摆放还是原来的样子,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甚至桌上的茶杯都还冒着热气,估计刚刚才打扫过。
对他这么好?几年不见,这个大王兄改变蛮大的嘛!
离澈脱掉鞋袜上床,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又见了不想见的人,那个人突然对他温和后又突然那样死去,真真让人气闷。
拉过被子蒙头盖上,一觉过后,一切不爽利不高兴都会化为乌有。
屋外,士兵站成两排。
去世的苗疆王经过王宫嫔妃们魔音穿耳的哀悼哭泣,祭师几天几夜的做法,外加离渊不必要的折腾,终于在五天后入的归处,进的王陵。
为何说是折腾?
离渊为了稳定民心,本应在离唯刚一离世就继承大统,可对外称,悲痛难抑,为表孝心,要在离唯下葬后才即位。
生生拖上五天,实在是因为无法即位,离唯死前才发现要授予他的传位诏书不翼而飞了。
苗疆王已然下葬,离渊却迟迟未行即位之礼,一时间,苗疆遍地流言四起。
离渊派人将燕凉以及燕凉方圆十里地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诏书的下落,又传来流言蜚语,弄得离渊应付不暇。
离渊将派出去的士兵全部召集回来,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该去找主谋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非他那位王弟不可,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从王宫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只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父王临死前的话,血浓于水,珍之重之。
父王……不愿他伤害离澈啊!
只是那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权威,休怪他翻脸无情。
离渊忙的昏头转向,离澈倒是惬意的很,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离澈摸上又胖了一圈的肚子,寻思着该减肥了。
转眼看见桌上的晚餐,离澈又寻思着。
唔……胖子抱起来的触感大概不错,不知道寒夜喜不喜欢?
离澈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好久,因为他很快就没得吃了。
今早天还没亮,肚中一阵咕噜咕噜,离澈被饿醒了,揉了揉肚子,左翻翻右翻翻,还是睡不着,太饿了,于是离澈一大早就爬起来坐在桌边,等早饭。
左等右等,眼见着天边泛白到太阳升起一直到太阳升到最中央,肚中咕噜咕噜声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响响停停了五回,他只好摸了摸饿的没有知觉的胃回床上继续躺着。
大概没好日子过了,还是睡觉吧!
饿了三天后,离澈觉得天旋地转,连起身倒水的力气都没了,昏昏沉沉的睡去,恍惚间感觉有人动了他的身体,一摇一摆的,不知要将他抬到哪去,动了动嘴皮子,没出声,还是省省力气应付接下来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混混沌沌的醒来后,入眼一片狼藉,黑魆魆的东西四处乱串,定睛一看,是只瘦骨嶙峋的老鼠,身下有一张床单垫着干草。
离澈举目四望,身处之地是间牢房。
离澈每天靠着水维生,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和官兵审讯的咒骂入睡。
离澈暗叹,离渊和他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足骨血,对他知之甚深。
食不果腹尚可忍受,只是这住处,实在让他望而生畏,只看一眼,都头皮发麻,更何况要长长久久与它相对。
住了不久,身上不但开始出现跳蚤还起满了红疹,瘙痒难耐,原本有些圆润的脸也已经深陷瘦的脱形,不用寻思减肥了,离渊已经帮他减了,就是这个肚子奇怪的很,这些天别说荤腥,连米饭都未曾沾过,它居然还在自己身上待的好好的,半点没受到影响,稍稍减下去。
离澈不仅受了苦,现下还发了愁,想到自己顶着个不匀称的肚子,就一阵恶寒,丝毫没有美感。
五天后,离澈再也没有胡思乱想的力气,饿的奄奄一息。
离渊一直在等,等着离澈开口见他,但凡开了这个口,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等了这许久,等的朝廷内外的流言风浪一浪高过一浪,大臣们跪守殿外,就连心腹都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离澈始终不愿意开金口。
听到离澈奄奄一息的回报,离渊赶紧让人备马,他是吃定了自己不敢杀他。
离渊赶到时,狱守正带着人给离澈喂饭,被喂的人嘴巴紧闭,就算好不容易撬开了牙关也难以吞咽。
已经饿的没了吃饭的力气。
“拿竹筒来,用竹筒乘着汤和着饭给本宫使劲灌。”
喂饭的法子甚好,离澈被灌了两大筒稀饭,精贵的眼眸终于悠悠睁开了。
目光涣散,转了好一会儿眼珠子,终于清明过来。
所幸看守他的狱守尽职尽能,一双长腿跑的溜快,才将已经跨入阎罗殿的他生生拉扯回来。
离澈正暗自庆幸,身体又被人抬起,看方向,已是明了,每晚都能听到自那处传出的杀猪般的嚎叫。
被人按到邢架上,手腕粗的铁链紧接着套在脖子上,从腋下穿过,绕过双手,缠上腰,又密密麻麻的缠上腿,离澈丝毫动弹不得。
离澈笑道“我现下身体正虚,王兄不怕我突然就……卒了?”
“死了,”离渊拿过下人递来的皮鞭,“王兄也能给你救活。”
“那王兄可得仔细些,免得我闭了气,王兄又不曾知晓,无端端回不了气。”
离渊没空给他耍嘴皮子,也最是讨厌他这幅遇事高高挂起,仿佛一切都不在意,事不关己的模样,皮鞭一扬,唰的一声,一条血口从胸间一直蔓延到小腹,顷刻染红了白里沾着污泥的衣衫。
“东西在哪?”
离澈身体本来就弱,又是被饿又是被虐的,一鞭子下来,血还没流一碗 ,先脚步浮虚,头晕脑胀,只能靠着铁链托着身体。
他最是喜欢看离渊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样子,可又实在怕了他手里的皮鞭,再一鞭子下来,他怕是没命回去找寒夜邀功。
第11章 第章
他最是喜欢看离渊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样子,可又实在怕了他手里的皮鞭,再一鞭子下来,他怕是没命回去找寒夜邀功。
“不管在哪总能回到你手上,只要你答应王弟一个条件。”
离渊又要扬起皮鞭,离澈悠悠道“王兄可要抗旨不遵?”
扬起的皮鞭势头戛然而止,离渊放下手,“你是何意?”
“父王逝去前,应是猜到今日的状况,给了我一道御旨,相信上面的内容,王兄也能猜到。”
“御旨在哪?”
“过了今日就会出现在燕凉街头上。”
离渊一向以孝顺自居,若违背先王遗命,公然拘禁邢囚亲弟,他的子民会如何看待他们的新王,结果可想而知。
离渊眉头紧皱,低头沉思,原来父王已经为他铺好后路,交代的那些话真的只是交代他一声,他动不了离澈。
“王兄先给为弟止血吧!为弟眼前发晕,真的要卒了。”
将离澈放下,让人拿来上好的金疮药,离澈让人仔细给他抹了药,又开始大快朵颐。
离渊疑惑,他的这位王弟何时这么惜命了?
在印象里,离澈一直是随随便便,大大咧咧的,即便是在寒池里差点要了命,也只是裹在被子里生熬了几天,才会根骨全废,身体孱弱。
真的是变了,多了些生气。
离渊耐心等他吃完,正想和他谈谈条件,离澈又道“不如移驾为弟府上再谈。”
离渊脸色骤黑,已有发怒的征兆,离澈又道“王兄莫恼,只是为弟有东西要与王兄看,而这东西就在王弟府上。”
离澈一回到王府,马上沐浴更衣,换了件较为宽松的青衫,施施然踏进客堂。
离渊早已等在此处。
离澈走进,坐在离渊下首,与他并排,“父王离世,王兄即将接任大统,”离澈歪过头,“王兄的降书准备好了吗?”
历代苗疆王即位之前,要先向北朝奉上降书。
“从没想过准备。”
“历代苗疆王都只想在乱世里求生存,苗疆安稳的这百年来之不易,王兄莫要固执己见。”
“求生存,只是因为不够强,苗疆早已今非昔比。”
“苗疆的子民安稳惯了,政治体系思想观念传播的也都是防御自卫,根本不适合攻城略地。”
“……”
“退一万步说,就算攻下北朝,你真的有把握支配控制?”
离渊常被父王骂空有勇气没有智谋,此时听离渊分析,很多事情确实有待考虑,他还要好好合计合计。
一早留下离澈不光是为了诏书,更是为了牵制北朝,早就听说北朝皇帝对离澈百依百顺,宠溺无比。
可没有诏书,根本没有权利号令三军。
离澈又道“如今苗疆民心动摇,朝廷动荡,小国蠢蠢欲动,大国虎视眈眈,王兄还未起兵,苗疆先被瓜分了。”
“……”
“父王早知道我要拿降书,却给了我御旨,他或许是为了保我平安,但更多的是为你,为了苗疆。”
“……”
“你何不成全父王的一片苦心?”
离渊沉默良久,“你不累吗?”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难相信离澈会为了什么事如此上心,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苗疆,为了赶路也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北朝皇帝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不辞辛苦,安逸的日子不过,大老远来见我这个让你心头不快之人。”
离澈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只要是他的事,我就不累。”
“你单身回苗疆,他明明知道其中的凶险还放你离开,过了这么久,也没差人来寻寻,我看他根本没把你放心上。”
离澈不置可否,当君主的不都是这样,自己只要竭尽所能的帮他就好。
离澈眨眨眼,“放没放心上的,我心知肚明,王兄还是为自己操操心吧!”转移话题道“你可听说过巧铁木匠人,”拿出一张纸递给离渊,“这是他的手稿,”画上是一种兵器,闻所未闻的兵器,构思巧妙,“这人已被陛下寻得,现如今身在北朝。”
离渊拿起手稿看了又看,捏成一团。
“其中厉害关系,相信你也知晓……见过父王后,以往总总,皆都释怀了,我舍不得寒夜操心,也不愿苗疆落入他人之手。”
良久后,离渊粲然一笑,问道“都释然了?”
“嗯。”
被害人都释然了,他这个害人的王兄也应该拿出该有的气度。
“你心挺大的,换我肯定记恨你一辈子。”
离澈不屑道“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