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将军愤怒道“那就任由他们做大。”
寒夜道“莫要逞一时之勇,你这急躁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
二人不再说话。
“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那批兵器的去处,有了那批兵器,可增不少胜算。”
兵部尚书出列,“臣已经派人前去,相信不仅能找出兵器的下落,还能找到制兵器的铁木匠人。”
内务府总管张贵此时匆匆忙忙的进来,踌躇着望了两位大人一眼,两人会意,“臣等告退。”
“陛下,离君高烧三日,今日晕过去了。”
张贵跟着寒夜向外赶,一路战战兢兢,那日陛下拂袖而去,底下的人都以为离澈失宠,以至于发了几天烧,也没放在心上,谁曾想今日一度晕厥。
看陛下的样子……
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澜渊宫门前,晓琼眼睛红红的,正在擦眼泪,见了他,似乎有话要说,寒夜忙招手,“快去找韩御医。”
寒夜进的房间,床上的人面色绯红,眼睛紧闭,身子不停的颤抖。
“再拿床被子来。”
寒夜细心的为离澈盖好被子,又掖了掖,才转头对侯在一旁的人道“朕等会儿再与你算账。”
张贵顿时腿一弯,笔直跪在地上,奴才也不知道他的身体这么弱,发个烧,找了几个太医,也治不好,“奴才冤枉啊!”
“出去跪,看着你心烦。”
韩太医很快到了,将伤口重新消毒包扎,开了副药方,对着晓琼道“离君体弱,药物不能用的太猛,只能人为降温。”
晓琼认真听着。
“每天三次,用温水擦拭,膳食要清淡,只能喝清粥。”转而对着寒夜,躬身,“臣告退。”
晓琼让宫女打了几盆水,将方巾浸湿,寒夜却接过湿斤,“朕来。”
一瞬间,澜渊宫宫女,人人呆若木鸡。
离澈很冷,感觉身处腊月天冰雪融化的池水里,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不曾禁足,却备受欺凌。
他的母妃不是苗疆人,是北朝很平凡的女子,却偶然间救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苗疆王。
离唯很美,乃苗疆第一绝色,母妃对他一见钟情,相依相随,后离唯登基,便舍了那女子。
在他的记忆里,母妃常常出神的望着门口,一动不动一下午,无心家里,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母妃郁郁不得欢,一天天衰弱,终于在他五岁时被父王接回宫。
母妃以为离唯是念旧情,殊不知只是因为他生来体弱,人到三十,子嗣寥寥,才想起流落在外的血脉,得知真相后,母妃撒手人寰。
而他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在奴才面前是主子,在主子面前何尝不是奴才。
七岁生日那天,离澈摘了许多母妃喜爱的梅花,给她摆在坟前。
寒风瑟瑟,雪花打着卷儿片片飞舞,白茫茫一片。
离澈祭拜完母妃,心里难受,回宫后便坐在池塘边看雪。
雪源源不断的下,离澈看的入神,突然后背袭来一股力,迫他载入池水里。
寒天腊月的水夹着冰雪瞬间覆盖了他的头,灌进口鼻,渗进衣衫,冷的刺骨,冷的窒息。
好不容易将头露出池面,又被人按进水里,如此往复,让人绝望。
离澈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也知道梦境的最后,卫一会来救他,可他还是受不了这绝望,死命挣扎想逃出梦魇。
突然感到一丝温热在脸上滑过,像黑暗中的光亮,离澈情不自禁的拉住。
寒夜耐心给离澈擦脸,看着突然被拉住的手,疑惑道“醒了?”
眼睫毛蒲扇蒲扇颤动个不停,就是睁不开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冷……好冷……”
秀气的眉头皱在一处,表情楚楚可怜,像谁家丢弃的孩子。
寒夜叹息一声,让守在内间的宫女都下去。
几个丫头交换下眼神,脸上都是释然的笑意,匆匆关上房门,守在外间。
寒夜掀开被子,躺上床,拥离澈入怀,压在胸膛上,好脾气的哄着,“不冷了,等会儿就不冷了。”
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平稳,又睡了过去。
夕阳西下,房间昏暗,估摸着离澈该吃药了,寒夜微微退开,离澈却往他怀里又挤了挤,箍住他的腰,“冷……抱紧我。”
“吃完药再睡。”
“……”
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一瞬间变得紧绷,随后软下来,依然没有动静,寒夜又道“先把药喝了,等会儿再睡。”
寒夜拖开他的手,想把他扶起来,眼前人却好像早就醒了,一双眼睛含着秋波定定的望着他。
喝了清粥,吃了药,想着离澈在床上躺了三天,骨头都躺软了,寒夜便拉他去御花园散步。
春分时节,百花斗艳,姹紫嫣红。
寒夜摒退左右,与离澈走在一处。
“苗疆善斗,你为何不习武?”
离澈不明所以,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是因为根骨被废,无从练起?”
离澈只是向前走,“……”
寒夜一把拉住他,望进他眼里,“朕想知道,你的过去。”
离澈也回望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没甚好说的。”
“你不想说,朕就派人去查,总有一天,朕要你敞开心胸,安心栖于朕的羽翼之下。”
离澈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似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若只是为了我这张脸,我不信。
“你是朕的人。”
原来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妃子,是你千千万万后宫中的一人,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我肖想了。
善于伪装,使他能够存活至今,可他现在却做不到,他很想云淡风轻的一笑置之,真的很想。
从来没人能够走进他的心,他不允许,这个男人以霸道的强势的姿态倾入他的生活,以一个上位者的身份却温柔的哄着他宠着他。
然而一切只是错觉。
长期处于黑暗的人突然看到阳光,又生生被剥夺,何其残忍。
离澈冷哼一声,甩开手,“陛下事务繁忙,还是把宝贵的时间分给后宫的那些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吧?”
寒夜皱眉,“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寒夜也是聪慧之人,结合离澈发怒的时机和他说的话,已然猜到。
握着他的手,放软声音道“朕国事繁忙,没时间分给他们……你是不同的。”
离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脸色好了许多,道“听说韩贵人怀孕了,陛下理应去看望。”
“你烦朕?”
离澈道“陛下看着赏心悦目,怎会烦?只是后宫当中,应当雨露均沾,陛下莫为臣招恨。”
“哦,雨露均沾,”寒夜兴味的重复这个词,停足,抱住离澈的腰,“离君何时承接雨露,让后宫雨露均沾?”
“唔……”离澈状似为难,一脸歉意道“臣身体孱弱,若死于承欢之时,怕扫了陛下的性。”
某人就是这么有本事,总在人性质最高时,当头浇他一头冷水,有了气,还偏偏说不出来。
如此煞风景,寒夜心头火起。
“你总喜欢气朕。”
拂袖而去。
晓琼带着丫环小跑着往他这边赶,大概是寒夜让他们来的,毕竟他身体还没好透。
想到寒夜一脸冰霜,屡屡吃瘪的表情,就不由笑出声。
心情好久没这么好了。
寒夜一如既往的朝澜渊宫跑,不同的是,要比往常多呆上半天,偶尔还会携带未批改完毕的奏折前去批阅。
寒夜就这样一点点浸入离澈的生活,习惯寒夜陪他用膳,陪他散步。
逐渐的,离澈不只喜欢呆在自己殿中,更喜欢出入御书房,紫宸殿,御膳房也经常出现他的身影。寒夜从不加以限制,离澈很满足。
清晖倾洒,又是一个月圆夜。
风拂过,来人已近在眼前。
离澈撇了眼面前的人,嫌弃道“晒得这样黑,好丑。”
卫一无语,他家主子的焦点永远在他脸上,他永远跟不上主子的思维。
不过主子好像胖了,表情似乎也柔和了些。错觉?给北朝皇帝当了男妃,按理说主子应该誓死保护自己的贞洁,虽说主子从不在意那个东西,但依自己对主子的了解,主子不高兴就不会让别人高兴,哪怕那人是玉皇大帝。
而被人压,主子绝对高兴不起来,除非他心甘情愿。
俗话说,心宽体胖,估计是北朝伙食太好,主子长了肉,身体一胖,心也就宽了,连带着表情也柔和许多。
对,一定是这样。
卫一表情多变,前一刻还在皱眉,此刻已经做恍然大悟状。
离澈道“卖了多少钱。”
卫一支起五指,掐掐算算,“依主子的话,属下找了十来家买主,还卖了几张图纸,总共十万余金。”
离澈心情大好,摇身一变,成了世间第一大财主。
“主子,我们有钱了,该想想怎么离开。”
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