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煊哼了一声,“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李云恪一脸真诚。
南宫煊嘴上说“谁稀罕你认错”,心里却喜欢。他也觉得奇怪,这哄人的话已不知听了几百遍了,怎么每次听到,还是那么受用?
李云恪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看着他笑,眼底柔情似水。
两人无声传递着情愫,渐而忘我,直到南宫信实在看爹爹腰间多出来的那只手不顺眼,抗议道“不要再摸我爹了。”
南宫煊“……”
李云恪“……”
“行了,”南宫煊尴尬道,“不疼了,不用按了。”
李云恪清清发干的喉咙,直起身体,走过去要关窗。
窗子才关到一半,秦少商忽然欺身到窗前,低声道“主子,颍中出大事了。”
南宫煊听他说话时压着声音又故意不说全,猜测事情必然关系到李云恪的去留,当下不悦道“大事能有多大,难不成是李云慎那昏君死了么?”
“煊儿,”李云恪无奈回头,“当着儿子的面,你说话不要这样大逆……这样直接。”
南宫煊不高兴,抬手捂住了小家伙的一只耳朵,“信儿什么都没听到,是不是?”
“昏君……”南宫信懵懂开口,说到一半见爹爹冲自己皱鼻子,乖巧道,“什么都没听到!”
李云恪宠溺笑笑,回过身来问秦少商“什么大事?”
秦少商抿了抿唇,“是……是皇上驾崩了。”
李云恪“……”
南宫煊“……”
这一日来得这般快是谁也不曾想到的,饶是李云恪早有准备,甚至算得上是有份亲自将李云慎送上死路的,陡闻这一消息,他还是有些恍惚。
与李云慎之间的争斗到底还是自己赢了,可心底却感受不出半分胜利的喜悦,相反,还无端冒出几许茫然和惆怅来。
南宫煊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就说中了,莫名不自在了起来,撑着身体坐直了些,试探道“云恪,你……你不要紧吧?”
“我能有什么要紧的?”李云恪回了神,关上窗的同时对秦少商道,“里边说。”
南宫煊掀开被子要下床。
“你躺着别动。”李云恪在他肩上按了一把。
“躺多了也难受,我……”
李云恪矮身在他发顶亲了一下,“你听话,陪着信儿,不然他一个人要害怕的。”
小家伙许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南宫煊的衣衫。
南宫煊回头看看,拥住那凑过来的小小身躯,道“好。”
李云恪转身走到外间,秦少商已等在那里。
“宣我回去的圣旨到现在都没来,他怎么先不行了?”李云恪问道。
秦少商道“当日主子得到消息后让下头的人给皇上传话,我们有人有马有信鸽,自是比那群禁卫快了几倍不止。据报,皇上是听到您的话后当场便气得吐血……”
李云恪声音平和,不带任何情绪,“是谁把话告诉他的?”
“是早年收买下的一个宫女,如今在皇后身边当差。消息传进去的当晚恰逢皇后前去探望,便叫她开了口。主子放心,皇上倒下时寝宫内外乱成一片,那宫女已趁乱被送出宫了。”
李云恪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他当真是被我气死的?”
“不是,是还魂草。”秦少商答道,“皇上当时倒地不起,抽搐吐血,好几次断了呼吸。当值的太医以老参吊命依然无法让他情况稳定,待得其余太医赶来,一群人商量着到太后那里取了还魂草来。”
“还魂草只剩了一株,又把他们吓着了是么?”
“是,可也没人有工夫在那时候追究了。太医紧急熬了水,给皇上灌了下去,本以为他能挺过来,却没想到皇上血吐得更多,不出一刻,便在越来越无力的挣扎中去了。”
李云恪沉默了许久,道“太医查了他的死因?”
“是,有一位老太医听说过啼血果的事,本当是太医院的疏忽害皇上丢了性命,却没想到又另查出了旁的问题。”秦少商道,“皇上体内积了许多平常诊不出来的毒素,若不是这次毒素在还魂草的药性下显了出来,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那毒已在皇上体内留了两年之久,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他怕也时日无多了。”
“原来他常常生病,身体怎么都不见好,竟是这个原因。”李云恪沉吟,“宫里有人要害他,会是谁?”
秦少商知道这不是询问,便不应声。
李云恪闭了闭眼,道“我母后还好么?”
“出事后太后大哭了一场,背过气去,被下头的人扶回懿华宫休息了。”秦少商劝道,“有太医盯着,主子也别太忧心了。”
李云恪重重抹了把脸,整理好心情,道“近日宫中势必要彻查,以找出那个谋害我皇兄的人,你叫我们的人最近都安分些,什么动作也不要有。另外,皇兄走得过于突然,朝政不能放着不管,你让人给诸位大人送信,叫他们一同恭请太子还朝。”
“是。”秦少商应下后却没走,犹豫片刻,道,“主子可要回去?”
皇帝驾崩,举国皆丧。按理说作为亲王,哪怕是做给别人看,李云恪也该赶回去护送荣弘帝走完最后一程。可一来,他不想在李云慎已经不在了之后还要与之假装亲厚;二来,他实在放不下南宫煊。
“不去了,”李云恪稍显疲惫道,“待得消息传开,我写一篇悼词也就是了。”
秦少商走后,李云恪站在外间,迟迟未动。
他在心中推测是谁给李云慎下毒,最先怀疑的无疑是李诚,可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推翻——李诚已是废了,又知李云慎最是偏疼他这个儿子,怎会害死自己最大的靠山?
那难道是以为自己一定能得到帝位,却迟迟等不来改立太子的诏书,终于着急了的五皇子李卓?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该叫人盯上这些可疑之人的,不过眼下颍中风声过紧,自己不宜妄动。
就算李云慎的死让天下大体落入了自己的掌中,也总还有一小部分忠于他的老臣不能不顾忌,不然留下把柄的话,日后怕要不利于李仁登基。
南宫煊在里间出声唤他。
李云恪深吸一口气,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走了进去。
第174章 拒绝
全天下都在热议立太子一事,李云慎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亡,想也能想到这将在朝中引起多大的波澜。有心人必然要拿此事做文章,未曾在朝堂之上露过面的新任太子也不知要被泼上多少脏水,纵有人护着,那通往帝位的路也不会好走。
但那些都太远,不是李云恪眼下要操心的事,他这个在皇帝驾崩之时也无暇回去相送的端亲王,肩上扛着的是平定边境的大任。
自打昨日听闻李云慎的死讯,李云恪便总是心不在焉,这一整天下来,除了问南宫煊是否有哪里不舒服之外,话都没说过几句。
就连午膳后赖在房中不肯走的南宫信都懵懵懂懂地觉出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躲在大床里侧一角,看他的时候都要用南宫煊的半个肩头挡着。
南宫煊明白,他倒不是因为李云慎的死难受,更与愧疚无关,大抵还是惦念着失去儿子后伤心不已的太后。
如何才能让他好一些?南宫煊自知嘴笨,劝慰只怕是做不来,那就只有……
“我不是叫你等我么,你怎么又乱动!”两人沐浴后,李云恪起身,正要去拿毛巾给南宫煊擦身上的水,一回身便见他已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正捧着腹部想要迈出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