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在地上躺着,四仰八叉,白色外袍上一个硕大的鞋底印子——这一脚还不得踹骨折啊。
耶律楚材摸着胸口,疼得他脸色煞白,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重溪身边有八个黑影。
揉了揉眼睛——卧槽我没看错真的是八个人!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狗胆包天了敢对主子动手?”
“那叫色胆包天。”
“我看这人是没什么活头了。”
“那可不,敢对主子不敬这不是找死么。”
“可我听说这是夏国的太子。”
“太子?夏国的太子蠢成这样也够可以了,看来夏国离亡国不远了。”
“你说主子要是把他杀了夏国会不会对醉楼发兵?”
“发兵就发兵咱还怕他,阴曹地府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呢,夏兵死一个咱们就多一个,这买卖不亏。”
“说的是啊。”
“可是夏国皇帝又不傻,为了一个看起来蠢哭了的太子得罪醉楼,谁这么缺心眼啊。”
“也对。”
“那我们可以杀他?”
“碰见个活人可真不容易。”
……
八个黑影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火朝天,听得耶律楚材是冷汗阵阵。他注意到了,八个人每个声音都不一样,可是张嘴的,却全部是重溪。
这时,花丛中的巴图鲁揉着后颈醒来,看见院中的情形,大吼一声,站在了耶律楚材的前面。
他这一吼,把所有人都给吼过来了,使者团围住了院子,一个不落。
这时,八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主子,能杀么?”
“当然。”声音换成重溪自己的,带着一点慵懒和无所谓,“除了这个什么太子,剩下的,随便。”
说着手一伸,接住了战修扔下来的鬼头刀。
重溪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刀拔|出来。一时间,鬼气、鬼泣,充满整个院子。
重溪手一松,刀鞘掉在了地上。
此时,正值满月,正值子时。
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眼瞳颜色漆黑似墨,每踏出一步,刀身上就会跑出一股完整的鬼气,化成人形。
一步一鬼,一步一命。
走到耶律楚材面前,重溪抬手挽了个刀花。随着重溪的这个动作,整座驿馆,都被浓浓的鬼怨之气笼罩,远远望去,一片漆黑,一点儿光都没有。那些黑色的灵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将驿馆牢牢包裹。
耳边充斥地狱里才会有的索命之声,重溪又是勾唇一笑,一张阴阳脸恐怖莫名,对着面前已无人色的耶律楚材慢慢道“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重溪一怒,地狱森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类人
重溪一怒,地狱森罗。
战修现在是真真正正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江湖传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这位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好么!人家挥挥手挥挥刀,满屋子跑鬼,地狱也就这意思了啊!
战修一直好奇,重溪身上的八股鬼气,以及刀里千千万万数不清的孤魂野鬼,都找到下家了那他怎么办。可是昨晚,魂死魂生,战修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猫儿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灵魂被鬼气从本体里逼出来,然后被吸入鬼头刀,再然后——
再然后,就成了重溪身上的很多条命之一。
无一例外。
转日,使团的人离开的时候,驿馆的人都纳闷睡一觉起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吃脏东西了?
于是整个驿馆的工作人员都跑到大门口来送行,挥了挥小手帕送走使团后扭头就跑到街头巷尾——“哎你知道么夏国人脑子有坑!”
重溪和战修坐在马上,看着使团那一大拨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相视一笑。
拨转马头,重溪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收拾完了野驴,你那王爷主子还有什么事要做么?”
战修仰着脸想了想,回了重溪俩字——没有。
于是重大楼主开心了。
俩人游荡了半个月,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很闲的战侍卫搔了搔下巴,眼睛眯了起来“去哪儿呢?”
重溪趴在马背上装死“啊这该死的天气!要不我们回龙雀城吧!”
“那离夏国太近了吧……”战修有些不情愿,“去南边?”
重溪哼哼两声刚想说可以,就听见耳边有凉丝丝的声音飘过来,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战修在旁边吓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重溪的手本就白,青筋突起的样子分外吓人,尾指还有些颤抖。
就听重溪的声音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冷得都能结冰了。
“卓玖言,你找死!”
远在夏国皇宫的卓玖言看着眼前狐狸一样的耶律楚材,眉毛挑了挑。
没人知道为什么皇太子去了趟高国回来就换了个芯儿,还是重大楼主亲自给选的芯儿。
知道的,只是太子回来后,似乎……变聪明了。
突然开窍了么?
卓玖言笑了两声,不动声色“殿下这是怎么了?”
耶律楚材皮笑肉不笑“卓姑娘,本殿觉得,似乎是用不上你了。”
“哦?此话怎讲?”
“这场仗,本殿不打算打了,姑娘的机关之术自然也排不上用场了。”
“话不能这么说,太子殿下。”卓玖言颇为不敬的斜睨了耶律楚材一眼,“大夏的主,还轮不到殿下来做。”
耶律楚材刚要发火,就听到殿外一个壮如洪钟的声音,急忙跪下“父皇!”
“没用的东西!”夏帝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太子一眼,只是声音里的愤怒与不满听得明明白白,让人心里打了一个突。
“仗,一定要打!而且要快!”夏帝很是和蔼的询问卓玖言的意见,得来的是卓玖言的一句陛下圣明。
夏帝心情愉悦的大笑三声“卓姑娘可有方法?”
卓玖言拱手一礼“只要有人有货有地方,管叫他有来无回!”
重溪调转马头,冲着醉楼的方向一挥马鞭!
战修同样是一鞭抽下,追上了前面那个有些不管不顾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夏大战在即,卓玖言要在战场上耍阴招!”重溪啐了一口,“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醉楼那帮子人,皮子也该紧紧了!”
战修莫名“不是说你的消息都是那些东西给的么?难道还拿不到机关图?”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鬼魂这种东西,若是阳盛阴衰之地,就一点儿用都顶不上!”重溪咬牙切齿,“夏国那个地方,好死不死有极阳之处!卓玖言这厮,估计就挑中那儿了!”
“那怎么办?”
“怎么办?!”重溪挑眉,眉间尽是艳色杀意,“杀!”
“什么?!”
重溪狠命一拽缰绳,火麒麟一个拿桩就停了下来,战修一脸骇然之色“杀?!”
“死人越多,阴气越重,若是杀个百千万人,任那地方阳气再重,也逃不过阴气盖顶!”
战修一抖缰绳,胯|下良驹横在火麒麟前面“你疯了!这要杀多少人!”
重溪抿了抿嘴,眉头都皱了起来,看着战修的神色颇为不善“你这是要拦我?”
“重溪,你糊涂啊!”
“我糊涂?我重九要是个糊涂之人就活不到今时今日!”
“江湖人道你不能专情、长情、痴情皆因无心,你此举,岂不是坐实了传言?!”战修快要急疯了,“绝不能这么做!”
重溪催马前行了几步,拍了拍乌骓的脖子“战修,你我其实是一类人,知道么?”
“诶?”
“这辈子,没机会痴情。”
趁着战修愣在原地的功夫,马鞭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火麒麟一声长嘶,待战修回过神儿来,只看到前方滚滚烟尘,早就没了重溪的影子。
战修刚要追过去,肩上就落下了一只信鸽。
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速回。
落款也是简洁明了,只有一个红色的印章,是小篆的“睿”字。
——睿亲王,顾景澄。
战修咬咬牙,拨转马头,和重溪背道而驰。
遥远的路程在盛怒的重溪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等到他风尘仆仆的回到醉楼时,迎接他的是所有人噤若寒蝉的表情。
重溪抬手,鬼头刀牢牢的钉在了柱子里。一撩衣摆,带着外泄的内力,重溪坐下后,屋内的人跪了一地。
“怎么回事?”
戚飞白从暗中踱步而出,重溪却是怒上心头,瞧什么都不顺眼了,抬手一抓,将戚飞白拉到眼前。
“怎么回事!”
戚飞白不急不忙的将揪着衣领的手拿开,将褶皱抚平“探子来报,龙雀城十里外有一株长了七百年的槐树,此地至阴,其东部大约三里处,为至阳之地。”
“阴阳相克却也相生,可惜相距太远,不然……”不然我就不用杀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