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朗说着就拍拍白尘的肩,“你若喜欢这儿,这儿就是你的,你可以招人帮忙,记得回家做饭就行。”
白尘木愣愣点头,老板则是整个都木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叩礼,“草民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候爷……”
“不必多礼,你这店里的东西我全要了,拟两份售物清单出来,明早我来付钱接店,走吧!”
单朗拉起白尘出了店门,直接进了对面的小巷,来到院门边时,单朗又要跃墙进去,白尘急忙拉住,并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门上的锁,然后找出钥匙开门进去,肩部微抖,显然在忍笑。
单朗羞恼,这院门从来不挂锁,都是从里面别住,白尘入住后才往上头拴了锁,往常他都是独自跃墙出入,今天跟白尘一起回家,如果还是跃墙进去,从里面也是拉不开门的……
单朗在院门边窘了半天才进屋,见白尘还是忍笑表情,不由恼道“你越来越张狂了,刚才在书馆里还不准我说话……”
“不是不准!人家说的后院起火不是走水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通常是指媳妇跟了别的男人,甚至跑了,你理解错误也罢,还怪人家胡说,我不准你说下去是为你好,我简直怀疑他现在还僵在店里,撞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逍遥候是这么……这么……”白尘笑了笑,“好玩的人。”
单朗更窘了,表现是脸色更冷更沉,闷闷地说了一个“饭好了叫我”,然后一头钻进卧房午休去了。
白尘好笑一阵,找了纸笔写招人启示,都写了一半才觉得自己未免太听话,单朗说他可以招人,他竟然真打算招了,可是根本不需要啊,一楼是售书处,二楼是供雅客清静读书的小格间,他又不茶点服务,哪里需要帮忙的人手?
饭后,单朗听了白尘的想法,点头道“对,不需要闲杂人,雇一个掌柜就行……”
“我就是掌柜啊!”
“你是老板,之前我的想法不成熟,你又不需养家糊口,何必在外奔忙劳碌?雇一掌柜,每月你去查帐收钱就行!”
“那不行,你都说是我的店了,我当然要亲自经营!”
“我偶尔要出远门,扔你在这儿,我不放心……我是说,答应了保护你,我若出远门……”
“你一般会去多久?”
“说不定。”
“那……”白尘想了想,“最长去过多久?”
“半年。”
“这么久啊……”白尘低头盘算,一个月不见已是底限,半年未免太久了……
“我能知道你一般是去做什么吗?”
“杀人。”
“哈?”白尘愣个大张嘴,“你……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人?”
“不是我要杀,有些人该死,上头的人不好出手。”
短短一语,涵盖甚多内容,这应该就是单朗于大凤朝的功绩所在,所谓逍遥候,皇家杀手是也。
“好,我听你的,雇一个掌柜,如果早点知道你会出远门,我根本不会开什么书馆,可是已经跟人家说定了,所以暂时开着吧!你出远门时我也出,只是带着我,会不会妨碍你做事?”
“不会。”单朗递过空了的茶杯,示意白尘给他续水,另一手则轻摩白尘的头顶一下,“你很乖,很听话,明天办完店里的事,带你去宝莲寺玩。”
白尘先时因受了夸奖正高兴着,听到后头就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去?”
“朱慧宝说到宝莲寺的时候,你的眼里发出小狗看见肉骨头似的光,我就猜你想去。”
单朗没有半丝说笑的神情,所以白尘哭笑不得,“什么叫小狗看见肉骨头?我只是想去还个愿,当日决定卖进那种地方的时候,我在庙里祈过一个愿,佛祖果然应了我……”
“你祈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白尘夺过单朗的茶杯续水,唇角含了羞怯的笑,单朗看得微微愣神,这么好看的小活宝,将来会跟怎样该死的人在一起?
如果小活宝不喜欢男人就好了,给他找个温柔娴静的媳妇……不对,应该找个武功高强,知道疼他、宠他、凡事都罩着他……不好,这样的媳妇高兴时还可以,一生气肯定会欺负他……
想多了,小活宝喜欢男人,怎样的男人呢?
还是想多了,但是不管怎样,将来小活宝喜欢的男人,妄想他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书馆盘下来了,因为是逍遥候接手,老板便异常勤谨,找人将楼上楼上都清洁一遍,除了逍遥候要求的文书,另附上进货渠道细则,虽是谄媚之举,倒也做得不卑不亢,单朗心下满意,付钱时便自行加价,老板也大方收下,两厢各得其所。
白尘把招用掌柜的启事往门边一贴,然后跟着单朗去了宝莲寺,大殿内有得道高僧在开坛讲经,不少香客信徒盘坐听讲,白尘靠边听了一阵,只觉深奥难懂,于是拉了单朗去侧殿上供进香。
单朗不信神佛,只是异常耐心地作陪,见白尘递了燃好的香过来,心里不想接,手却已经伸了出去,甚至跟着白尘一起跪到了拜垫上,侧头见白尘拈香默祷,神色肃穆端然,微闭着眼,微颤着睫毛,衬得左眼下那颗泪痣也在轻颤般,令人莫名悲悯……
祷祝完毕,白尘慢慢睁开眼,上前插好香,再次回到拜垫上才发现单朗在看他,又想到来之前单朗就说了不信佛,现在这么看他,恐怕是不知道要怎么做的缘故。
白尘眼神示意单朗上前进香,单朗略微不耐烦地照做了,回头见白尘又瞟着拜垫,心里觉得烦躁,人却再次跪了回去,见白尘叩首跪拜,不由想起成亲那日也是这般叩跪,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单朗跟着白尘叩了三个头,见白尘要起身,忙拉住,“我们对拜一个。”
“哈?”白尘惊愕,随即失笑,“这是拜佛,又不是拜堂。”
“我跟你拜了佛,你也要依我一次,听话,对拜一个!”
“没这种说法!”白尘羞恼起身,几乎逃出殿外,单朗愠色追出去,在花坛边拉住白尘,“你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单朗说得很认真,白尘只得正色作答,“不是我不听话,佛堂上只合恭敬肃穆,轻言漫语都不行,何况嬉戏玩闹?”
“我从不嬉戏……”
“你要对拜就是嬉戏!”
“我没有,当日我跟两位哥哥补过一个郑重的结拜之礼,也很认真地对拜过,成亲那日,我可以拜天拜地,甚至拜朱慧宝的父母,但我绝不对拜,所以我要跟你对拜,不是嬉戏。”
白尘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你……你竟然没跟人家完成全套礼仪,可是她家怎么就依了呢?还有你刚才又叫错你媳妇名字了,她叫朱慧珍,要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
“如果不叫朱慧宝,我会完全记不住,至于礼仪全不全套,那是他们的事,我已做了我能做的,不能的,妄想我勉强。”
单朗说得理所当然,白尘无语,又觉得单朗成亲都不愿对拜,却愿跟他……不对,单朗所理解的对拜应该是兄弟义气一类,不是他希望的那样……我希望哪样?
白尘懵了一下,心头却炸开一个雷,他喜欢小狼哥哥,不是兄弟间的喜欢,而是……
“怎么了?”单朗拍了白尘的肩一下,谁知白尘见鬼似的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有些惊慌,眼里不乏惊疑,似乎不是受惊于他拍那一下,而是看见一个他人看不见的鬼。
白尘的心里的确有鬼,一直以为对小狼哥哥的喜欢只是朋友份中的兄弟情,今日才知这份喜欢早已越界,不再如十年前那般单纯,甚至还没相认时,他就对单朗一见钟情,否则怎会初次见面就轻佻戏言?那不是他的本性,后来一心求死,获救时又任性地要单朗替他杀人,那也不是他的作风,只是从于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情感驱使,再后来被单朗各种温柔悉心的照料,一颗心早就顺从倾倒……
跟单朗相认之后,他说了什么?带着他,保护他,这本身就是异样情感驱使下的任性撒娇,紧接着就那么自然地给这两项要求加了时限,一辈子……
再好的朋友,再亲的兄弟,会象他那样要求对方一辈子吗?一般只有情人间才会讨要这样的承诺,可笑他当时竟没有这份自知,更可笑的是,不喜欢男人的小狼哥哥,竟也应了这份情人式的承诺。
现在又如何呢?我已经知道对你是哪种喜欢了,你却只当我是需要你保护的小活宝,永远不知我需要的不止这样,何况我不敢让你知道呢?否则便会刹住你应下的一辈子,那样的话,也就完结了我的一辈子,所以为了这个不同心意的一辈子能够长久一些,我绝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喜欢,亦如我绝不会告诉你,卖身前我许的愿是,佛祖保佑,让在我干净时就遇到小狼哥哥,事实是这样,但若告诉你,你会恨自己吧?
不要你自恨,所以不告诉你我许过那样的愿;
不要你恨我,所以不告诉你我的喜欢。
如此就能让你带着我,保护我……一辈子。
白尘满心纷乱渐渐平定,见单朗脸色硬冷,明显在气他刚才闪躲那一下,于是上前笑道“我刚才正走神,你突然拍我一下,任谁都会吓一跳……”
“你走什么神?”单朗明显不信。
白尘故作疑惑,道“你说如果不叫她朱慧宝,你会完全记不住,可是我的名字也没有宝……”
“你是小活宝。”
“我是说我原来的名字,那天你原样叫出来了的,其实我自己听来都很陌生了,所以奇怪你居然记得住。”
“不曾记,没忘而已。”单朗拉起白尘,“走吧,后山有条瀑布,只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听话,不许象刚才那样拗着,否则以后真不带你出来玩了!”
“嗯!”白尘抿笑应诺,现在才发现,小狼哥哥的霸道其实很可爱。
瀑布遥遥可见,水声却早就轰鸣在耳,甚至有水气迎面而来,凉意阵阵,清新怡人。
“不往前了,就到这儿好吗?”白尘身子微后缩。
单朗不语,仍拉着白尘往前走,待发现白尘似乎在颤栗时,单朗停下步子,静静审视片刻,拉起白尘往回走。
“你怕水应该早些告诉我,我不喜欢揣人心思。”
“好。”白尘乖巧回应,却突然愣了一下,单朗顺着白尘的目光看过去,同时觉得白尘紧握了他的手一下,单朗恼了,“我才说了不喜欢揣人心思,你也应了的,不就是看见朱慧宝跟她表哥吗?你紧张什么?要么爽快告诉我原因,要么别让我知晓你紧张,以后再这样……”
“我错了。”白尘咬咬唇,把单朗拉到旁边的树荫里,“在告诉你原因之前,我想知道你跟江致远的交情有多好,能告诉我吗?”
“能,但我不想,在我的记忆中,小活宝没这么多花巧心思。”单朗松开白尘的手,“回吧!”
“小狼哥哥!”白尘几乎要哭,双手揪了单朗的胳膊,见单朗还是冷着脸,不由委屈道“我也希望自己永远是你记忆中的那样,可是我们分开过十年,你在过去的十年里虽然有九年都因为我而过得不好,但最少不用惊惶逃命,不用每时防人谋害,你怨我多了花巧心思,我却恨我心思不够多,否则怎会把自己卖到那种地方……”
“不要哭,有那些人欺负过你,告诉我,我会一一讨回来,至于我跟江致远的交情,仅限于认识而已。”
“可是你们一起去喝酒……”
“没有一起,我半醉时他突然冒出来,然后梅小姐也突然冒出来,突然说喜欢我,留下香袋就走了,本来也不高兴江致远送我回去,可他说有重要事跟我谈,之后我醉沉了,没问他是什么事,又或是他告诉你了,你却忘了告诉我,所以刚才看见他的时候才会慌那么一下?”
白尘摇头,心里则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只要那人不是小狼哥哥的好朋友,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我不是慌,我是怕他,你陪你媳妇回门那天,我也不是闷了才跑出去,而是被他吓跑的,你喝醉那天,他又吓我一回……”
“我不明白你说的吓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白尘想了想,“欺负的意思。”
单朗默了一阵,正色道“以后不许跟我隐言讳语,江致远想奸污你,是与不是?”
白尘咬唇点头,单朗也点头,“我记下了,这笔帐要多加点利息,所以不会立刻清算,但你也不用怕他,走吧!”
白尘莫名点头,只以为单朗要带他回家,谁知单朗冲他媳妇那边去了,白尘微觉不妙,果然单朗把江致远叫到了一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江致远的脸色忽青忽白,然后似乎在哀求告饶,甚至快哭了的样。
朱慧珍也看得惊疑阵阵,之前她在跟表哥倾诉心中的怨恨,表哥说有法子帮她清除碍眼的人,现下表哥似乎被夫君训斥……不,应该是威胁警告,因为夫君不是会给人面子的人,训斥的话,根本不会带到一边去,所以只能是威胁一类。
单朗过来了,朱慧珍忙见礼问候,偷眼见表哥仍呆在原地,果然是吓坏了的样子,于是柔声试探,“妾身不知夫君会来,否则不会麻烦表哥做护卫,夫君可是恼了此事?”
“这不是你真正想问的,以后少在我面前言不由衷!”
朱慧珍愕然失色,单朗则拉了白尘就走,下山后,见白尘也是欲言又止的样,显然也想知道他跟江致远说了什么,虽然不想瞒着小活宝,但是详述太麻烦。
“如你所说,我也只是吓吓他,叫他知道,你不是他可以吓唬的人,所以你今后不用怕他,他不敢再吓你了。”
白尘忍笑点头,他的小狼哥哥其实蛮会说笑嘛!只是本人没意识到罢了!
“你笑什么?”单朗羞恼多于疑惑,白尘故作诡秘,“不告诉你!”
单朗点头,“你不想说的,我不会逼你,只有两点你必须做到,不许跟我撒谎,要乖乖听我的话。”
“好。”白尘笑而乖巧又骄傲,小狼哥哥不是在给他提要求,而是在履行保护职责,不许撒谎,谁欺负了他,都要老实告状,因为他是小狼哥哥的人,这不是他自以为是,小狼哥哥说过,是他的人就要听他的话,连朱慧珍都没被这样要求呢,所以他骄傲啊!
回城的路上,白尘发现一只野兔,单朗跑去抓了来,白尘想喂起来,却听单朗说正好做黄焖肉,生生地刹了白尘已到嘴边的话,换成淡淡的一声嗯,心里则苦笑,不撒谎吗?说时容易做时难,何况一直在撒谎!
我喜欢你啊小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