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羽庭侧脸望住李春秋那张淬白的脸。他如扇的睫毛下瞳仁清亮无比,他眼中雄心万丈,好似将山河日月尽收眼中。殷羽庭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恍若罂粟绽放“看来王爷心中已有计较,臣不必多言了。”
李春秋只手捏住着殷羽庭尖巧的下巴“奴儿为本王所冒天下奇险,本王都记在心里。”
殷羽庭别过脸去“王爷何出此言。羽庭既为王爷幕僚,辅助王爷是职责所在。”
李春秋涩然道“奴儿这么说,春哥听着生分了。”
殷羽庭回过头来,恰巧碰上李春秋将脸凑近。于是脸贴上脸,唇碰上唇,被李春秋设计偷了一吻。待殷羽庭想躲,却哪里逃得出李春秋的魔掌。
夜色低回,苍穹上月明星稀。
将军帐内,李春秋摊开地图,同几个高级将领分析局势排兵布阵。有姜秦国前车之鉴,西凉国一开始就表现的如此不堪一击,不得不让李春秋多一些提防。帐内的灯火忽明忽暗,李春秋不免偷眼去看站在后面调灯芯的那位军师。
“殷六郎,你过来。”李春秋把殷羽庭叫过来“你且看看这地图上标红的地方,明日我军预备在此设伏袭击西凉军队。”
殷羽庭依言看了看那地图,几个将领等着他开口点评。这些带兵打仗的军官都是多少年跟着李春秋出生入死的人,对这位个月就从一个无名白丁爬到军师位子上的殷羽庭颇有微词。只见军师眸光涣散,只是扫了一眼几人盯了几个时辰的地图就淡淡的说“很好。”
他这一句,不免引起周围人的讪笑。
李春秋若有所思的望住殷羽庭,对周围人说“此计已定。军师今日刚刚回营,本王有些话要对他说,你们退下吧。”
军官们行礼告辞,退出军帐。
李春秋过去搂着殷羽庭道“奴儿,你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殷羽庭“在想付氏兄弟。”
李春秋“他们救了你的命,本应送上重礼道谢,可惜现在找不到人了。”
殷羽庭长眉微蹙,摇了摇头“我才不是要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李春秋抿起唇角,一双桃花眼半眯起来,灯火下媚眼如丝地流转着波光“那是如何?”
殷羽庭颔首叹道“从高丽到姜秦再到西凉,我觉得这西凉国最是凶险。王爷,对付西凉一定要小心啊。”他目露凶光“想那付氏兄弟身份定不简单,尤其是”
“我会小心的哦,”李春秋摸了摸殷羽庭的脸,从案上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刘子桓寄来的家书。”他捏着那封信,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这一封是特地写给你的。”
殷羽庭立刻将信夺了过来。
李春秋揶揄道“奴儿放心,我可没有偷看,我不是那种人啊!”
殷羽庭冷着脸将信收好,告辞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李春秋前一刻还柔情蜜意的眼后一刻就冷淡无光“子桓”
………… ……
刘子桓的信上只有八个字一切顺利盼君平安
殷羽庭看了信,展颜一笑。
长安初春。五瓣梅开过了只剩下几朵残花,清晨总能看见枯枝上挂着的寒霜。水面上的春冰缓慢融化,子规栖息在枝头,乌黑的眼睛盯着漂流在溪水中的菖蒲。
成王府镜临苑
刘子桓手持秋毫,在纸上写下八个字一切顺利盼军平安,落款子桓亲笔。
待字迹干透,折好放在牛皮信封中差人送往西凉。
刘子桓想起殷羽庭,那天晚上的他,光洁聚雪的面上一双浓墨色的眼,眉心殷红妖艳的朱砂痣。他说“天下会是我们的子桓一定会去做。”
刘子桓轻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条蚕丝罗帕,帕上绣着一对鸳鸯。这帕子正是郑国舅之女郑兰蝶亲手所赠。就算是定情物罢——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40章 第39章 最新更新
半年前的长安还是隆冬。
成王爷李春秋带着殷羽庭北去征战,大约岁首便传来了高丽投降的好消息。为了庆祝成王旗开得胜,那年的上元节长安人过得异常热闹。
正月十五玉兔东升皓月高悬
灯会上人声鼎沸,做生意的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大声吆喝。赏灯的人们也喜欢这样欢乐的气氛,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时候就算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们也会得到家长的允许来灯会上逛上一逛,买些喜欢的配饰,吃些没吃过的小吃。
郑国舅的长女郑兰蝶也带着贴身的小丫鬟巧儿来逛灯会。这位郑兰蝶郑小姐是个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平日里安心静养在深闺之中。据说这郑小姐却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喜欢词曲,其随笔诗作亦在上流女眷之中颇为流行。
他主仆二人游至护城河边,只见周围的人纷纷围在岸边说说笑笑。郑小姐也去看个热闹,却原来人们说的是花船上唱歌的男子。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只不大的小舟随水漂流。舟上挂满花灯,映照出那位站在船头的男子如风身姿。
男子杏眼微眯,清清冷冷的眸光,顾盼之间,漫湖灯光失色。嫣红的唇角一勾,云破月来花弄影。晚风扬起他宽大的衣袖,乌黑的长发在身后飞舞,衣袂飞扬,飘飘欲仙。
船尾有琴师为他弹琴,男子站在船头,悠扬的唱着一曲《摸鱼儿》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唱的那样动情,却没有一个动情的神态,也没有一个动情的眼神,一霎时迷惑了所有人的心。
郑兰蝶愣愣的凝视着舟上的男子,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男子。
这时候突然刮起一阵无名夜风,将郑兰蝶手中的罗帕吹向河中。
“小姐,你的帕子!”
只见那罗帕被风卷着,飘着飘着竟飘到舟上男子的手中。那男子抬脸欲寻罗帕的主人。男子有一张端端正正的鹅蛋脸,额高肤白,口如红缨,那双杏眼里仿若落了星子般晶亮。
“那是我家小姐的帕子!”侍女巧儿喊了一声。
男子寻声望去,看到了一脸惊慌的郑兰蝶,嘴角悠悠开出一朵笑容。
郑兰蝶不是不知道自己已与表弟有婚姻之约,她还知道她的表弟大皇子李长平即将接任太子之位,到时候她就是太子妃,就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她在看到自家小侍女巧儿领着那拾得罗帕的男子走来的时候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转头走了。
“小姐!小姐!”巧儿快跑两步,还是没把郑兰蝶追上,转头对手持罗帕的男子道“可能我家小姐害羞,不能见你。你就把罗帕交还给我吧。”
男子笑道“所谓物归原主,在下一定要亲手将此物还给你家小姐。”
巧儿啐道“好个怪人。”她回头望了望郑兰蝶跑走的方向,终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只好对男子道“罢了,你家在哪里改日我去你家取来。”
男子道“成王府。”
巧儿听完嗯了声转头去追自家小姐了。
男子在后面挥着罗帕“一定要你家小姐亲自来取。”
………… ……
成王府的小厮阿财气喘吁吁的跑进镜临苑“刘总管,刘总管,”
正在看账本的刘子桓蹙了蹙眉“什么事?连门都没敲就跑进来。”
阿财站直了道“刘总管,今日宁王府给郑国公的长女正式下聘了。”
“哦?”刘子桓侧过脸来“消息准确吗?”
阿财肯定的道“绝对准确。”
刘子桓邪肆一笑“去把醉香楼的琴师请过来。”
却说上元节那日郑兰蝶的小侍女说要到成王府上取罗帕,至今半个多月也没来。想是那郑小姐家法甚严不许她来。刘子桓可等不下去,今晚上就要夜闯郑府。
这夜有星无月。初春的夜星子闪闪烁烁,星罗棋布的散落在整个苍穹。
郑兰蝶的香闺一灯如豆,云母窗上映着个娇弱人影。
香闺内,侍女巧儿正挽袖添香,郑兰蝶在看诗词。
巧儿笑道“小姐,你看那篇已经看了好久,我都能背下来了。”
郑兰蝶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书卷。只见这位郑小姐,端的是一位标志的小姐。她身穿淡绿绸衫,玉立亭亭,五官平静淡雅,唇色也是淡的,想是平日不爱铅华,淡淡的道“那你背来我听听。”
巧儿清清嗓子“小姐听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死。天南地北双飞客,老了回来几回?欢乐趣,离别苦,还能生儿女,君子有语,谁的影子离去。”
郑兰蝶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浑丫头,背得是什么胡话。平日里就是太娇惯你,没大没小的。”
巧儿努起小嘴“小姐平日哪里娇惯我了?我本想去成王府要回小姐的帕子,你也不让”
郑兰蝶愠道“咱们与那人根本不认识,怎能随便登门讨要。”
“小姐的帕子叫他拾了去,总不能不要回来啊。”巧儿争辩道。
郑兰蝶扶额道“算了吧,一条帕子而已。”
巧儿痴道“小姐,你绝不觉得他十分俊美?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郑兰蝶笑道“你说的是宁王殿下?”
巧儿摇了摇头“不是,是上元节,花船上唱歌的公子。”
郑兰蝶听罢,幽幽的叹了口气。
琴声悠然而起,一丝一缕升随风而来。这琴声清冷低婉,伴着晚风声盘旋在空寂的夜色之中,曼妙如三月的嘤咛花语。声慢慢,意迟迟,彷如带着湖水的气息,竟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