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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绝不写仙侠 第16节

作者:翻云袖 字数:22438 更新:2021-12-31 21:43:13

    那时肃雍尚不名肃雍,也不为幽厉,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无名稚童而已。

    在万佛崖的第一年,生于血海的稚童得到了自己的名字。

    肃雍。

    与初见所带来的印象截然相反,殊明妙华并非是个威严无比的人,恰恰相反,他生性温和安然,纵然他人多有冒犯,至多不过微吃一惊,随即便化作和煦淡然一笑。若有人与他辩说佛理,无论男女老少,他自是恭听,若言之有理,倒也不妨一谈,可也绝不叫自己理念强加他人身上。

    肃雍诵念佛经,又微谈自己所解之道,紧紧抓着佛者的食指,待言毕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去看殊明妙华面容神态,若是见他满面欣慰,便无端快乐起来,仿若身在云端一般。

    其实他并不喜欢佛气与佛理,但若能得殊明妙华欢颜,便觉得那些许苦痛也没什么。

    在万佛崖的第一年,虽是圣者忙碌,僧人不喜,但却是肃雍直至最后,最为欢喜雀跃的一段时日。只因为唯独这一年,殊明妙华日日陪伴,时时照拂,又忧他初生于世,夜间也多为同床共枕。

    但之后,圣者来归,僧人也因肃雍于佛法上的造诣而对他渐渐散去戒心,可殊明妙华却不再时常出现了。可对于这时的肃雍而言,却是千百个圣者与僧人,都及不上一个殊明妙华。

    他自有他的苍生要救,他自有他的劫难要渡,他自有他的超凡脱俗。

    肃雍年幼,无能为力,只能紧抓契机,不放过与佛者能够相处的一点一滴。僧人只以为他幼童心性,对殊明妙华依赖信任不已,但肃雍与殊明妙华却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份深沉浓厚的依恋之下,究竟潜藏着什么。

    只不过肃雍比殊明妙华要更为清楚一些。

    “傻孩子”

    殊明妙华轻抚肃雍头顶,满面和煦慈爱,犹如面对他的芸芸众生一般“痴迷最苦,执着最憎,红尘沉沦,犹如无间地狱,恐不得解脱。我只盼你平安喜乐,无怨无悔,无憎无恨,不受此等苦楚。”

    “那你呢。”稚气的孩童脸上犹带纯真,肉嘟嘟的脸颊生气的鼓了起来,显出几分可爱俏皮。

    “我早已身在无间。”

    佛者眺望远方,满目苍凉与淡然。

    但肃雍却在心里冷笑,用这张纯真可爱的稚童面容嘲笑殊明妙华。

    不

    从来都不是这样。

    是我身在无间,而你却完成了自己的佛,自己的道。

    否则,为何我的无间,从来没有你。

    丧失的记忆随着肃雍一日日长大而渐渐的恢复,同时日益增长的力量也慢慢难以忍受万佛崖上的佛气蚕食。肃雍的脾气也一日坏过一日,许多于他友善的僧人也渐渐受不了他的戾气,但终究多年感情,并未将他当做是血海生灵来想,只以为是佛法上出了偏差,便转去与殊明妙华说了情况,寄望佛者能够安抚好肃雍。

    但这时的肃雍,却是与殊明妙华也无话可说了。

    因为他想要与之诉说衷肠的,绝不是那个满怀天下苍生的殊明妙华,可是他喜欢的殊明妙华,心中却满是天下苍生。

    渐渐的,肃雍发现,自己这样的情况,却引来了殊明妙华更多的注意。

    心一动,恶念便在那一瞬间生成,于是永堕阎罗。

    殊明妙华对于肃雍的关注也日渐增长了起来,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再不如当年那般温和了,反而略显剑拔弩张起来。

    佛者坐于蒲团之上,双手相合,素淡柔软的唇微微启开“你的心不敬,不静。”

    “如何才是静,如何才是敬”肃雍贪婪的看着面前人的面容,他力量与记忆慢慢恢复时,也滋生了大量的七情六欲,他身为修罗,喜食七情,贪尝六欲,万佛崖僧人纵是如何清心,却也避不开喜怒哀乐,唯独佛者与圣者。

    圣者超脱,佛者却是湮灭。

    “静,即为敬。”

    肃雍并没有反驳什么,面上却满是不以为然。

    殊明妙华双眸一黯,竟不知自己这个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双手轻抬,清心檀瞬间燃起,素雅清香渐渐弥漫开来,毫无防备的肃雍也就此陷入了沉眠。

    清心檀对心思越为沉重的人,作用越明显。

    万佛崖寻常点它,不过为图一个凝神静意。但殊明妙华此刻点它,却只为让肃雍看清本我,熟悉本心;肃雍的心思太重,也陷入深眠极久。殊明妙华却不急不迫,轻捻佛珠,自是诵经念佛,唯偶一开眼,以观肃雍形容音貌,但见他欢喜难言,也不由柔下眉眼来。

    倒是很久不见这孩子这般欢喜的样子了。

    直至深夜,肃雍才从梦境中醒来,眉眼弯弯的看着殊明妙华,似有无限甜蜜。殊明妙华见他如此,也不由淡淡一笑,拈指轻弹,满屋檀香便尽数散去,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毕生所爱。”肃雍近乎感慨般的叹息着说出了这四个字。

    殊明妙华听到此处,方知肃雍是有了心上人,倒无怪性情大变,感情一事,最是荒诞无理,如此倒也正常,不由安下心来。他虽是佛僧,但却并未强制肃雍也做僧人,既有七情六欲加身,也是寻常。百姓那般天伦喜乐,与他们佛行天路,不过是不同的路罢了,终是万法归一。

    既然知道了肃雍喜怒不定的原因,殊明妙华倒也安下心来,便没有多心,却未料

    “殊明妙华。”肃雍紧紧抓着佛者的手腕,像是箍着他一般,眼神热切,“我梦见的人是你,我喜欢你。”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下来,宛如化为了亘古不变的寒川冰流。

    肃雍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色苍白,唇微微动了动,艰难的苦笑了起来“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我爱苍生。”殊明妙华道。

    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你所爱苍生中的一粟。

    微不足道。

    肃雍蹒跚的拖动着身体,佛力所化的锁链穿过他的肉躯,牢牢将他锁住,在拖曳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挣扎了一会,肃雍终是无力的靠着山壁坐了下来,后山更贴近凡间,七情六欲几乎凝结为实体,只要肃雍愿意,这条被折断的左腿与身上的锁链根本不值一提。

    但这份痛苦是殊明妙华赠予的,肃雍并不想失去。

    七情六欲能够构成人心底最深刻的幻境,肃雍熟稔的操控着它们,化作一个个美好的梦境。

    但梦境之所以是梦境,便在于内里的殊明妙华如何温柔深情,含情脉脉,都冷冰若石,毫无生命力。所以肃雍比往常更渴求殊明妙华的探望,哪怕对方的眉眼变得冰冷威严,哪怕他看起来高高在上,哪怕他更为高不可攀。

    想见他。

    还是想见他。

    触犯佛诫,试探他的底线,冒犯他,妄沾杀孽终于惹怒了他。

    得到如今下场,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这一场梦境,似乎来得格外漫长,也格外的令人醉生梦死,沉溺其中。

    殊明妙华的身体与热度真实的可怕,即使他的面容依旧淡然平静,也无法遮掩那一份温暖与柔软。肃雍寻觅着去小心翼翼的吻他的嘴唇,不敢褪去对方全身的衣裳,但“侵犯殊明妙华”这六个字,却足以叫他兴奋的浑身战栗起来了

    他盼望这个梦就此沉沦,再不要醒。

    但当肃雍醒来的时候,殊明妙华正好跪坐在他面前,麝香逸满了整个山洞。佛者一言未发的为他治好了腿伤,却将佛力撤去,用一条金鞭替代,之后他似欲言又止,却没有再看肃雍一眼。

    肃雍不知该如何反应,满心竟只剩逃离,便答应了时常前来寻他的邪冥玉妃,一同回到血海去。

    “真是难看”

    幽厉走到了殊明妙华的遗体旁,这位沾满血腥的佛者染上自己鲜血的样子,也美得令人叹息。让幽厉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初见时殊明妙华的样子,明明是满手血腥的凄厉,却别有一分圣洁端庄。

    圣者领着他挣脱血海,殊明妙华抱着他离开血海。

    那时年幼的他懵懂的睁着双眼,诧异的看着与血海截然不同的天空,然后抬头看见了殊明妙华恬静的容颜,从此一念成痴。

    “殊明妙华,说到底,你也不过只是个人。”

    幽厉很缓慢的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一串佛珠来,系回了殊明妙华的腕上“你的东西,别人都不配拿着。”

    过了很久,幽厉才犹豫的伸出手,近乎颤抖的将殊明妙华抱在怀里,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却不敢亲他,只是可怜的低下头,贴着他的额头“你爱着苍生,我不敢说什么可是我呢殊明妙华,我呢。”

    “这个世界上若没有了你,幽厉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你的苍生里,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我。

    第二章

    惯来宁静的飞花坞忽生波澜,数道杀气迫近,兵刃锋芒,只取树下似是毫无所觉的看书人首级。

    待兵刃近在眉睫时,忽见看书人手一抛,掌中书籍便往上空冲去,他右掌上托,左掌从右臂之下穿出,与两名修罗四掌相交。只听又是“啪”的一身巨响,看书人凌空一翻,左足轻踩数名魔卒头顶,各个不落的将对方踢飞了出去,随后身形一坠,牢牢坐在石凳之上,书也稳稳当当的落回他的掌心。

    轻轻翻过一页,看书人闲散的微微往后一仰身子,抬起左足踏在晕厥在地的修罗头顶上,开口道“玉妃小妹,这种没有必要的礼节,老人家实在是敬谢不敏。”

    “好啊。”邪冥玉妃踏入飞花坞,目标直指珠缨树下的看书人,“下一次我自己亲自上,你觉得这样的礼节,够不够好,够不够重,够不够大,够不够叫你老人家起身相迎”

    看书人纳书入怀,满面惊讶之色“哎呀呀玉妃小妹这是怎样,吃了火药来找我吗老人家身子骨弱,受不起惊吓。好小妹,跟老人家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到你这么生气,你看起来心情真差,这样不好,会变难看要不要老人家给你开贴药,保管你漂漂亮亮。”

    邪冥玉妃满面怒容,手攥作拳头,道“杏林郎,你要是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杏林郎捂住心口,站起身来倒退三步,扶住石桌,满面委屈之色说道“这是怎样啦,老人家又是哪里惹到你。像是老人家这么这么慈祥、这么这么温柔、这么这么菩萨心肠的人,是哪里惹到你啦。”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找我哥。以你的人脉,到现在还找不到他,你是在耍我吗”

    “人要凭良心说话。”杏林郎一侧身,倚靠在石桌上,“老人家是为你着想,玉妃小妹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哥不在,血海就落到你手里了,连位都不用篡。”

    邪冥玉妃怒极反笑,柳眉一挑“我也跟你讲良心话,现在血海不是我的吗难道不是我一直哭着死皮白赖的求他收下这个血海吗”只见邪冥玉妃越说越气,纤白五指重重拍石桌上,怒道,“说到底,还不是你的错那天那么重要还给我姗姗来迟,害我哥被那帮秃驴带走”

    杏林郎被拿住把柄,也不敢大呛声,只嘀咕道“也不是我愿意来迟嘛,一个大夫在场上,是很危险的。而且也亏那群秃驴不是,血主的修罗劫过的很轻松啊。你自己想,你那次过修罗劫,差点变痴呆,还是老人家拼死拼活救你回来的,哦,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啊。”

    邪冥玉妃只觉得心火往上冲,眉心都像是要跳起来,尖声喝道“你别给我翻旧账,提起来我就想把你扇成猪头你跟我说,他跟修罗劫过不了的痴呆疯子有什么区别每天每天的殊明妙华,我这数百年觉得自己做梦都要梦见殊明妙华了”

    下意识捂住脸的杏林郎看邪冥玉妃气得快要翻白眼的样子,急忙安慰道“好好好嘛,其实你要是梦见殊明妙华也不错,兄妹争一夫,而且那只已经死翘翘了,听起来真是很有邪魔歪道的气魄反正你那个小白脸被那条鱼带走了,你换个目标,也换个心情嘛。还有啦,老人家这么俊俏的脸,你绝对下不了手的对吧我说,玉妃小妹你还好吗”

    “我很好”邪冥玉妃面目狰狞的看着杏林郎,“还有什么尽管讲啊”

    “老人家不讲了我看你是要吐血的样子。”杏林郎皱起了脸,“不过我是有句话还要讲啦,你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在那个地方见他的时候,他抱着殊明妙华的尸体,已经就是个痴呆疯子了,你确定我们再找他,把他治好,真的有用吗”

    你还不是讲了

    邪冥玉妃听他废话终于讲到重点,硬生生忍下了快要冲到喉咙的那口血,忍不住掐住了跳的厉害的眉心,说道“我当然知道情况危急,不然我是傻了来找你讲疯话反正现在殊明妙华死了,我哥他最后的归处也只有血海了要不就你把他治好,顺便给殊明妙华的尸体下蛊把他弄成傀儡给我哥好了。”

    “最毒妇人心”杏林郎不可置信的看着邪冥玉妃,道“我说小妹啦,你想过没有做这件事的人,下场会很惨啦。说不定会被你哥杀了死完再翘,翘完再死诶。再说我没胆挑战万佛崖啦,那边现在找殊明妙华的动静真是很大,老人家这么不问世事都知道,怎样小妹你是看老人家不顺眼吗”

    邪冥玉妃气苦道“那你有办法就说啊。”

    “我虽然作为一个邪魔歪道的大夫,但一向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心。所以说,像老人家这样的好人都不支持你哥接掌血海。”杏林郎肃起了面容,“是为什么,你跟我心里有数。”

    “你前半句能省下来么”

    “不能好好听老人家说话啦玉妃小妹”

    杏林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又说了起来“你哥醒过来,再知道一次殊明妙华已经死了,我真正是很难保他会不会煞性大发,直接劈过来,咱俩个就莫名其妙死一起了。你跟我说,老人家说的有没有道理。”

    “说到底,你不就是要开条件吗”邪冥玉妃淡淡道,“我已经决定了,之后是生是死,是我自己选择的,你只要负责把我哥医好就可以了。我拿张慕之的消息跟你换,够不够”

    杏林郎未料到她会来上这么一手,不由满脸错愕,踌躇半晌才道“够。”

    邪冥玉妃转过身去,只说道“张慕之手上的镯子是他与他妻子的定情信物,他出来云游也是为了那个短命的女人,也是因为她,张慕之没有回过一次万华阁。你没戏了,织命魔手杏林郎,你就是再讨好他,把修罗地建成飞花坞,也改不了他心里早已经塞满一个死人的事实。”

    既然被人戳到心头上,没有理由不回敬一下。

    杏林郎笑了笑,手悄悄握住了石桌,只道“玉妃小妹,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千年前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个短命鬼,你现在喜欢的男人又无力挽留。”

    邪冥玉妃冷冷一笑,抬起了脚往外走去“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我哥,我要亲眼看着你救他。”

    “好。”

    杏林郎笑了起来。

    第三章

    鸦青潭的景色常年不变,人自然也是常年不变。

    张慕之压低了斗笠,抖了抖手里的鱼竿,对身后缓缓行来的年轻男子叹道“唉真是生你不如生团叉烧,你老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还在想你那死掉的婆娘。世风日下哦”

    年轻男子倒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回道“是吗我倒是听闻那位瞻波前辈有堪夺月华之姿,难道不是爹亲心甘情愿的还有我并未迎娶诗静,她尚不能算您的儿媳妇。”他一边说,一边坐在张慕之身旁,将兜帽掀了下来,露出一张素雅出尘的容貌来。

    张慕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屑道“是啦是啦,那女人还没进门就把我儿子的心勾走了大半,再说她现在去见阎罗王了,我是这辈子没福气听她叫我一声爹亲啦。反正你俩感情好,我叫她一句你婆娘又怎样啦,你不要跟我说你是一个人在发痴我立马拿剑敲破你脑袋”

    年轻男子自是连连苦笑,连道“不是”才叫张慕之消下气来,随后又听张慕之道“我说小仔,你出门用你老子的名头好用吗你自己的名字是有点难听啦,若虚若虚的,听着很虚的样子。都是你师父那个牛鼻子老道,乱讲什么深藏若虚,让我把你名字起这么难听。”

    张若虚微微一叹,说道“师尊所言乃是良贾深藏若虚,君子胜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身,出自经籍,意在指点我平日应自谦内敛,回应本心才是。”

    “是啦是啦。”张慕之翻了个白眼,“反正就是虚嘛,现在是老子跟儿子用一个名字,真真是俊俏潇洒到死啦。上次我出门遇见个小姑娘,我说我叫张慕之,她不信,还要把我打一顿,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嘛”

    张若虚忍俊不禁,只温声道“爹亲受委屈了。”

    “其实也没大事。”张慕之拍拍爱子的头,满面毫不在乎,“好歹我也是知道很多女道人对我敬仰有加,暗爽的很开心。”

    父子俩闲谈一阵,张若虚却中途得了一只传信纸鹤,得知蕳清夫人有邀。张慕之面有不忿,嘟囔道“这女人是怎样,泥捏石做的吗真是有功夫,自己才刚生完小朋友,就要带走别人的儿子,真是最毒妇人心。”

    张若虚看罢信后,微微皱起眉来,声调微扬道“爹亲”

    张慕之压低了斗笠,不满道“是啦是啦,我嘴巴坏,你去你去,下次我也送信给她家的小朋友,叫她知道不要乱打扰人家父子重聚讲心里话啦。”

    张若虚哭笑不得,只得站起身来前去赴约。

    难得卖萌的分割线,走你σσ

    惊变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还未等徐岫问清殊明妙华的异状,神色差到极点的风神折丹便忽然出现在神殿之中,抓起徐岫与白将离便走。雪司兰已认白将离为主,自然紧随其后,然而,不知抱有何等心思的幽厉忽也背起殊明妙华追了出去。

    驾驭着风的折丹速度快的令人睁不开眼,徐岫闭着眼睛刚皱起眉头,手心便是一暖,像是被谁握住了一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由笑了起来。但还未等徐岫唇边笑意消融,三人已稳下身子,落在朱天昊境之中,正对着一扇门。

    这扇门也很快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个长发及膝的蓝衣青年来,眉间蜿蜒着一条紫青色的银纹,看起来妖异而又艳丽。

    织命魔手杏林郎他怎么在这儿

    徐岫心中惊疑未定,却不料杏林郎比他更是惊讶,膛目结舌的看着紧跟在徐岫身后的幽厉,结结巴巴了半晌才发出声来“血主”他话音刚落,便一个箭步冲上来,挨着幽厉上拍下打,“殊明妙华是给你吃了什么东西啦,还是他被你给吃了,我的老天爷你这一身佛力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还好还好修罗身还在。”

    杏林郎正乱七八糟的说着话,未料幽厉不喜欢他的碰触,轻轻一抖肩膀,整个人退开,却也将背上的殊明妙华露了出来,肃穆佛容正对着杏林郎,直把人吓退了三步。

    “亲娘喂真正是折寿”杏林郎显然对殊明妙华十分敬畏,跳开三步不讲,脸色也被吓得发白。

    折丹今日心情欠佳,没心情看杏林郎耍宝,长臂一伸,勾住杏林郎的后领拖到面前来,脸色十分难看“阿清跟孩子们怎样”

    杏林郎这才想到旁边还有个脾气更坏的硬角,摸摸脑袋连忙回道“两个孩子倒是没什么,不过蕳清夫人的灵力耗损的有些大,而且我说难听点,她阴德亏损,恐怕以后的日子难过。”

    谁料折丹听了句话,冷哼一声,竟是狠狠剜了白将离一眼;徐岫不悦的挡在白将离面前瞪了回去,只觉折丹莫名其妙。

    好在折丹也并未多加纠缠,只是很快收回目光,顾自往屋里去了。徐岫将这件事说与白将离听,也只换来对方毫无所谓的表情与应和声,看着对方一副拉着自己就满足的模样,徐岫实在忍不住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好像在挑拨离间一样,你都没有生气,反倒是我一肚子火。”

    “没关系,这样我也喜欢你。”永远抓不住重点的白将离一板一眼的说着情话,雪司兰站在他身后,神色分毫未动。

    徐岫摇头笑了笑,别过头去看被杏林郎缠得一脸怒气的幽厉。

    过了一会,屋内忽然传出了声响,之后只听折丹一声怒喝,之后便见着人怒气冲冲的走出来,怀中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满面煞气的对徐岫与白将离说道“阿清要见你们。”像是传这话他也非常不愿意一般,话音刚落便抬步离开了。

    真奇怪,蕳清居然也会惹怒折丹

    曾经见过折丹修建秋千模样的徐岫不免觉得怪异,心里升起些不详预感,摸了摸心脏,最终还是拉着白将离进了蕳清的屋子。雪司兰紧跟其后,但行至门口时,却被拦住无法跨入一步,而房门也在白将离收回脚后,自动的合上了。

    屋内燃着香,窗门紧闭,蕳清坐在床上,满面病容,神色非常憔悴,已经十分明显的消瘦下去了,见白将离与徐岫进来,也只是勉力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来,静静说道“失礼了。”

    这时候徐岫恍惚觉得,蕳清实在是不像一个女人,她总是与很多人有牵扯,但每个人都非常敬重她。与她深交,或是进入她的卧房,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尤其是蕳清自身而言,也格外坦荡自然。

    徐岫对这个时代的女性在礼节上了解的不算多,唯一一个认识的,玉英却绝不会是蕳清这样的女性。

    “怎么这么心急”白将离拉着徐岫找了椅子坐下,淡淡出声问道。

    蕳清微微苦笑了起来,轻声道“折损阴德,总不好叫我的孩子受过。”徐岫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白将离迅速的僵硬了起来。

    很快,蕳清又偏了偏头,看着徐岫,这时的她显得分外苍白柔弱,却有一种叫人无法忽视的气势。徐岫在她的注视下心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他却无法阻拦一样。而蕳清的声音,也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徐岫,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蕳清笑得分外温婉柔和,“我是玉英宗清蕴门下,荀修。”

    一时寂静无声。

    徐岫到整个人都难受起来时才发觉到自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到他慢慢反应过来时,才发觉手掌异常疼痛,抬头看去,白将离满面青白的对着他。

    “原来是你。”徐岫喃喃道,如此一来,心中不解,便大半理了清楚。

    蕳清只是笑着,淡淡对白将离说道“你莫要急,我与你相识的那位师兄并不相同,荀修那日替玉英受劫,你应该是知晓的。”见白将离点点头,便接下去说道,“从那一日起,我便不是荀修,而是蕳清;也是从一日起,望天机成了荀修。”

    “阿岫”白将离唤着他,声音隐约有些不确定,“是师兄”

    徐岫闭了闭眼睛“没错,那一日我确实抢占了荀修躯体,但并非我所愿。那么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救我我原以为你救我是为了荀修的魂魄,既然你是荀修,那便说不通了。”

    “这件事,我之后便会与你说的。”蕳清说道,“其实我倒也并未骗你,我虽是荀修,却也不是绝对的荀修,我是魂魄缺损之人,而当日荀修的七魄属你,三魂归我,只因我有他的记忆性情,却也算不得一个完整的荀修。世上焉有死而复生之法你那日被挖心,不过是荀修七魄代你身受,故此你可以魂归原躯。”

    “难怪那一日初见,我如何也想不通,为何我会忽发心疾,又在梦中遇见你。”徐岫苦笑,“之后虽也忧虑,却渐渐遗忘,你与我当日三魂七魄牵引,你想寻个由头见我,只稍一动,我自然是感同身受。”

    也难怪我竟会对那些术法与炼丹如此娴熟,还道是演化作本能,却没仔细想想药物千万种,即便本能,又哪能记住变幻万千的药方。

    三人沉默许久,白将离忽然起身,推开了门出去,当门再度合上的时候,蕳清便说道“我现在便可以跟你说了。”

    她似乎便是在等这一刻,徐岫看着她面若桃花的容颜,实在无法相信这具身躯下藏着的是一个男人的灵魂。

    蕳清目光灼灼,明眸善睐,启唇道。

    “我救你,只是要你去死而已。”

    第四章

    这个世上,人最为严重的安慰,岂非就是不会死,不能死,绝不可以死。

    死亡,约莫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沉重的事情了。自然,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高于生命,也重于生命的,但绝不会有什么,比还活着更为让人快乐的事情了。

    可事实上,人总是要死的。

    徐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崩溃和痛苦,毕竟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虽还深有畏惧,却不如别人那么恐惧。他看着蕳清,黑色的眼睛里却并不怨恨,只是过了很久,他才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知道死时的感觉是怎样的吗”

    但他似乎并不想蕳清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起先虽然觉得痛苦,但后来却觉得很安稳平静,甚至于我觉得这样很愉悦。血液流失也渐渐感觉不到,身上仿佛轻飘飘的,什么担子都卸了下来。”徐岫顿了顿,他的表情冷淡的几乎和他的话语起了冲突,“然后我听见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的声音,但无论我如何回应,他们却并没有理会我。”

    “我在那一刻,才彻底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孤独。”

    等到说完了,徐岫忽然才有些怅然若失起来,静静笑了笑,说道“我怎么忘了,你与我,岂不是一样的人。”

    都是历经过死亡的人。

    一直微笑着的蕳清听了这句话,脸色变了变,却淡淡的反问道“我怎会与你一样”随即便自问自答道,“我与你,绝不是一样的。你始终是你,我却早已不知,自己究竟是荀修还是蕳清。”

    她病态的面容有一种非常优雅的美丽,但苍白令她出众的外貌削减了一些魅力,可看起来却会令人生出种惊心动魄的怜爱感。但她的气质却极为清冷淡然,叫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夺取荀修的三魂,修补这具身躯,却也至此性情大变。”蕳清静静的说着,“我究竟是海底城大祭司蕳清还是修习太上无情的玉英宗弟子荀修对我而言,这界限太模糊了。嫁人生子,对蕳清而言,不过是永恒长久的生命中有趣的体验;对荀修而言,却只是修道路途上的阻碍。”

    “可他的道,从成为蕳清开始,就已经一寸寸崩毁。”

    徐岫没有说话,只是近乎怜悯的看着蕳清,他竟荒谬的生出一些快意来,只为此时此刻蕳清所展现出来的一星半点的软弱。哪怕他清楚的明白,这种情绪不仅过分,还毫无道理可言,但他依旧抑制不住心里阴暗的快乐。

    他终究只是人,纵然修得术法,也学不来那种大彻大悟与高洁品德。

    只因为这个女人令徐岫觉得不安太久,太危险,太过于掌控一切,也太完美。所以哪怕她只是展现出一点点的可怜,也足够徐岫觉得安慰与舒服。就像是看见讨厌的人倒霉一样,尽管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但你还是会觉得开心。。

    因为你即便再如何敬重她,心里也是厌恶与无法接受她那样的掌控。

    过了好一会,徐岫才张了张嘴,然后说道“那将离呢他呢”他并没有说的很详细,可两个人却都无比清楚是在说什么,于是气氛便瞬间沉寂了下来。

    蕳清沉默了下来,似乎觉得有些为难,最后才勉强着笑了笑,轻声问他“你是怕死还是真的记挂他。”

    徐岫只说“我很怕死,却更记挂他。”

    之后便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蕳清低下头,鬓发垂落遮挡住了她的容颜,徐岫只听见她低低的说了句“折丹也会记挂我吗”她说的既轻又柔,像是气一样,若不觉察,也就无声无息的不见了。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竟有些许泪光,看起来非常叫人同情,徐岫便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最终蕳清只是说“你若是死了,他自然会好好的。若你不死,苍生覆灭,那该死的便是白将离了。而你最终,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徐岫顿了顿问道“我是一定要死的吗”

    蕳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于是徐岫便什么都明白了,过了很长久的时间,才苦笑出来,问道“你要说的,便只有这些了”

    蕳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

    徐岫摇摇头“怎样还以为我会神智癫狂还以为我会慌张失措还是以为,我绝不会这般冷静”

    “我以为你不会接受。”蕳清说。

    出乎意料,徐岫又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接受这件事。苍生与我何干,我只在乎将离他快不快乐、高不高兴,所以我不打算去死。纵然天崩地裂,苍生倾覆,那又如何你当年救了我一命,我自然感激不尽,但对我而言,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比将离更重要。”

    “要我再次舍下他一个人独留于世,我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后,徐岫便起身离开了。

    而蕳清既没有挽留,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坐在榻上,像是一尊沉默古旧的石像。过了好一会,屏风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周旁气息却毫无任何动静,仿佛那声音只是隔空传来的,并不存在于这空间之中。

    “九十九天外境的封印破了。”男声如此说道。

    然后屏风缓缓移开,露出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张若虚,他发上拢着白纱,浅浅的披散于肩,双眸璀璨如星辰,面容不受岁月流逝的摧残,看起来并不是老迈,也并非年少青春,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熟与睿智。

    他倒与徐岫很像,都是在时间长河中饱经岁月磨砺却未曾芳华逝去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徐岫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介凡人。

    蕳清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明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门,仿佛在留恋什么逝去而又不可追的东西。

    “以折丹的因果与功德,你只需凭借两个孩子的机缘就可以留在世间更久长一些,何必损神伤神,早早以灵力催长,让他们提前出世”张若虚微微蹙起了眉,坐在床榻边,伸指搭上了蕳清的手腕,“你现在比一介凡人还不如,灵台破损,残存的灵力也在流逝,因缘皆断,功德尽散、阴德亏损你这样的身体不出三日,便要被天道所察,入无间深渊。”

    “天道已经损毁如此了吗”蕳清并没有接下张若虚的话茬,她似乎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格外知根知底,既不痛苦,也不怨愤。

    张若虚用了满是不悦与不满的神情看着蕳清,眉宇间隐隐还有些恼怒,但他最终只是无力的说道“我救不了你。”他看起来有些低沉与忧心忡忡。

    “从为白将离做第一件事起,我就已然后悔,可惜一步踏错,便再无路可退。”蕳清苦涩的笑了笑,“所有与白将离沾惹因果的人,都会被天道所排斥。奢冶与鸾姬为何弃子离去,一入炼狱,一则自封。又为何待白将离成年之日对他的师门痛下杀手”

    “他是孑然独行的逆天之子,而我们终究只是芸芸众生其一。”

    “我还是骗了他。”蕳清微微笑了笑,“白将离一旦身死,天道的崩毁便会停止,望天机再行证道,法心归一”

    苍生便可安然无恙。

    “我还有最后一颗棋子没有下,他会帮我走完剩余的一切。”

    蕳清的眸光闪烁,竟像是恸泣一般,声音却稳若磐石。

    张若虚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心头一沉。

    第五章

    白将离坐在亭子里看风景。

    他虽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还有耳朵,还有感觉,还有心,所以他还可以用各种各样截然不同的方式去体会这个世界,就像他还看得见一样。

    雪司兰跪坐在地上,静静的陪伴在他身边,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安静的像是与周遭融为一体一样。但她的眼神却炙热无比,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无法忽视她的眼神,那种热诚、温柔、深情至极的眼神,活像是在看自己的整个世界,整个人生,自己生命之中唯一能够拥有的珍贵那样的炙热。

    她这样专注的看着白将离。

    这时候,一只紫蓝色的蝴蝶翩翩落在白将离的肩头,翅膀微微扇动着,蝶翼上绚丽的亮蓝色像是剑的凛冽锋芒,浅紫色从边缘没入蓝色之中,在日光下闪烁着光芒。

    炫目耀眼,在日光下显出了绝美的姿态来。

    雪司兰不禁伸出了手,试图拢住这只蝴蝶,就像她跟随白将离一样,以沉默与行动肆无忌惮的干涉入其他人的生命之中。

    蝴蝶很快就展翅飞了起来,只在雪司兰的指尖留下了一点闪烁的鳞粉,于日光下分外明显。

    这让雪司兰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候望天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衣摆委地,羽衣翩跹,坠满珠链的发冠束着他雪白的长发,未显出半分老态的容颜因他的鲜活更显得淡然出尘,他的神色淡漠,看起来几乎堪称有几分对俗世的恹恹,既不讨人喜欢,也不会太叫人心生厌恶。

    但也仅止如此。

    雪司兰想不明白,白将离究竟在意这个人哪一点。

    若论容貌气质,望天机并非出类拔萃;若论脾气个性,望天机也过于沉闷默然;若论实力

    可白将离便是如此喜欢他,喜欢他到妄沾杀孽,喜欢他到一见他便笑逐颜开

    白将离就像是那只蝶,雪司兰费尽心思的想对它好,想将它拢入羽翼保护,想对它呵护备至,却被视若无睹,稍一惊动便要挣脱;偏生望天机什么也不做,这只蝶便自飞去他的袖中指尖,对他依恋万分。

    望天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拖的很长,就像是他的心事都压在身上一样,沉重的叫他几乎低下头去。白将离没有再看风景了,一旦望天机出现的地方,白将离都会忽略掉一切,只专心致志的对着望天机,哪怕他看不见,也会听声辩位,面对着望天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将离似乎有些不解,但并没有太多愤怒,只是单纯的疑惑一样。

    雪司兰轻轻侧过头,半边身子依偎着白将离,清若琉璃的双眸静静看着抬步走上阶梯却又停住的望天机。

    望天机的衣摆拖了一截,垂落在落满了竹叶的地上,像是袍子上忽然染出了翠绿的风采一样;他停在了那段台阶上,低着头,雪白而又纤长的睫毛别过了鬓发,遮住了眼睑,然后轻轻的说道“这件事,对你来讲很重要吗”

    白将离叹了一口气,然后蹙着眉回道“的确不是很重要。”

    望天机便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又说“那你喜欢我吗”

    白将离没有再说话,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了。因为他很快就站了起来,毫无犹豫的走下了台阶,抓住了望天机拢在袖子里的左手,轻轻的喊他“阿岫,我喜欢阿岫。”

    他的声音像是雪崖顶上化开的积雪孕育的格桑盛开时的模样,你只能感受到它的美丽与心动,却无法去形容它。

    在那一刻,雪司兰几乎错觉以为望天机眸中的碎光是星辰无意坠落。

    望天机笑得静静的,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羞愧,也不是非常的温柔,只是清冷如寒夜高月,对着白将离说道“那便可以了。你总要认识徐岫,而不是荀修。”

    然后白将离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说“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希望你跟我说。”

    这时候雪司兰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感觉到自己无法融入这两个人,即便她紧紧的跟着白将离,似乎也不如刚刚站在台阶下的望天机近。

    爱情是很复杂的事情,尤其是女人的爱情,一旦她尝到了一丝丝甜头,便会成为它的阶下囚,再温柔和顺的女人,也会变得固执凶狠。雪司兰虽然还没有尝到甜头,但她本来就是固执而又强大的女人,她喜欢白将离,也绝不会故作扭捏姿态,喜欢便是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与不好的事情。

    白将离与望天机挽着手慢慢的离开了亭子,往小苑里行去,犹如凡间互相扶持的年迈夫妻。

    雪司兰一步步的跟着白将离,看着他们两个人挽着的手,却丝毫没有消去满心的痴迷。

    人的一生没有到最后,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最后两人分离,也许最后两人殊途,也或许最后他们两个人白头到老。这毫无预料的未来,雪司兰愿意花上漫长无尽的一生去等待,哪怕最后等来的是不属于自己给予的幸福也无所谓。

    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之后,便很少会想到自己,所有的心思与算盘,都只会为那个男人谋划计算。

    因为雪司兰深知,这世上只有一个白将离,若没有了白将离,她自然也就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其实雪司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白将离,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爱慕他为喜欢的人沾惹杀孽的模样;又也许是在封印被解开时,便喜欢上了

    爱情总是来得悄无声息,可一旦出现,便掀起惊涛骇浪,叫人猝不及防,无处可逃。

    若一个人叫你连痛苦都觉得甜蜜,难道这还不能被称为爱情吗

    更何况以望天机短暂的寿限与作为神魔之子白将离那无尽的寿命来看,两人于生命长河尽头的分离,恐怕是早已注定。

    即便我永远无法取代望天机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无法插手你过往的人生,陪伴你走过任何风风雨雨。但是,从今往后,能够陪伴在你身侧的,只会是我。

    他只会是过去,而我会是未来。

    雪司兰微微笑了起来,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手掌心

    时节迫近初夏,但还带着一丝掠过春日的寒意,加上雨下得有点勤,湿气也非常的重。

    晚上的空气还有点凉,徐岫吹干头发之后,随意的裹了件毯子就走到了客厅里,他今天跟白将离约好一起看电影随便什么电影恐怖、喜剧、浪漫都行。

    难得的假期,没道理睡过去。

    白将离坐在地板上,两条长腿笔直的伸着,正侧着身体在翻碟片。徐岫拖着毯子,就像一位参加宴会的淑女拖着她晚礼服的裙摆一样,然后毫无优雅可言的蹦上了沙发,分开腿架在白将离肩头,安安稳稳的坐在了沙发上。

    “别闹我。”白将离微微笑了一下,但没动,可他的手却像是恶意报复一样扯了扯徐岫的毯子;徐岫则选择用轻轻一踢来回击。然后他们两个人在“魔戒”跟“霍比特人”两部电影之间犹豫不定,徐岫想看新的,白将离坚持怀旧。

    最终,他们选择通宵一个晚上看完三部魔戒再去看霍比特人。

    白将离用时间线说服了徐岫,但徐岫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不过电影开始的时候,他也就无暇顾及了。

    虽然时隔多年,但重温经典依旧棒到透顶。

    徐岫看得入迷,于是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骑在了白将离的肩膀上。白将离嚼薯片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岫“你居然穿安全裤”他看起来相当震惊,简直像是在薯片盒里发现了蟑螂或者老鼠恶,这个例子有点恶心,换一个。

    就好像他发现自己第二天要穿的西装因为昨天太激烈被撕坏了一样不,这个也不大适合,这种事他挺得意。

    算了,总之就是非常震惊的表情。

    徐岫挑了挑眉,把他的头掰了回去,得意洋洋的说道“好好看电影,我的艺术家先生,别像个色胚一样纠结你男人穿的是三角裤还是安全裤。”

    沉浸在电影里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飞快,徐岫压在白将离头上,咬着指甲半带羡慕的看着里头的精灵领主,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然后低头对白将离说“我一直挺喜欢这个领主的,睿智、善良又威严啧,你喜欢哪个”

    白将离一板一眼的回答“我刚决定要不喜欢他。”

    徐岫挑着眉头的拍了一下他的头“你是小孩子吗”白将离歪了歪头,决定因为徐岫喜欢的人角色不是自己而跟他闹一会脾气,但没拍开徐岫环着他脖子的手。

    过了一会

    “他秃的很厉害。”白将离憋了一会没憋住,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徐岫,“你确定希望以后我也变成那样”

    沉浸在电影情节里的徐岫一下子没回过神,愣了愣才想清楚,哭笑不得的要命,用手揉乱了白将离的头发,哑然失笑道“你能别这么幼稚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不能。”

    “你真可爱。”

    “谢谢。”

    在中间精灵王子跟那个脏兮兮的人皇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徐岫去煮了两瓶水果牛奶,都是草莓味的谢苍给白将离的生日礼物,徐岫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就拿了一箱什锦的水果牛奶就打发了白将离。

    莫名感到愤怒的徐岫喝了一口热好的草莓牛奶。

    温度正好,不会太温,也不会烫到让人变猫舌头。徐岫关了火,把刚刚试温的勺子丢进了水槽里,从橱柜里摸出两个较大的玻璃杯,一人一杯,刚好倒完。

    因为温度恰好,虽然握在掌心里很暖,但并不会太烫手。徐岫端着两个杯子重新回到客厅里,白将离正专心致志的叼着芒果干看这场战役,徐岫干脆把牛奶杯塞进了他怀里,自己一手抱起茶几上的果盘,倒在了沙发里,抱枕叠得较高,正好适合微微抬起的上半身,稍微惬意的有点过头了。

    因为是重温,所以徐岫看的并不是特别的仔细,更多的注意力分散到了吃食上面,他掂了掂两个核桃,手一递,搁在白将离胸前,说道“来,开了它,我就是你的人了。”

    白将离抬抬眼皮瞅了他一眼,看样子都不稀罕理他,但还是听话的接过来捏碎了核桃,并且将碎壳扔进了垃圾桶里,剩下里面的果仁一块块喂给徐岫。虽然核桃已经被敲过一下,但徐岫还是深深为白将离这一招徒手碎核桃感到震惊,他含糊不清的嚼着果仁,一边满嘴跑火车“以后吵架记得提醒我,砸东西归砸东西,我们俩别动手打架啊。”

    白将离“”过了好半晌,他才无奈的摇摇头,“我真是永远也弄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这样才有新鲜感。”徐岫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微微倾起上半身,调整了下姿势,挂在了白将离的脖子上,脸颊微贴,亲昵的磨蹭了一下。

    电影最终还是没看完,谢苍半途打了个电话过来鉴于柳家兄弟最近都深陷感情漩涡大雾没空来烦人。

    “希望我没打扰你们俩的午夜活动。”手机外放的声音有点大,白将离干脆暂停了电影。

    徐岫“呵呵。”

    白将离“没有,有什么事吗”

    然后他们俩面面相觑了一下,白将离挑起了眉毛,徐岫一脸“你特么在逗我你对那逗比这么客气”。

    其实白将离觉得好歹谢苍作为自家丈夫的亲密友人闺蜜、媒人、伴郎、半个青梅竹马不,算了,说下去他想去谢苍家里打他了。于是白将离端正了一下态度,爬上沙发搂着徐岫,打算跟丈夫站在同一战线。

    莫名其妙就被针对了但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谢苍很淡定的说道“方便给我煮个夜宵吗东华刚刚差点拆掉了我的厨房,看来最近那个痴汉给他留下了似乎不小的阴影,他险些拿锅把我打了,对于此事,你们俩有何看法有没有蓦然萌生出一种想要带走东华的同情感。”

    徐岫答曰“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白将离答曰“不方便。”

    谢苍曰“划掉shit划掉”

    然后谢苍就挂机了。

    徐岫双手抵着下巴,难以置信的靠在白将离怀里,一脸深沉的说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甜点更能威胁到东华的人啊,简直喜闻乐见。”然后他抓了个青梅塞嘴里嚼,发出了过分诡异而不怀好意的笑声,“你说谢苍有没有这一天啊。”

    “我觉得他有这一天可以选择的人就只剩下我们了。”白将离慢悠悠道,徐岫瞬间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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