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很重。虽然敷了药,但还是不要,多说话为好,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你。”罗浮将大氅拉得紧了些,免得玉英觉得寒冷。现下恐怕也拾不到干柴,更何况雨雾蒙蒙容易迷路,加之这间木屋若想生个火堆,虽地面刷了漆,但时日长久了恐怕最后也是烧个精光的下场。思量多处,罗浮终究弃了生火取暖的念头。
白玉英却摇了摇头,她还很虚弱,但精神倒有些回复过来了“不要,罗浮现在应该很害怕吧,就像玉英一样。”白玉英又对着罗浮笑了起来,但是眼眶里却泛出了泪光,“玉英觉得好害怕,原来,杀人是那个样子的明明,都是坏人,他们都很可怕可是玉英还是觉得,好像杀人,要更可怕一点。罗浮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一定比玉英还要害怕。所以,所以我要陪着罗浮。”
这令罗浮不置与否,很快便转开了话题,他言语中犹带一丝愤恨,却不乏疑惑“你明明,懂得一些术法。那些普通人,为什么,会伤了你。”
“修士是不可以随意对凡人使用法术的。”白玉英说的话多了,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发痛,便蹙起眉来捂住了那里,顺了好几口气才缓回来,她摇了摇头,“师兄跟我说过,乱用法术的话,很容易遭天谴的。而且我会的法术,平日跟师兄他们可以闹着玩,但是对那些普通人的话,杀伤力就太强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噗哈哈哈咳,咳咳罗浮,你怎么,还是没有学会好好说话呀。”白玉英捂着胸口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抬头看见罗浮关心的眼神,便摇了摇头,“没有事的,你不要担心啦,对对了,你有没有受伤呀,冷不冷”
罗浮看着她,缓慢的摇了摇头“我不冷,也没有,受伤。你还害怕吗”
这让白玉英有些发愣,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摇起头来“没有啊,不会再怕了,玉英刚刚被吓到了而已,所以罗浮也不要怕,他们都是坏人,会被阎王爷带走的。”见罗浮神色淡淡,白玉英又绞尽脑汁想了一些事,“不过,我剑术好像大涨了,刚刚打架的时候,也没有落下风,要是见到师兄,他们一定会夸我,对不对呵呵。”她勉强的笑了起来,罗浮似乎有所顿悟,也浅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话,入了夜后就更冷起来了,白玉英与罗浮商议了一阵,罗浮担心玉英伤势,玉英却怕他夜晚受冻,强硬着态度让罗浮出门拾一些能用的柴火去了,又叮嘱他不要离得太远。
等罗浮离开了屋子,白玉英才如难以抑制一般,偷偷的埋进大氅里小声抽泣起来“师兄玉英好怕,玉英好想你们”
因为雨太大了,罗浮并没有离开的太远,大概在周围搜寻了一下有没有落单的猎物或是别的,但最终一无所获,能找到的柴火也多是湿的,他干脆折回来再次动手拆那间木屋内部,总归已经弄坏了,不在于多坏一些。
待他生起火堆的时候,白玉英已经睡着了,缩在那件粘了雨水与血迹的大氅里,容颜苍白清丽。这是罗浮生平第一次想要守护一个人,他想折丹所欠的那份人情,该是到时间让他还了。
一夜寂静。
朱天昊境之中
徐岫随着侍女进入中庭的时候,其实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跟惊讶,小苑亭廊,池水清清。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但说不上来到底是在哪里,不过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最终便把这种熟悉感其归类于记忆错误。
当时蕳清正坐在石头上,身材曼妙,长发如瀑,徐岫觉得似曾相识,但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想来又是一个记忆错误。
“你来了,请坐。”蕳清转过身来,踏着凤首履,换上一身龙纱衣,打扮得与普通女子并无区别,除去模样依旧美艳无双,声音轻柔清澈以外,再无任何鲛人证明。
她气质清和脱俗,与以前的蕳清并无太大差别,徐岫心里暗想能男能女大概就是说蕳清这种人,这年好白菜都被猪帅哥拱了,敢不敢给算了,白菜留着我也没用,又用不上。
其实要说在这个世界里徐岫最怕的人是谁,莫过于蕳清。瞻波虽然性别有改,但是并未涉入剧情太多,性格也未曾大改;但是蕳清却不一样,几乎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一样,徐岫总觉得蕳清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一样。
徐岫坐在石上,跟她一起看着池水清澈,心里的线索像是纠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出个线头解开。蕳清取过旁边小碗里的鱼食撒了些许,薄薄的浮在水面上,任那些游鱼争前恐后的扑上来吞吃,淡淡说道“既然你的心不静,那么,想问什么便问吧。”
“你是真心喜欢折丹吗”近乎脱口而出,徐岫紧紧的盯着蕳清,她本身的戏份跟感情戏千丝万缕的关联着,如果说蕳清是自愿并且走着剧情跟折丹在一起的话,那就是说只是性格塑造更改了一部分,也许是天道的一种扭转,为了完善连徐岫自己也不知道的哪处bug,大概剧情他就能hod住了。
蕳清看了他一会,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会是我的丈夫,我自然是会真心爱他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若不是你的丈夫,你便不会爱他”徐岫找到了一个矛盾点,便直接问了出来,他觉得有点急躁起来了。
蕳清这次看了他很久,然后才笑起来,站起身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了。”她站起来走到了徐岫面前,直直的看着他,“我为了续海底城的气运嫁给折丹,再不是蕳清大祭司,而是风神折丹的妻子。没有什么如果可能,而作为他的妻子,我会尽我的一切去爱他。”
完了。
徐岫满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
海底城真是急着找死,离了蕳清这个老妖怪就单凭新任的大祭司跟石夷,气运再续也是无用,迟早被人瓜分完。简而言之,没有蕳清的海底城就是肥肉,想要的人自然能来咬一口。而蕳清,就单凭这次与之前的认识,也不用多想了,她是绝不可能再出手救海底城的。
蕳清虽然性情有大改,但本质却未曾更改,如果海底城将她绑死在上面,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几日,但他们却把蕳清拱手送给了折丹。海底城的大祭司说白了就好像一个被洗脑了的责任转接器,不能够拥有感情,即使有了,也要自我抹杀掉,一切都要为了海底城而奉献;他能得到海底城的尊敬跟供奉,与此同时,他也会承担起海底城的一切责任。
如今蕳清跟折丹在一起,估计只会对折丹尽心尽力,毕竟对她而言,海底城是生命唯一的意义,而如今折丹取而代之。
徐岫觉得自己胃都痛了,这剧情特么是简直就是脱缰的疯狗,早点退隐算了
倒是蕳清看着徐岫身后背着的长剑若有所思。
第二十九章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在长廊之中漫漫的散着步,午后的微风轻拂,吹来一阵花的清香,却忽然让蕳清怔住了脚步。
“你身上的药香淡了,我送你些许香料吧。”
蕳清说这话有点没头没脑,神色又淡然至极,徐岫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在说什么,心里便念着当初为了装君子清清脑带习惯了现在正好被乌黎吃掉再说那还是药啊大男人的要什么香料会不会娘炮指数上升啊雅蠛蝶
他一连串想下来差点没把自己憋死,然后就听见蕳清说“你与我一位故友很是相似,却又不同,他并不爱香”徐岫苦着脸想我也不爱啊,我带个药囊就是想当初装一下气质啥的,现在我都装气质到真成基佬了再来点香就娘炮了你就放过我吧。不过要他真出口拒绝蕳清,他也实在没什么胆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王
徐岫在背后看着蕳清高挑优美的身形,再想想她平日的气场,觉得自己真是目光如炬,然后又静静的低下了头。
不过,说起来
“故友”徐岫问道。
蕳清轻轻点头“恩,不过我都快忘记他了。他与你性情相近,且对丹药之术也有些许兴趣,只是不爱焚香,友人极少,孤独至极。”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怀念与自嘲,“只是,已经不在人世许久了。”
“恩。”
“恍若隔世。”蕳清静静的说道。
蕳清的故友,死去很久了,想来应该是神魔纪年灭世的修行者,性情相近看来比较内敛温和,对丹药之术有研究不怎么善于交际的话。
徐岫脑子里顿时冒出几个人名来,不过这也不怎么重要,便没有再想。
两人很快就到了药阁,上古风神折丹的储存比玉英宗要多上许多也好上许多,这并不稀奇,积水成渊,更何况折丹虽然不是一个门派,但实际上供他驱使的人无论是人数还是等级都不是一个普通宗门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过怎么说这也太夸张了。
徐岫抬头看着这间四面都嵌着大概不下千层药柜的房间,觉得有点晕。
不,也许不止千层,总归是看不到顶就是了,而且这间屋子里忽冷忽热的,每个柜子似乎都被单独封印了起来。
蕳清倒是非常淡然,她所需要的东西都并不算太高,弯腰伸手便可以拿得到。只是徐岫看她搬出来的一样样材料简直心惊胆颤,心想这里头随便一样材料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换不到。
零陵樨、水玉芝、九华、金盏云碧、玲珑蕊、石曼罗、春茗素、锦月笼、熏红
三钱四色一两分,不对这是斗雪红蔻的配料。
斗雪红蔻是一种香料,准确来说,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香料,极少人知晓它的配方,没有人知道它的真正用处,不过这种香料佩戴的久了,会渐渐渗入骨髓,无法再消去,兼之香味清幽恬淡能使人凝神静气,在神魔纪年独有些许女仙钟爱;久而久之,到如今便被所有人认为是奢侈的浪费品。
而斗雪红蔻的真正用处,是修行,更准确一点,它是用来帮助双修的用现代话语可以表达为“情趣用品”。而且使用方法比较奇怪,斗雪红蔻的用处至今几乎没人发现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它成本太高以外,能用得起的基本不会去双修,就算有用得起的双修,也不得其法。不要想太多,这是谢苍的恶趣味。
蕳清将小小的香袋递到徐岫手上的时候,徐岫努力才不让自己的面孔变得扭曲。他觉得这个场景特别适合一个栗子让大家体会下他此刻的心情你在跟一个小朋友离别时,小朋友送出了自己珍爱的气球,但是你发现那个气球其实是个套套,但小朋友很单纯的看着你,因为在他心中这就是个气球
这简直是,众人皆纯独我龌蹉的赶脚,这次真得是谢苍的错
“怎么了”蕳清蹙起眉来问他。
徐岫复杂着脸接过那个小香囊然后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药袋,做贼心虚般的摇摇头“没没什么。”
“你心念颇杂,修行途中定有不顺,斗雪红蔻能使人凝神静气,虽说大乘修为便无多大用处,但于你如今也算可用。兼之香气恬淡,也不如一般香料那般浓郁芬芳,我料想你当会喜爱。”蕳清微微一笑。
凭良心说,徐岫觉得蕳清考虑的很恰当,加上她出手这么大方简直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谢苍没有给这个香料乱加了点设定,徐岫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感激加大大方方的收下,但现在他还是感觉怪怪的。再举个栗子蕳清现在很单纯的拿着被所有人当成武林秘籍的春宫跟他认真的说妖精打架的招式,但是他只能看出满脑子的黄色。
“多谢,我的确很是喜爱。”徐岫表面平静内心纠结的点了点头,觉得以后再也不能直视蕳清了。
看着蕳清犹有疑色的神情,徐岫急忙岔开了话题,问道“对了我那玉英师妹可还在海底城或是随着一同来此了”
“玉英”蕳清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回来答道,“你们二人陷入阵法之后不过几日,白姑娘便离开了海底城,若论凡间算法,应足三载有余。”
三载
徐岫“噗通”一声就傻掉了,这个时间段他在仙灵洞府里切来切去,加上睡着的那半个月,怎么算应该也没有三载啊,不过仙灵洞府这些地方本来时间就混淆算了,玉英在人间,以她的修为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还有玉英宗的事
蕳清见他满面忧虑,也知他心中焦急,竟不由轻轻一叹,说道“你委实不必忧心,白姑娘天真可爱,很得我的眼缘,我不久之前为她占卜过一卦,有惊无险,绝无身家性命之虞。若你担忧她知晓玉英宗一事,她总会知晓的,隐瞒不了多久。”
徐岫闻言才放下心来。
之后的琐事也不过几句便可带过,因蕳清的婚期还有几日,这些天主要是客人上门,所以徐岫多将时日消磨在与苏移光斗嘴或是与跟乌黎玩的时间上。不过这几日也算得趣,徐岫发觉到大概以苏移光为例,修仙人对感情之事,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严苛,反而更得顺其自然一道。
就好比苏移光与瞻波,身份也好能力也罢,都是天差地别。但苏移光不会因此而自卑自弃,他时常修行努力以追瞻波,但与瞻波在一起时,却不会太过在意这些差距;即使徐岫与瞻波走得相近,也不会“无理取闹”般的吃醋。怎么讲呢,有点过于成熟的恋爱方式啊。
不影响心性的七情六欲
徐岫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大概这辈子只能当个庸俗的凡人了。
而白将离的到来,在徐岫的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他在徐岫之后的第三天晚上,跟着佛者殊明妙华还有寻朝一起来的,晏素柔也在其中。
当时徐岫正在小亭里抱着乌黎跟瞻波聊天,准确是瞻波微微笑着在逗乌黎,徐岫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心想朋友妻不可欺但是自己这是在欣赏美啊。然后白将离一行跟着一个童子走了过来,亭子隔了一条道,碎石小路的尽处便是走廊,白将离偏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像是刹那寂灭了的风华。
这天晚上的星子太黯,灯火却太亮了,明明是四个人,却让徐岫眼中只容下了影影绰绰的映在一片烛光暗影之中的白将离,白衫流着暖黄的光,眉目依然。
徐岫心不在焉的想我怎么能喜欢上这么个人呢。
乌黎被摸得很舒服,舒服到仰起脸蹭徐岫的手心,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白将离,眼睛大亮着模仿巨型小肉弹冲了过去,扑到了白将离的腿上。白将离也因此看见了徐岫跟瞻波,他静静的停了下来,看着亭子里的两个人;晏素柔站在他身边,神色清冷。
徐岫想两个冰块怎么过日子啊。
瞻波忽然问他,言语之中带点打趣“汝所思何物亦或何人”他顺着徐岫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白将离与晏素柔,便又说道,“原是神魔之子与那下任天舞神女。”
这让徐岫很快就转过头来,静静说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蕳清要与我说些什么事,她说时日未到,需等她与折丹成亲之后方可言明。”瞻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并没有揭穿这句拿来搪塞的真话,不知道是不是徐岫心里作怪,他总觉得瞻波脸上大概是这么三个buff“你这个磨人的小逗比”、“我等了这么久你就让我听这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尽管贴了buff的瞻波也依旧美艳的绝世无双,可自从白将离来了之后,徐岫就有点失去欣赏美的觉悟了。
“汝莫不是对天舞神女有意”瞻波问道。
徐岫摇了摇头,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在心里答道不我对她身边的男人有意。
而后白将离等人随童子回了房间,乌黎被一起带走了,徐岫虽然知道白将离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你师兄我身边有这么漂亮的人啊虽然是个男人你就不能表现的震惊一点么你一张淡定脸是要怎样啊还是你觉得我泡不上他啊
我还真的泡不上,嘤嘤瞻波太难攻略了不是我的错。
瞻波无辜的看着莫名颓废起来的徐岫,体贴的为他倒了一杯茶,两个人又吃了一会茶点,瞻波看着徐岫恹恹的神色,委婉的提出了结束的意思。已经陷入绝望沮丧的徐岫自然不会反对,说了声告辞垂着头就往自己屋里走,瞻波慢悠悠的捻了一块糕点入口,眨着眼心想荀修这孩子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徐岫的房间离中庭的亭子并不算太远,单独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里,院中植着紫竹,摆着一套石桌石凳还配有紫砂茶具,很适合睡不着的时候出来举杯对明月,单身泪汪汪一下。只是这种时候就更加显得凄凉孤单了。
煌光被他放在剑架台上。
徐岫进屋点了蜡烛,烛台漂亮的像个艺术品,就是端起来有点沉,为了不端烛台走来走去,他干脆点起了房间里所有的蜡烛,照得满堂光亮如昼。
煌光横着斜卧在剑架上,看起来有点像人躺在贵妃榻上一样。徐岫伸手抚过琉璃火翠所铸的剑鞘,冰冷带点温度,花纹精细艳丽,比起剑鞘倒更像一件精美的收藏品。
徐岫忽然就想起了白将离身上配着的新佩剑,觉得自己大概有点失察,鸾姬怎么会让白将离少些什么,恐怕是怎么给也不够吧。
剑鞘与煌光自然是定身所制,仅容得下煌光,再说转赠剑鞘也不适合
徐岫收回了手,心想煌光恐怕要蒙尘一世了。
第三十章
千料万算,徐岫也不曾想过白将离会选在今日造访。
白将离并没有离房门太近,反而是退到了最上层的石阶上。他侧身沐浴在月光下,仰着头,神色淡淡,好似飞珠展玉、琼花冰骨,而冷烟和月,疏影散泉亦不过如此。今夜的寒月赛霜,他眸中一片流光晕转,倒比月光更皎亮,较星子更璀璨;只是也过于冷漠寂静,堪比煌光出鞘时的凌厉锋芒。
他很轻的说了一句“师兄”然后转过来看着徐岫,声音清中透亮,透彻之至。
徐岫看了他很久,心里还不着调的想着我怎么当年没去当个诗人,满肚子的墨水就这么浪费了。
其实从理智出发这时候最好是站在门口就高贵冷艳美的跟白将离扯扯皮然后该怎样就怎样去,但从感情出发
总之徐岫是把门开了,还特地放柔了声音请了白将离进来,然后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死去的出息而流泪,最后屁颠屁颠的关上了门,顺便摆好了糕点倒好了茶眼巴巴的看着白将离坐了下来喝了两三口,心里美的快冒鼻泡了,连抽个空想想自己刚刚的样子有没有很怂的念头跟胆子都没有。
事实上徐岫并没有很怂,特意放柔了的声音也因为白将离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而被忽略了,总体来讲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再次见面。
人既然进屋了,徐岫的贼胆贼心就放下来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依旧是淡然淡定的三好师兄一枚“你来得倒也巧,你且放心,我之前问过蕳清了,玉英早已离了海底城,如今大约是在人间行走,平安无事,你我也委实不必操心,她的确需要历练一番,此次契机,不无不好。”
白将离来此也确实有询问白玉英一事,闻言便点了点头,面容露出些许笑意来“如此倒好,我们本也不可护她一世。”
因失了话题,两人的气氛也渐渐沉闷下来,倒是白将离敏感,转眼便见着屋内搁着的煌光,微微蹙了眉问道“这便是师兄所行欲为之事。”他站起身来拔出了煌光几分,剑辉似芒,印得半壁如水色瑕光,待白将离收剑入鞘,方才息止。白将离怔了半晌,方才缓缓叹道,“刃者太煞,过利易伤。”
是利刃凶煞、触者必殇吧。
“这便是我所行欲为之事。”
徐岫静静应道,心里也难免有些不甘,这柄剑内还有他的半碗血,如此也不过是换来煌光如普通凡铁一般由他掌控,但心灵相通就别提了,可是遇见了白将离,却像找到明主一样。无论怎么说,从哪个角度说,站在主角立场来说算了,也该习惯了,不然迟早气死自己。
“剑器凶狠煞然,其性定然逞凶好斗,意志薄弱者必遭其影响,师兄并不善剑术,何故铸此凶剑”白将离双指抚过剑鞘周身,触手凉中略带温意,光华内敛,血丝缠翠,倒是难得一见的琉璃火翠上品。他心中也有几分疑虑师兄何时认识了出手如此大方的朋友,自己怎么知道。但转念便想,师兄交友如何自己怎会知晓,便生出几分释然,可不觉一丝异样情感袭上心头,竟又有些不悦起来。
徐岫啜饮了一口茶,淡淡应道“我本欲赠人,不过因缘差错,剑中含我精血,又是心意拳拳,转赠他人更为不妥,我已弃了那念头,此剑机缘实差,便搁着蒙辉生尘吧,你不必挂念忧虑。”
“不如赠予我。”
徐岫话音方落,白将离便脱口而出,当下就暗叫糟糕,此剑竟得师兄精血所铸,又是一片心意,因机缘差错无法赠出,师兄便宁愿令此剑蒙尘,自然是足以说明所赠之人与他情深意重,以方才自己那般言语难免过于孟浪了些。
只是师兄何曾有这般交好的友人,为何不曾听说。
果不其然,徐岫神色有些变化,白将离不知他心中如何所想,只好沉默。只是听过那番话后,他指尖抚过剑鞘时,忽然觉得升起几分滚烫,不免心中空空荡荡起来,只觉着原来师兄待别人更好更是贴心,这番心意,自己方才所言,实在太过无耻。
心意所含,精血所融,原来所习太上忘情的师兄也难以入道么素柔曾说,师兄灵台不复清明,莫非也是指此人
徐岫漫不经心的掀了掀茶盖,看了一会白将离,心里还揣测着他是不是也有那么点意思,要不要趁机表白,却听得他忽然说道“罢了,此剑实为师兄心意,我如何能厚颜要来,恐怕也非剑心所愿,不必强求方才是我荒唐胡言,师兄莫怪。”
煌光哪里不肯,我看他要是有剑灵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了。
“此剑本便欲赠你。”徐岫思虑了片刻,然后生生咽下表白,心想大概现在还不是时候,然后才说道,“玉吟受损,你失了趁手之器。不过我方才见你已有佩剑,煌光也的确凶煞异常,对其封而不用,也许更佳。”
白将离闻言便发了愣,但倒也不觉得不知所措,只静静道“师兄心意深重”
一经提醒,徐岫才想起了刚刚的话,老脸一红,轻咳了声,急忙打断道“你我师兄弟虽是友好情密,不过赠以如此利器,也的确不恰当。”说完他倒觉得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白将离摇摇头,止了徐岫的话头,朗声道“师兄心意所赠,又怎与其他一般,更何况剑者利刃,是善是恶,虽本有定性,但最终抉择不过是剑主心中所愿,师兄何以顾虑良多。”他一听师兄此剑是赠予他的,便觉得心中一片喜悦,如何强压也抑制不下。
倒是徐岫听得下巴都快掉了,心想你这个剑痴一听见剑是送你的怎么连剑凶煞非常也不说了。只是他看着白将离神色温和了几分,被美色所诱,自然也说不出口什么煞风景的话,两人经此赠剑一事之后倒也打开了话匣子,一直谈到深夜方才分别。
煌光自然是被白将离带走。
等白将离走了之后,徐岫坐在桌子前傻乐了一会,捂着脸想嘿嘿,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
他红着脸一头撞在桌子上,大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心想这一晚上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枯木逢春韶华不为少年留啊咳咳乱用成语什么的这叫成语乱码懂不懂孟德他爹的姓哟,暗恋原来是这个德性的啊。
不过,将离他应该也是有点感觉的吧。什么师兄所赠怎会与其他一样、什么不如转赠给我吧之类的
徐岫拒绝考虑任何有关客套或是古代人习惯暧昧言辞的可能性。
不过当他不久之后与白将离谈起神祭之地时的事情,白将离微笑着告诉他所谓“心魔”一事的时候,徐岫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五内俱焚只差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时不待我何以君心不曾待我心的发觉到自己错失了掰弯大好青年的良机以外,还为因为要保持好师兄面容而微微笑着赞许白将离的自己而感到可悲可怜可恨可惜可哀。
算了,这样也好总比歪了之后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直了好。
徐岫在角落里擦着眼泪如此安慰自己。
第三十一章
结婚吧
徐岫早晨醒来的时候,看见白将离沐浴着日光端着托盘进来的模样,脑中忽然呼啸过了这三个字。
然后为了冷静一点的徐岫就到了殊明妙华的院子里,佛者衣色如莲,神情悲悯,禅定安然,观他捻动佛珠,听他诵经声声,久而久之倒也觉得心宁神静,平和至极。
“佛者,前世今生的缘分,何以解之。”徐岫问道,倒不是说心血来潮或者是因为恋爱就想学小姑娘说什么三世之恋,他只是有点在意佛子阐提,那个灭世之卷撑起半边天的孩子,阐提既是佛子,也曾经是殊明妙华最钟爱的小徒弟。
佛者抚养他成人,教他道理言行,阐提也很是敬爱佛者,但因佛子降生于其身上,两人便多了尊卑之分。阐提是佛子,佛子却不止是阐提,以殊明妙华的角度而言应该是比较伤感的一件事,可却也是他亲手将人送上神坛,虽说是为了苍生,但如果不在大局的范围内考虑,他会不会伤心呢。
“前世莲花净土、今生娑婆世界,终归无量三千。享他化自在,受阎浮提劫,无非虚无。”佛者静静伸出一只手来,他的手掌雪白素净,不染尘埃,唯独掌心处有一颗艳丽夺目的红点,平添几分迥然不同的感觉。而红点处很快溢出一滴血液来,浑圆如珠,渐渐于他掌心中化作无根莲一株。
徐岫倾过身去捧过那株无根莲,只见着中间未能完全绽放,沁着艳丽,色嫣如血。他听懂了每一句话,却觉得自己似乎完全不懂,忽然心里生出几许沉重,便轻声回道
“我不懂。”
佛者双掌合十,雪睫微拢,静静说道“你分明观得通透,却不愿活的清明。何以懂之”
徐岫听着就有些难过了,他想自己应该是懂了。佛者的意思是说前世今生都是一样,人到最后还是归于虚无,你前辈子也许享乐,这辈子或许艰难,可是到最后依旧归于尘土,没有什么区别。每个人都可以看的很清楚,但是却不愿意活的很明白,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敢也不愿意去承认,便自以为是不懂,久了之后就真的觉得自己不懂了。
然后徐岫看了殊明妙华很久,只觉得这个人说话真戳心,一点面子也不给别人留,让人一点一点的从脚底冒冷汗上来,就觉得被扒皮抽筋了似得。
人言留三分,佛话寻最真
倒也没差。
“人生七苦,最哀不过求不得,如何放下。”徐岫又问,他心中还对现代有一丝残留眷恋,习惯性的想念亲人好友,装作他们只是暂时不在一般,却也自己知晓,再也回不去,见不到他们了,只是这种念头,又很难断绝。
“既是求不得,何以再执迷。一言蔽之,你观得分明,不过唯心强求,不肯放下。”佛者淡淡应道,“心念深种难消,待你心念消去,便能放下了。”他手中珊瑚佛珠忽然碎裂了一颗,尖锐的碎块飞散时割开他的手指,鲜血蜿蜒流下,很快便如脉络一般,均匀的爬满了整只手掌。
徐岫本听得心里空荡,却见殊明妙华忽然受伤,当即顾不得其他,从袖中掏出手巾来为他包扎止血,而后顺着他视线望去,竟看到一人站在庭院门口,玄衣大袍,一双金瞳耀耀生辉,紧盯着殊明妙华。
“万法皆空,慈悲普度呵,又是陈词滥调,殊明妙华,好久不见了。”
卧槽尼玛我去年买了个表你妹妹的腿儿让我再活五百年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奔放洋气有深度狂拽炫酷屌炸天
徐岫震惊的久久不能自己的心情最终化为几个字“幽厉特么的也来了”
幽厉是什么人啊,当然他也算不上人,幽厉出身血海,类属情欲之魔,对七情六欲敏感至极,又生喜破坏暴戾,在神魔纪年也是出了名的难缠,甚至单从破坏力这方面几乎能跟没谈恋爱时的奢冶白爸爸相提并论,如果说折丹是随心所欲的散人,那幽厉就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疯子。这个世上除了降得住他的殊明妙华,他几乎什么人也不放在心上,甚至是可以称为他母亲的血海虽然说也没有人的母亲会是一处建筑物一样的地方啦。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妈妈有坏人
如果不是考虑到场合跟形象或者说智商问题,徐岫几乎想把脸捂起来然后告诉幽厉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过说起来,这样的话,那佛者刚刚的话也是对幽厉说的不过幽厉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他又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对小孩子没半分同情心对老人也没什么关怀感连自家亲小妹死了也不会流半滴眼泪想吃吃想喝喝想玩玩也没啥身家性命可担忧的,这世界里活着最惬意不憋屈的就是他了,他这种人还有执念天理特么的都何在啊
殊明妙华倒是没有理他,只是对徐岫双手合十,温和的点了点头“多谢。”
徐岫看着他那只被自己包扎成木乃伊样还顺便绑了个蝴蝶结的手复杂的摇了摇头。
真是得道高僧啊这样都不变色
徐岫现在又怕又喜,他差不多快被幽厉吓没了半个胆子,但是看着殊明妙华的那只手又觉得很喜感,于是他决定暂时退场去收拾一下自己的小心脏,免得自己淡定君子的形象破功然后造成什么不可想象的下场。
徐岫挽了一下衣摆,微微欠身道“方才与师弟定下约定,时辰也不早了,请恕我无礼,这便先行告辞了。”
“就此别过。”佛者颔首回道。
徐岫倒也不拖拉,转身便离去,未曾看见殊明妙华手上黑雾缭绕,沾了鲜血的手巾既无焰自燃起来,黑色焰苗渐渐烧化了雪锦布料,却刻意绕开了殊明妙华的手掌,雪白的手掌上一道肉红色的伤口煞是显眼。
“坐。”殊明妙华淡淡道,伸手接住手巾烧尽的灰烬,轻轻握住,倾入袖中。
幽厉冷笑着看了竹影重重惶惶,迈步走了过去。黑焰跳回他的指尖,任他揉捏搓灭。
却说徐岫离了殊明妙华的小院,一步步往廊上行去,他说与白将离有约也不过是推辞,折丹似乎很是喜爱竹子,植了不少,随处可见青翠欲滴的竹群作为景观,竹叶缭绕,竹枝浮晃,徐岫搭了一指缠绕,轻轻的上下游移,却无意看见一袭雪色银纹的衣摆,耳畔响起洞箫声清越以长,只是这曲子有些短,很快便终尽了。
徐岫走过那条碎石小路,袖摆拂去拦路的竹叶枝蔓,只看见白将离站在竹下,闭目抿唇,雕了腾龙的洞箫抵在他唇间,徐岫失魂落魄的看着那管洞箫,只觉得心脏悸动的厉害。
这是一对龙凤箫,一龙一凤,原著里白将离与雀影仙的定情之物。
白将离依旧闭着眼睛,手中竹箫却缓缓放了下来,静静问道“师兄与我相约,可有何要事”他手中的龙箫是凤尾水竹所制,雕刻涂抹的又分外精细,宛如一支浑然天成的银箫,音色浑厚悠扬,即便是拿来当武器使用,也堪称极品。
“我并无要事约你,方才不过推托之词,胡言冒昧了。”徐岫轻轻道,知晓白将离大概是方才听见了他与佛者的话,才站在这里。
其实以他们二人的辈分关系,徐岫如此说话已经是生疏的厉害了,白将离却好像并未察觉一般,似乎也不为徐岫忽冷忽热的态度所苦恼。他手中长箫在指尖转过,只说道“我却有些琐事要与师兄分说,不过在此之前,烦请师兄先闭上双目,再伸出右手。”
你不是要打我吧还是老套的打手心。
徐岫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毕竟男生谁没有嘛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老师拉着手用教鞭打手心的这种经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白将离应该没这么无聊,再看看白将离面无表情的脸,徐岫再想想自己刚才那态度,都觉得瘆的慌,虽然说谈恋爱容易患得患失,但是换他也不愿意跟一个莫名其妙忽冷忽热的深井冰谈恋爱啊。
本来他对上白将离就有点胆怂,现在干脆面软一点好了,倒是很利索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伸出了右手。
白将离对师兄这样坦坦荡荡淡定信任的态度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方才解开了布囊。
徐岫只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得,手心里忽然一凉,惊得他差点抖起来,好歹脑子还在立刻hod住了。白将离的双手握了上来,将他的右手顺其自然般得压了下去,指腹便触及了手心中那细长冰冷的管状物,似乎还有些关节孔洞
“这是,回礼。”白将离的声音又轻又静,很快就消散在了风里。
徐岫立刻睁开眼睛,却发现白将离不知所踪,唯独自己手中多出一管稍细的凤箫,他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会
白将离,你特么在逗我回礼归回礼你居然送我一把箫先不要讨论吹箫这种内涵问题,问题是我不会吹箫啊你送给我拿来当柴火烧么
还有,哪个大逗比特么告诉你送别的男人礼物时,龙凤里头要挑凤的
我一个大老爷们你送我凤箫
跳了满脑子青筋恨不得拿着凤箫去跟白将离寻死觅活一番的徐岫看了凤箫好一会,然后面部狰狞的高高扬起了手
然后把凤箫塞进了怀里。
嘛,好歹是人家的心意,不能乱丢不是,再说凤箫什么的,凤凰凤凰,凤也是雄性嘛,这证明将离博览群书嘛
说起来将离知道送这箫是什么意思不
第三十二章
今日月朗星稀,七星渐合。
白将离心存疑虑,灵台未扫,如此入定之时,竟失了目的本心,偶得一窥天道的机缘。
他心中最是思念忧虑何人,便窥得何人日后道路,只是迷迷糊糊,难知前因后果,仿佛入了什么仙境神地,茫茫然然,似是眼前大路有雾遮掩。
却说白将离入定而去,只觉得身化自在之境,眼前巨型结界如幻,光华流转,他立于结界之外,心中好似有万般喜乐聚上心头,方要扬唇微笑。却见一人身影浮现结界之内,定睛看去,正是师兄荀修,正对着他微微一笑;还未待他反应一二,却见那人忽叫一道猥琐黑影挖去心脏,登时浴血满身,单掌抵着结界,浅浅印出一个血掌印来。
白将离哑声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心中怒火焚烧,一掌直击结界,顷刻间被化去力道,毫无痕迹。仿佛失了言语的能力,白将离握紧了拳,死死盯着受伤颇重的师兄渐渐跪坐在地,倾着身子靠在结界上,而后无力的闭上了双目
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吱嘎。”
门被推开的声音惊醒了白将离,他清醒过来却觉得恍如隔世,身上传来湿润冰冷的感觉,一股发自心底的森森寒意涌了上来,让他凉了个透彻。他伸手抚了一下脸颊,只觉得满面冷汗,擦拭过后,袖口濡湿了一大片。
凉意过后,他心底便翻涌上了最为深刻的怒火跟仇恨。
来人是一名小小童子,端着茶水,面颊柔软若桃,生得倒是粉雕玉琢,十分讨喜,此刻却有些被白将离吓到一般,怯怯的摆放茶水果点。见白将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煞是惨白了脸颊,急急低下头告退了。
待人离开后,门被轻轻关上,白将离心知自己此刻的脸色不会好看,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魔瞳却因愤怒的情绪强行开启,周围一切变得清晰可见,他感觉得到庭院中灵兽的动静,桌木之中清晰的纹路,星迹运转的轨道,那些感情好像渐渐从眼角溢出,滑落在脸颊上,化作鲜明而刻骨的疼痛,心倒是一点一点的静了下来。
“你成魔了”似乎刻意一般伪装过的惊讶声音掩藏不住低低的嘲笑跟讥讽,黑雾从空中丝丝缕缕凝化而出,与白将离如出一辙的声线变得轻慢而诱惑,“有意思你看到了什么竟然令你开启了魔瞳。”
“你不知道”白将离的确考虑过也许这是恶尸的手段,为引起心魔反噬,使其壮大,但看恶尸此刻模样,却好似毫不知情一般。
黑雾漫不经心的飘到了白将离眼前“当然,那是来自你母亲的血脉庇护,就连我也只能感觉到你的愤怒跟恨意,啧啧,让我猜猜,你看到了谁的死亡或是背叛”他与白将离本为一体,记忆自然是共享的,待他渐渐得到那段记忆时,口气便愈渐暴戾起来,像是埋藏了什么怒火似得,“你怎么敢”
白将离阖起双目打坐,似乎无觉无察开始萦绕上身的黑雾。
“白将离,你真的放下了吗你在欺骗晏素柔,还是在骗你自己”
从黑雾中传出白将离如出一辙的声线平添几分阴鸷,高亢冷酷的笑声尖锐难忍,却似乎带着恶意的讥讽与嘲笑“他是你的心魔、你的黑暗、你不能忍受的那一面你自以为消除,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就立刻忘记了自己的话。嗬嗬,白将离,你在骗谁呢,去见他”
发觉这令白将离无动于衷后,黑雾又改换了另一种态度。
“你把他当做你的心魔,你想想,你有多在意他”黑雾悄悄蔓延上他的上身,声音渐渐变得轻慢而诱惑,甜美如灌了蜜糖一般,“你想见他,想跟他在一起,想要,抱着他”他最后一个音调简直像是蛊惑人心的引诱,令人难以拒绝,白将离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这只是你的欲求。”白将离睁开了双眼,静静说道。
“当然。”黑雾一点也不畏惧那双魔瞳,又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冷笑,旋身而去,浮在半空中显出一个黑雾组成的人形来,“可我跟你是一体的,我是你的欲求、恶性、贪念跟执着所组成的存在,我告诉你,我想见他。”
黑雾嘶吼着发出咆哮,他猛然降低了身体盯着白将离,仿佛难以忍受痛苦一般,一点一点的从声音中扯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我想见他”
白将离没有再理会,而是再次静静的闭上了双眸,他的修为并不及斩三尸的标准,却莫名分出了恶尸的执念,一点一点,如剥丝抽茧一般。而且他愈是压制与师兄之间的异样,恶尸便愈渐强大,本不过米粒大的黑雾,如今已经可以凝出寻常人形大小了。
这与古籍记载的三尸不同,倒好似喂养心魔一般,但若是心魔,又怎会产生自己的执念,它理应影响自我本心,可却执着于师兄,简直非比寻常。
“你得让我去见他。”恶尸低低咆哮着,“他是我诞生的唯一目的,你不该阻碍我”
“我并没有阻碍你。”白将离淡淡说道,“是你不该出现。”
这时忽然传来几声敲门的响声,两人皆同时看向门口。
“将离我能进来吗”
是师兄。
白将离应道“嗯。”黑雾旋绕几圈,没入白将离身体之中,他还未能化为实型,若有旁人在,便不可再出现,只能借白将离双眼窥探世间万物。
而徐岫一进来就被吓到了,白将离开了魔瞳不说,满身的魔纹也浮现了出来,十分可怖。但好歹当年也算恐怖片爱好者,除了掀指甲这种视觉冲击的图片以外徐岫对其他还算能够接受,加上其实有了魔纹的白将离也不是非常难看,他心有余悸了一会就淡定下来了。
不过,开了魔瞳还出魔纹。
不是吧这时候恶尸就凝出来了是什么情绪
徐岫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猜测,然后喝了一口茶。
这个设定当初其实可以说是扯得比较大。一般人都知道修士要成圣道路有好几条,其中有一条就是斩三尸。但是白将离不同,他的身体里兼具神与魔的血脉,所以他本身便是三尸之一。普通人所谓的三尸是善尸、恶尸、自我尸。自我尸分歧也较多,有些设定为自我本心,有些则是定义为执念。
而白将离是善尸为神、恶尸为魔、自我尸为本体。他人是斩却,而白将离却是吞噬。
在原著里,他的恶尸是在炼狱塔里看到奢冶的时候因为仇恨自己的无力与天道甚至与奢冶而脱出,直至白将离开始正视接纳并化解这种感情,恶尸才为他所吸纳。跟阆天做梦抽签不一样,恶尸这个新设定他还专门跟谢苍讨论过,毕竟恶尸代表的是杀戮、仇恨、执念、贪婪、嗔怒、傲慢以及欲求。
什么都好,只要不是欲求中的爱慕,毕竟仙侠小说为了感情多多少少会有些许bug存在,恶尸在脱离掌控之后,他如果因为仇恨而脱离,那么在他心中仇恨只会一天天的膨胀,但这只要白将离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坦然接受,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唯独只有爱慕,恶尸因为爱慕渴求而脱离的话,这种感情膨胀的速度恐怕白将离只会措手不及,即使吸纳了恶尸,也不能得到透彻至极的清明。
举个栗子来说增长速度仇恨每天大概是11,爱慕是2递增。
而且恶尸分离出来之后,善尸也不会太久,善尸并不为任何而生,他的存在只因为善,但这种善更倾向于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善尸便是怀着这种大仁而出世,他对任何人都是公平公正,不会插手任何事,任万物自其发展,不因喜而乐,不因殇而痛,只有无情无感,方能不偏不倚,泰然处之。
换句话来说,善尸的出现,更多是为了让白将离明悟天道,最终促成合道。事实上小说还没写完,徐岫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白将离究竟是会为了那些女人弃道隐世,做一个历万劫不灭、与天道共存的圣人;还是最终取代天道,与其合而归一。
“师兄有何要事”
沉寂多时,还是白将离先开了口,徐岫刚刚想了一会设定其实也有点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了,但是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徐岫又想了会,就笑着跟白将离说“我本对音律不精,但不好辜负你之盛情,不如你教我吹箫吧。”
白将离似是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就下床了。
第三十三章
找死
罗浮黑着脸,稳妥的背着白玉英自如穿梭跳跃于林木之间,避开不时射来的暗器,背后有数十名蒙面人持剑紧追,愈发令他眉头紧皱,怒气升腾。
若不是因为阿英不喜欢见血
罗浮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气与沸腾的杀意,侧过脸看了一下白玉英苍白如雪的脸颊,心头忽就泛起一点温柔的暖意来,便也不再为身后那些叫人烦躁的蝼蚁烦心。
正是一追一跑,却忽然听见一女子娇声斥道“取弓来”之后便听得几声“咻咻”,箭极羽破,数十名蒙面人竟被当场钉死在树上,箭羽铮动,良久方止,罗浮看得分明,那箭是精铁打制,配弓自然也不会轻松,寻常男子都难以拿动,但那女子却是轻轻松松便三箭齐发,拉弦如满月,下手干脆利落,是个难得的好手。
后头还剩下三两个蒙面人,见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不由惊怒,但见那女子箭术绝顶,内力雄厚,又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似是领头的蒙面人含怒喝道“阁下乃是何人何故插手此事”
罗浮也停下身子,藏在重重树梢之后,借着空隙只看见那女子着一身繁琐华服,模样分外不习惯般,站在一架马车上,前后侍从婢女有数十个,手中握着把长弓,眉目中虽有几分煞气腾腾,却并无任何戾气。她眉目端华,英姿飒飒,很是有几分冷艳清丽,只是那一身华服与她并不匹配,倒并非说是形容,而是举止。
只听得她冷笑了三声“温云氏,云破月。我也不过是见不得你们几十个窝囊废还堵不住两个人,试试你们要是也只剩下两三个了,不用层层叠叠的挤着了,那是不是就追得上了。”
“一羽夺命云破月撤”后头一名蒙面人忽然低低道,三人转身便欲逃去。罗浮掂了一下身后闭着眼睛休憩的白玉英,面上浮出一丝冷笑,手心翻出几根木针疾射而出,针尖刺入肌理的声音轻微至极,三人应声栽倒,从树上重重摔落至地,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而死。
罗浮轻轻从树上跃下,神色冷漠,气势惊人,足边还卧着一具尸体,这场面压抑恐怖至极,一个婢女经不住压力惊恐的叫了出来。感觉到白玉英不适的轻吟,罗浮看着她眉宇微蹙,便直直盯住那尖叫不停的婢女,也不过五息之间,那婢女竟被吓得厥了过去,唯留了一地恐慌。
这些自然不会被罗浮放在心上,他只是觉着走平路白玉英大概会舒服些才下来的,转身便走了。
他耳力极好,听见后面云破月前前后后的招呼,然后就是耳边一阵温热吐息。“罗浮”白玉英不适的微微睁了一下眼睛,依偎着他,声音轻柔温婉。
两人静静的走着,听见后头的马车里传出一个孱弱病重的声音,咳了许久,方才温柔说道“破月,你方才可伤着了你穿不惯这衣服,也不必勉强的,我看你做事难免麻烦了许多。”
那云破月何等彪悍凶蛮的女子,竟也化作了绕指柔,偌大的嗓音化作柔水一滩,只软了音说道“妾身不碍的,我是你的妻呀,方才也是我冒进了,只是见那对夫妻可怜,哪知那丈夫却不是好惹的人。再说我们此次是为了你的身子,若朝凤山真得仙人眷顾流连,我去求他,穿着戎装总是冲撞。”
那声音又咳了几声,才缓慢的,抽着气说道“你总是为我考虑的这般周详,咳唉,都是我拖累了你。”
“浑说什么,妾身与你,又是能分的”云破月轻笑一声,进了马车。
罗浮听的脚步微缓,心里也有几分难言,他自然看得出来那云破月恐怕也曾是个洒脱的女儿家,但她嫁了人,竟愿意为个病秧子着繁琐华裳,耐着性子打点伺候,去寻那飘渺无踪的仙迹。
那他呢
罗浮侧过脸便看见白玉英雪白美丽的脸颊,只觉得心里一阵热流涌过,手上分量好似千万斤重,却不舍得放下。他想我也是愿意的,如果是玉英的话,带她走遍这个凡俗尘世也好,为她不再杀生也罢,我都愿意。
却不料白玉英待马车渐渐走远了,才轻轻的趴在他的肩头说道“那位夫人,我是认识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她顿了一会,又说道,“可是我刚刚看她的样子,她好像已经不识得我了,只是看着我,朝我和善的笑了笑,很陌生的样子。我以前听师兄说,凡人的寿命是很短暂的,所以他们会忘了以前的人,只记得现在在一起的人吗”
这叫罗浮不知如何回答,便沉默了下来,白玉英却似乎无意要这个回答,又轻轻的说了起来。
“人世间的缘分好短浅,人也变得好快。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很凶又很厉害,待我很好,笑起来暖暖的,但有些大大咧咧的;现在的她,变得很温柔,待她相公细心体贴,还变得很好看。罗浮,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这个朋友的,你千万不要把我忘了,也不要以后成了亲,就不跟我说话了。”
罗浮说“好我,答应,你。”他说的缓慢,但非常坚定,这让白玉英轻轻的笑了起来,她忘记了凡人与修士的寿命差距。
两个人在路上也是两样心思,罗浮想着折丹欠他的人情;白玉英却有些想念师兄们,尤其是荀师兄,满心只觉得若荀师兄在,自己一定不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但她又不想跟罗浮分开,便纠结与早点找到师兄,或者是迟些找到。
徐岫结出元婴了。
关于过程徐岫不想多提,他只能说比生孩子还痛,如果要打比方,他宁愿生一个足球队也不愿意结一次元婴。
而白将离已经是大乘了。
不怎么值得意外,因为徐岫跟他是一起升的级,原因出在斗雪红蔻跟白将离的魔血,因为之前被勾动魔气,又兼之神血激荡,在某个干柴烈火吹箫吹得头昏脑涨的情况下,他们俩尝试着双修了一下。全部都是假的
不是指低级修士那种肉欲跟身体的,而是紫府元婴,从某个角度来讲堪称罗曼蒂克的柏拉图式性爱。
其实当天情况也比较复杂,白将离发现他的紫府受损,正受魔气侵蚀,便让元婴进了他的紫府中帮忙修补,大概是斗雪红蔻中间也出了一些力,总之徐岫的金丹就这么碎了,然后凝出了一个元婴。如果不是途中白将离及时用元婴护住了徐岫,加上他修为顶过徐岫许多,为他分去许多苦楚,估计徐岫现在已经活生生痛死了。
之后第二天徐岫才发现他们几乎差不多完成了双修的步骤,总之心情很复杂。至于那个在他紫府下黑手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看见自己跟佛者谈天的幽厉,基本不会再有什么魔看他不顺眼了。
当然,如果有能力他也很想打击报复,但是幽厉还是算了吧,弱肉强食,不外如此。再说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最近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跟白将离见面,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刻意躲避似得,但实际上是正逢蕳清与折丹大婚,蕳清给了他一些东西所以正好有点忙
好吧,徐岫自认倒霉,他的确是在躲着白将离。
他还记得曾经跟谢苍讨论过关于爱情会不会色令智昏,两个人还笑着说那种小说里头的情节怎么可能发生得了,但实际上,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有点色令智昏。喜欢白将离的感情膨胀得有点像倒了酵母菌的面团,一天胀得比一天大,难以再团回那个小小的一点。
尤其是在那一晚他跟白将离抱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心跳的像是打鼓一样,白将离却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谢苍曾经告诉他如果这个世界上你只剩下一条绝路,那也得走下去,直到你走到没有路了,然后跳下去。
可徐岫现在已经没有路了,但是他不想跳下去。谢苍是个果敢冷静的疯子,他了解自己行为的后果与下场,并全盘接受,即使一线生机,都能拿来赌博;但是自己不是,如果跳下去,恐怕一切都得倾覆,他站得位置刚好,所以不会拿一点渺茫的几率去赌。
徐岫仰着头将全身挂在椅子上,心里却想“我这辈子最没底的豪赌就要开始了。”然后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一把琉璃剔透的钥匙在他的手心里闪闪发亮。
第一章
他总是与白将离达成共识,但实际上现在这样的默契并不能令他感到开心。
人的感情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而又令人难以忍受的脱离完全逻辑的大问题了。它令理智与情绪分开,令人改变到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师兄不能去。”
“我不会去。”
蕳清与折丹成婚之后的第三日,他们就一起找上了这对夫妻。只不过徐岫是来寻找蕳清以求后续,而白将离等人却是来寻折丹索要前往炼狱塔的钥匙暮天之石。刚刚的对话,也发生于折丹近似挑拨一般的问话里,不知道是值得庆幸还是痛恨,徐岫跟白将离选择了同一个答案。
但实际上,从白将离那里得到的否定让徐岫有点难过。自然,从理智上来讲,他很了解这对他们俩都是最佳的选择,他现下不过是元婴期,但实际操作恐怕还比不上刚入门的人,炼狱塔危险重重,恐怕不是助力而是拖累;可就情感而言,白将离这样直白的拒绝委实太过伤害他的那颗玻璃心了。
白将离看着徐岫的眼睛深黑如墨,似乎有些喜悦。
徐岫并没有看他,而是直直询问坐在折丹身边的蕳清,几日不见,她倒是愈发雍容华贵,优雅脱俗,面色自然平静;徐岫叹了口气想要是自己也能学得来蕳清这般顺其自然的为人处世,大概就不会纠结如此了。
“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她不及瞻波美的惊心动魄,但一举一动无不光华内敛,流转晕外,足以令徐岫望而生畏。但白将离虽不比她气质内蕴,也不如瞻波美艳,但独有清隽俊秀,挺拔如松,除去年纪,其余便再也不差什么了徐岫摇头甩去脑海里不着调的想法,不经叹了口气。
蕳清伸手抚过自己的鬓发,雪白如葱的手指撩过发丝时衬得犹如银骨冰肌,既温婉又不失端庄“我要你去朝凤山见一个人,凡人蒙眼,无法得入,但你慧眼已开,并非难事。对了,我在那里有处简陋所在,也一同赠与你罢。此事除你以外再无人可为,便劳驾走上一遭了。”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徐岫毫无迟疑的点了点头,蕳清看着他笑了一笑,又说道“我近日占卜了一卦,荀修有生死大劫,难避难逃,必死无疑。”
荀修
徐岫茫然的看了一眼蕳清,蹙起眉来有些心惊肉跳,这个称谓足以令人玩味,他将猜测压入心底,只是静静说道“多谢,若无其他要事,恕我告退。”
显然蕳清并未有心多加纠缠,温婉笑着颔首应允了,徐岫立刻转身离去了。
这一日的阳光很明媚,光辉映过树叶的影子撒了点碎金的粉末,徐岫拖着略长的衣摆漫步在小苑的石路上,一步一步的踏着围做方形的石子,仿佛大学时期他踩着有菱形边缘的地砖行走一样,任由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