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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绝不写仙侠 第8节

作者:翻云袖 字数:25100 更新:2021-12-31 21:43:06

    晏素柔觉得白将离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平素里练剑修行并无异样,但他休息的时日里越发沉默了,只是闷不吭声的雕刻着木像,不像往常那样不时会与她说说话,又或是吹叶子给她听,甚至偶尔她沏的茶做的点心也会忘了吃。

    大概是喜欢一个人与时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虽然才相处不到一个月。但是她好喜欢白将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喜欢,听说人间是有很多种喜欢的。而她的喜欢,只是想跟他在一起,看着他,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跟他坐在一块看每天都会有的夕阳这个时候的夕阳似乎都特别美,便也觉得心里好像是涨满了什么一样的欢喜了。

    她喜欢看他吹叶子时的专注,雕刻木像时的严肃,平日练剑时的认真,偶尔疲倦时悄悄蹙起的眉心还喜欢他偶尔提起外面的世界时温柔的声音。

    即使提到最多的,就是他师兄还有师妹。

    “将离,你心情不好吗”晏素柔抱着膝盖蹲在席地而坐的白将离面前,他正拿着小刻刀,一点一点的在雕琢木像的脸庞跟头发,神情难得有几分柔和,但眉心还是紧紧皱着,有点痕迹。别人皱起眉头来都很难看,但是他不会,他皱起眉头的时候,会显得很严肃冷静,很容易让人想要依靠。

    这是第五个雕像,全是一个人,喜怒哀乐都有了这一次的,会是什么呢

    白将离在雕刻的时候都是不说话的,晏素柔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跟白将离说话。

    “你又在刻你师兄啊,可是我看他好像从来没有别的表情。而且,最近他是不是不怎么跟你说话了。”晏素柔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妥,很快就侧过双腿慢慢坐了下来。

    师兄

    白将离的手立刻停顿了下来,刻刀跟木雕都攥在手心里,迟缓的点了点头“恩”他仔细的看了看晏素柔,泛起一丝苦笑,“大概,是我做错了什么。”他心知肚明也许是为那一晚喂水的事情,但并无意告诉晏素柔,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当时心跳如鼓的原因,尽管那令自己全身都紧绷起来了,却觉得异常美好。

    他还记得师兄沉浸在睡梦中的模样,像是所有的疲惫都放了下来,看着让人有些心疼;他还记得喂水的时候,师兄的唇有几分微凉,但很软;他还记得怀中抱着那具匀称的身躯时,感觉到得温暖。但是他也记得,在玉英宗时师兄待他关怀备至;在阆天之时,师兄对魔瞳虽有惧怕却无退缩之意;海底城中,与他谈笑,偶尔宽慰于他,照顾玉英的师兄;还有前不久,师兄

    他都记得,所以更不敢过多去想那一夜的师兄。

    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去喂水,竟恰逢师兄醒过来。若是自己,恐怕也难以接受吧,即使对方出于好意,又或者师兄已经看出自己心里的那些龌蹉心思,才会

    “将离不会做错事的。”晏素柔伸出手轻轻的压了压他的鬓角,素来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我相信将离,将离不会做错什么的。一定,是你师兄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而不是将离的错。”

    这让白将离的心有几分温暖,他松开刻刀拿下了晏素柔的手,看着对方晶亮的眸子,静静的笑了笑,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再度拾起方才的活儿,细细打磨师兄的脸庞。

    对于白将离而言,晏素柔就好像白玉英一般,尽管陌生时都有几分小刺猬的模样,但是熟识之后,却都极为单纯善良,娇憨可爱,尽管有几分不谙世事,但依然干净的好像无暇美玉一样。尽管可以说很多心里的事情,却也不可以说的太多,因为她们并不明白那种体验或是感情。

    是想不开的事儿,但是全部都是白将离的错

    抱着还在睡觉的乌黎不知为什么“散步”散到白将离平日练剑所在的徐岫黑着脸看着白将离跟晏素柔的互动,他忽然升起一种不大妙的预感。

    先不要说自己基佬不基佬,白将离他也是个直男啊我擦咧,这要是到时候自己弯了,但对方被妹子追走了,这就这就真是神作了

    万能的谢阿苍请托梦给我告诉我该怎么办啊谢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友谊在上一章就可以结束了。

    经过一夜思考觉得自己很可能从此就是一入基圈不回头的“直男”徐岫终于在一次散步后发现了一件非常凶残的现实。

    他喜欢好吧,是可能会喜欢的第一个还顺手把他掰弯了的男人估计也是最后一个,大概会因为超强桃花运跟天生直男的原因,跟妹子跑了而且究其原因,还是他自个写的那么多风情各异的妹子。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徐岫凌乱的站在剑场外,低头看看乌黎。

    今天的风儿也有些喧嚣啊

    第二十二章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徐岫真的梦见谢苍了。

    梦里的谢苍比现实的更残暴,一个照面上来就把他揍了个结结实实,正好打在鼻骨上,痛得徐岫眼泪哗哗的就下来,捂着鼻子蹲下去,感觉到两条鲜红长流。

    一下子就把他惊醒了过来,徐岫下意识摸了摸依旧感觉到疼痛的鼻子,不经意瞥见身边的乌黎睡得四肢大敞,打着呼噜,流了一脖子口水,小肚子露在外头,雪白软嫩,一起一伏的,小脚丫子正在从自己的脖子滑到肚子前头,又萌又软,然后就立刻黑下了脸。他忿忿的抓起乌黎白嫩嫩肥嘟嘟的小脚丫在背面咬了几口,权当泄愤。

    “谢小苍”徐岫咬牙切齿的抓着乌黎的小脚丫,另一只手在他脚底板上搔痒,“你丫难得入次梦,不给好哥们一点建议方针就算了,居然一点同情心跟兄弟爱都没有,一拳就上来了。劳资诅咒你也成基佬还是被上的那个”然后一脸“凶狠”的看向了罪魁祸首乌小黎。

    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诅咒了谢苍什么的伪修仙者徐阿岫。

    乌黎被搔的痒痒的,蹬了几下没踹开,就睁着朦胧欲睡的眼睛坐起来了,大声嚷嚷“干嘛呢,还让不让小孩子睡觉了”他没彻底清醒,随便擦擦感觉湿润润的脖子,又晃来晃去的想倒下睡。

    徐岫松了手上的脚丫子,伸手拍了拍小孩子的肚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夜宵吃不。”

    乌黎的眼睛“蹭”的就亮了起来,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急忙收回脚打坐坐好,晶亮晶亮的看着徐岫,狂热的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啊,水晶肘子、灌汤包、芙蓉汤、小馄饨”徐岫每报出一个菜名,乌黎的眼睛就亮一分,念到最后简直都能当电灯泡照亮整个房间。这时徐岫弯着双眸,温润如玉的婉然一笑,“这些呢都没有。我跟你开玩笑的,睡吧。”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乌黎倒下去一掀被子打算重新睡觉。

    乌黎

    随即徐岫就听见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先是一双小脚丫踩过去,再是一条大尾巴抽过自己的腰侧。他眯眼一看,乌黎赤着脚就奔出去了,两个小拳头压在脸颊上擦眼泪,嘴巴里大喊“呜哇哇哇,将离哥哥热死人欺负人啦。”他是直接撞破了门奔出去的,徐岫捂着腰半侧着身子看着门那边的人形洞口,还有底下那显然是被龙尾巴深深碾压过的痕迹,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腰。

    妈蛋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不知道男人的腰很重要么小混球基佬也需要腰的更别说我现在还不算一个完全的基佬

    徐岫在这个晚上再一度被吃货爆发的战斗力给刷新了下限。

    这小熊货尼玛这么肥了还吃这是打算把自己吃成一个猪娃子么

    痛痛痛

    时间倒也不长,大概就是喝一杯茶的时间,还正赶上徐岫捂着腰撑起身体打算做几个单手俯卧撑锻炼一下自己的腰背顺便胸肌尽管没有的时候,脸色平静的白将离就带着拿着一大碟子嘴里还塞着白馒头的泪眼汪汪小乌黎进来了。

    看得出来白将离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心情相当恶劣,徐岫这么想着,因为他特意设身处地的为白将离想了想,要是有个小屁孩半夜又哭又闹的来找自己求投喂,而当时负责监管这个小屁孩的大人却把小屁孩惹恼了,自己得在睡意十足的大半夜起来给别人做宵夜,调节矛盾

    什么也别说了,上刀

    幸好嘲风把将离的玉吟剑给弄坏了, 现在他练剑都是用削起来的木剑。

    徐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把脸埋进了枕头里,直到白将离过来捂了一下他的侧腰,还轻轻的捏了下腰肉。徐岫打了个激灵,险险收住要踹向白将离的脚,当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他按住对方的手,对方倒没有做别的,只是把为了方便揉腰而撩起来的衣服给放了下去。

    做完了这一切,白将离一言不发的收回了手,轻轻说了句“没有点灯吗”四周的灯烛瞬间全体亮了起来,全自动都不带这么先进的。一直没有意识到原来房间里的灯是可自动操控的徐岫先生感觉到了悲伤,当然,他又再一次忽略了重点。

    乌黎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们俩一会,突然抱着碟子咬着白馒头跑走了,肉的香气从缺口里冒了出来。徐岫悲伤的看着乌黎手上做成馒头模样的肉包子,深深的感觉到了时空地域包括物种导致的饮食文化差异。

    尼玛谁叫你们把肉包子做成馒头模样的,这不是欺骗消费者么要是吃素的佛者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不也许他们的馒头做的就像肉包子

    企图混淆自己思维以达到蒙蔽试听的徐岫感觉到白将离坐下来的时候,当即往里面缩了缩,只是一双眼睛黏上白将离身上有点难拿下来。没歪之前还觉得这小伙子挺好看的有气质嘛拍拍打打算什么搂搂抱抱是正常,歪了之后世界都不大对劲了。

    肉包子跟馒头瞬间都消失在脑海里,被微妙的绮念所取代之,徐岫靠在枕头上看着白将离微微皱拢的眉心跟精致的侧面,觉得心跳稍微有些加速,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只有弯了一点点还是已经整个人都弯了。

    白将离偏过脸来看他,烛光朦胧了脸庞生出几分灯火阑珊的意味,看起来遥不可及,徐岫忽然有点难过起来。

    “师兄”白将离轻声问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你,你近日好像格外避着我。”

    常人若有误会,一定会委婉而言,但那不是白将离的风格,他习惯用直球砸得人头晕目眩,老老实实说出真话。

    “没有。”徐岫坐起身来,淡淡道,“你多虑了。”他疲惫的呼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倦,本来是半夜做个噩梦起来逗逗乌黎而已,哪知道乌黎引来白将离,如果只是说乌黎的事也就算了,白将离却非要提起最近两个人的相处关系

    难道要他说“我现在看上你了,所以你看着办”然后两个人一拍两散,大路朝天各走两边

    如果说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是身为直男的你被自己书里的主角给掰弯了,那更悲催的事就是你弯了可是对方还是直的

    白将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看起来依旧冷冷淡淡,但也没有出去,只是坐着徐岫身边,两个人面对面的看着。徐岫暂时没这个胆子直视他,眼神只是浅浅的流连在他的脸颊上“你这些日子与晏姑娘,寻朝前辈倒也相处还算融洽,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这句话让白将离听得有几分不安,接下来只见徐岫偏过了头,清冷一笑,长眉微扬,墨色晕染开眉梢一段风流“明日我便与寻朝前辈谈一谈,也是时候动身启程了。”

    他迟疑了一阵,然后问道“我们去哪里”

    师兄生得并不算非常俊美,但极清然端方,眸中潋滟着笑意,轻轻浅浅的不可捉摸,然后他摇了摇头。白将离忽然觉得心里一空,有些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师兄,你要离开我”难怪人总要修成上仙,忘却七情六欲,这种滋味,总是令人觉得难受的。

    徐岫叹了口气,下意识伸手要摸摸他的头,但忽然回过神来僵在了半空中,刚要收回却被白将离抓住,对方低了头凑过来,手指没入那些柔顺乌黑的发丝之中,无端生出几分绒毛擦过一样的柔软触感。

    “将离,别这么孩子气。”

    其实去鸦青潭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玉吟剑损坏之后就被徐岫开始列入考虑了。因为海底城跟神祭转换了一下,寻朝的刁难也没了,所以玉吟剑损坏的时间大大推迟了纵然因为剧情还是被嘲风一口气吹坏了,但中间应该去的鸦青潭小剧情也就因此消失了。

    鸦青潭并没有什么太强的能人,只有一些修为一般的散修跟几个自诩为铸剑专家的怪老头,而徐岫想找的是鸦青潭的主人。鸦青潭的主人叫张慕之,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天生的铸剑师,原剧情里他铸的那把剑是白将离一生之中最喜爱的剑,只可惜后来林胜雪身死,那柄剑同样被冰封,而林胜雪复活之后,那柄剑却永远被雪藏了。

    说实话他这几天好歹也思考了一下,白将离能不能弯还犹未可定;自己是不是心血来潮也说不准,说不定只是荷尔蒙的作用;如果白将离不能弯的话自己也实在做不出硬生生把人给掰弯了的破事儿;如果只是因为禁欲太久一下子荷尔蒙上了脑子,那两个人分开之后应该就能冷静下来。

    至于到时候要是自己真弯了白将离还是直的那那那就再说吧。

    喜欢这档子事嘛,徐岫也不是看不开,说实话爱情对他包括很多现代人也不是必需品,如果说到时候鸦青潭归来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白将离了,那就主动出击,大不了告白完自爆,看在两人情分上面,怎么说白将离也不可能下杀手吧。到时候也可以死心改喜欢别人,安心隐退,过自己想过的普通人日子

    至于白将离答应的可能性,徐岫想想都觉得像做梦,反正搁他是绝对不会抛弃一堆绝世美女去跟一大老爷们过日子当然如果这个人是白将离就另当别论了。问题是白将离又不是他

    难道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会死么

    徐岫轻轻嗤笑了一声,又重新躺了下去,连白将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察觉到。

    第二十三章

    日月明耀昭灵台,水澹石暝镜泉开。本是一脉清宁人,何蒙慧眼欲情来。

    红尘林的尽头有一方洗剑池,色清如碧,可直直望入底部,倒也不深,左右不过两丈高度。周遭植着数十棵丹羽朝颜,清风微拂,树梢上的粉白色花瓣便纷纷落下,飘零了一池碧波春水。

    白将离的心向来很静,他安静坐在池水边的石块上,任由一点末尾的衣摆浸入水中,沁得满心冰凉。

    不久之前,师兄携了乌黎离开此处,前往鸦青潭,他神色虽从容,眉宇却隐隐似有忧心之结。

    白将离低下头,轻轻抚摸过手中木雕的容颜,半晌似有所觉,只抬头一看,却见得晏素柔分花拂柳行来,莲步轻移,身姿婀娜,美艳不可方物。她容颜姣丽脱俗,性情淡漠如霜又温良如玉,一言一行虽不至令人如沐春风,却也觉得欢喜安然。

    “将离”晏素柔轻轻扯起雪白的大拖尾,坐在了白将离身侧,伸出双手捧住了白将离握着木雕的那只手,眼波流转,盈盈动人,“你为什么在难过”

    白将离不曾看她,只是遥遥望向水中花,轻声叹气。晏素柔见他不理,倒也不气,只是柔声道“你很想念他吗”白将离犹豫半晌,迟疑着点了点头。晏素柔端详了他好一阵,看不出区别,方才说道,“何必要想念呢,你之魔瞳,难道还窥不破那道子徐岫的福缘吗他如今修得金丹之身已是庆幸,本就无仙缘,又是薄福之人凡人所言的长生之道,至多也不过千载寿限。于你我漫长的生命而言,他可说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这句话叫白将离一凛,直直看向晏素柔,神色分外肃穆起来。晏素柔却好似毫无所觉一般,又道“是了,你封印了自己的双瞳,不愿时时刻刻使用魔瞳。”她温柔的伸出手去抚摸白将离的头发,却被白将离避了开来,她似有几分讶异,但并没有伤心,只是又收回来轻轻柔柔的安放在白将离合拢的五指上,“我以为你会高兴。”

    “你与师兄,是不同的。”白将离淡淡说道,“你再与我说说师兄吧。”

    晏素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过,但没有提及其他,只是默然应允了白将离的要求“他灵台蒙尘,五感迷障,魂浊魄乱,恐怕难破元婴。我想,他是真的待你很好。”

    “他是待我极好。”白将离阖起双眸来。

    “千载转瞬能做些什么呢。”晏素柔微微叹道,“人心最贪,他却弃了修行,愿意为你留得这些时日,方才离开。”她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倒也不如何上心,说罢了,她便缄口不言了。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白将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蜉蝣子,旦暮为期,尽其欢,享其乐,朝生夕死。呵,不如蜉蝣”

    他方记得当日下山,三人宿于林中,玉英难眠,师兄便与她讲了蜉蝣此类生灵,他于树后听得只字片语,现下想来,却觉痛彻心扉。

    于蜉蝣,旦夕何比凡人百岁;于凡人,不及山中修行千载过;与山人修者,却亦比不得天生地养的神魔寿命漫长。

    师兄于他而言,好似凡人观蜉蝣,眨眼芳华,转瞬易逝。

    “我想一个人静静。”白将离道,很快便收回了手,转过身去。

    晏素柔倒也不流连缠人,只是很快站起来,阴影笼着白将离,声音似空灵飘荡“将离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她似乎是真的有点难过了。

    白将离闭上双眸,摇了摇头,未曾言语。

    晏素柔走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没有了声音。白将离待她走后方才睁开眼,轻柔且缓慢的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容颜。

    神魔之子呵,也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断尘缘,绝凡俗。似乎总有些事会令你猝不及防,从阆天至神祭之地,他仿若只是依靠他人心愿而活,在猜疑与修行中渡过平凡无奇的两百年,却在入尘世短短数月,便遭遇了一生之中最为光怪陆离的事情。

    他惯来不是什么性情豁达开朗之人,凡事喜爱积压心中,所交之人极少。师尊平日难见身影;他又较玉英年长许多,平日但凡有事,多是庇护玉英;但师兄不同,师兄是不一样的,就像心头最合适的至交好友,不令人腻烦,亦不令人觉得疏离,清清淡淡,恰到好处。

    师兄

    白将离低下头,然后如鬼迷心窍一般,将木雕递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清风冽冽,吹折了一梢丹羽朝颜落到白将离怀里,惊得他手一颤,木雕当即脱了手,落进洗剑池中,晃悠了两下便沉沉没入池底。他的动作太快,衣摆抽出水中溅起了一星小小水花,却掩盖不住他满面慌乱。

    怎么会,他虽对师兄的情感的确异于他人,但怎会衍生出这些情欲迷乱。

    白将离还不死心,探身去看那水底木雕,半晌怔然,迟疑的伸手触了触那水面,冰冷刺骨的池水自指尖沁入肌肤时,他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一声不吭的抽回手转身离去了,大袖飒飒,吹卷了一片芬芳香艳;丹羽朝颜正是色若佳人气馥郁的好时节,却惹得匆匆行路人白将离眉头紧蹙。

    罢了,失了便失了吧。

    待白将离气息消散,池中忽然水化出一只纤纤素手,捏住池底那木雕,随后两者皆不见了。

    却说徐岫离了神祭之地,又带个乌黎,好在寻朝够良心,直接把他送到鸦青潭里头。

    鸦青潭形似隐世山谷,外围布着结界,散散的坐着几个修为一般的散修。里头却是一片桃源,植载着奇花异草,唯独两口潭水极为醒目一者浑浊墨黑,好似融化的铁水,又如三千弱水似水银难盛;一者清澈至极,可观游鱼。

    一名老者就坐在清潭边上慢悠悠的钓着鱼。

    鸦青谭,鸦清谭正巧由太极形态衍生而来。

    徐岫自己心里掂量着,却也晓得张慕之脾气大,老老实实的坐在边上看他钓鱼,等对方先开口。倒是乌黎耐不住寂寞,在徐岫怀里扭了扭,时不时伸出手去戳那些冒上来的游鱼。他虽是幼龙,但余威仍在,那些鱼叫他碰了,有几条竟直接吓死,翻起了鱼肚子飘开,虽说张慕之没变脸色,但徐岫还是很快就抓回了乌黎的手,跟他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

    如此又过了许久,却有一对夫妻穿过桃花林携手行来,徐岫随便一看,却惊艳至极,直直愣在原地尤未知。

    神魔纪年初始,曾有大修为者为瞻波引起混战,历经万载,后来更甚间接引发神魔之战。当时死伤无数,引得魔尊动怒

    此刻徐岫见了他,却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再打上千年万载,再死上数千万仙者,也是值得的。

    在现代的时候,徐岫听说过一句话,叫你之所以会讨厌一个好看的女人,不是因为性格,也不是因为言语,不是因为人品,而是因为她不够美。

    以前徐岫觉得这一切都是偏见,直至见到瞻波之后,这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有道理的,尽管只适合他一个人。即便瞻波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只消他笑一笑,绝无人会狠得下心寻他报复。

    而这个时候,瞻波被苏移光牵着手,他俩个头差不多高,只是瞻波更清瘦出尘一些,远处看起来反而比苏移光要高挑。徐岫有些舍不得转过目光,一直一直的看着瞻波,直至苏移光挡住了视线,笑眯眯的蹲在他面前,伸手召回了他的魂“荀道友,好久不见。”

    徐岫魔尊真是纯爷们。

    徐岫狼狈的收回眼光,心里第一个涌起的念头既然是这个,自己也难免有点哭笑不得,再看看怀里的乌黎跟钓鱼的张慕之,两个人眼睛都发直了,赶紧把乌黎给摇了回来。乌黎傻呆呆的看着瞻波,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好漂亮呀。”

    瞻波神色未动,倒是苏移光弹了弹他的额头,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好看吧,他是我妻子。”乌黎一听,当即就瘪起嘴,把头埋进徐岫怀里,不愿意理苏移光了。徐岫对此表示了万分的理解,伸手护住了乌黎,还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因为他现在也非常的想暴打苏移光一顿。

    “移光。”瞻波轻轻唤道,他的声音既清又快,你还未听得满足,便已经消散了,只想盼着他再多说几句话,好多听听他的声音。

    苏移光“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徐岫被吓了一跳,只见苏移光抓紧瞻波的手,神色紧张的嘘寒问暖着,实在吃不准他到底是趁机吃瞻波的豆腐还是真的把他当瓷娃娃看了。不过说起来当年按照寻宝鼠的模式写苏移光还真没错,油嘴滑舌,弯弯肚肠,还有这灵活的姿势,尼玛逃跑绝壁不成问题。

    稍微有点酸的徐岫默默想道。

    “啊对了。”苏移光特别“假”的恍然大悟道,“瞻波,他就是我说的那位荀道友。”他的手还牢牢抓着瞻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的侧脸,看起来就像是随口说个八卦一样。

    徐岫决定以后都戴着有色眼睛看苏移光。

    瞻波却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严肃起脸色,对着行了一个神魔纪年的大礼“瞻波多谢恩人,外子给恩人添麻烦了。”

    徐岫觉得腿有点软,好不容易拧着自己的腿回过神来才客套道“不必客气,多是苏道友奔走,贫道也未曾帮得什么忙。”

    “外子这般驽钝,若无恩人指教,恐怕瞻波此刻还在沉眠。”瞻波微微笑道,他虽说的是苏移光的不好,但神色之中却无半分嫌弃之意,说白了就是在客套。可徐岫哪里听得进这客套话,只是被瞻波的笑惹得心头小鹿乱撞,不停的默念白将离的名字,才慢慢淡定下来。

    苏移光也道过谢,三人又客套了一阵,方才告别了。那俩夫妻一转身,苏移光就直接拎着张慕之的后衣领把人拖走了。徐岫给怀里的乌黎擦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可能来得时机不大对,突然之间就非常想念起白将离了

    有点羡慕啊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会跟瞻波坐在一起吃点心谈人生

    徐岫拘谨的抱着乌黎坐在蒲团上,心情稍微有点复杂。瞻波倒是落落大方,洗了杯盏沏了茶,又沉又静,他举手投足都显自然,仿佛天生合该这么做一般,指尖应落在茶盏何处,指腹应摩挲杯盏何处,无一不是优雅,无一不是放松。

    这倒是与仪态无关,而是心境与修行,道法自然,万始归一瞻波的修为恐怕与以前,差不了多少。

    好歹是当年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老人,看来苏移光这数百年的温养并非不起作用,只是瞻波既然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为什么会跟苏移光在一起要说是以身相许报答恩情徐岫是绝不信的,当初是女人还好说,但现在是个男人,怎么讲也是送法宝或者是什么别的什么报答比较靠谱。

    至于苏移光自己提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单恋瞻波是没错,但是要说借恩情逼迫瞻波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这个人虽说有点油嘴滑舌,心中却不乏清明正道,是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

    徐岫端起茶碗浅浅喝了一口,茶水的味道很清,先是一点苦味,然后渐渐的在舌尖蔓延开甘甜。美人威力大,调皮捣蛋的小乌黎也难得乖乖巧巧坐在徐岫腿上,端着茶碗苦着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瞻波,小尾巴害羞的扫过来扫过去,挠得徐岫肚皮有点痒痒的,叫他黑着脸拧了一把才算消停。

    “汝在好奇吾跟移光之关联。”瞻波轻轻搁下茶盏,语气平淡无奇。

    徐岫呛了一口,握拳置于唇边,咳了两声,面上有几分讪然“确实有些好奇”这气氛稍显得尴尬,他干脆拿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小乌黎的嘴巴里,小乌黎乖乖咬着吃了,大概是味道不错,吃完闹着还要。

    瞻波看了他们俩一会,干脆把盛着糕点的小碟子推到了乌黎面前,淡淡道“吾与他已经成亲了。”他倾过身来轻轻抚摸了一下乌黎的龙角,神色有几分莫测。徐岫也摸不准他究竟是单纯想摸摸小孩子的头还是想摸出乌黎是什么龙或者别的奇怪原因,这些高人总是很麻烦。

    “因为恩情”徐岫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真是运气好又巧合是遇上了瞻波跟苏移光,都是同性情侣,有些问题也比较好问,虽说情况不同,但总比自己瞎捉摸好。

    其实说到底要说什么恩情,徐岫实在觉得很扯淡,但是要说他喜欢苏移光的话,那就更扯淡了,徐岫也不是那种自己基了之后就看谁都是基的人,这怎么样也说不通,日久生情,因为苏移光照顾他所以就喜欢上了怎么想感觉都很奇怪,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啊。

    “因为吾喜欢他。”瞻波饮了一口茶,长睫微抖,似是讥讽又似嘲笑徐岫言语,但他扫了徐岫两眼,忽然又道,“不汝对吾与他成亲此事并无讶异之情,汝之好奇,倒有几分耐人寻味。”

    徐岫却对瞻波话中的暗示指他与苏移光同性成亲一事避而不提,只道“我在好奇,你为何喜欢苏道友论修为、样貌、品格、才华、仙缘、心性,皆非完人,如你这般样貌地位的仙者,不应当拘束于苏移光身上。”

    “汝似乎对吾身份很是了解。”瞻波轻轻一笑,纵然他只是唇微勾,眉轻扬,却足以令天地失色。徐岫失神的看着他,直至袖口传来一片冰凉的水意才稍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把茶杯拿倒了还不知道的蠢乌黎,赶紧收拾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再看瞻波。

    “汝这般好奇虽令人不悦,但汝待吾有恩,既然汝想知晓,倒也不妨一谈。”瞻波淡淡说道,语焉不详,实在令人难以分清到底是暗指知道他的身份令人不悦,还是说对他俩人的感情原因好奇而不悦。徐岫大气也不敢喘,老老实实的坐着听他说话。

    瞻波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应当从何说起,沉默了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瞻波才说了一句话“想要待吾好的人很多,可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做到了。时不待吾,时不吾待”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茶盖,晕染出一片烟消玉暖。

    “他也不过是巧合。”徐岫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些许歪理来,“若不是他,也自有别人,那时也许你喜欢的便不是他了。”

    这叫瞻波又笑了笑,倒没什么讽刺或者是厌恶,只是淡淡的,如描着青山远水的水墨画卷,浓淡适宜,苍劲安宁“是啊,但并没有别人,只有移光。”他黑色的双瞳看着徐岫,柔柔的,又清又澈,像是在池底散开的墨,渐渐温软的化了开来。

    徐岫一震,竟半晌没说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苦笑道“的确没有别人,只有他。”

    将离白将离

    人一辈子的旅程那么长,旅途中的风景跟人都各不相同,偶尔他也会钻进牛角尖里,不是将离,也许还有别人但终究不一样。将离是独一无二的,就好像这条旅程,也许保护他的除了将离,还有别的什么人,但实际上,那个所谓的什么人根本不存在,跟他在一起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将离。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他与将离相伴而行一路,情感缓慢滋生,如丝网纤细不可见,却在完成之时,难逃束缚,不可自拔

    糟糕,彻底了解自己心意之后,反而觉得完全脱不出身了

    大概会被谢阿苍狠狠嘲笑一顿不,他也不大可能知道了。不过他要是知道好歹还能有个人给打算策划一下追求计划,能那样的话,就算被嘲笑也无所谓了。

    瞻波眨了眨眼,歪过头看了看突然脸红起来的徐岫,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可能会弄得懂普通人的心思,便又去逗弄傻了吧唧的乌黎。

    没有了

    不见了

    怎么会到处都找不到了

    天近黄昏,白将离终于冷静下来,本想要来寻回不慎被他丢入水中的木雕,却在片刻之后几近慌乱的踩过地面上随意生长的那些草茬子,几乎绕遍了整个洗剑池,却再也找不到之前遗失的木雕。他的步子也渐渐缓慢了起来,将最后一圈绕完,确定木雕已不在池中后,便改换了方向,静静的往禁地行去。

    鸾姬依旧躺在那具木棺之中,眉宇之间却带了几分柔色,白将离偶然带回的美艳花朵别在她的发鬓上,还非常的鲜活漂亮。白将离还记得晏素柔曾经说过,神祭之地的生机与鸾姬有关

    “母亲”

    他阖上眼,紧紧握住了鸾姬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有些事却如同无法出口一般凝噎于心。

    “师兄走了”

    我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鸾姬鬓角上的花朵忽然泛出了枯败的黄色。

    第二十五章

    这是第三天了,准确来讲,是徐岫要张慕之无偿免费还自备材料给他铸剑的第三天。

    而找张慕之有事商量的苏移光倒是很干脆,当天下午就完事了,就是出来的时候脸色还有点难看。因为瞻波说等铸剑事毕之后将有要事需告诉徐岫,故此两人倒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在张慕之家中住了下来。

    虽说那柄剑在原著中是与林胜雪的定情信物让徐岫心里委实有点疙瘩,但是重头铸一柄剑要不少时间,即便感情需要冷却期,可一旦明了便觉得归心似箭,只想早点见着白将离。加之徐岫也不像某些斤斤计较的女孩子,更何况既然现下剑还无着落,就不会有日后的定情信物一事,故此也没有太过纠结于此,直接择定了原先的剑胚。

    玉吟剑的材料不过是寥寥几样,唯一值得称道的不过是紫辉水与云英石。但是这柄剑,剑胚已是融了万兽血的玄天陨石,又淬了龙牙末。即便最后铸成,为压制其凶煞与杀伐之气,少不得琉璃火翠所制剑鞘好吧他心里的确还是有点疙瘩,原著不过是取剑,他却多加了剑鞘赠予白将离。

    嘛光送剑多伤感情啊, 做你唯一的剑鞘才比较有fee,这是谢苍说的。回顾谢苍原话写小说就像谈恋爱,那么多追求者书选哪个不行,只有你想到与众不同的地方,才能抱得美人读者归。最后,不要听话听一半,吃饭却光你这个饭桶

    咳咳,说回正题万兽血、玄天陨石、龙牙末、琉璃火翠集齐任何一样都是千难万难,如里头最轻易取得的万兽血源于赤云火灵芝,这种灵芝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迷惑灵兽用鲜血灌溉它,在未成形之前,这些血液会藏在它的体内,一般前去采摘的人面对的除了该地所有的灵兽以外,还有灵芝本身,一旦被灵芝吞咽下去,就会直接被它体内的血液融化顺便提一句灵芝还会喷带腐蚀性的血一口大姨妈不仅属于物理伤害还可以属于心理伤害。

    战斗力只有五的徐岫渣渣表示空手套白狼毫无压力。

    “热死人,热死人”乌黎甩着大尾巴兴奋的扑到徐岫怀里,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张爷爷疯了在黑呼呼那里抱着个东西傻笑。”

    徐岫淡定的把怀里的乌黎放在旁边的蒲团上,然后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再一次抱起乌黎给了他一记头槌“小孩子要有礼貌,老年痴呆症你以后也会得咳咳,慎言慎言”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开心过头导致满嘴跑火车的徐岫一下子转了个话风“不能这么说比你年纪大的人,懂么”

    乌黎抬手捂住自己的头,撅着嘴问道“什么是老年痴呆”

    这熊孩子真是

    徐岫面色如常的夹着乌黎出门,反正这种时候沉默是金是绝对没有错的。

    一出了门就看见张慕之抱着把剑坐在鸦潭那边发神经,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嚎啕大哭,还时不时在地上打两个滚

    徐岫等他发完神经才走了过去,张慕之立刻坐正了起来,先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又理了理头发,然后拍了拍脸上沾着的些许灰尘,终于能见人了之后,用一副正气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看向徐岫“你还是决定要来带走煌光”

    我说老爷子,不要随便给别人的定情信物起名好吗还有你这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怎样,爱演过头啦

    徐岫心里挂出一竿子黑线但神色依旧正常“张老爷子,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

    “那我反悔了成不成。”张慕之麻溜的窜了起来,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满脸的褶子叠成了大包子,不知道为什么徐岫总觉得他那胡子也焉了吧唧的垂着,这年头胡子也成精了那该怎么叫,胡精咳咳,重点不大对

    徐岫表示很淡定“自然是成的。”

    张慕之闻言倒无一丝喜悦,反而更为憋屈“徐家小子,那矩朴”

    这让徐岫故作奇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笑起来,也不说话。张慕之瘪着嘴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煌光剑递给徐岫,见徐岫单手接过时还相当不满,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对我家煌光恭敬一点”徐岫眉头跳了一跳,直接放了还在胳膊那拼命挣扎抢夺自由权的乌黎,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张慕之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了煌光,自然肉痛的很,便蹲在原地碎碎念,眼角隐约可见泪光“现在的后生仔哦,真是不懂得好好孝敬老人家,这个世道啊”他拍自己又怕疼,索性站起来一巴掌重重拍在徐岫的肩头上,然后旁若无人般的拽了衣摆揩揩泪,捶着胸口直接嚎上了,“哎妈喂,老人家真是好命苦啦。”

    “张老爷子请放心,煌光绝不会受半点委屈的。”徐岫想起他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说了两三点关键这还是因为他是作者开金手指欺负了一下剧情线的剧情人物,就得了人家半辈子的心血之一,人家老爷子还厚道的附送了剑鞘,心里也不免有几分愧疚,便也忍了肩头那一记重击跟神神叨叨的张慕之,耐心解释起来,“我那师弟爱剑成痴,平日对煌光定会精心呵护,必不会辱没煌光剑威。”

    张慕之嫌恶的挥挥手“得了吧,快滚快滚,我想起你为了个男人抢了我心爱的煌光就难受,让我再去哭一会”

    这句话委实让徐岫有点心情复杂,实在不知道是该说z真相帝还是默默无言的送个五毛,不过正好事情也完了,既然张老爷子这么难想开,那还是先去找瞻波说说要事好了。

    瞻波整日跟苏移光在一起,准确来讲是被苏移光黏住怎么扒都扒不下来,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外乎就是黏黏糊糊风花雪月或者黏黏糊糊花前月下或者黏黏糊糊看着就想烧死。

    那附近景色最好的地方是

    第二十六章

    天道无私,是以恒正;天常正,是以清明。清明翻覆,星辰欲坠,穹苍所崩,便以剑斩之。

    道行之路,穷以无尽;证道之求,无所老处

    天上繁星璀璨,月光如洗,白将离孤身一人坐在洗剑池旁,膝上铺着一卷简书,身侧三尺青锋剑芒银辉,耀耀生光。他伸手抚过一段剑脊,神色清冷寂静,静静聆听林间之中此起彼伏的鸟啼虫鸣,万物生发。

    究竟是神,更为威能;还是魔,更为自由。

    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问仙访道,以剑证路的寻常修士亦或者是玉英宗门下的普通弟子还是半魔半神血缘混杂的混血异类。

    若是师妹,想必会觉得无聊,一定会因为想不明白而去寻觅吃食,将问题抛诸脑后,不再烦恼;那师兄呢师兄会如何若是师兄的话一定会说许多晦涩难懂的大道理,或者是静静陪在身侧。师兄习得是太上无情法,这些事对他而言,说不定只如万物荣枯,顺其自然,不必懊悔烦恼、伤心纠缠。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以往即便是师尊离去也不觉得有异,数百年也不过匆匆过眼,可现在不过几日光阴,他却有点想念师兄了,难道人一旦入世,便不由自主会衍生七情六欲吗

    果然,还是太依赖师兄了。

    白将离微微阖起双目,拔出身侧星芒剑,双指并拢轻抚寒光剑锋,剑锋凛冽,指腹被割开一道口子,细丝一般的血液粘在银灰色剑身之上,显出几分妖异色泽来。指腹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最后覆上一层薄薄的粉嫩新皮,白将离并指捻擦了一下,无言将剑收入鞘中,目光幽暗。

    虽是好剑,却易伤人伤己,倒不如玉吟。

    “素柔我想一个人静”

    忽听得草木响动,白将离闻得空中淡淡花香,熟悉至极,但待他转头看去时,却有几分讶异,从林间花丛之中走出来的人,竟是师兄。

    发盛簪,衣素霜,虽不厚重华美,却也洒脱俊逸,惯来老成持重的师兄竟显出几分飒爽来。

    但便也只这一眼,就叫白将离转回了头去“何必拿一具傀儡欺我。”

    师兄从来不会这么生冷,没有气息,也没有温度。

    晏素柔从树后走了出来,散了控制傀儡的灵力,伸手接住空中那变回原样的木偶,伸手轻轻滑过它的头发跟脸颊,眉目隐约透出几分无助“我不知道你要怎样才会高兴。所以就,但是,虽然我法力不够,不能让他说话。可他跟你的师兄并没有差别呀,为什么将离会认出来呢对不起啊我希望,将离一直都高高兴兴的,却好像让将离,更不开心了”

    “素柔,师兄身上只有药味;而且,死物从来不能跟生者相比。”白将离伸手取过她手中的木偶,细细描绘过那人的眉眼,然后将它塞入袖中暗袋。

    晏素柔为难的皱起眉头来“可是那样不是苦苦的吗闻着,就让人觉得难过呀。将离会喜欢那样的味道吗”

    于你而言的苦涩气息,却是令我心安的良药。

    白将离微微笑起来,不常笑的人笑起来总令人觉得惊艳,晏素柔低着头怔怔的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一样,心里渐渐泛出喜悦来,竟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任由了红晕染上双颊。

    原来将离,也会对我这样笑呀,真真好看。

    她低下头,偷偷捂住胸口的位置,总觉得那里所跳动的肉块似乎再也不受自己操控,而是悄悄到了面前这个清冷男人的手上,因他欢喜而雀跃,因他失落而疼痛,但这样的认知却并不令人惶恐。

    “素柔,我很感谢你。”白将离轻轻道,“自从入谷之后,你一直都待我很好。”

    晏素柔却黯然的摇摇头“没有我还不够好,对不对。就算知道你不高兴,我却也没有办法让你开心,而且好像还让你越来越难过。”

    “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白将离轻轻浅浅道,看向了那一池碧波粼粼,他很少开口邀请别人,晏素柔自然从善如流,挽了裙摆便坐在他身边,她有一双能与明月争辉的双眸,静静的看着别人时,容易令人产生地老天荒的错觉,但白将离从不受迷惑,于他心中,红颜白骨,并无区别。

    “好,将离想要说什么,我都会听,说到明天也没有关系。”晏素柔侧过身体,小心翼翼的靠在白将离肩头,看对方并没有排斥的模样,悄悄抓起裙摆生出些许欣喜来。

    但是白将离并没有很快就开口,而是静静的看了一会湖水,直至清宁神静,再无波澜生动“我之前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灵台受污便罢,却也连带师兄受辱”随即便感觉到晏素柔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将离不会做错事的”

    白将离哑然失笑“神魔尚且会错,我不过是一介修士,做错什么,也不稀奇。”晏素柔却固执的摇着头,白将离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淡淡转了话语,“我虽勉强突破元婴,但修为心性尚未齐平,才叫心魔趁虚而入,故此生出这般妄念嗔想师兄想必是知晓了,方才离开的,免叫两人尴尬。”

    其实对于徐岫,晏素柔并不算很了解,只记得白将离非常在意且尊敬这位师兄,似乎平日极为寡言的模样,跟寻朝师父凶起来的时候,很像很像。她想也许是吧,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笨拙的捧起白将离的一只手捂在双手之中,侧过脸庞看向白将离“不要难过,我不希望,将离难过”

    “师兄待我赤诚,我却那般不恭。”白将离叹了一口气,“他于我如兄如友,最是心头不能割舍之人,现下倒因心魔所渎于他。如今我剑道方成,心中再无半分绮念贪想,却不知师兄会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晏素柔闭上了双眸“他不会怪将离的一定不会,将离不是说,他对将离很好很好吗那么,一定不会介意。”

    “但愿如此”

    第二十七章

    “真有意思,海底城那条太懂明哲保身的清高鱼,竟然也开始对情情爱爱感兴趣了。”

    伸手扯过挂在架上的玄色大袍,幽厉眯着眼睛撩去满头黑发,随意走至邪冥玉妃右侧坐下,丝毫不顾旁近的女子紧蹙的眉头,反手托着脸颊,露出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巨型伤疤。

    “不过小妹难得来找我,也不止是说这件事吧。”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幽厉暧昧的注视着邪冥玉妃,愈发引得对方的厌恶目光,似乎感到愉悦万分一般,低低的、放肆的笑了起来,“好小妹,你又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这个哥哥”

    邪冥玉妃却正了色,隐去满心怒气,静静道“我有什么事要求你这么多年来,你欠我的还少我何必求你,不过是讨债而已。再说,咱们兄妹两人,千万年一同修炼,什么时候如此生分了”

    “啧啧啧。”幽厉的声音又轻又锐,暧昧而含糊的扫视着邪冥玉妃,轻佻的扬起眉,故意压低了音调,讥讽道,“好,我爱讨债的好小妹,哥哥自然心疼你,你又想杀谁,或者要什么东西了,尽管告诉哥哥。不过,要是关系到殊明妙华,那你就让着些。”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蛇的嘶鸣,令人毛骨悚然。

    听到这话,邪冥玉妃只是冷冷一笑,说道“我哪里敢动他,又不是想找死。”她美目扫过幽厉漫不经心的面孔,忽然拍案而起,发怒道,“你真的被锁疯了不成蕳清这个老顽固跟那个发疯起来六亲不认的风神联姻,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们联姻你急什么”幽厉散漫的靠在椅子上,拿过果盆中的柑橘握在手中把玩,“蕳清什么身份,估计是海底城那群蠢脑子的鱼子鱼孙犯了什么浑,蕳清给着收拾烂摊子罢了。”他将柑橘往空中抛去,再看着它落在地上砸烂,溅出一堆汁水,唇角微翘,“一个顽固至极,一个花心随意,蕳清当年神魔大战都避之不及,折丹却是个看什么好玩就参一脚的不正经,你还当他们俩真能一条心”

    “海底城那堆蠢鱼活不了太久了”幽厉站起身来,毫不在意的踩过地上的烂柑橘,“你看,蕳清一嫁人,海底城的祭司之位就不再是她的了。没了蕳清的海底城,我看他们拿什么明哲保身。”

    邪冥玉妃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摇摇头道“即便此间事能够揭过不提,但是奢冶魔尊跟华天瑶女鸾姬之子,也出世了。我看最近天象都混沌不清,恐怕天道要大乱一遭了。”

    闻言幽厉倒是一怔,似乎有些感兴趣“哦那个传闻中的悖逆之子,居然活下来了有意思”他侧过身体微微一笑,“怕什么呢,血海最不缺的就是死物了,一年到头血气蔓延的,死到血海头上来的还少么你操心过了,天道就是乱,大不了灭世走一通,神魔纪年那会,不是已经干过了么”

    “那百年里可是死了不少大修为者啊”提起上次灭世之祸,邪冥玉妃瞬间变了神色,嘶声喊道。

    幽厉笑道“是啊,可是我没死,你也没死。”

    邪冥玉妃似有所悟,但又随即想起什么,一脸阴狠,愤愤道“你与死了又好多少。”幽厉不置与否,邪冥玉妃却又柔了脸色,温声道,“哥,你真的不回来接掌冥门我始终也不及你,若你回来,血海冥门并不止如此啊。”

    “好小妹,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殊明妙华,我谁也不放心上,你如此,血海也是如此。”幽厉回过头来,温柔万分的看着她,抚摸她脸颊的手分外温暖,但说的话却令邪冥玉妃手足发冷,这令她哀切的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竟连嘴唇都发起抖来。

    “可我是你亲妹妹呀”邪冥玉妃看他,满目哀恸,“与你同出一源的亲妹妹,难道我与血海加起来,都比不过差点杀了你的殊明妙华么”

    幽厉轻柔的抚过她软嫩如二八少女的脸颊跟耳垂,然后微微笑起来,凑到她耳边温声说道“你们连与他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邪冥玉妃便又迅速冷下脸来“好吧,那折丹与蕳清的婚礼”

    “去当然得去,那个疯子既然都下了帖子请咱们了,怎么能不去。”幽厉笑得开怀起来,“不过我的好小妹,你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呢。”他最后一句话转为旖旎,令人听得鸡皮疙瘩都立起。

    “既然这招对你无用,我何必再给你好脸色看。”邪冥玉妃一甩广袖流云,玉容犹带冷笑,“不过我警告你一句,见了殊明妙华,你最好不要就地发疯,省得人家说我没有栓好你,哼”话音刚落,人已往屋外去了。

    被邪冥玉妃如此言语侮辱,幽厉却也没有发怒,只是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腕上的疤痕,锋利的指甲刮过舌尖,顿时绽开一道伤口,他微微闭了口,吮吸被割伤处的鲜血,神态迷醉。

    殊明妙华

    真可笑,我怎么会在他面前发疯,我怎么敢呢

    鸦青潭桃花林

    “折丹与蕳清成婚”

    徐岫怔愣的看着瞻波,有些不敢置信。但实际思量,却本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剧情依旧回归本道,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那样的蕳清,怎么可能会嫁给折丹

    “的确如此。”

    瞻波点点头,倒没有在意徐岫的异样,淡淡一笑“吾与折丹早年也有些许交情,他送来消息之时,还有此符鸟予汝,蕳清占卜之能,今日一见,果真非凡。”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鹅黄色符鸟放于徐岫手心,很快便转身往蹲在潭边正在幼稚的教乌黎玩水的苏移光那处行去。

    这是蕳清所赠的符鸟

    徐岫低头看向手中鹅黄色符鸟,不禁皱起眉头来,他与蕳清算不上太过相熟,准确来说,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除了玉英与将离以外,他都称不上太熟。

    为什么蕳清会特意占卜他的方位并且送来这只符鸟

    将灵力运于掌心,徐岫轻轻一托,符鸟顿时舒开双翼,仰起头来,虽是纸张所折,却活灵活现,宛如鲜明生灵一般。羽翼微微扇动,符鸟发出奇诡振动,渐渐化为一名女子声音,分外柔和清澈,宛如天姣月光下,海浪顽石上,清然吟唱的鲛人歌喉那般动听。

    “这个世上,除了你,再无他人能够打开这只符鸟。得到这只符鸟的时候,望道友赏面,于朱天昊境走一遭。还请尽快,蕳清有一事相求,一物相托。”

    符鸟言毕,便于空中自焚殆尽,灰烬全数落于徐岫掌中,带来一点炙热的温度,但并不疼痛。

    蕳清还是回归了剧情;但是为什么她会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别人能够打开符鸟还有,她到底有什么东西,要托付给我

    徐岫神色复杂的抖落了手心中的一堆灰烬,觉得谜团越来越大,蕳清的脱离掌控让他有点想不通。

    不过也正好,玉英被留在海底城,这些天来事情太多加上没有办法折回海底城,倒也有点想那姑娘了,去朱天昊境走一趟也不无不可。

    第二十八章

    天空中飘下细而缠绵的雨丝,滴落在衣摆上,一点一点的晕染开了湿润的水痕;林中雾气渐起,湿气重重,掩去两人身影。

    “阿英阿英,你,醒了”

    罗浮紧了紧背上的白玉英,原本焦急的神色因感到背上人醒转而变得喜悦起来,脚下却未曾停却,穿梭在雨雾林木之中,四下寻觅可供以暂时落脚之处。

    “傻罗浮我又没有睡着,只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休息而已呀。”白玉英单手抓紧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头抵着罗浮的后脑勺,断断续续的轻声说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她说话似乎非常费劲,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努力的探到罗浮耳边。

    “对了,那些,坏人呢是不是被你打跑了。”白玉英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很轻很轻的笑了出来,“真好,我就知道,罗浮很厉害。”罗浮无需去看,便能想到背上的这个女孩子,笑起来有多么好看清丽,可如今,他却再无心思欣赏。

    雨越发大了起来,幸甚罗浮也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废弃小屋,便又加紧了步子往前走去,对白玉英说道“恩,被我打跑了。”

    白玉英忽然说“撒谎你把他们杀了,对不对。我闻到了咳咳。”她忽然咳出一口血来,猩红的液体溅在罗浮脖颈处,炙热无比,她又很快的连续咳嗽起来,撕心裂肺般,一口口血被呕了出来,罗浮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却觉得脖子那块地方,像是要被烧化了一样的疼痛。

    这件废弃的小屋勉强能够容人,罗浮将白玉英放在一处未曾漏雨的墙角处,又强拆了对面的几处墙木与破败屏风用以遮挡风雨,四下寻觅了些能用的事物,倒是让他找出两根大喜之日所用的红烛来,倒还未化,勉强可用。他着火石燃了蜡烛,总算照亮了一室光明,白玉英脸色苍白的靠在墙角处,唯独唇上嫣红血迹煞是醒目。

    “阿英”罗浮又唤了她几声,为她拢好了大氅,似乎有些难过起来,白玉英茫茫然睁开双眸,见着他满脸雨水汗水分不清,狼狈又伤心的模样,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来,引得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

    “师兄说,人总是会遇上很多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白玉英伸出手,本欲学师兄那般摸摸罗浮的头,却只能无力的抚上他的脸颊,“不要难过玉英,也杀人了呀他们都是坏人,对不对。你不要难过,杀人虽然不对但是玉英知道,你没有办法的是不是。”

    罗浮点了点头,伸手握住白玉英的手掌“对”他并不觉得杀人如何,更不在意那些人是好是坏,这数十年来他杀过的妖兽甚至修士凡人不下数万,可若如此能令白玉英好受一些,说些假话也无妨,白玉英听了,似乎是放心了一般,弯着眼眸看向罗浮。

    “我就知道罗浮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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