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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绝不写仙侠 第7节

作者:翻云袖 字数:24122 更新:2021-12-31 21:43:05

    只是进了屋子,徐岫手里的油灯差点掉下来,险些也想往外头跑这这熊孩子怎么一晚上不见就

    地上有个血人,死气沉沉的躺在地板上,七窍流血,难怪乌黎吓成那德性。

    徐岫把油灯放在柜子上,提起腿上的乌黎拔了拔,没拔动,怒斥了一声才把个泪眼汪汪的小龙孩子拎在手里,他单手揉了揉眉头,把乌黎放在了床上,拿一床被子把他裹起来,烛光还印出了这龙孩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徐岫抿抿唇,给自己壮了下胆,也走过去跪坐下来,给擦了擦脸。

    看清楚脸再嚎丧,别嚎的是白将离干掉的炮灰

    还真是白将离

    徐岫一下子怔住了,小心翼翼的将白将离抱了起来,对婴儿一样轻柔的晃了晃“将离将离”虽然还有气息,也有心跳,但是这么大的出血量,就人身体里那两桶血哪里够啊。

    云南白药跟输血不对这是古代哪里来的这两玩意。

    “卧槽啊,将离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小”徐岫简直要悲从中来了,他虽然一直想退隐,但说实话这人生地不熟的,打一开始他就跟白玉英还有白将离在一起,三个人谁也不离谁的,尤其是白将离,看着就有安全感。再说人心又不是铁打的,跟他们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小猫小狗都有点感情了,更别说是人了。

    这种时候谢小苍怎么不在呢,他在就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还没等他充满感情的再嚎一段,白将离就睁开了眼睛,他这个人长得很好看,但徐岫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觉得他真的很好看

    面上犹有血污,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像是整个人都鲜活了过来一样,那抹血色平添一份邪气。

    但是更像魔了。

    “师兄”白将离伸出了手指擦了擦他的左眼睑,轻轻的说着。徐岫闪避不及,刚想嫌弃他满手都是血就刚碰上来一点不晓得这种气氛正好可以搞一下师兄弟情深,却忽然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便左右看了他,将白将离抱入怀里,倒也不敢太重,只是轻轻拍了几下。

    “没事就好”

    明天就带你找妈妈去,你爹的“基因”太凶残了,估计是那个人的凶煞之气引得,再不找寻朝那个老女人,你时不时又来玩这么一次,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吓得。

    徐岫“温柔”的看着白将离,放开了他,试图以脑电波交流,他相信白将离一定能看懂的。而白将离只是看了他一会,忽然又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了他怀中。

    很显然,脑电波传送失败

    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徐岫顺着白将离的长发,决定念在他现在的情况比某些日子里的女人还要惨的份上,先安慰安慰他。

    第十六章

    神祭之地的外围何其荒无人烟,但大概也因此,古木参天,树荫交错,影子层层叠叠笼罩在一起,虽是正午,却并无炎热之感,也不明亮,反而显得有几分昏暗。

    这里也曾是战场,血色的泥土经历了千万年尚未能完全褪去,虽只是外围,却已然绵延开数千万里,以白将离的修为,根本找不到尽头,他们只能选一个地方落下。

    真是世事无常

    徐岫坐在玉吟剑柄上,移过目光看向前方白将离脖颈间的玉牌,微微眯起了眼睛。用来保持平衡的乌黎吓得两条小短腿不停的抖动,死死抱住了白将离的大腿。他们在这片古老战场唯一能接受的高度上御剑飞驰,但显然还是过低,徐岫感觉得到他的靴子时不时会擦过地面,但如果再高一点,大概他们会被结界弹下来,或者是看不到潜在的危险。

    要说行动力果然还是主角比较靠谱,徐岫昨天晚上还想着得要带着白将离出门找妈妈尽管一点线索也没有。,结果今天早上白将离就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去神祭之地,而现在是午时,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果然,被魔气激发过后,身体里的神血也开始活跃了么

    “怎么会忽然想来这里”徐岫拂过被风吹乱的鬓角,看着乌黎的大尾巴扫来扫去,心情竟异常平静。他了解所有的事,知道前因后果,也明白玉牌的作用,只是心态像是有些变化,想多了解一下这个自以为熟悉,但实际上却无比陌生的男人。尽管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在试探对方的信任程度。

    是被昨天他的样子吓坏了吗不不止,还有之前的那些时间里,带来的潜移默化。

    白将离的确如他所写,却并不局限于他能够描写出的那些。

    白将离似乎有些犹豫,剑速也慢了下来,到最后简直如闲庭散步一般,他低下头绕过一棵古木,良久才轻声道“她想见我。”他伸手紧紧攥住了挂在脖间的玉牌,神色黯然,“我不知道她是谁,小时候好像也梦见过她,但是告诉师尊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她好像很难过,一直一直在呼唤我。”

    “将离”

    “我如此逞强任性,想必师兄也很伤脑筋吧。”白将离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徐岫,两人双目相对,忽然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白将离便急忙转了回去,“可是我还是想来看看,免得后悔。师尊说过玉牌也许是我父母的遗物,那玉牌的牵引,应该不会错。尽管玄皇告诉我,我娘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我娘,如果不是,那也一定知道很多事。”

    徐岫一言不发,只是看了看偶尔从树枝分叉中偷偷泄露的一点天光,心里倒有些感慨恐怕你真的见到你娘却会难过。

    “师兄,可会责怪将离”白将离问道,剑速愈见迅疾了起来。

    徐岫摇了摇头,也没管白将离看得见看不见,只是淡淡说道“凡人一世,也不过百年光景,却可活得心满意足,不留任何憾恨。你虽是长生命,但自幼生性孤僻,倒还比不得凡人幸福美满,如今得知亲生父母消息,如此行为也情有可原,我并无任何缘由责怪你。更何况师兄并不愿意,你这一生中,留下什么遗憾。”

    “我认识的将离,从来不是畏怯不前之人。你的剑道,当是执,当是痴,当是悟;可绝非乱。”

    其实这句话徐岫觉得自己不该说,但他又觉得这时候说是最恰当不过了,希望林胜雪不要怪他抢了她的戏份。

    师兄跟别人,真的不一样,但是

    白将离沉下心,垂眸抿唇,倒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赛过一声的吼叫,白将离立刻转了一个向,乌黎见情势不好,一下子扑到了徐岫怀里,剑柄顿时沉了几分下去。

    “吼”

    树丛后悠哉悠哉的走出来一只奇异兽类,面态似凤凰一般,形如雄狮,布满水蓝毛发。它走得又轻又慢,粗劲有力的长尾微微甩动,神色倨傲。

    “这是什么”白将离皱起了眉头,左足轻压,稳住剑势来。

    “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嘲风”徐岫愣愣的看着那只神兽,“所有的文献之中都不曾记载过他。因为从万年以前的神魔大战之后,它作为神女鸾姬的坐骑,连同鸾姬一起消失了。”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但这本书里的嘲风甚至与饕餮之类都与龙无关,而是天生地养的太古凶兽,徐岫当年只是借了性情跟名字来写而已。

    真正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嘲风伴随的是什么。

    鸾姬封印之所,寻朝守卫之地还有晏素柔。看来剧情的确改变了不少,居然恰好碰上了晏素柔带着嘲风出来“散步”

    “吼”

    嘲风仰头吼叫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让徐岫觉得耳朵有点隐隐作痛,他的手捂住了乌黎的耳朵,乌黎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压着自己的耳朵,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正在吼叫的嘲风。

    “我感觉不到它的恶意。”白将离淡淡说了一句,“还是启程”

    剑尖方起却忽然被压住,却是那嘲风跪在地上,如人一般,一条前肢搭上了玉吟,以千钧之力将玉吟剑强行压下。白将离神色未变,只详细看它神色似人,眼中有十分恭敬仰慕,将前肢做路,铺下邀白将离上那背去。白将离觉察出嘲风的意思,却也有几分犹豫,那嘲风倒是安安静静,跪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嘲风大人,嘲风大人”一道女音由远而近,嘲风却理也不理,却见得一个清冷绝尘的女子从树丛后转了出来,声音不缓不急,面色从容,“嘲风大人,天色晚了,咱们该回去了。”她缓慢的走到嘲风身边,一双手晶莹如玉,轻轻抚过嘲风脖颈间的毛发,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们。

    她不似林胜雪如梅一般孤傲霜洁,也无雀影仙牡丹一般美艳多情,正是空谷幽兰那般雅静清丽。

    雾鬓簪云鬟、楚腰面芙蓉、霞裙配月帔,确确实实是那晏素柔。

    晏素柔叫了半晌,嘲风一个响鼻也不打给她,只是歪过头看着白将离,哈了口气,干脆把玉吟剑的前端烧成了灰,风一吹,嗖嗖的就没了。

    白将离脸立刻黑了。

    二人一兽僵持了一会,晏素柔似乎有些苦恼的微微蹙起柳眉来,然后终于站起来正视了白将离,缓声道“相逢即是有缘,可否请您到舍下一聚”

    瞧这姑娘说话的水平。

    “也好。”

    白将离刚要拒绝,却听见徐岫答应了,他惯来很少忤逆师兄,只当他有打算,便沉默不说什么了。晏素柔看看两人,最后落在乌黎身上,诧异的神色变得有几分了然,然后顺着摸了摸嘲风的耳朵,又说道“请坐在嘲风大人身上。”嘲风这才打了个响鼻喷了她一袖子。

    这姑娘脑补了啥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徐岫还是觉得他跟白将离带个乌黎特别像以前朋友圈里一个女生写的种类男哔生子。晏素柔显然不可能脑补到那方面去,她又没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尽管也跟这扯不上什么关系,难道她以为我拿着乌黎威胁要把将离咬了所以将离这么听话别逗了就乌黎这小熊龙货。

    白将离收起了剑,一声不吭的拉着徐岫坐上了嘲风,嘲风倒没对除了小主人还多了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玩意提出任何意见,而是缓慢的站起身,任由晏素柔牵着他编成麻花辫的一缕小辫子指引方向。

    而晏素柔则本身就冷心冷性,对她来说嘲风身上坐一个人跟坐三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只负责喂养嘲风并且准时带它回家。

    女子的罗衣飘飘,素手牵着嘲风归去,翩然犹如神仙中人。

    徐岫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你说一小姑娘牵着自己大老爷们坐着可要说自己去牵嘲风,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乌黎则上半身趴在嘲风身上,下半身趴在白将离腿上徐岫觉得白将离都不用调位子,一伸手就能iaia两下,打红乌黎的小屁股,进行着自己伟大的肉食事业张开嘴巴用小牙啃着嘲风的皮。

    第十七章

    这是个晴朗的午后,日光晒得人暖烘烘的,徐岫躺在摇椅上,手里还端着一杯冰咖啡。

    “阿苍,今天没有稿子吗”徐岫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咖啡,觉得冰凉带着微涩的香醇味道沁透了四肢百骸,细碎的金色阳光染过他的睫毛,浅浅映入眸中,散着一片茫茫的光辉。

    这让他有些看不清对面坐着的谢苍的容颜。

    “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有稿子的。”对方冷哼一声以示不满,大量纸张在被整理时在桌子上发出了簌簌的抖动声。徐岫轻轻的笑了起来,冰咖啡外边因为温度而液化出的水沾满了他的手指,然后他用冰冷而带着水的手指抚过了额头跟脸颊,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徐岫缓缓坐了起来,看着谢苍眼镜上一闪而过的反光,忽然笑了起来“难得你有稿子,还会跟我在一起闲谈。”谢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好像所有的时间都停顿在那一刻,神色安然如鲜活人偶,徐岫凑过身体去抚摸了一下谢苍握笔的手指,抿着唇微微苦笑起来,“抱歉呢,哥们,这是我的妄想世界啊。”

    一切尽数破碎。

    徐岫站在了一片虚空里,看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凋零破碎,看着谢苍也成为拼图一般的碎片之一,而后四周很快组建成他记忆中的模样。

    不大的客厅,摆着瓜果的茶几,蜷在沙发上熟睡的小妹,相互依偎的父母,唯独缺少他。

    时间就像凝结了一样,徐岫走过去轻轻撩动小妹的鬓角,小姑娘的唇角还挂着甜甜的微笑,怀中的抱枕被压得简直像要透不过气来一样。

    “爸、妈”徐岫跪坐在沙发前,捧着他们相握的双手,轻轻的将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然后微微笑起来,“真好又一次见到你们了。”他低下头,无比顺从而安静的将额头抵在了母亲的膝头。

    徐岫醒过来的时候,正靠在白将离的背上;乌黎不知何时被移到自己怀里,正睡得口水横流;白将离倒是挺直着背脊,似乎一点倦意也无。这时嘲风已经快要走入一座小村庄了,他回头望去,红尘林被一片茫茫迷雾遮掩,离得很远了。

    而嘲风没有再走,只是趴在村口,让几个人下来。这是因为村庄中心供奉着鸾姬的雕像,它如果进去了,便是冲撞。

    村庄依附的是一条龙脉,鸾姬就被封印在这条龙脉之中,但如果要开启封印,白将离还要先进入炼狱塔,救他父亲出来。

    “点醒那孩子,然后带少主去禁地。”

    这时从村庄里出来一个美艳女人,手持法杖,左脚似乎有些跛,看起来非常精明利落,唇色是一种很妩媚的妃红,头上挽着骨簪跟木钗。跟林胜雪她们是迥然不同的风格。这时候嘲风已经走到那美艳女人身边了,女人摸了一下它的毛发,又拍了拍头,它低下头进了一间屋子。

    晏素柔恭敬的应了一声,走过来点了下乌黎的鼻子,然后直接牵住了白将离的左手。她很轻柔的带了一下,但白将离却没有被拉动,这让晏素柔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她的眸子非常清澈温和,没有几个人看了会不柔了心。白将离的心大概是石头做的,他硬邦邦的抽回了手,然后看了看徐岫,轻轻点了点头。

    “师兄,我跟她去一趟。”白将离沉沉的说,然后看了美艳女人好一阵,抿了抿唇,最终一言不发的走了。

    如果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徐岫第一次见白将离这个样子,但他很快把目光移到了美艳女人的身上。而对方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白将离的背影,神色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但徐岫却万分确定,这一点温柔跟白将离的父母甚至于他本人毫无干系。

    这个女人,就是寻朝啊。

    徐岫心里升起了微妙的赞叹,他笔下世界里较为暗黑跟深井冰的一个凶残女人。她曾经屠戮万千魔族,甚至利用自己的爱情引得魔族大败,如果不是玄皇出战,说不准神魔大战并非是两败俱伤为下场也不一定。但是也是这么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废去了自己左足的骨头,成为一个跛子,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在相思与绝望之中,煎熬了自己上万年。

    “跟我来。”寻朝看了他一眼,神色很快就变得淡漠起来,转身往村庄内走去,边走边道,“你没有仙缘,灵根也一般,实力更是差劲,但神识却很强大,红尘林有时候连我都很难出来。”

    “因为那里,是人心愿所需之地,对吗”徐岫淡淡回道,“即使是人,即使超脱六道,只要是你心中所念,心中所欲,便会实现,一旦流连,便难以往返。”

    所以他会看见谢苍跟他一起讨论稿子的时候,然后见到自己所想象的家人幸福的模样,甚至能操控时间。

    但正因如此他更觉得痛苦,对常人而言多么美好的幻梦,却只能让他更为清楚明白的了解,他再也无法回去,只能在幻境之中回忆过往,再无未来。

    寻朝轻轻的哼笑起来,然后带他进到了一间非常简朴的屋子里,屋子里的东西并不算多,但很俱全,徐岫自己找了个竹椅坐了下来,顺便倒了一杯茶喝。而寻朝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了徐岫的对面,轻声问道“你们已经去过阆天了对不对。”

    “如果你想问玄皇有没有提过你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他浅浅吹了口茶末,看它漂浮消失。

    出乎意料,寻朝倒没有生气,她只是非常习惯般的冷冷说道“他如果会提起那孩子的母亲这分系,那才叫怪事。”她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也没有一点愤怒,只是死寂着,像是这座荒芜的村庄。

    徐岫知道她在欺骗自己玄皇只是不喜欢神族而非她,但他无意阻止,有时候几乎知道所有的他很容易说得过头,这是件大坏事,而且难改。

    佛家说有舍有得,可他不能舍弃这一点,自然得不到别的好处。

    “那孩子叫什么”寻朝喝了一口热茶,问道。

    徐岫告诉她“将离,白将离。将来的将,分离的离。”

    寻朝低下头,抚摸过被她放在一边的法杖,似有些嘲讽“这不是个好名字,鸾姬不会喜欢的。”徐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喝了口茶,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白将离对鸾姬能有多少好感还是个问题呢。

    第十八章

    也许是温柔贤淑,也许是优雅高贵,也许是大方从容

    白将离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模样或许是像山下的农家妇人那样,有几分斤斤计较,又十分热情好客,朴实无华;或者是像富贵人家之中的女眷,精于打扮理家,对孩子溺爱至极;又或许是行走江湖的女子那样,利利索索,坦坦荡荡,豪爽至极

    她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能成全的事情,又也许是她受了伤,或者是一时不慎让自己被坏人偷走了之类的理由,总之是迫不得已把自己留在仙山下,寄望师尊他们能养大自己。

    记忆像是被撕扯开一样,幼年时对母亲的憧憬,少年时对父母的疑惑,直至如今尽数涌入脑中,涨得头脑发昏。

    “神女大人自神魔战役之后便封印在此,若她得知您来见她,必定会很欢心。”晏素柔站在洞口淡淡说道,却不敢入内。

    真是好大的手笔,恐怕唯有将整条龙脉都尽数挖空了,才能得到如此巨大的空山腹。

    山壁上悬着许多流光珠与水月镜,只被拿来当做照明使用。最内侧有一块平台,形如冰莲,花瓣合拢着中心的巨大水玉棺,棺身上似乎雕刻着奇怪的图案与铭文。白将离立于阶下,似如蝼蚁一般。

    “您可以去看看神女大人。”晏素柔又轻轻柔柔的出了声。

    白将离一言不发,只是走上了那百来级阶梯,直至抵达巨棺附近,巨棺足足有他五人高,但这点高度,对白将离倒也不是难事,他矫捷的跃上已经石化的冰莲花瓣,借些许不平凹凸之势让自己登上巨棺之上。

    巨棺之中,还有一副正常大小的木棺,并未合上棺盖,白将离不知不觉走到木棺旁边,忽然一阵悲伤涌上心头。

    棺中只有一名女子,鬓发成霜,睫似堆雪,玉面生辉,冷艳清绝。她双手置于腹部,神色安然且冷漠,并无多少首饰打扮,唯独髻上挽着一根普通的玉簪。

    他伸手轻轻覆上棺中人雪白晶莹的手背,入手犹带温度,却偏低,白将离双手捂住了她的手“她受了很重的伤吗”

    原来母亲,是这样的。

    比想象中的要更好看,却有点不大像凡俗中的母亲。

    “你没事吗”晏素柔单手轻轻捂住了嘴,“那里的结界,没有伤到你吗是了是了”她近乎喜悦的语无伦次起来,“当然不会有事了,神女大人怎么会伤害您呢,您可是她的血脉,是她的希望,是她期盼已久的人。”她甚至捂住了脸颊,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

    “自从您被送走之后,神女大人就非常的悲伤,神祭之地再也不曾开过花,也见不到满目翠绿。”

    她很高兴。

    白将离感觉得到,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从心底知晓,从骨血迸发,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她手心传来的一点温暖感。

    不是他所想过的任何一种母亲,但并不令人失望,这种血脉相连的鲜明感觉,已经胜过一切。

    不知不觉中,紫府里的金芒似乎更加耀眼了起来,源源不断的奔走在四肢百骸之中。

    “她受的伤很重吗”白将离耐心的重复了一次,甚至伸手轻轻为鸾姬撩了一下发鬓,他心里很欢喜,想找个师兄说一下,但又有些舍不得鸾姬,只好站在棺边,询问晏素柔一些自己疑惑已久的事情。

    晏素柔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样子,但双眸依旧微微弯起,显出几分笑意来“神女大人不曾受伤,只是因为魔尊被囚,神女大人伤心欲绝,故此自我封印罢了。”

    白将离的手顿时一滞,他轻轻松开了鸾姬的手,看着那只雪白的手柔软的跌落回去,却有些茫茫然“你是说她没有事只是只是因为魔我父亲所以,将自己封印了”

    “恩。”晏素柔的回答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这是白将离在禁地的第三天。

    晏素柔当天就回来了,不用说也知道大概是从小缺爱长大却没缺钙的小白白想跟娘亲呆一会,尽管这么久让徐岫有点出乎意料,但也没太吃惊,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就逗逗小乌黎,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这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白将离也回来了。

    他的模样很可怜,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衣服都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按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如此狼狈。徐岫喝着茶打量了他一两眼,心想一定坏事儿了,然后闷不吭声的把怀里睡了个底朝天的乌黎拎着脚丢床上了,不紧不慢的去拿了架上挂着的干布。

    “师兄”白将离站在门口,发髻都散了,鬓角湿润润的贴着眉眼,看起来有点像水墨描淡的桥上伞下愁心人。徐岫沉沉的应了一声,摸了两下发现是抹布,又给挂回去了,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打火机烘烘干算了。

    晏素柔来的很及时,撑着伞,左臂上挂着布,袅袅娜娜的从雨中走来,形如神仙中人。徐岫简直想把她当观音菩萨拜,直到晏素柔

    “请跟我来。”她淡淡说着,用那一大块布裹住了白将离,徐岫看清楚之后差点没眼红的目眦尽裂徐请不要管这个成语适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尼玛云霓白绸尼玛人家好歹是先天法宝就算不是极品你也不能把它拿来当擦水的普通布啊你给我啊你给我我把衣服脱了给他擦脸都成啊卧槽放开那块云霓白绸,让我来

    上一刻还拿着抹布的徐岫觉得自己简直弱爆了。

    白将离没有看她,只是直直的看着徐岫,神色哀然。晏素柔当即看向了徐岫,她神色也未改,却让徐岫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但也不好跟姑娘家计较,只得温声说道“你且随这位姑娘去换件衣裳也好,这般湿漉漉的,实在不大像话。”白将离犹豫了一会,才低下头,默默点了点。

    估计白将离中间还洗了个澡泡了个桑拿虽然大概也没有桑拿,然后才换了身衣服回来了。

    因为徐岫把乌黎扔进大被窝里给白将离暖床之后又把他抱到他自己的小摇床里,最后细心的盖上属于乌黎自己的小被子,然后又一脸神棍的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吃了两块糕点之后,白将离才进了屋。

    他换得这一身是虹霞彩缎里的玄缎,绣着银灰色的云锦暗纹,下摆用颜色相差无几的暗线估计线的材料是龙筋来着绣出了腾飞的凤,轻轻薄薄的一件睡衣款。徐岫想他这一身穿出去,稍微识货点就能当街把他扒了,当然这个能不能成功就先被说了,总之自己现在是挺想把他扒了的,鸾姬亲手绣制的衣服,用得线跟材料绝壁就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

    搞不好很多都是古董跟已经灭绝了再也找不到的东西。

    “你看起来很累。”徐岫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手上拿着的茶糕,放脸盆里洗了一遍,又用抹布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的碰上白将离的衣服,面色温柔,“去休息休息吧。”

    白将离被带得很容易,他对关系好的熟人向来有些难以抗拒其要求,加上他也的确很累了,便安安静静的脱了鞋子进到被窝里,还是温热的,有点师兄身上的药香,清浅淡然,似有还无。他闭着双眸嗅了一下,感觉到徐岫坐在身边后,便微微曲起身体,将头靠在了他的大腿上。

    说实话徐岫起初还真有点被吓了一跳,不过虽然他觉得这样过于亲密了些,但按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不能接受,更何况古人不是说什么扫榻相迎之类的,老开放了。故此只是调整了一下位置,就伸出手去轻轻抚过白将离散开的乌色长发,没有再乱动弹。

    小摇床里的乌黎吧唧着嘴巴,怀里还抱着一个空空的药袋子,口水流了一下巴,嘟囔道“吃花花”

    徐岫没听清,只当乌黎说梦话,也没太在意自己身上的药囊什么时候不见了;白将离觉得精神分外疲惫,自然也不会过于分神去听乌黎说话,两人就静静的维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好一阵。

    “我以为”良久,白将离才静静的开了口,“她即便不如蛟女那样,为了乌黎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得已把我丢下。”

    徐岫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叹了一口气。

    鸾姬是个很难讲的人物,她首先是一个妻子,其次才是一个母亲;对于她而言,什么都比不过她的丈夫,所以当魔尊被镇压在炼狱塔下,她选择了自我封印。她对白将离并非不爱,只是没有爱她丈夫那么多,那么深,所以在解封之后,她对白将离总是小心翼翼的。作为一个母亲,她错过的太多太多,足以令她遗憾终身,但如果历史重来,她依旧会无怨无悔的封印自我,在沉眠之中等待来她的丈夫。

    并非是为她开脱,而是这个女人,已经尝到她选择得到的苦果,但她起码,从不曾因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白将离则比较复杂,他要真得论起来,现在也是一个老妖怪了,不过他当年因为父母双方势力的争夺,直至几百年前方才得以生长。他的母亲一方认为他应当被封印起来,直至鸾姬解开封印,养育成人;而他父亲那方则认为白将离应该被带回魔界教导,等到他身体里魔血激活之时,代替魔尊管理魔界。

    最后才商议出,让他到人间走一遭。以两百年为期,到时候灭去收养他的人,无论尊卑,任他一人在世间游荡。若成才,到时便再接回来由他抉择,若不成材便当养一个废物,待何时神姬醒来,魔尊出塔,也好有一个交代。

    说白了就是除了这两百年来学的那些东西,门派交情跟关系都别想打,你要么混成龙,要么混成虫。

    “我今天见到她了却觉得,不如没有见过。”白将离静静道。

    徐岫轻轻摸过他的耳垂,冰凉凉的,忍不住捂了上去,他有个坏习惯,特别喜欢摸人家耳垂,不碰还能克制着,一碰就很难收手,对方要不提,他就当自己二皮脸不知道。摸着耳垂,徐岫整个人都眯起眼愉悦起来了。

    “这不像我认识的将离。”白将离听见师兄的声音里沉稳带了一点轻微的笑意,“将离,人这一生要经历许多变故,我反而觉得你知晓了,要比不知道更好一些。你若不愿知道了,只知一味躲避,便不是那个欲以剑证道的将离了,他当无惧无悔才是。”他感觉到徐岫柔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头皮,撩起一段发来,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又很快冷却。

    白将离觉得越来越困了,双眸微微阖起,总觉得心里好像还有很多话想与师兄讲,却耐不住睡意,静静的闭上了双目,沉沉的睡着了。

    第十九章

    这是徐岫第二次梦见蕳清,却不像第一次那样。

    这是一处小苑,鸟语花香,蕳清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小憩,只着一身月牙白衣裳,他气质温润淡然,倒也相得益彰,好看无比。但这让徐岫觉得有些怪异,他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发觉别扭来自何处,蕳清的鱼尾跟耳朵,还有那些微末的银鳞都消失不见了,形同凡人。

    这时徐岫忽然眼前一花,只见着蛋蛋扑了过来,直直奔进了蕳清怀里,这劲头又猛又急,蕳清一下子便“砸”得清醒了过来,惹得徐岫大皱眉头,但他却并无任何不悦之色,只是轻轻抚了抚蛋蛋的辫子他的指甲也变得圆润饱满,不复以往那般尖锐。

    徐岫大概能确定这次的梦境里,蕳清他们是看不见自己了。

    蛋蛋既然过来了,折丹自然也不会太远。他手腕上缠着一块造型奇异的红珊瑚镯,走得不紧不慢,眼睛倒是一直盯着蕳清,似乎心情很好。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徐岫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折丹,倒是折丹若有所觉,粗粗的扫了一遍这边的地方,不过倒也没有太上心,很快就转了回去。

    “这次联姻,只因你的族人蠢笨不堪,自断气数,怎么不见你恼怒半分”折丹爽快的撩了下衣摆,也坐在了蕳清对面的石头上。然后弯下身去分蕳清的裙摆,将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搁在一边,然后握着那对肌骨分明的雪白脚踝,小心翼翼的将其放浸池水之中。

    蕳清的一双脚雪白可爱,十个趾头都是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又柔又软,浸入微凉的池水里,又添了几分晶莹。他看起来似乎并不以为意,但显然还是因此欢喜的,眉目不禁松了几分“何必恼怒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顺着蛋蛋的背,小太岁撅着小屁股对折丹挤眉弄眼的。

    徐岫倒没有太注意,他的视线完完全全被蕳清的雪足夺走了,心里顿时了然何以男人多足控。

    “既然不恼怒,为何我骂你族人蠢笨不堪,你却不反驳”折丹笑道,又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小太岁的屁股,蛋蛋只露出一副分外陶醉的模样来刺激他。

    蕳清微微蹙起眉来“你又不曾说错,我为何要反驳。只是有因便生果,我无端受得他们供奉尊敬,这便是因;我辗转来去续他们气数,以此报之,便是果。”

    “你倒是看得开,我明明每每被你堵得无话可说,心里却还是欢喜的,真是奇妙。”折丹啧啧了几声,倒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轻抖手腕,又道“你来看看,这株千年血珊瑚,你可喜欢”他腕上那块被徐岫误认为是镯子的珊瑚玉忽然跌落在水中,但很快长了开来,碧绿的池水中荡出一小片红艳丽色,煞是曼妙。

    “你心中无怒意,自然不生火”蕳清淡淡说道,余下那些话见着那红珊瑚便消了去,唇瓣抿起几分,只回应说,“你有心了。”

    折丹手长脚长,只伸手探入池水中折了一段珊瑚来,珊瑚出水时,那些外边的皮便脱了下去,变成一支模样素朴的红玉簪子来,被插在了蕳清的发上。折丹坐直了细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又眯眼调笑道“还有呢”

    “你辛苦了。”蕳清神色未改,只是又拍了拍在怀里一拱一拱分外不老实的蛋蛋。折丹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徐岫一个没能忍住,立马笑了出来,也不管看人家夫妻恩爱情趣会不会瞎眼。

    这个时候折丹倒是怒极反笑,竟搂了蕳清,凑过脸去,吻在他的唇上,额头相抵“你虽不给,我也照旧可以自取啊。”

    “你”蕳清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顿时睁大了眼睛。

    天地突然旋转起来,徐岫正看得热闹,却觉得头昏脑涨,疼痛欲裂,心口也被压制的像是难以呼吸,当即一手按着头一手紧紧得攥着自己的心口蹲了下去。

    不消片刻,他眼睛一黑,只感觉到疼痛缓和后,头似乎枕着什么,口中正是干涩,又被人哺了些清水入口,下意识的便吞咽了下去,但唇瓣上柔嫩的触感却分外的鲜明了起来。

    徐岫尝试着睁了一下眼睛,却又有几分不适应暖黄的烛光,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的印象倒是很深刻,喷洒在人中上炙热的呼吸,嘴唇上的那份触感,从对方口中传来的清水,犹带一点温度。

    他睁开了眼睛,倒没有再看到烛光,视线已经被白将离的脸所阻绝,只看得见他纤长鸦黑的睫毛跟那双睫毛下,藏着的黑眸。

    “师兄。”白将离倒是落落大方,见他醒来,素来冷清淡漠的脸上也不禁带着几分喜色。

    “将离”徐岫将口中残留的清水尽数吞咽了下去,声音倒不显干哑,只是有几分孱弱,“怎么回事”他困惑的捂住喉咙,倒也没有在意自己靠在白将离怀里的姿势。

    “你已经睡了半月有余了。”白将离撩了一下他的长发,既然徐岫已经清醒,当然就无需那般喂水,便自然万分端起碗递到徐岫唇边,看他一点点的慢慢喝进去。

    半月有余

    徐岫摇了摇头,单手撑住了头,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他的神智还有点恍惚,难以归位,只是下意识的说着话,“但是我突然想不起来,是什么梦了”他靠在白将离怀里,只觉得腰上一紧,头靠着对方的肩头,这姿势虽不算舒适,但却令他很是习惯跟安逸。

    “那就好好休息。”白将离揽着他,将碗放在柜子上,轻声说道。趴在床脚的乌黎盯着他偷乐,徐岫应了一声,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过不知为何,在寻找周公之前,徐岫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

    乌黎凑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徐岫的睡颜,才露出两颗大门牙,然后突然钻到白将离的怀里,把他的一只手拽过来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眼睛里像是有泪花花,却还逞强说“看在你们这么孤单的份上,我就牺牲一下自己,让你们把我当成你们的孩子好了。”他挺着小肚子蹭了蹭白将离布满剑茧的掌心,又抓着徐岫的袖子,蜷起来,很快把眼睛闭上了。

    不知从何吐槽起好的白将离只是下意识舔了舔干涩起来的唇,无奈的摇摇头,将乌黎也抱进了怀里。

    “我娘说我爹就这么抱过她,当时我也被抱着。虽然我不记得了。”乌黎闭着眼睛,若无其事的小声说道。

    “嗯”白将离摸了摸他的头。

    一夜烛火微明。

    漠北荒沙,夜

    “罗浮。”白玉英站起身来,越过篝火看向那个几乎融入黑暗的玄衣男人,浅浅笑了起来。

    罗浮木讷的看着她,然后才将手中有几分枯萎泛黄的芙蕖花递到她手里,一字一顿道“你,昨晚,说,想看的。”绕是白玉英与他相处已久,却也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将那朵芬芳不在,颜色也不大好看的芙蕖花接到手中,葱白的手指轻轻拨动了花瓣,神态温柔。

    昨晚

    “如果是在江南,那么芙蕖应该开了,可惜没眼缘看。你见过芙蕖吗就是莲花,很好看,也很香。”

    “我昨夜只是提及这个时节的芙蕖开得最好而已你何必费心”白玉英转动了一下花茎,抿起唇来,心里升起些许愧疚感,“从漠北到江南,你这一天一夜,想必很辛苦吧。”她再不懂世事,也晓得凡人与修仙者不同,但也因为她并不是分外清楚,因此也不知这段距离,即使再好的马,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花上三天三夜。

    罗浮倒没有在意什么,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眸子里印着跳动的火花,摇摇头道“不,辛苦。只是,花,难看,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师兄跟爷爷,还没有谁对她这么细心过呢。

    白玉英握着花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她可以让花重新变得像刚开那样美艳动人,但荀修师兄说过,在凡人面前,是不可以用这些神通仙术的。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隐瞒跟欺骗罗浮一样,罗浮对她这么好

    “对不起,你,不喜欢,吗”罗浮微微皱起眉头来,看着白玉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无暇脸庞。

    白玉英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只是你对我真好,除了我大师兄跟白师兄,还没有谁对我这么好过呢。”她提及师兄时脸上蛮是憧憬跟敬仰,罗浮淡淡的挑了挑篝火,他不喜欢白玉英那么开心的提别的男人,但是对他而言,只要白玉英高兴,他也就高兴了。

    罗浮是她在沙漠里救起的男人,好像是被晒晕过去了,喂了一颗清心丹之后就很快清醒过来了。尽管罗浮身上的杀孽很重,但人却很好,他清醒之后,就一直偷偷在大漠里照顾着白玉英,白玉英是修仙之士,便是不进食也无妨,但自从救了罗浮之后,帐篷前却经常会出现死猎物。时间一长久,两人也开始接触,最后便决定一道旅行。

    据说罗浮要去沙漠的深处,取回他自己的东西。而白玉英不过是想多看看,多见识一下天地风光毕竟她没有线索去寻找师兄,打算去那些奇异之地,说不准会正好碰运气遇到师兄。

    “你,喜欢,就好。”罗浮说话惯来简单分明,“快去睡吧。”

    白玉英拈着花,蹲下来捧着脸看他,眨巴着眼睛“今天的份你还没说呢。”

    这似乎让罗浮有点窘迫,他犹豫了一会,才忽然非常快速的说道“掌柜的,给我包点干粮。再给我一张地图。”然后他顿了顿,又说道,“要一间上房,还要一桌好吃的。”

    “我,会说。”他说完了这两句话,又强调了一下,奇怪的是,那两句话他出口毫无干涩,但其余话语却有如结巴,语速缓慢,一顿一停。

    白玉英弯起眸子粲然一笑“呆子,我是为你好,人间有好多坏人,你要是说话不方便,会被他们嘲笑的。他们都是坏人,虽然不用理,但是就像蚊子一样,嗡嗡的会很烦人。”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满天的星星跟月亮加起来也比不过她的美丽,罗浮看得有些入迷,直到白玉英嫣然一笑,站起身来跟他道过晚安后回了帐篷。

    人间

    罗浮低头看了看篝火,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的看着荒月下的沙漠,很快就坐在了帐篷门口对着篝火堆闭目养神。

    第二十章

    我要你终有一日真心尽付,痴情不改;却遭弃之如履,不屑一顾。爱别离怨憎晦一一饱尝,求而不得,思之如狂,痛之欲绝,身心具受千疮百孔之苦。以此来消我爱恨情长,怨愤苦楚。

    杀生的佛者,无情的佛者,你可曾尝过七情六欲,可曾体验过红尘三千,可曾知晓何为狂乱缠绵

    殊明妙华

    黑暗中传出的沙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门外的高挑女子却不以为意,只是轻轻踩过这条流光组成的小道,来到了男人面前,抬起脚便重重踢向对方的心窝处,直把人踢的一翻,连带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些金色锁链也“哐哐当当”的发出了响声。她的长靴表面薄薄得片着天陨银铁,这一记脚下去,便能叫人当场卒亡,偏生那男人像是习惯了一般,懒懒的顺着那劲儿翻了过身。

    “你醒了么。”女子站在他面前,单脚踩压在他被穿透了的琵琶骨上,不过片刻,便浸出浓郁芬芳的血腥味来。

    男人被踩压得动弹不得,却忍不住再度大笑起来,却又连连咳嗽起来,然后说道“玉妃,我告诉你,得不到殊明妙华,我这辈子都不会醒。”他面上笼着一层非常明显的戾气,黑暗中的那双金瞳显得分外凌厉,“更何况殊明妙华的佛咒,我要是不褪了修罗身,就该被锁上一辈子,即使我醒了,又怎样。”

    被称为玉妃的女子收回了脚,忽然半跪在地,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拎了起来,眼神狠辣“如果你不是我哥哥,我邪冥玉妃就杀了你。你这个废物,血海冥门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不过是万年的修行,也值得你这样被宿敌束缚哼,我看你不是舍不得这修罗身,而是舍不得这种由他带给你的痛苦。”

    男人无所谓的仰起头,面上犹带几分讥讽的嘲笑“玉妃,何必这么急呢,我当然舍不得他,这份疼痛,我要一点一点的细细体会,慢慢嚼碎,然后咽下去。殊明妙华给了我多少,我就要加倍的还给他。无论是疼痛,还是快乐。你说,要是能看见殊明妙华不一样的表情,那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啊。”

    “你这个疯子”邪冥玉妃恨恨的甩开了手,任由男人再一次倒在地上,满脸厌恶的看着他,“你就只剩下殊明妙华了么”她似乎也无意听到回答,很快就起身甩袖离去。

    男人抬起手腕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那条囚住他的金色锁链,神色竟有几分诡异疯狂的温柔“玉妃,你怎么就不懂呢。殊明妙华在我心里的地位,谁也及不上,血海如是,你亦如是。”

    门被重重的阖上。

    神祭之地,午时

    徐岫搬了一把摇椅,端着杯茶,坐在庭院里晃悠悠的晒着太阳,乌黎撅着个腚趴在他膝头懒洋洋的午睡着。白将离从来不像他这么清闲徐咳咳这么懂得生活,每天都有那么十二个时辰在练剑,晏素柔跟寻朝的重心基本都在白将离身上,自然也总是见不到人影,如果排除掉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段时间也算是徐岫过得最安逸舒心的日子了。

    不必提心吊胆,不必时时伪装,也不必步步谋划,字字斟酌。这小日子过的,才叫舒服呢。

    当然这都是不可能的。

    就单论日子质量而言,徐岫是该过的很舒心。但问题是,白将离没让他的精神情况舒心

    人想睡的时候啥都不是个事儿,但是一旦睡醒了,那就啥都是个事儿了。

    凭心而论,徐岫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再说现代两个大男人拥抱开玩笑亲个嘴什么的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即使不说现代,就光是白将离的行为性质,也本身没什么好在意的,人家出于好心给你喂水,规规矩矩的,也没伸什么舌头进来的不是

    只是

    就单从差不多行为性质的唇部亲密活动,他也曾经给没水性到在游泳池都能溺水的谢小苍做过人工呼吸,还因为一时兴起去拍他鼓起的脸颊,结果被喷了一脸口水,恶心的揍了他一顿尽管没成功。

    当时跟谢苍也没有这种感觉啊,虽说跟他太熟了,可白将离也不生啊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了,就算做不到一视同仁,也不可能

    如果说是施救者跟被救者,那更不对劲了,他当年给谢苍人工呼吸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好不容易能嘲笑他的欢乐感,即使换了一下身份,不是糗大了也应该是还好有人救命,不然挂的太不明不白了,居然是睡死过去的。

    而不是觉得他的唇很柔软。

    卧槽这难道是妥妥的要走基佬路线的节奏

    徐岫猛地站了起来,神色阴晴不定;却不料趴在他膝头的乌黎一下子掉了下去,估计是头先着地,胖乎乎的身子咕噜噜滚了两圈,忽然闭着眼睛大哭起来。徐岫被哭声惊醒,一把放下茶,先把地上的乌黎抱起来,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看见他头上肿起了两个大包,心想这撞得还挺匀称的啊,一左一右挺标准的俩小笼包啊。

    这小祖宗哭得起劲,徐岫也有点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乌黎哭的这么凶,赶紧抱着哄了两声,伸手揉了揉他头上两个包,一揉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忍不住又揉了两下,心里暗自咋舌这俩小笼包挺硬实的啊,神祭的地有没有这么霸气啊,难怪这熊孩子哭成这德性。

    “坏蛋不要揉我的角。”乌黎哭哭啼啼的拍掉了徐岫的手,“这才不是撞肿的,你这个大笨蛋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你都没有养过孩子吗我讨厌你我要去找将离哥哥来骂你。”所以说龙跟蛇有那么点关系啊,徐岫感慨的看着这胖乎乎的熊孩子贼滑溜的从自己怀里滑下去,擦着眼泪就跑远了,这小身板挺不错啊,学武好苗子,天生瑜伽段儿啊。

    等乌黎跑的快没影了,徐岫才稍微有点反应过来这什么理啊我没养过孩子不行啊这不是没结婚没经验么再说你比我还结实何况我又不是你娘关心你干啥啊,说起来原来是要长角啊我说这包挺匀称的。还有凭什么啊我是笨蛋白将离就是哥哥,还要找师弟骂师兄

    我去年买了个表他刚刚说是要找将离问题是劳资现在不想见他啊我擦擦擦擦

    谢小苍快救我不然我诅咒你也穿了,而且是穿到古代的鸭子店怎么说来着,哎反正就是穿进去当老鸨,每天对着一群娘娘腔

    白将离被哭得“梨花带雨”的乌黎拽过来的时候当然寻朝跟晏素柔都对此表示了理解,徐岫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摇椅空落落的曝露在太阳底下,乌黎抱着他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肉呼呼的手指指着徐岫抽抽噎噎得控诉着对方的恶行。白将离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想倒看不大出师兄竟是这样恶趣味的人,平日里多见他严肃或是温和

    “师兄。”白将离唤了一声,却见着对方淡淡扫了他一眼,但并不如往常那般,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而是很快转过头去喝茶,只浅浅点了头示意。这样冷淡的师兄,白将离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心里升起几分不安来,“乌黎他”

    话还未曾说完,徐岫就将其打断“方才是我疏忽了,你不必在意。”他倾下身去,对乌黎招了一下手,“过来,别打扰你将离哥哥。”乌黎犹豫了一会,看看白将离又看看徐岫,才含着两大泡泪扭了扭屁股冲进徐岫怀里了,吧嗒着嘴巴把眼泪才擦在徐岫的袖子上。

    “恩”白将离忽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看着一直都没有望向他的师兄,神色有几分黯然,转身离去了。

    师兄是在介意昨晚的事情吗

    等白将离走远了之后,徐岫才远远眺望了一下他的背影,他真心不是矫情,就是觉得不自然,有点稍微大概可能没做好心理准备。起码在这个可能决定他究竟是变成基佬还是通往异性恋天国的关键时刻,他不大想见到白将离。

    乌黎才不管他复杂的脸呢,一拱一拱的撅着个小屁股开始拿他的衣服擦脸了。徐岫黑着脸拍了他的屁股一巴掌“玩蛋儿去,我有点重要事情要干。”他把乌黎放到了摇椅上,又给塞了一药瓶的清心丹给当糖豆磕,然后自己端着茶杯神游天外的飘进了屋子里。

    白将离

    尼玛连作者都中枪了这是多么大的魅力金手指外挂啊卧槽违反自然定律啊会促成计划生育不对的缩水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otz。

    其实凭良心说,将离真心不错,喜欢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他长得好看,人虽然有点闷,但做事从来一声不吭的办好,也不会跟你抱怨什么,人又刻苦努力,难得笑起来也很惊艳人,尤其是他把你当成自己人的时候

    如果他是个妹子当然二话不说就追啊,问题就出在,他是个男人虽然说性别不同怎么恋爱,但那都是开玩笑的啊

    面对二十几年来从未质疑过自己性取向的直男徐岫现在简直要哭出来了。

    总之一切都是谢苍的错谢喂。

    第二十一章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佛者轻轻合拢双掌,雪睫微垂,眉宇一片祥和清宁,启唇默念,神情淡然。他席地而坐,天青色衣摆铺散似圆,周遭莲花灯盏忽然燃起,照亮偌大一个房间。

    屋外木鱼声声,屋内檀香袅袅,煞是安静。

    佛者心未平,脑中忽然闪过一双金色眼瞳,在指尖拨动的佛珠微微一滞。屋外木鱼钟磬之音随之一顿,忽然传来清雅梵音“色虚成幻,苦厄当空。殊明,何以着相,何以执迷。”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是吾之因,结吾之果。”佛者睁开双眸,伸出左掌,佛光凛凛于掌心沉浮片刻,忽然化作一条金鞭,细如锁链,静静躺在佛者掌心之中,不消片刻,金色长鞭再度消弭不见了。“断劫,自当断念。”他再度阖起双眸,拢起双掌,启唇默念佛经。

    待一卷经书念罢,屋外梵音又忽道“殊明,菩提生变,立刻赶往天净华严台。”

    佛者应声而道,很快便站起身来,珊瑚佛珠交错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土黄色流缨轻轻拂过衣摆。

    佛子,阐提。怎会忽然

    纵然佛者不慢,但抵达之时却也早有许多僧人于天净华严台处等候,见他前来便纷纷聚上来讲述情况。

    其实即便无人说明,倒也看得出来,天净华严台上的那道佛金光柱竟隐隐蒙上一层微末的血红黑气,邪佞非常。这等异相,委实不同寻常,佛门圣地,何来邪佞妖物。更何况,一般的妖邪之气,如何能进得光柱,并且与它相融。

    “且莫慌乱,圣者何在。”佛者忧心的蹙起眉头,只得拈花一指,指尖沁出一抹虚化的翠绿根茎,很快就长出嫩叶,而后荡开莲花花瓣。他轻轻一抛,那莲花于空中更为盛开,在光柱附近辗转片刻,直直没入光柱,身形也愈见巨大起来,不消片刻已然圈住血红黑气,花瓣轻敛,收了起来。只是以佛力凝聚的莲花正在慢慢被蚕食,恐怕也无法支撑太久。

    一名手持罗汉棍的普通僧人答道“圣者似有要事,赶往山下去了。”

    佛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立于原地观那佛金光柱,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忧虑。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凤鸣,却是祥云翻卷,一只五彩金凤划破云霄,双翅大展,直直俯冲天净华严台来。

    “去”

    珊瑚佛珠被佛者掷向空中,,五彩金凤长鸣一声,将其叼住,围绕着那光柱转了数十圈,直至顶端才松开口中佛珠。倒也奇妙,那佛珠落入光柱顶端,倏然化作巨型将其牢牢笼罩,金凤又是两声长鸣,似是呼唤回应,掠过佛者身侧,又往山下去了。

    圣者的五彩金凤看来,需到神祭之地走一遭。

    神祭之地,晴朗,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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