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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孙默 第5节

作者:幽佽 字数:25398 更新:2021-12-31 21:37:53

    沈俊满眼深情的望着小杰公子,“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也从没想过要向任何人倾述,只希望它能烂在心底,腐烂生蛆,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能翻出来想一想、看一看但今天,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阵脚,我决定把这个秘密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

    小杰公子一脸狐疑的看了沈俊两眼,“你有什么秘密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顿了顿,对手下四名小厮道,“还等什么动手”

    “慢着”沈俊几乎是用喊的,太用力嗓子都喊劈叉了,只见他两眼直勾勾凝望着小杰公子,“小杰,容我把话说完,不会耽搁太久,等我说完,是打是罚,我孙默绝无半句怨言”

    小杰公子皱着眉,总感觉对方哪里怪怪的,迟疑两三秒后挥了挥手,“你俩先放开他,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两小厮依言立刻就把沈俊给放了。

    沈俊酝酿了会儿情绪,忽然抬头四十五度看天,用饱含深情的嗓音述说道“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清晨,凌麓坊坊主和谷平馆馆主刚分出胜负,我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北坡街道,阳光倾洒”

    小杰公子眼角一跳,“那天根本就没太阳”

    “小杰杰,不要这么着急打断”沈俊不满抗议。

    小杰公子瞬间仿佛吞了只苍蝇,脸都快绿了,“你、你别喊小杰杰,太恶心了”

    “好吧”沈俊一脸委屈,继续四十五度抬头望天,“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北坡街道,阳光倾洒而下,将帅帅的我脸庞照亮。沐浴在温暖阳光之下,我内心是愉悦的,浑身是舒畅的,突然”

    沈俊猛的拔高音量,一惊一乍吓了当场所有人一大跳。只见沈俊缓缓转过头来,脉脉含情望着小杰公子。

    “突然,我猛的惊觉过来,这分明是个大阴天,哪里来的阳光我一转身、一扭头,在人群之中就看到了你”

    小杰公子明显像是被惊着了,脚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哪知沈俊纵身一跳竟又蹦到跟前,继续看着小杰公子深情款款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你却只在我眼前不足一百步亲爱的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你就是那颗超级太阳,绽放出绚烂光芒,温暖了我的心”

    五位小厮都听傻了,个个张着o字型嘴,一脸懵逼。

    小杰公子尴尬的不要不要的,但很快他便察觉出异样来,板着脸恶狠狠道“于是你就在大街上为了枚木蛋玩具羞辱我”

    “其实那也是有苦衷的,且耐心些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胡说八道,能有什么苦衷莫非是谁强逼着你那么做的不成”小杰公子将信将疑。

    沈俊一声叹息,满脸苦情,“我晓得你是县令家公子,你却不认识我是谁,你我身份悬殊,擦肩而过后就可能再无任何交集,说不上话也见不到面,每每想到这里,我便心似刀绞,痛不欲生”

    小杰公子脸上神情是变了又变,脚下更是不断的往后撤。

    沈俊双手捧着心口,望着对方深情又道“我不甘心、不认命,故意为了枚木蛋跟亲爱的你喊价抬杠,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只是为了能和你多待一小会儿,能多听你说那么一两句话,就算是冲着我大吼大叫,也甘之如饴直到后来,一脚踩碎木蛋,你追着我一路跑来孙府,亲爱的你可知那段短暂时间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当时感觉咱俩就像是对相好多年的情侣,在那百花丛里相约嬉笑追逐,啊简直是幸福的冒泡”

    沈俊一脸的陶醉表情,似乎仍还沉浸在那段美好时光之中无法自拔,边还一步一步迎着小杰公子慢慢走了过来。

    小杰公子瞪着两眼一步一步往后退,“大前天彩翼行那场打斗你又怎么解释”

    “大前天”沈俊愣了愣,低着头赶紧想了想,再抬头时眼眶都泛着可疑泪光,“自从北坡街回来,我便开始魂不守舍,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完全就像是变了人一样。白天,痴痴的站在院门前,朝外张望;夜里,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小冤家,你可是把我的心肝全都给偷走了呀”

    小杰公子唇色发白、脸色死灰,险些要晕了过去。硬着头皮怒喝“但你又害的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一次,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宝贝,你先听我说完嘛”

    沈俊嗔怪着发了声嗲,就像六月天突然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小杰公子瞬间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城里传言县令老爷将要押送犯人出城,我猜宝贝肯定会去送行。”沈俊深情款款,步步近逼,“二月初三那天我便早早的出了府,躲在人群中间左顾右盼,不为别的,只为了能默默看你两眼无巧不成书,我盼着等着,忽然发现你竟就站在我身后”

    小杰公子眼角一抽,“然后你就给了我一拳”

    闻言,沈俊眼泪都落了下来,“那一拳也是有苦衷的当时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很想抱抱你这小冤家。但我也心知肚明,断袖之爱不为世俗眼光所容,你又是县令家公子,更是难上加难。然而,当时心头那股冲动是那般强烈,以至无法自抑。于是我便假意跟你厮打起来,为的只是能和你有一场亲密肉体碰撞”

    小杰公子想到先前那胯下一抓,额头汗珠当场也冒了出来,抬起右手颤颤巍巍指着沈俊,“你、你、你就是个疯子”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小杰杰我是爱你的”

    沈俊撕心裂肺一通吼,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惊天地泣鬼神,纵身一跃竟是迎向小杰公子扑了过去,把后者给紧紧抱住。

    小杰公子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是又推又拽,一个劲的挣扎,边还大声呼救“拉开他你们快给我把这疯子拉开快拉开他”

    沈俊抱着小杰公子偏就不撒手,竟然还抽抽噎噎的唱了起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哎呀”

    远处传来隆隆鞭炮炸响声,孙家老爷的寿宴总算是开席了。

    小破院内,沈俊被重重推倒在雪地里,一身泥雪,凄凄惨惨戚戚,甚是悲凉。只见他抬起衣袖遮着脸,语带哽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罢了,你我终是有缘无分,罢了”说罢,迅速爬站起身来,领着小安子蹭蹭蹭飞速跑出了小破院。

    眼睁睁看着主仆二人逃走,惊魂未定的小杰少爷也没敢下令追拦。缓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院门方向心有余悸说了句吓死我了,赶紧领着面面相觑的四小厮逃也似得的奔出了小破院

    夜渐深,却是孙家大宅最热闹的时候。宾客们把酒言欢,寒暄客套,彼此之间似乎有着说不尽的话。

    人群中,有攀亲附会互相交好的,也有冷眼旁观明争暗斗的,更有一言不合甩袖翻脸的。而就在杯盘交盏间,不知是谁先把自家备的寿礼给搬了过来,在对宝物经过一番吹捧介绍后,博得孙家老爷点头称赞。

    其它乡绅土豪不甘示弱,纷纷命自家小厮搬来贺礼。就见那一块块的大红帷布被掀开,各种奇珍异宝相继露出真容,引来满堂惊呼喝彩不断。

    官绅长老们囊中羞涩,不像土豪那般大手笔,多是献出一、两本珍藏古籍,或者是一、两副亲笔字画,却也是一家胜过一家,其中,尤以城南年迈胡孝廉献出的一把素雅古琴最为惊艳四座。

    当晚的主角孙家老爷满面红光,朗笑声不断,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四十五位昌阳城头面人物奉承着、艳羡着、嫉妒着,一时风光无双。然而,孙家老爷不曾料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孙府却会祸起萧墙

    另一边,沈俊领着小安子忽东忽西一路搏命狂奔,最后,两人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急急忙忙就近找了座院子想先藏起来。

    “安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俊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回头看了两眼确认后面没人追来。

    小安子眨着眼睛望了望四周,“咱们好像是在笙锦小院。”

    “神经小院”沈俊一愣,扒拉着院门又朝里面望了望,“缺心眼,竟给院子起了个这么傻叉的名字,这让住在院里头的人情何以堪”顿了顿,“不过里面倒是蛮宽敞的,比兰芳居还要大过不少,对了,这院子住着什么人”

    “这院子好像一直空着,没人住。”小厮答道。

    “没人没人住你这么鬼鬼祟祟干嘛”沈俊一瞪眼,抬手便把小厮给推进小院,自己也连忙躲了进去。

    然而,两人刚躲进笙锦小院还不到一分钟,院外忽然传来两道轻浅脚步声

    、二十五章

    沈俊脸色一变,赶紧拉着小安子找了个阴暗角落躲起来。两人刚猫下腰去,院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只见两名女子手中各握着盏提灯先后进到笙锦小院。

    “你不是说这院子没人住么”沈俊低着嗓子道。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安子嘟嚷一句,两眼直勾勾的望向那两位提灯女子,“哇那两位姐姐长的真是好看”

    小安子突然这么花痴一句倒是无意间提醒了沈俊,细看之下,这才发现两位女子似乎都不太像是孙府侍女。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而那两位女子也十分热络的聊了起来。

    “筠妹妹,你看我这笙锦小院如何”

    问话女子俨然以一副笙锦小院的主人口吻自居,但见女子妙龄芳华,头梳灵蛇高髻、身着锦缎棉袄,穿金佩银一身贵气。

    被唤作筠妹妹的女子头梳朝天高髻,容貌略逊前者一筹,衣着、首饰也都要朴素简单许多。笑笑着说道“这院子自然是极好的,能嫁给孙老爷,思若姐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思若举着提灯照了照四周,闻言,淡淡一笑,“笙锦虽好,却终究不过是处偏房小院,又如何能比过二姨太占着的东苑”

    “姐姐真心不知足。”晓筠捏了思若胳膊一把,笑骂道,“莫非还要二姨太主动把东苑腾出来让给姐姐不成”

    “都是二姨太住了有二十多年的地方,里面净是股子老人味,才不稀罕她那什么东苑、南苑”思若轻蔑一笑,挽着晓筠手臂往厢房走去,“等我当上孙家正房,我要在府里头选块宝地建座独立大院,占地要比东苑、南苑、兰芳居加在一起还大”

    思若、晓筠有说有笑的进了厢房,沈俊仍还躲在暗处偷听。

    原来那位名唤思若的女子就是年初被聚星楼赶出戏班的小花旦。离开聚星楼后,思若一直就也没离开昌阳城,而是被孙老爷金屋藏娇养在外面,五天前才刚搬进的笙锦小院。

    不过,思若显然并不甘心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孙家老爷虚耗年华,略施手段后终于是得到后者亲口允诺,答应娶她进门当孙家的填房五姨太,且婚期就定在两个月之后。

    主仆二人又继续偷听了会儿孙老爷的小八卦,里面竟然还有大段孙老爷与思若两人平日里床笫之欢的香艳叙述,简直是污到爆炸沈俊听着听着都感觉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估摸着那边小杰公子也该回去了,这才赶紧招呼小安子悄悄溜出笙锦小院。

    夜已深,孙府大宅张灯结彩,满院喜庆。

    然而,再热闹的盛宴终究也有要散场的时候。

    宴席将尽,小厮们燃起事先准备好的烟花,进行最后一项祝寿表演。只见那一道道焰火疾速冲天掠起,并在呼啸声中纷纷当空爆裂炸开,绽放出的五彩绚芒直将孙府上方半壁夜空点亮。

    沈俊裹紧外套匆匆往回走,抬头看了眼漫天焰火,面露疑惑,“当初二姨太逼迫聚星楼把思若轰出戏班子,肯定是因为察觉到了点什么,如今却又同意我爹娶那小花旦进门,这事有些蹊跷”

    小安子抓了抓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大少爷您何必要去操那份闲心,二姨太再得宠仍也不过是老爷填房妾氏,她又不是原配正房,没那身份也没那资格过问老爷是否纳妾续新。”

    “这才是最令我感到费解的地方。”沈俊收回远眺目光,继续匆匆往前,“我娘去世也快二十年了,孙家正房的位置却一直空着,我爹为什么迟迟不肯把二姨太扶正分明二姨太深得恩宠,二弟、四弟各有成就也挺受栽培器重。无论母凭子贵、或子凭母贵,按理来说,妾代妻位完全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小安子又抓了抓头,“莫非是老爷他嫌二姨太的出身不好”

    “三位姨太太出身都不怎么光彩,我爹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娶进府来,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嫌弃出身的人。”似突然想到什么,只见沈俊嘴角不经意间勾出一抹笑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直到现在我那便宜老爹心里依然对娘亲念念不忘。若果真我爹还顾念着那份伉俪旧情,咱们倒是可以想方设法好好利用一番”

    这头,沈俊领着小安子快步奔往小破院方向去,边精心谋划着。那头,小元子也捂着盏油灯站在院门外焦急等待自家主子归来。直到是漫天绚烂烟花都散尽了,沈俊这才终于回到住处。

    小元子举着油灯兴冲冲迎了上前,“大少爷您这么晚是去哪了”

    “别提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沈俊抬手搭着小元子肩膀进了小院,“小杰公子气呼呼的领着四个膀大腰圆小厮闯到咱们家寻仇来了,我跟安子一看大势不妙就赶紧逃出去避了避。”

    小元子一惊,“呀他们没把您怎样吧”

    “没事我和小安子都没事,哦对咯那本书卖出去没”

    小元子明显是松了口气,笑笑着冲沈俊点点头,“正想跟大少爷您汇报这事,小的把莒海寻艳录卖给了艺财书局的少东家张大官人。”

    闻言,小安子赶紧凑上前,“那书到底书卖了多少钱呐”

    沈俊左边眉毛一挑,也很是想知道莒海寻艳录究竟换到多少银两。就见小元子满脸笑容的张开右手比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沈俊瞬间眼眶都瞪圆了,一脸惊喜,“那本艳书你居然卖了五十两银子我勒个去都能顶普通人家两个月的收入了,比我先前预期的还要多出一倍”

    小元子却是神秘兮兮的笑着摇了摇头,“嘿嘿嘿,不对”

    沈俊、小安子都是一愣,就见小元子咧着嘴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蹿进厢房,眨眼的工夫,再两手捧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快步送到自家主子跟前。

    小元子冲沈俊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献宝似得,“大少爷,您快拉开系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沈俊眼睛一亮,连忙伸手解开钱袋系绳,扒开口袋往里一看,刹那之间就见一阵璀璨金黄色闪耀而出,险些晃瞎他双眼

    原来,莒海寻艳录并不是卖了五十两白银,而是卖了五十两黄金若换算成白银计数那可是足足有五百两

    沈俊何曾见过这么多金子,当场都懵了二愣子抱傻媳妇似得,把钱袋子紧紧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嘿嘿嘿嘿直乐。小安子更是受不了这么强的刺激,探着脑袋刚瞅一眼立马嗷的喊出一嗓子,白眼一翻当时就晕了过去

    自从得了这笔钱财后,主仆三人便整天整夜窝在小破院内闭户不出,谋划着如何才能做到以钱生钱,过程且略去不提。

    另一边,闲来无事的小杰公子受到好友张家搏涛少爷邀约,这天也领着小厮前往张员外府。

    提到张家就不免要简单交代两句。昌阳城里的张家乃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唐末宋初年间甚至还连着出过两位状元郎。只可惜,打那以后,张家祖辈数代便未再有过一人金榜题名。

    如今传到了张博涛这一辈,张家的年轻世代虽仍对诗词歌赋有不俗的造诣,但多已不像祖辈那般热衷于科举功名,而是多以营商为业,且还都过的挺滋润惬意,其中,尤以张家的长子长孙张博涛大官人最为奇葩。

    “这幅瑶台四美沐浴图,长于成染,不背粉,水墨轻成,线条细腻,笔墨纤弱。四美身着薄纱轻衣侧立清泉而站,无一露出完整容貌,却又袒胸露乳,抚臀掠腰,隔着层薄纱若隐若现,更给人以无尽遐想,仿佛四美就站在眼前一般这种画风一看就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吟湿书生之手”

    “你再来看这副槐荫销魂图,人物可谓笔触细腻,一草一花细枝末节都处理的极为周致,你看这叶脉、这花蕊,是何等细致,尤其是整幅画卷中心处将男欢女爱时二人陶醉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真是既风流又下流简直令人拍案叫绝虽卷尾并无落款,但我断定这般画风一定是荡淫官人力作”

    “还有这副喂不会吧,睿杰兄”胖胖的张博涛将两手一摊,看着小杰公子不满道,“这两幅画也入不得你法眼”

    小杰公子兴致缺缺的扫了两眼,转身坐到书房软榻上,翘着二郎腿一声叹息,“画自然是好画,可我现在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欣赏”

    “哟怎么了这是”张博涛一脸三八样,眯着双小眼睛连忙也坐到软榻上,“杰大公子居然也有抑郁的时候嘿嘿嘿,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快活快活”

    小杰公子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随手在矮桌小碟里抓了把五香瓜子,“少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然我可真跟你翻脸”吐出瓜子壳,见张博涛一副抓耳挠腮猴急样,又笑了笑道,“不是说大前天收了本艳书么别藏了,赶紧拿出来给我瞧瞧。”

    、二十六章

    兰芳居。

    四姨太用着点心、品着茶,不时还伸手抚摸趴在她膝盖处熟睡的小花猫两把,完全一副有钱人家姨太太做派,悠闲惬意的很。侍女念蝶毕恭毕敬站在旁侧,正向自家主子汇报刚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

    “李老板原本早就想把那间铺子脱手转卖出去,无奈位置偏僻了些,始终也乏人问津,这售价便一降再降,从起初的三百两硬生生削去一半,但就是二百五十两,仍也没能够卖掉。”

    四姨太捏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冷笑一声“想不到李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当初,那厮的俞纺行可是抢去咱们彩翼行不少老主顾。这回他开分店却因选错地方,阴沟里翻了船,也是轮着他晦气赔钱不过”顿了顿,只见四姨太蹙着眉心,“二百五十两也不是笔小数目,孙默哪弄来那么多钱”

    “连带着店里那些桌椅柜台之类杂物,都是八、九成新的好货,半卖半送的,大少爷照单全收,算起来总共只花去二百七十两,那真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念蝶低眉顺眼又补充了句。

    闻言,四姨太终于是坐不住了,抱着小花猫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着。

    “出手这么阔绰,难不成他死去的亲娘还藏了些什么别的值钱宝贝不对呀先前咱们都把那小院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分明也没寻着半钱金银”忽的,四姨太似是想到什么,就见她脸色猛的一沉,“管他从哪弄来的银两,不过只是间倒闭过一回的俞纺行分铺。我还偏就不信那个邪,连李老板都没本事经营好的铺子,咱家大少爷有能耐救活”

    话虽是这么说,四姨太脸色仍也不太好看,神情阴郁的抱着小花猫走来走去。侍女念蝶察言观色也不敢在主子身旁久留,消息汇报完后,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待屋内只剩四姨太一人,只见她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春景喃喃自语“莫非是老爷良心发现想重拾父子亲情”

    这时,孙家六少爷忽然推开房门进了厢房,小胖墩跌跌撞撞朝着四姨太跑了过来。结果一没留神,左脚绊右脚失去平衡,当场迎面就扑倒在了冰冷的硬石板地上。十来岁的孩子竟也不晓得自己爬起来,只会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

    四姨太心都要碎了,把怀里抱着的小花猫往软榻一丢,踩着小碎步赶紧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小胖墩横腰抱了起来。

    然而,十来岁的孩子个头已是不小,肉多又胖,四姨太一下没能站稳身形,母子二人顿时又双双摔倒在了硬石板上。

    小胖墩坐在地上破涕为笑,脏兮兮的双手抓着母亲衣襟,咯咯咯咯大笑起来。四姨太却是瞬间红了眼眶,摸着小胖墩脑袋,轻声叹息“我的心肝为娘又能护你到几时啊”

    这厢,四姨太自怨自艾,心里也为小胖墩将来生活犯着愁。那厢,沈俊关好店门,独自一人在新买的铺子里头忙东忙西,捣拾柜台、搬移桌椅,为铺子开门营业做前期准备。

    约莫快到用午饭的时候,就听到店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小安子、小元子二人的笑声。沈俊赶紧停下手边的活,推开店门,探着脑袋朝外望了望。

    远远的,就见小安子、小元子两人合力推着辆独轮车,欢欢喜喜朝店铺方向赶了过来。独轮车里满满当当堆着好些东西,米缸、油桶、杆秤、米袋、量米的量斗、灌油的漏斗等等,都是米面铺子做买卖必备之物,零零散散要买齐备可是不太容易。

    沈俊站在店门口挥了挥手,两小厮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卯足了劲越跑越快。满车货物碰来撞去,乒铃乓啷直作响。

    沈俊赶紧迎了出去,笑骂道“嘿嘿嘿小伙子们都悠着点当心别给我把东西碰坏了”

    独轮车吱吱呀呀推到店门前,两小厮都是一脑门的汗,但这丝毫也遮掩不住二人打心底里冒出来的开心。小安子更是一脸兴奋着跑到沈俊跟前,脆声道“大少爷,我们把东西都买齐了,元子哥哥砍价可厉害咧,买完东西还富余了五两多银子”

    沈俊笑着点了点头,“先把小车推进店里,咱仨去面馆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店铺位置相当偏僻,主仆三人锁好铺子后走了有两百来米,才寻着家惨淡经营,也是整条街道唯一一家面馆。

    正值用餐的时辰,偌大面馆里头却只坐着位头发花白老者在吃面,冷冷清清。店小二无精打采倚着门框发呆。店老板也是恹恹的坐在柜台后面,单手支着脑袋,小鸡啄米似得打瞌睡。

    三人点了三碗汤面。趁后厨煮面的闲暇空档,小元子、小安子把进货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沈俊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是询问一两句。三人有商有量,激动中带着几分慎重,尽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只盼着能将小店好好经营起来。

    吃完面后,三人又回铺子继续捣拾。直到傍晚时分,眼看收拾的差不多,天色也暗了下来,这才锁好铺子返回孙府。然而,主仆三人刚进到小破院,门外就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小安子开门一看,就见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外面。

    男子微微躬了躬身子,“大少爷,二太太请您往东苑喝茶。”

    沈俊先是愣了愣,随后笑笑着点了点头,“稍等,且容我进屋换身衣裳就来。”

    约莫半柱香时辰过去,沈俊人已在东苑陪着二姨太喝茶。

    “听说,正关街那间乏人问津的铺子被你给盘了下来。”二姨太手端茶盏,雍容闲雅的看着沈俊,“可真有那么回事”

    “二娘好灵通的消息,孩儿前几天确实接手了家铺子。”沈俊如实回道。

    二姨太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傻孩子若想做什么生意,直接和你父亲商量便是。老爷都能把彩翼行交给老六经营,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你这嫡长子,何必浪费那些银两,真是可惜”

    “二娘教训的是。”眼观鼻、鼻观心,沈俊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孩儿刚开始尝试做点小本生意,心里头没底,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成。就想着,先还是自己小打小闹折腾折腾,待稍成就点火候再跟爹爹商量也不迟。”

    “在我面前就不用还说这些场面话了。”二姨太端着茶盏喝了一小口,又将茶盏轻轻放下,“老爷这么多年冷落了你,你心底怀着怨恨也正常,但若调换身份再仔细想想,其实老爷他待你还算不薄。”

    沈俊心里觉得一阵纳闷,这二姨太喊自己过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帮着调解父子矛盾

    当下,他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盏也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我不是你亲娘,没资格教导你,这十多年来也确实对你不闻不问。加上宏宇、宏轩两兄弟又在老爷跟前得尽恩宠。身为孙家嫡长子看在眼里,心底难免有些不平衡。虽然今天不论说什么,你都不大可能会听进去。但有几句话,我是不吐不快。”只见二姨太一副当家主母姿态,苦口婆心道,“你有不满、有怨愤,但人命终是天定。有人生来就富贵尊荣,不用为衣暖食饱奔波;有人生来贫穷潦倒,便是每日劳累辛苦,终究活的也不会太好。这些通通都是上辈子积德造孽换来的,也怨不得旁人。”

    因果报应这是想要教我认命沈俊心里头一阵冷笑,但表面却声色不动。低着头,装出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二姨太苦口婆心又道“克父克母,大凶之命。若是寻常百姓人家生出这么一命格的孩子,早也丢到荒郊野岭喂了虎狼豺豹,尸骨无存。偏就老爷菩萨心肠,非但把你留在府内,甚至还特意辟出座庭院。单从这一点来看,你就得感激老爷。”

    这一点,确实也是沈俊最想不通的。孙家老爷分明厌恶孙默似蛇蝎,却为什么又愿意一直容留孙默待在孙府

    按理说,当年云游道士算出孙默是克亲命格后,孙家有各式各样的手段把年幼孙默处理掉。要知道,当时孙夫人已不在,沈家也绝了户,一岁左右的小婴孩没有任何倚仗。便是怕有损名声,孙家也可对外宣称说是孙默因疾而亡,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为何偏就选了这么个最棘手也最为麻烦的方式

    沈俊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二姨太看在眼里,笑了笑“算了,这些你也不爱听,姨娘就不讨那没趣,但老爷对你的的确确还顾念着几分父子亲情。”

    沈俊仍是一副很受教的样子,仍没作任何表态。二姨太笑意更浓,“还是聊聊铺子的事吧。这做生意也没那么简单,不是买好间铺子就能守在家里数钱。里里外外需要打点、注意的事情可还不少。尤其那正关街又尽住着些穷苦人家,布庄的生意一时半会怕也难见起色,要耐心些”

    、第二十七章

    两天后,沈俊照着年历挑了个良辰吉时。然后,跟小元子、小安子三人一起掐着日头算准时刻在店铺门前点燃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爆竹炸响声中,粮油铺子就算是正式开张营业了。

    小店生意算不得怎么兴隆,但因贩卖的米面油醋都是生活必需品,便是再穷的百姓家里也不能缺,每隔那么几天总得过来采购点回去。且正关街就这么一家粮油铺子,也没什么竞争。铺子又是全额盘接过来的,更不存在每月按期缴纳租金的压力。

    所以,每日营业进项虽不算多,但满足主仆三人的吃穿用度倒是绰绰有余。生活质量眼看着也就一天天的越发好了起来。

    这天,主仆三人仍像往常一样,大清晨就早早的来到正关街。打开店门没隔多久,这第一单生意都还没见着落,竟然就有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拄着拐棍上门乞讨来。

    “去去去没见我们店才刚开门么,懂不懂规矩”

    站在前台看店的小安子立刻一脸嫌恶的甩手轰人。

    商人重利,最是忌讳乞丐、和尚、尼姑这三类人登门乞讨化缘,避之唯恐不及,就嫌他们太晦气。尤其是第一单生意还没做成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据说是因为生意人间流传着个挺邪乎劲的说法若是哪间铺子当天还没开始有进项就往外掏钱,那您就瞧好了吧,这间铺子保准一整天也做不成几笔买卖。

    甭管这说法是真是假,小安子那是打死也不敢触犯这么凶残的行业禁忌。只见他梗着脖子瞪着眼,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不给的神情,冲着叫花子就是一通直嚷嚷。但那叫花子也是个性子执拗的家伙,一个劲的点头哈腰,偏就也赖着门前不肯走。

    听到动静的沈俊只是抬头略微扫了两眼,就继续低头算账,也没太当回事。直到小元子忽然凑到他身旁,并在耳朵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沈俊这才又抬起头来再看仔细多了乞丐两眼。

    似是察觉到从柜台后面望过来的目光,乞丐这时突的也朝沈俊、元子两人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乞丐当场就愣住了。只见那乞丐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显然还记得沈俊长相。两秒钟不到,赶紧低着头转身便走。

    沈俊看着乞丐离去背影,侧着脑袋对小元子笑道“我数到三,那家伙肯定还得折回咱们店里来,一二三”

    刚数到三,瘸脚乞丐还真就转身拄着拐棍朝小店一瘸一拐又折了回来。沈俊得意的挑了挑眉毛,一脸我很厉害的表情。小元子也眯着双小眼睛朝自家主子竖起两个大拇哥。

    站在前台的小安子可就郁闷了,少年双手叉腰“嘿你这叫花子怎么回事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真要去告官了不怕告诉你,我家大少爷跟县令老爷那可是忘年交,你招惹不起”

    “行了行了,大清早的别大呼小叫。”沈俊拍拍小安子肩膀,示意后者稍安勿躁,再朝乞丐笑了笑,“这位小哥想来点什么”

    不知是因为心有羞愧,还是怕被认出来,只见乞丐尽量低着脑袋瓜,双手不断拱拳作揖“家妹已两天颗粒未进,还求这位老板能大发善心施舍点米面。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元子,给这位小哥打包半斤大米。”沈俊很是爽快的吩咐道。随后,摊着左手掌心上前,笑吟吟道,“谢谢,一共十文钱。”

    乞丐先是一喜,可还没能高兴过两秒,刚露出的笑容瞬间就凝固,整张脸明显都僵了。他看了看沈俊伸过来的白净掌心,又看了看小厮递过来的半斤大米,拄着拐棍的右手满是不知所措,一会抓紧、一会放松、一会抓紧、一会又放松。

    “小的不是过来向老板买东西。”乞丐央求再道,“小的只是想问老板讨要点米面,也不敢要太多,一两、半两的就很满足,只求能煮碗稀粥。”

    沈俊一脸的诚恳样,抓起一小撮大米放在掌心匀开,“半斤大米才卖十个铜板真心不算贵。小哥若要不信可去别家粮米铺子逛逛。像这般色泽、形状、香味,别家店最少最少也得卖个二十五、六文钱一斤,卖小哥十文钱半斤已经是成本价了。”

    “可、可我真的是没钱,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沈俊闻言眉毛一挑,也学着先前小安子的样子满是嫌恶的扫了瘸脚乞丐一眼。

    “没钱没钱那就不好办了。再怎么说我这铺子也是小本经营,辛辛苦苦一天下来也赚不到半两银子,不赚你钱也就罢了,总不能还要我赔本白送吧”

    瘸脚乞丐也不傻,终于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看向沈俊的目光也凭添出几分恨意来。然而,俗话说的好,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这么个替妹乞食的乞丐。

    乞丐抿了抿嘴,“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先前在沈园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无礼冲撞了公子。小的今天诚心诚意给您赔个不是,还求公子别跟我这废物一般的乞丐置气。”

    乞丐把姿态都降到尘土里头去了,俯身弯腰背都快弓成九十度,当初那股子凶狠劲也都收了起来,央求道“家妹这两天米粒未进,她身子骨原本就弱,前些天还害了场病,直到现在都没好利索。若没的几两米饭下肚,怕是扛不过去。还求公子能不计前嫌施舍点米面,小的下辈子定当做牛为马报答大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俊也不是那般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便朝小元子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把打包好的半斤大米递了上前。

    “不是非要跟你过意不去,实在是那天在沈园你态度恶劣了些,惹得人很不痛快。”沈俊心里舒坦极了,嘴里还不忘再奚落对方两句。

    乞丐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行了行了,本少爷火也消了,大米就免费赠你了,像这么好的事可没第二回啊”说罢,把米袋往前一递,沈俊甩了甩手,“别杵在店门前挡财路,我这铺子还要做生意呢,走走走”

    乞丐赶紧双手接过米包,满眼感激之情。对着沈俊又是点头哈腰好一通千恩万谢后,这才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了。

    开店做买卖总会遇着乞丐上门的时候,不足为奇,原本也就是道稀松平常的小插曲而已,但没想到这事竟然还会有后续。

    五天后,铺子门前不知是谁放了捆干柴。打那以后,除非是遭逢阴雨天,否则,每天一大清早必有一捆干柴堆在店门口。显然,这是瘸脚乞丐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报答沈俊。之后又是五天过去,昌阳城内再冒出条花边消息。艺财书局旗下两间分店开始大搞宣传,莒海寻艳录就将要正式刊印发售了

    发售当天,沈俊还特意吩咐小安子跑去现场凑了个热闹,就是想知道那本艳书到底卖的怎样。结果是莒海大卖热卖半个时辰都不到,五百本成书就被蜂拥而来的顾客们抢购一空

    得到第一手资讯的小安子火速返回正关街,立刻眉飞色舞向自家主子汇报莒海火爆销售场景。小安子言语、神色间流露出的那股子兴奋劲简直堪比当初见着五十两黄金,就差快要一翻白眼晕厥过去。

    然而,就在主仆三人欢喜热议之时,不知是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慌慌张张也跑来了粮油铺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沈俊连忙迎了上前,笑笑着招呼道“这位小妹想买点什么”

    小姑娘闻言不答话,低着头也不看人,但两眼却是不住着吧嗒吧嗒掉眼泪。两名小厮见状赶紧也迎了过来,三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是一脸懵逼样。

    小安子悄悄拽了拽沈俊袖子,“大少爷,该不会是您在外面招惹了什么风流债吧”

    “沃特”沈俊扭头瞪着小安子,一副痛心疾首状,“难道在你小子眼里我就是那样龌龊的人”

    小安子歪着脖子仔细想了想,末了,点点头道“这可难说”

    原本自诩的高大光辉形象瞬间碎成渣渣,沈俊脸都快绿了,只见他伸手就把小安子推到一边去,回头又笑吟吟着看向小姑娘,“小姑娘是不是遇着什么难处”

    对方还真就点了点头。沈俊立刻明白过来,赶紧麻溜的包了半斤面粉递上前。

    没曾想,小姑娘竟然没接,却是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沈俊,楚楚可怜道“我哥、我哥他求公子救我哥一命”

    沈俊、小元子、小安子三人同时都是一愣。沈俊试探性的问道,“你哥是不是有条腿走路不太方便”

    这事还真不能赖沈俊反应迟钝。眼前小姑娘身穿花棉袄,头梳麻花辫,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任谁也无法把她跟脏兮兮的瘸脚乞丐联系到一起。

    闻言,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眼泪更是一串串的簌簌往下掉,哭的更惨。当下,沈俊也没敢再多耽搁,连忙招呼两小厮关好铺子,紧接着一行四人便急匆匆直奔沈园方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次申请签约被拒绝,唉能不能给个收藏或者评论什么的

    、第二十八章

    赶往沈园的途中,小姑娘这才抽抽噎噎着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原来,瘸脚乞丐最近想到个赚钱的法子,就是每天去城外荒山两趟砍两捆干柴回来。一捆送到粮油铺子,一捆则拿到集市去卖几枚铜板,一直倒也平安无事。却因昨天傍晚不慎错砍棵有主之树并被守林人发现,对方三人当场将瘸脚乞丐揪住,接着就是一顿往死里痛殴。乞丐强忍着伤痛逃回沈园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小姑娘六神无主,想起兄长先前提起施舍半斤香米的大善人,这才抱着那最后一点点希望慌张寻来正关街,想求沈俊救助。

    巧合的是,小元子问明林子方位后,忽然神色古怪的贴着自家主子耳根告知一道重磅消息那片有主之林极有可能是孙家产业,而把瘸脚乞丐打成重伤的守林人,十之八九也是孙府小厮

    乞丐砍伐木柴本也是为了报恩,结果,把他殴成重伤的反倒又是孙家人。沈俊顿时只觉的一阵焦头烂额,心里头是既尴尬又愧疚,也因着这份复杂心情,帮起忙来也显得格外的尽心尽责。

    当天,办事沉稳的小元子被安留在了沈园继续帮忙换药照料,以防万一。沈俊也是捱到很晚才领着小安子返回孙府。

    没曾想,主仆两人前脚刚踏进孙家大门,迎面就遇着孙府大管家匆匆赶了上来。稀里糊涂的,沈俊便被管家领着来到孙家大厅,然后,他就看到县令长子以及一脸闷闷不乐表情的小杰公子。

    沈俊都愣住了,下意识的转身就要逃,结果,他一扭头便对上管家那张挂满树皮似的老脸,当场惊的又是浑身一哆嗦。

    似乎早就料到沈俊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老管家有意无意的刚好拦住沈俊退路,面无表情说道“两位李家公子已在大厅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少爷你就这么甩袖离开怕是不妥。”末了,又补说一句,“既是在咱们府里,两位公子肯定会注意分寸。”

    眼角跳了两跳,沈俊心里头是一百万个的不愿意,他狠狠斜了老管家一眼,结果都被老管家完全无视掉。沈俊几乎是僵着半边身子才走进孙家大厅,与此同时,前一刻还坐椅子上品茶的李大公子也站起身来,笑吟吟着拱手迎了上前。

    “孙大少,我兄弟二人冒昧登门,还望见谅。”

    “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大官人,幸会、幸会”言不由衷的干笑了两声,沈俊心想你领着宝贝弟弟跑来孙府找麻烦,还在我面前装什么笑面虎余光一瞥,又扫了小杰公子一眼,却见后者正一脸戒备的打量着自己。似是察觉到沈俊望过来的余光,小杰公子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立刻又扭头望向别处。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小尴尬,沈俊更是闭口不言,乐的装哑巴,就想看李家兄弟怎么发难。

    这时,老管家忽的用沙哑嗓音岔开沉默,“天色已晚,大少爷不如留两位客人在府里用顿便饭,老朽这就吩咐后厨去准备。”

    沈俊目光动了动,心想留个屁我都没在这大厅嚼过一粒米,哪有话语权留人吃饭。你这老家伙倒是挺会做表面文章

    还没等他有任何表态,李大官人却是急忙说道“不必不必家母还在府里等着我兄弟二人回去一起用餐。”顿了顿,又朝沈俊拱了拱手,“前段时日,睿杰有些不得体的行为,今日在下领三弟前来宝地叨扰,本意就是想向孙大少赔个不是。”

    闻言,坐在一旁的小杰公子脸部表情越发的不自在起来,贴着椅面的屁股更是不住的挪来移去,连带着,看向沈俊的目光也是满满的愤懑与不甘。

    反观沈俊,立马就从死猪不怕开水烫装死状态一跃转换成翻身农奴把歌唱亢奋状态,那变脸速度简直堪比川剧变脸。

    沈俊一副眉开眼笑样,抬手搭着李大官人肩膀称兄道弟,瞬间就嘚瑟起来,“李大哥您这话可就言重了我跟小杰杰以往确实是有一溜溜小误会,可也犯不着搞的这么隆重,还亲自登门道歉呀真是折煞小弟”贱兮兮的挑着眉毛又看了小杰公子一眼,“不过话又说回来,小杰杰这小伙还真是挺恶劣的”

    小杰公子当场就怒了,蹭的一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

    “你给我把话讲清楚到底是什么误会又是谁更恶劣分明是你招惹生事在先,竟然还敢在我大哥面前倒打一耙”

    李大官人两眼一横,“睿杰休得放肆”

    “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还要向这混账东西赔礼道歉”小杰公子脸颊涨的通红,紧紧握着拳头恶狠狠瞪着沈俊,“我不管爹爹回来要罚便罚、要骂便骂,我都认了可要我跟这厮道歉,做他的春秋大梦”说罢,很是不屑的重重冷哼了一声,甩袖扭头转身就走。

    有这个么不受管教的弟弟,李大官人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时之间也只能是无奈苦笑。反倒是沈俊立刻追了上前,一把拽住小杰公子左袖,嬉皮笑脸道“诶诶诶小杰杰你等会儿嘛,先别这么快就急着走哇”

    “滚开离我远点”冲着沈俊就是一通吼,小杰公子眉头拧的都能夹死只苍蝇,委屈的眼眶泛红。

    小伙子明显这是伤到自尊心了。意识到要见好就收,沈俊这才稍稍收了点贱笑,紧搂着不断挣扎的小杰公子避到大厅门口。

    “不道歉就不道歉呗,那么较真干嘛”沈俊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先前我确实有做错的地方,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多少总也有点过错吧我这厢先给你道个歉,你就别老还记挂在心里。不是有句老话不打不相识么这也是咱俩的缘分”

    小杰公子扭头怒视沈俊,抿着唇、皱着眉,也不搭腔。

    沈俊摇摇头笑着道“真是怕了你啦,就没遇见过脾气这么臭的”顿了顿,又道,“要不这样,改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桌饭菜,权当是赔罪道歉,这诚意总算杠杠的吧”

    小杰公子扭过头去看向别处,仍固执的不肯搭腔。

    沈俊顿时感觉都快无语了。

    “嘿哥们你行不行啊别像个小孩似的就知道乱发脾气”沈俊拍拍小杰公子脑袋,后者立刻一脸嫌恶的迅速躲开。

    沈俊耐着性子又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在北坡街抢你的东西。也不该在初三那天跟你打架,还不小心把你踹进泥沟沟里,害得你颜面尽失。更不该在初六我爹寿宴那天调戏你。李、睿、杰,对、不、起”

    小杰公子还是绷紧着张脸不肯搭腔,但脸上表情却是微不可察的稍稍缓了那么一丁点儿。

    沈俊继续做嘴皮子上的功夫,“本少爷都这么诚恳的跟你道歉了,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小,别再闹了。不然,回头我在孙老爷面前有的是苦头吃,你在县令老爷那也得领罚挨骂,何必非要弄的两败俱伤呢你说是不是”

    话刚落音,小杰公子突的使出浑身蛮力狠狠一甩。沈俊顿时哎呀一声惊呼,脚下踉跄连着被甩开四、五步远才站稳。

    只见小杰公子厌厌的横看过来一眼,“混账王八蛋才跟你有狗屁缘分”说罢,一甩衣袖,逃也似的跑走了。

    望着小杰公子负气离去背影,沈俊无声的笑了笑。转过身去,就见小安子一脸紧张的匆匆奔了过来,沈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时,李大官人跟老管家两人也一前一后出了大厅。

    前者满眼歉意着快步走来,双手抱拳,“家弟心性顽劣不羁,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少爷莫怪,待我回府后定要好好训斥一番”

    沈俊这才总算展现出昌阳城孙家大少爷该有的沉稳一面,不苟言笑道“本来也是小弟我有错在先,实在是怪不得令弟。”顿了顿,又道,“适才我与小杰说了两句交心话,顺带着把误会也都一并解除,以后我俩也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李兄尽可放心。”

    送走李大官人,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如墨似漆的夜空不见米粒星辰,更别提那平时就傲娇惯了的月亮姑娘,早也不知已经钻进哪团云彩怀抱深处呼呼大睡了过去。

    折腾一天,沈俊也疲乏的很,回到小破院后立刻呈大字型趴到木板床上,一动也懒得动就想睡个昏天黑地,甚至连晚饭都免了。小安子尽职尽责生火烧水,伺候自家主子洗脸洗脚。

    迷迷糊糊,就在沈俊感觉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忽的听到院外传来咚咚咚叩门声,沈俊睁开双眼呆呆的看着上方屋梁。

    “小家伙刚折腾完,老家伙又来,特么还让不让人活啊”

    、第二十九章

    当晚,孙家老爷派人喊沈俊过去书房问了半天话。

    原本碰面就能吵起来的父子二人,这回难得平心静气坐着对谈至深夜。孙家老爷甚至过问了两句粮油铺子经营状况,顺带还传授了沈俊几点生意经,最后才挥挥手放后者回小破院休息。

    沈俊心头略微有点疑惑,却也只道是遇着老家伙这天心情好,难得一回对自己施放出几分慈父关怀。直到两年后的某天夜晚秉烛夜读时,他偶然间又想起这次深夜长谈,这才从当中品味出一丝别的滋味。沈俊感觉五味杂陈,不过,那也已是后话了

    这年春天,老天爷相当之慷慨。非但是赐降充沛雨露,更还提前恩洒了两场瑞雪滋润大地。虽仍时处三月,还未到春稻播种插秧的时令,却已早早预示着粮农在数月后能有个不错的收成。

    然而,便是在这年三月的倒数第二天,粮油小铺却遭遇了开业以来的第一场危机。

    “忞隆米行不卖大米给你们”沈俊皱眉看着两名小厮,双手啪的一声合上账本,“为什么不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安子直直的站在柜台前,满头大汗,“就是没法搞清楚什么状况别家铺子伙计过去忞隆买米,只要跟老板招呼一声就能进店搬米。偏就我跟元子两个被拦在门外,死活也不让进去”

    沈俊拧着眉心也觉的这事太古怪,“你们俩有没有打探下米市行情兴许是大米批发价涨了”

    “不关价钱的事”小安子抹了把汗水,愤恨道,“今年咱们昌阳城米市行情比去年要低迷不少,非但米价一直没法涨上去,反倒每斤售价相比三月初还跌了两文行市都成这样了,那忞隆米行老板还不肯卖大米给我们,不知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有钱都不愿赚忞隆米行明显是故意针对咱们”沈俊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抬眼望了望停在店门前空空如也的小推车,“满福、民泰两家米行也都不肯卖大米给我们”

    闻言,一旁的小元子也气不过道“满福、民泰说是愿意卖,开价却都高的离谱,就连最最难卖的早米也狮子大开口要价四十文一斤,最次等的面粉甚至敢卖五十文这哪像做生意,分明是想抢钱更恼火的是,他们卖给别家铺子完全又是另一个价钱”

    沈俊越听眉心拧的越紧。小元子也越说越火大“还有永葆斋、宁香堂,这两家油铺也是一个德行。要么坚决不卖、要么就漫天要价,好像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要联合起来对付咱们一样”

    粮油店本是桩小利生意,赚不到几个大钱。当初为了避开行业激烈竞争,沈俊还特意选在这么个偏僻地段开店,营收更是低的可怜,店面也是接过李老板倒闭不要的铺子。不管从哪方面去想,完全都没道理开罪任何人。

    然而,放眼整座昌阳城,若猜测什么人有可能对忞隆、满福、民泰,永葆斋、宁香堂五间店同时施加影响,并严禁双方生意往来的话,沈俊第一个就想到自已本家昌阳首富城东孙府

    “都别慌心慌则乱,咱们先凑一起想想对策。”沈俊招呼小元子、小安子两人在桌旁坐下,自己也转身快步回到柜台后面拿起账本迅速翻看。

    剩余大米还能卖个三、四天,面粉最多撑两天,菜油稍多些但也勉强只够再卖十天的分量,白糖倒是还有大半袋,但这东西太贵本就不太好卖,当初店里总共也只进了这么一袋。

    “要不我们贩点别的东西来店里卖”小安子端起茶碗喝掉大半碗,抹了把嘴立刻帮自家主子出起主意来,“实在不行就再把粮油铺改回成布庄,或者是果蔬铺子也行,反正这铺面是咱家的,贩点什么不是卖,只要能赚钱就行”

    小元子想了想,不太赞成,“没用对方有能耐害的咱们做不成粮油买卖,肯定也有法子再害的咱们进不到果蔬。重做布庄生意更是想也不用想,一来投入本钱太高,二来先前李老板都栽了没能做成,像我们仨这样的门外汉铁定也没戏。”

    “要照你这么说,咱们以后岂不是什么买卖都不用做了”小安子已经彻底懵了,根本冷静不下来,紧搓双手绕着桌子团团转,“要不我们把这铺子转手卖出去算了,反正留在手里头也没用,总不能还浪费当初盘店花去的那二百七十两银子”

    小元子、小安子你一言我一语也商量不出任何对策,两名小厮只能是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家主子,期盼后者能拿出个好主意。

    沈俊心里也犯急,但他清楚这个节骨眼自己万万乱不得。粮油铺子就像烫手山芋,之前没人愿意接手,现在必然也一样。既然丢不出去,那就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不然,非但是账面上亏损二百七十两银子,刚有点起色的生活也得被打回原形。

    沈俊捏着眉心想了想,忽然脑海灵光一闪。

    “忞隆、满福、民泰,这三家米行卖的大米都是从哪收的”

    “每季稻谷丰收,粮农就会陆续运粮进城卖给忞隆、满福、民泰。”小元子隐约能猜到自家主子意图,但也提出自己的异议,“现如今连早稻都还没开始插秧,怎么可能有粮农进城卖粮”

    沈俊猛的抬头再问“离昌阳城最近的农庄有多远”

    “最近的扬岗庄离咱们这有两、三天路程,远的庄子六、七天、十几天路程都有,再远就要进到云冭县去了。”小元子道。

    沈俊扶着柜台走了几步,沉吟道“我倒想出个法子,不过你们俩可能会比较辛苦。”

    “大少爷您尽管吩咐便是,我和小安子一定尽力去办”

    小元子自告奋勇,小安子也是信心满满的重重点了点头。

    重新在脑子里捋顺一遍,沈俊这才一脸郑重道出拯救计划。

    “你们明天带着一百两银子出城去扬岗庄收粮。粮农家里多少都存着些余粮,加上今年天公作美,料定收成不会差。只要是收粮价钱开的合理,肯定会有人愿意卖存粮给咱们。早稻、晚稻、油菜籽都适量收来城里,尽量把带去的银两都花完”

    隔天清晨,小元子、小安子怀揣着一百两银子早早就出了昌阳城。两人这趟能否顺利完成任务,直接关系到粮油铺子的生死存亡,同时也将影响主仆三人今后的命运走向。

    身边的人都给派了出去,沈俊突然之间就成了个孤家寡人。满目萧瑟的小破院待着凄凉,也没个人说话。正关街的粮油铺子又地处偏僻,同样是冷冷清清。熬到第三天傍晚,店里的米面都卖光了,沈俊便提前关好铺子,一个人溜达着直奔县令老爷家去。

    为何去李家当然是沈俊闲着无聊想祸害祸害李睿杰

    半个时辰之后,李家书房。

    书桌前,李睿杰双手捧着本昭明文选摇头晃脑朗读。

    “朝堂承东,温调延北,西有玉台,联以昆德”

    书桌对面,沈俊单手撑着下巴,嘴里哔啵哔啵哔啵磕着瓜子,边还一副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直勾勾盯着小杰公子。

    李睿杰额头青筋明显跳了两跳,侧过身去继续摇头晃脑。

    “若夫长年神仙,宣室玉堂。麒麟朱鸟,龙兴含章”

    沈俊乐了,“哥们脑袋瓜晃的跟呼啦圈似得,你不晕么”

    李睿杰冷飕飕的斜了沈俊一眼,“关你屁事”说罢,又念道,“大厦耽耽,九户开辟。嘉木树庭,芳草如积。高门有闶”

    实在是没能绷住,沈俊当场噗呲笑出声来,没曾想这么突然一张嘴,原本含在口里的瓜子粒竟然嗖的一声就吐了出去,好死不死刚好蹿进小杰公子嘴里。

    李睿杰捂着脖子猛的就是一通咳嗽,脸颊涨的通红。结果,非但是没能把瓜子粒给咳出来,反倒还一不小心又给咽了下去

    小杰公子心里那个火大好不容易缓过劲,再狠狠抬起头来一看,那罪魁祸首沈俊早也溜没了踪影。深吸一口气,李睿杰立刻起身把书房门砰的关牢,甚至还从里面把门栓给扣起来。

    这时,右手边忽然传来吱呀一道异响。小杰公子愣了愣,扭头循声一望,却见沈俊推开窗子,正扒拉着费劲往屋里爬。

    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窗沿位置离地偏高了些,一时半会的沈俊竟然被卡到了。眼看他是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出,活像只架在半空中的大乌龟,只剩舞手划脚的份。

    小杰公子背着双手站在一旁,嘴角勾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边还摆出副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表情。

    来回扑腾好几次,沈俊始终也没办法自己安全落地,腆着张脸冲李睿杰尴尬笑了笑,“你家窗子干嘛开这么高,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嘿嘿嘿,那什么、快来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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