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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孙默 第1节

作者:幽佽 字数:25824 更新:2021-12-31 21:37:50

    书名公子孙默

    作者幽佽

    文案

    衰男沈俊重生到古代昌阳城首富孙家,化身孙默。

    豪门巨室偏就容不得他这位弱少爷,为了能活下去,沈俊绞尽脑汁,却处处遭人刁难。

    “咦前面那位小帅哥似乎是县令家小公子,要是抱紧这条大腿,是不是以后在昌阳城就能混开了”

    沈俊嘿嘿一笑,蹬蹬蹬跑上前去,撸起袖管就跟小帅哥干了一架

    幽佽出品,只出完本。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俊孙默、李睿杰 ┃ 配角孙宏轩、孙宏宇、四姨太、小元子、小安子 ┃ 其它

    、死而复生

    寒冬腊月,岁尾年末,正值除旧迎新的特殊时令。

    一场冬雪在昌阳城百姓百般期待中纷扬而至,无数鹅毛般洁白雪片好似那仙阙神女洒落的神羽软绒,无暇圣洁,纷纷扬扬着坠落凡尘,白了那许多屋檐枝头、缀满那许多街旁巷路。

    雪幕下,一群小城孩童沿街嬉闹逐闹,雪路湿滑,推推搡搡间免不得偶尔摔弄两个跟头,见状,孩童们顿时幸灾乐祸指着那倒霉蛋笑作一团,也不见帮衬提拉一把。

    半晌,那一身雪泥的小孩这才哭哭啼啼着从雪地里艰难爬起身来,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满地积雪一溜烟跑回家,想来回去后也少不得讨来一顿大人苛责打骂。

    时辰将晚,昌阳城渐归沉寂,就连往日里狂吠不止的恶犬也都陆陆续续安静下来,此时,冬雪却是越下越大,犹不见有丝毫停歇迹象,好似那天顶苍穹破出道窟窿似得,然则,就在这漫漫冬雪笼罩着的昌阳城内,却不知有几家欢喜又有几家愁

    孙府,昌阳城巨富人家,富甲一方,在当地算是薄有善名。

    孙家经营产业之广涉足酒楼、染房、布庄、粮行、当铺、银号等等等等,但凡有利可图之业,皆能见孙家痕迹,正因如此,昌阳城县令亦对孙家老爷礼让三分,单就孙府宅址独占整座昌阳城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而建这一项便能窥见一斑。

    是日黄昏,一位青衣小厮踏着府内积雪慌慌张张直奔孙府南苑疾跑而去,奔跑间小厮在身后雪地留下一串长长脚印,但见小厮生的相貌端厚老实,约莫该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此刻眼眶正泛红不住着落泪,也不知他到底是因何事而慌张难过。

    只不多时,小厮一路狂奔至南苑外,恰逢一位妙龄侍女提着食篮从南苑门出来,前者顿时就像见着救星似的赶忙迎了上前。

    “晴丽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我家少爷快不行了”

    小厮一下就哭喊出声来,膝盖一弯跪在雪地里,簌簌落着泪边苦苦哀求着道,“晴丽姐,求您帮帮我家少爷,不然大少爷他铁定是熬不过今晚求求您,小元子今生来世定当做牛为马报答晴丽姐的恩情”说罢,俯身就要给对方磕头。

    被唤作晴丽的女子闻言神色微变,连忙拉住小元子,急道,“这可如何使得,快快起来你在这拜我又有何用,既是大少爷病情有变,恐怕还得去东苑二夫人那找老爷才行啊”

    “没用的”小元子哑着嗓音带着哭腔,一脸愤容,道,“我刚从二夫人那边过来,欣可姐和护院他们几个守在东苑门外不放我进去说是二夫人正在给老爷唱戏,无暇理会府内这些琐碎小事,甚至连通报一声都不肯我这才会急急忙忙跑来南苑叨扰,只求晴丽姐能放我进门,好请三夫人替我家少爷在老爷面前求求情啊”说罢,重重在雪地里磕了个响头。

    “不是我不放你进去”晴丽顿了顿面露难色,回头看了南苑大门一眼,矮身扶起小元子,道,“我家三夫人常年吃斋礼佛看淡尘世向来不过问府内之事,这你也是知晓的,且我家三夫人在老爷面前从来也都不受多少待见,劝不进那一言半句,加之二夫人那般性子,只怕便是我家主子亲自去东苑也得吃闭门羹。”

    闻言,小元子脸色惨白,咬着双唇满脸绝望的看着晴丽。

    晴丽于心不忍,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展开来递送到小元子眼前,道,“这里有三两散碎银子,你且拿着出府去找水周街的林郎中,能否救回大少爷性命权在此一试。”

    小元子颤着双手捧过那方帕巾,紧紧握住好似握着自家主子的性命,当场满眼感激的看着对方,哽咽道,“晴丽姐”

    “什么都别说了,时间要紧,快些出府去吧,别在这耽搁。”

    说罢,朝小元子点了点头,侍女提着食篮先行踏雪离去,身后立刻响起一阵狂奔脚步声。晴丽回头看向那道远去身影,不禁摇头低叹一声,片刻,伸手拂了拂发髻落雪加紧脚步冒雪离去。

    孙府一处僻静别院,厢房内火盆燃着炭火却总也驱不散这满屋阴冷,只令人感觉凉飕飕的,与此同时,一位年约十三四的青衣小厮跪在床前,伸着手指小心翼翼试探床榻间熟睡着的孙家大少爷鼻息,片刻,青衣小厮似受惊般猛然连着倒退出五六步,瞪着双眼,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床榻间的主子,嘴唇颤抖。

    “没了没了大少爷,没了”

    青衣小厮哆哆嗦嗦着自言自语,试图爬起身来,半途腿软再度重新跌倒在地,就见小厮双手死命撑着冰冷地面,十指紧紧刮过坚硬石块却是什么也抓不住,忽然,小厮好似发了狂般猛的跳将起来,转身推开房门惊慌失措的疯跑了出去。

    “大少爷没了元子哥,你在哪,你在哪大少爷没了元子哥你快回来呀”

    青衣小厮一路踏雪狂奔疾呼,跑至庭院大门时想起小元子临走前对自己的叮嘱,六神无主着又慌忙按原路折返回厢房,然而,就当青衣小厮刚踏进屋内时,却见之前分明已经气绝身亡的大少爷此刻正坐在床沿,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看过来。

    “少少少少少少爷诈诈诈诈诈尸啦”

    小厮猛的倒抽一口凉气,话还没说利索立刻脑袋一歪、白眼一翻、舌头一咧当场嗷的一声就倚着房门滴溜溜晕死过去。

    沈俊眼睁睁看着那位青衣小厮被自己给活生生吓的晕过去,也感觉郁闷的很,他都还没回过神来自己怎么会在一间陌生房间醒来,紧接着居然还被个突然跑进来的古装小孩误以为是诈尸。

    沈俊努力撑着床沿起身落地,晃晃悠悠着走到门前朝外看了两眼。满院萧瑟,纷飞大雪犹如鹅毛,满眼的雪国白景直到天边,他侧着头又看了晕死过去的古装小孩一眼,眉头不禁微微隆起。

    “这什么鬼地方又是什么年代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俊杵在门前自言自语,片片雪花裹挟着阵阵寒意袭涌袭来,他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随即连忙关上房门,重新退后坐回到床沿,裹着被褥低头回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任凭沈俊如何拧眉、怎般回忆,脑海深处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仿若之前那段记忆悉数被谁给掏空去了一般,直到门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阵阵脚步声,沈俊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下一刻房门便被人从外面给一把推了开,就见另一位青衣小孩领着名中年男子匆匆赶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求得三两碎银的小元子与水周街的林郎中。

    见沈俊裹着被褥呆呆着坐在床沿发愣,原本脸色苍白的小元子顿时脸色一喜,当场又哭又笑着三步并作两步疾跑上前,跪倒在床前一把紧紧握住沈俊双手只顾着抽噎落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激动的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俊哪受的了这么突然冒出个陌生古装小孩扯着自己一个劲的哭,更别说后者眼泪吧啦吧啦的还都滴落在他手上,别提心里有多别扭。

    但见这小孩哭的实在是凄惨,沈俊也不忍心用劲挣脱,关键是这副身子骨现在似乎也虚弱的很,根本就使不出什么气力来,只得是扬了扬下巴指指门边还晕着的那位,说道,“别哭,我听着心烦你先看看他,刚被我吓晕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小元子哭了一阵总算是缓过些劲,这才想起正事来,他连忙抹了把眼泪起身把大夫让开,随即又搬了个张破木凳摆在床前。

    “大少爷,这位是水周街的林郎中。”小元子一脸忐忑表情看着沈俊,“您先耐着些性子让郎中把把脉,费不了多少时辰。”

    沈俊心想难道这副身体之前的主人性情很古怪么,怎么就把个脉而已也把这小孩给紧张成这副模样

    沈俊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小元子,之后再朝那位留着两撇八字须的林郎中微微点点头,依言把左手臂伸了出来。见状,小元子明显像是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去查看晕过去的那位。

    中医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法,这切脉排在最后一步。林郎中先是仔细观察沈俊形体、面色、舌体、舌苔,然后细心听声、嗅味,接着又问了几个有关身体寒热疼痛的问题,最后才搭着沈俊手腕切脉。

    与此同时,沈俊也在不露痕迹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单从对面三人的衣着来看是那种上衣下裳的类型,长衫、圆领、宽袖应是属于汉服的一支,沈俊不懂历史也判断不出这到底是哪个朝代的服饰,只能从束发类型确定应该不是满清时期。

    此前沈俊还开门看了两眼屋外景象,从院内栽植观景植株类型来看应该是在南方,且自身所在的这处庭院占地不小,想必是处大户人家,但屋内里的成设却是极为简陋。

    床铺是由两张长凳外加几块木板拼接而成。

    被褥也破破旧旧,勉强护着沈俊身体点暖意。

    一张满是破损的方桌摆在屋子中央,桌面处放着盏油灯,一副碗筷。油灯火光微弱的很,依稀只照亮方寸角落,好在外面冬雪映进屋内,这才显得屋子里头不是那么昏暗;缺角破碗里面则盛着半碗稀饭,上面零星飘着两片菜叶。沈俊看着就毫无食欲可言,但想来那半碗稀饭对这一主二仆而言恐怕来的也不容易。

    此外,右边靠墙还放着个无盖木箱,借着烛火雪光能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些粗布衣物。再有就是林郎中屁股下面坐着的那张破木凳以及靠床放着的一只小火盆。一屋所见,仅此而已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穿越到了一户落魄人家,沈俊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木着张脸毫无表情的瞪着桌上那盏烛火,阴森森的,恰在这时,那位晕过去的小厮终于悠悠着转醒过来,刚被小元子扶起身来站好,一睁眼就对上沈俊看过来的目光,当场嗷的一嗓子,两腿一蹬、白眼一翻,又给吓晕了过去

    沈俊眼角一抽,心想这尼玛什么鬼情况穿越来这么个破烂地方,自己体弱身虚也就罢了,原本还指望着身旁能有俩帮手,结果一个哭哭啼啼、一个晕过来晕过去的,老子以后可还怎么混

    、孙大少爷

    沈俊正为着自己今后的处境而担忧,这厢林郎中的神情忽然变的有些古怪起来。沈俊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跳,心想这副身体的倒霉鬼该不会是患了什么不治绝症吧

    “医诶,不对,这位林郎中。”沈俊一脸紧张着问道“在下还有的救么”

    林郎中闻言不由得多看了沈俊一眼,随即沉吟着移开搭在沈俊手腕上的手指,道“怪哉,怪哉老朽行医治病二十余载,逢遇疑难杂症逾百过千,却从未曾遇见过似公子这般奇特脉象,这般脉象者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驾鹤西去,偏就公子非但气息如常,且还隐隐现有大病初愈之脉,这却也实属罕见”

    听郎中这番话的意思,似乎是说自己暂时还死不了。至于体内存有两种迥异脉象,沈俊只能猜测是因为这副身体的苦主虽已死透,但原主魂魄尚存着几分仍在这副肉身之内还没完全散尽。

    然而,沈俊内心也非常清楚,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把如此猜测告诉给任何人知晓毕竟像借尸还魂这种诡异之变即使是在科技昌达如二十一世纪都无法给出合理解释,更何况自己现在身处这么个连哪朝哪代都还没弄清楚的封建年代,若真要暴露了出去,只怕自己会被百姓当做成是什么妖魔鬼怪给一把火烧死

    沈俊因着心有所虑,露出副满脸愁眉不展神情。

    林郎中见状,只当是后者怀疑自己医术不精,当场脸色也变的有些臭臭的。

    “孙公子虽脉象异乎常人,却也不是得了什么不治绝症,以老朽多年行医经验,料定公子并无任何性命之忧。”顿了顿,郎中继续道,“不过,公子气虚体弱,宜多宽心调养,阁下稍晚些可派位小厮去老朽药铺抓两副补药熬服,用后,定能病除痊愈。”

    郎中走后,晕过去的小厮这才二度转醒过来,怯生生的站在远处不敢靠近沈俊。小元子则扶着沈俊重新躺卧好,还细心的把被褥边边角角给掖紧实。

    一阵困顿感袭来,沈俊也觉得浑身疲乏的厉害,但有些紧要之事还是得先确认一遍才能睡的安心。他微微咳嗽一声,看着小元子的头顶发髻,问道“待会儿抓药的钱我们可还拿的出来”

    小元子仍弯腰低头掖着被角,闻言立刻回道,“大少爷放心,先前小的在晴丽姐那讨来三两碎银子,除去药钱、诊金估摸着应该还能有些结余。”小孩笑笑着抬起头来,“少爷现在是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小元子抓药回来顺道给您捎带些点心烧饼可好”

    听小孩这么一说,沈俊还真觉得肚子有些发饿,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把这小孩的名字给记住,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咱们家可还有什么能拿到当铺去换点银两回来的值钱东西么”

    闻言,小元子脸上表情明显动了动。

    沈俊正觉得奇怪,心想难道是自己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

    这时就听站在远处那位怯生生的小孩突然插话道,“少爷,家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已经拿去换钱使了,现在也就剩老夫人留给少爷的首饰匣还”

    “小安子你还敢多嘴”

    不待小孩把话说完,小元子急忙开口打断道。

    沈俊皱了皱眉,就见小安子缩了缩脖子立刻噤声,小元子则是一脸紧张的看向自己,小心翼翼道“那首饰匣既是少爷珍爱之物,少爷若不舍得拿去当铺换钱便就不卖便是小安子他年幼不懂事,乱说胡话,少爷您身子骨要紧千万可别因此动气啊”

    沈俊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副身体的苦主原是位性格阴郁暴躁且冥顽不灵的固执之人。都已经是病入膏肓竟然还守着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不肯当卖救命直到最后自己一命归天。如此来看,原主说可笑也可笑,说可悲也可悲,但总凡来说终归也是位可怜人。

    沈俊除了心生怜悯,心头也暗暗松了口气,当即挣扎着撑起身子半倚着床头,吩咐道“快去把那首饰匣给我拿过来。”

    被唤作小安子的青衣小厮立刻一溜烟似得推门跑了出去,过了有好一会儿房门才被人重新给从外面推开,但见小安子怀里捧着只鞋盒般大小的紫檀首饰匣匆匆跑进屋来,小孩儿落得一身的雪,紫檀匣周身甚至还沾着不少雪泥。

    沈俊眉毛一挑,心想难不成他们把这木匣子埋在泥地里想来里面肯定装着不少值钱宝贝。他心里正寻思着就见小元子接过紫檀匣子,抱在怀里用衣袖仔仔细细擦拭两遍,待确认泥土雪水悉数被擦拭干净后这才两手捧着木匣递送到沈俊跟前。

    紫檀匣子用料极为讲究,沈俊手掌拂过匣盖触感甚为凉滑硬实,且木匣四周还镂刻着非常精巧的木刻图纹,细细看来皆是男欢女爱场景的鸳鸯秘戏图,想来这匣盒应该是那位老夫人婚嫁时娘家送过来的陪嫁之物。

    沈俊示意小元子先将紫檀匣子放在床上,随即满怀期待着伸着双手扳住匣盖把紫檀匣给翻了开。

    然而,匣内之物却是让沈俊极为失望。

    一支半尺多长的铜质直头簪,一支四寸长玉质芙蓉步摇,以及一对银质耳坠,仅此而已。且许是因为埋藏在泥土地里加之时间太久的缘故,铜质发簪尾端已微微泛着些铜绿色,银质耳坠也有明显的氧化迹象,唯独那支玉质的芙蓉步摇还保持着几分当初色泽,不过,便是这三件首饰加在一起只怕也卖不了几个钱。

    沈俊皱着眉头把可能还值点银两的芙蓉步摇和银耳坠从木匣里面拿了出来,随手递给小元子,吩咐后者道“待会儿取药的时候找间当铺换点钱,然后你再买些米面回来。”

    此言一出,小元子、小安子二人皆是满眼震惊的看向沈俊,似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家少爷竟会这么轻易就把老夫人的遗物给拿出来当掉换钱。

    “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呀”

    空欢喜一场,沈俊顿时脸色难看至极,连口气也变的十分不耐烦,又道,“你们俩一块儿去,快去快回”说罢,把两件首饰往被褥上一仍,整个人重新裹进被子里,连脑袋也全埋没了进去。

    两位小厮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这么愣了有一小会儿小元子这才连忙拾起步摇、耳坠,再朝小安子招招手,之后两人便轻手蹑脚着出了厢房。

    这场冬雪忽大忽小且还忽顿忽停,断断续续的持续有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雪才彻底止住。

    清晨,沈俊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倚在房门看着院内雪景。

    放眼望去,小院虽已近荒废,但经由冬雪掩盖反倒隐隐透着那么几分雅静之意,想来这荒院在破败之前定也是处风雅之地。

    此刻,小元子、小安子两人正似撒欢小猴般在雪地里打雪仗,疯疯闹闹喊喊叫叫,欢喜快活的很。看着两小孩疯闹追逐,沈俊似也被这二人的快乐所感染,嘴角亦不由得轻轻勾起一抹微笑,然而,在他眼底却藏着无法散尽的忧虑。

    这一世,自己恐怕是只能跟这俩陌生小厮相依为命,两小厮尚年幼,除了对在家主子忠心耿耿以外似乎并无任何谋生本领,想要活命只怕也唯有指望他这位大少爷,但此时此刻,沈俊自己也无半分把握确保主仆三人能在这不知名的封建年代存活下来。

    所幸,昨夜用两件首饰当换了些银两回来,勉强还能强撑个把来月的用度,且林郎中开的方子已初见药效,服用两剂之后,沈俊现在只觉得通体燥热,摊开掌心还能见有微微薄汗渗出,手脚也不似之前那般使不来劲,胸口吐纳气息明显也要顺畅许多。

    虽目前处境不甚乐观,但令沈俊略感欣慰的是自己这副羸弱躯壳正在迅速恢复之中,至于以后将会怎样,那也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

    沈俊正倚着木门想的出神,忽然就听见小院外东面方向隐约传来阵阵鸣锣击鼓声,沈俊目光微微动了动,朝嬉闹着的两人问道“怎么咱们家附近还有座戏楼”

    闻言,两小厮立刻停了嬉闹双双跑了过来。

    小安子麻溜的先蹿到沈俊跟前,顶着满脑袋雪渣疑惑道,“难道大少爷您忘了往年二夫人不都是这个时候请戏班子到咱们孙府唱上些时日么”小厮顿了顿,透着艳羡语气道,“聚星楼的戏班子,那可是咱们昌阳城的最好的,大老爷可喜欢着呢”

    “哦,是么大概是我这么大病了一场,脑子还有些糊涂,不是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还真是给忘了。”

    沈俊笑了笑,心想这一大家子还真是够薄情寡义的,眼见着亲生骨肉都快病死,那位当爹的大老爷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竟然还有闲情雅兴陪着小老婆听戏唱曲

    、四姨太

    这时小元子也三两步跑了过来,掸了掸衣服上的雪渣,边说道“小的听说今年这戏班子得在咱们府上待挺长些时日,估摸着得要唱到元宵节以后。”

    小安子闻言不由的吐了吐舌头,“哇哦那聚星楼今年得赚去咱们孙府多少银子啊”

    沈俊一声冷笑,“原来在老爷眼里,我这孙家大少爷还比不过一班聚星楼的戏子”说罢,踩着积雪快步直奔小院大门走去。

    小元子、小安子当场双双齐变了脸色,两人赶忙一左一右追了上前,小元子紧紧拽着沈俊左臂,小安子则死死抓着沈俊右臂不放,但两人怕伤着自家主子又都不敢太过使劲拉扯,便就只能是随着沈俊一路往院门方向去。

    “大少爷,咱可去不得啊”小元子都快哭出来了,拽着沈俊苦苦哀求道,“您这身子骨都还没好利索,若是还像上次一样又惹的老爷动怒再讨来一顿家法伺候,那那可如何是好”

    闻言,沈俊脚步猛然一顿,目光微垂果然发现自己左手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臂上有两条明显鞭痕,似乎就是在不久之前伤着的,沈俊顿时只感觉心头一阵阵的发凉。

    就在这时,小院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一把推了开,沈俊眉头一拧,只见一位面色不善的华服女子被四男三女七人簇拥着进了小院。

    但见为首女子生的貌美雍容,浓妆艳抹却也极为适宜。身条不高不矮,型体不胖不瘦,约莫三十岁出头年纪。一身雪白的狐皮裘衣紧裹者女子,越发衬的此女体态曼妙有致似如妙龄少女,高拢着的发髻还插着一支发簪、两支步摇,做工俱为精巧皆非俗品,且在女子双手还捂抱着只极其精致的手炉。

    沈俊正寻思着这娘们又是什么来路,却突然发觉右手边的小安子战战兢兢的微微发起抖来,左手边的小元子倒是要镇定些,却也显露出几分害怕神情,显然两人都极为惧怕这位狐裘女子。

    小元子见沈俊目光略显疑惑的看过来,急忙小声解释道 “大少爷,小的和安子最近都没敢招惹四夫人,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四夫人手里,不知今个儿她为什么会领着人找来咱们这”

    原来是孙家老爷的四姨太。

    沈俊明白过来,当即点了点头,示意左右二人松开自己,然后上前两步拱手一揖,道“孩儿给四姨太请安,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不知四姨太这么一大清早就来我这破院所为何事”

    四姨太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似是没料到沈俊会突然把姿态降的这么低,就见四姨太双手捂着手炉微微转了个圈却也没接过沈俊的话,目光径直越过后者看向旁侧的一棵覆雪枯树,竟是没再正眼瞧沈俊一眼。

    沈俊心里暗骂了一句装你妹,脸上却还挂着敷衍似的笑容。这时四姨太身后的一位丫鬟忽然开口道“日前府里”

    “这里何时轮得着你这贱婢多嘴”

    沈俊突然变脸厉言呵斥,把当场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四姨太掌间转动手炉的动作顿了顿,视线也终于收了回来重新看向沈俊,冷哼一声,淡淡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大少爷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训斥我身边的服侍婢女,看来,大少爷是没把我这四姨娘放在眼里啊”

    “孩儿不敢”沈俊顿时一脸惶恐状,俯身又是一揖,“四姨娘可是错怪孩儿了,孩儿只是以为这主仆终该分的清楚些才好,不然,今日这丫鬟敢越俎代庖替姨娘答话,若是往后日益骄横起来,只怕是来日她或许就该瞒着姨娘偷偷迷惑老爷了”

    见四姨太神色微微动了动,沈俊先是假意上下打量了那位丫鬟两眼,之后又迅速瞄了四姨太一眼,似是在将主仆二人进行比较,紧接着又沉吟片刻,道,“不过,以此女这般姿色,若哪天老爷真要纳为填房小妾似也够格”

    闻言,四姨太的脸色明显一下就垮了下来,之前开口的那位丫鬟满眼恶毒的看了沈俊一眼,随即连忙低着头快步后退开来。

    “我来你这其实也不为别的。”四姨太敛了敛神情,冷着张脸,语气淡淡着道,“只因昨个儿夜里府上少了件东西,我记得前不久府里也丢过东西,后来还是在你这院子里找着的,所以啊,你四姨我今天就顺路过来这边瞧瞧,还望大少爷包涵些,千万可别觉得是我这妇道人家在有意刁难才好。”说罢,刀子似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瞟向沈俊身边的小安子。

    对方明显的意有所指,显然是小安子之前有过类似的行为被四姨太给逮着过,沈俊心头猛然一沉,侧头皱眉看向小安子。

    小安子紧紧抓着沈俊袖子,满脸惶恐着道,“大少爷我没有我真没偷东西您要信小安子啊大少爷我真没有”

    四姨太眼一横,“偷没偷可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搜过才知道来人啊,给我进去搜”

    四姨太话刚落音,随行的三男三女立刻分散开来往院子各处搜找,顿时就只听见小院各处传来阵阵踹门碎瓷声响,也不知如此搜寻过后这原本就已破败不堪的小院又该是副如何残败惨状。

    沈俊背负着双手,不发一语的站在雪地里,始终也没出言阻止一句,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试图阻止也没卵用,对方很明显就是有意过来找麻烦的。躲肯定是躲不过去,既然如此,那就让四姨太先闹腾闹腾,但沈俊也不会那么平白无故就受这么场窝囊气

    沈俊脸上仍还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目光则越过四姨太看了那位站在后者身旁的小厮两眼。

    小厮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衣着款式、布料明显不似另外三男三女那般好,想来应该也不是四姨太身边的贴身下人,且小厮此刻满脸心虚神情,左右垂着的双手不时还在粗布衣上擦拭着汗水,两眼视线更是不敢对上沈俊看过来的目光。

    沈俊心有了然,当即笑笑着道“四姨娘这么兴师动众寻来我这,想来必是有谁亲眼见着小偷真容,且这小偷应该就是我这院中之人吧”

    “这是当然。”四姨太看向小安子悠悠着道,“昨夜小德子亲眼看见大少爷身边的小安子鬼鬼祟祟摸黑蹿进内府库房盗了匹上好的绸缎出去,如若无此人证,我又怎会吃饱了撑着来你这破院,还踩的着一脚的烂泥”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府里少了匹绸缎。”沈俊恍然大悟状,敛眉看了那位粗布衣小德子一眼,后者连忙心虚着朝后退了两步,就只听沈俊疑惑道,“孩儿只是觉得奇怪,单比较身形,小德子可远比我家小安子要魁梧强壮许多,既然昨个夜里小德子亲眼看见小安子偷绸缎,又怎会任之偷盗而去,却不当场阻止,这似乎于理不通吧”

    四姨太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小安子到底是大少爷您身边的小厮,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他小德子却只不过是个守库房的区区下等小厮,又怎敢出面拦阻”

    沈俊心里一阵冷笑,这孙府上下还真是容不得他这位孙家大少爷,居然连个下等小厮都敢栽赃陷害这副身体的原主,之前那位苦主想必并不是染了什么疾病而死,怕也只是被这么一大家子人给活活气死的

    “那四姨娘打算如何处置我家小安子”沈俊接着问道。

    “自然是要禀明老爷发落,像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就该卖到黑窑去当苦役”四姨太淡淡着道,“大少爷您也别怨恨我,我这也都是为大少爷着想,试想若长期留着这么个人在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这混账东西就给大少爷您召来一场祸端,何苦呢”

    闻言,小安子顿时一脸惨白,身体颤颤巍巍着明显左右晃了几晃,若非小元子及时上前搀扶一把险些就要摔倒在雪地里。

    沈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时,先前满院子搜查的三男三女也把院子给彻底翻找了一遍,就见两小厮一人扛着袋米,一人扛着袋面粉朝主子快步走了过来,之前那位被训斥的婢女手里也拿着半包的点心,一脸幸灾乐祸的踩着小碎步快跑到四姨太跟前。

    “主子,您看,这可是墨观楼的芙蓉糕”婢女一脸兴奋,献宝似的捧着半包点心,“就这么一包少不得花去二十五六文钱,大少爷这也忒大方了些吧”

    四姨太冷笑着扫了沈俊一眼,随即伸着两根手指展开一点纸包缝,忽然就面露恶心状着朝后急退了两三步,掩着口鼻斥道,“去去去,什么芙蓉糕,给我拿远开些一股子什么古怪味你个贱人是想呛死我么”

    婢女悻悻然着退了开。四姨太这才上前两步看了看另两位小厮抱着的一袋米、一袋面,淡淡着道“这人证物证俱在,大少爷您还有什么话说我看这人啊,还是交给我带走吧,来人啊”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慢”沈俊立刻打断,“府里少的是绸缎,但你们在我院里找到的不过是米面和半包点心,单凭这,四姨娘就想把人带走”

    “你们当然不会那么蠢,盗了绸缎必然是换成现钱再买些米面回来。”四姨太一脸你休想糊弄我的神情,“不然,你这买米买面的钱又从何而来”

    说罢,四姨太不由分说一使眼色,第三位小厮立刻上前制住小安子,后者满脸惊恐不断的乱踢乱蹬,边还带着哭腔拼命呼喊少爷救我、少爷救我,一旁的小元子见状急忙上前捶打小厮,试图解救小安子自由,三人当即扭打在了一起。

    四姨太一蹙眉,又使了个眼色,另外三位婢女当即也一拥而上跑过去帮忙。

    寒冬腊月,破败小院顿时乱作一团,就只见泥雪乱溅,雪水乱舞,满地的踩踏脚印子,但见小厮、婢女六人扭作一起,你撕我咬、你拧我拽,撞断了一条条枯枝,踩碎了一根根败丫,其间还夹着阵阵哭喊呼救声、尖叫称痛声,只不多时六人便扭滚着摔倒在雪地里,顿时又是一阵哭爹骂娘,噼里啪啦的好不混乱。

    四姨太皱着那张雍容华贵的脸躲到一旁,这会儿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再使了个脸色,扛着米面的两位小厮立刻将手里的米面胡乱往雪地里一丢,撸起袖管也冲了上前。

    就在这时,沈俊忽然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来,当即三两步走到四姨太跟前,出其不意一把紧紧拽住后者右手腕,四姨太脸色一变,掌心捂着的手炉啪的一声掉落雪地,砸出个坑来,四姨太当场花容失色立刻就尖叫了起来。先前扭打在一块的八人猛的齐齐回头,见状,急急忙忙又都一个个的赶紧爬起身跑过来救驾。

    一场混战就此就变成了场拔河比赛,只见三男三女呼哧呵哧拉着四姨太拼命往南拽,小元子、小安子两人也卯着劲拉着沈俊死劲朝北拽。四姨太喘着粗气直翻白眼,脸色都快憋成猪肝色,眼看着就快厥过去。沈俊也是紧紧咬着牙关,王八咬着鲜肉似得就也不撒手。双方拔来拉去,僵持不下,倒是把那位小德子当场给看傻了眼,就见后者一脸的不知所措神情,就那么愣在原地跟尊石雕像似的只顾着在风中凌乱。

    但,双方毕竟实力相差悬殊,只不多会,沈俊终于坚持不住,紧抓的手松了开,主仆三人当即被甩飞,然而就在刚倒地的那一刹那,沈俊突然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紧接着当场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污血飞溅开来瞬间染红院前一片雪地。

    小元子、小安子立刻哭喊出声来,两人簌簌落泪不止,连滚带爬着赶紧上前几步扶着沈俊慢慢站起身来。四姨太一方八个人显然也没料想到会出现这么个状况,当场也都愣住了。

    沈俊被左右搀扶着艰难站起来,嘴角仍还挂着血丝,他捂着胸口处缓了缓疼痛,哑着嗓子道“看来四姨娘今个儿是铁了心的要把人给我抢走了”

    四姨太惊魂未定的,连小腿肚子都还有些发软,这会儿被婢女们搀着,想起刚才沈俊突然发难的凶恨相心里也觉得后怕的紧,当然她心头也有愤恨怒意,但看着那一地的鲜红血迹四姨太又有那么几分顾忌。

    “人、人我肯定是得抓了去的。”四姨太喘了喘,半是恼怒半是后怕着道,“人赃俱获,就是说道天边这理子终究也在我这头真要是不服气你大可去找老爷理论,我倒要看看老爷他是站在你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沈俊心想找那孙老头理论你特么当我是猪么

    “这事只怕我爹是做不了主”沈俊脸色阴沉着道,“四姨太,今个儿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这米面和点心是昨夜我当了母亲两件首饰换来的银两买的,这事钱来当铺的老板伙计都可作证。”

    四姨太脸色微变,以她对孙家大少爷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故意扯出这么道谎来。

    沈俊沉着张脸看向站在远处的小德子,继续道“至于这狗奴才如何构陷主子,又是如何恶意栽赃小安子的,这事只怕还得去趟县府大衙找县令大人坐堂亲断才能明辨清楚”

    四姨太顿时就懵住了,她没想到不过就是件府内失窃小事,私下处置便好,沈俊居然会想要去找县令大人断案,而且还底气十足。她心头难免对小德子生出几分怀疑来,而就当四姨太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小德子时,后者当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四姨太,大少爷,饶命啊这事可千万不能送往官府查办啊”小德子战战兢兢跪在雪地里,满脑门冒汗,“小的是受了库房先生指使,这才会诬陷小安子偷盗库房布匹,原本这事就跟大少爷,跟小安子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四姨太颤着手指朝小德子,“你,你,你”

    沈俊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德子,似是早已猜到对方的伎俩。就只听小德子倒豆子似的老老实实把一切都给抖搂出来。

    “数日前库房少了匹上等绸缎,库房先生害怕老爷知晓后责难,又不舍得自掏腰包补足缺损,于是便授意小的到四姨太面前诬陷说是小安子偷盗去的。”

    说到这,小德子抬头看了沈俊一眼,赶紧低头又道,“库房先生说、他说小安子有例在先,四姨太定也不会怀疑此事有假,且大少爷向来不得老爷宠爱,如此一来,这布匹缺失之责最终必然就会算在小安子身上库房先生他还许诺事成之后犒赏小的一两碎银。”说罢,小德子猛的甩手开始一遍遍自抽耳光,边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财迷了心窍,小的该死”

    四姨太当场给气的已是无话可说,抬腿狠狠踹了小德子一脚,直将后者踹的趴倒在雪泥地里一身泥污,随即转身就欲离开。

    “四姨太,这事可还没完呢”沈俊突然高声喊道。

    四姨太猛然一顿,回头煞白着张脸看朝沈俊,愤愤着道“既是此人构陷,便将小德子交由你处置便是,你还想如何”

    沈俊冷笑一声,缓缓上前,道“我说过了,这事老爷处置不了,你我也都处置不了还得是去县衙找官大人评评理才是。”

    四姨太连着后退几步,边道“不过就是件小事,为何”

    “四姨太怕是误会了,我指的可不是那布匹缺失的鸡毛小事。”沈俊又道。

    四姨太蹙着眉头,脸色难看至极,“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俊指了指雪地里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冷笑着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四姨太率众来我住处寻衅滋事,推搡之下伤我至吐血,这事可不能就这么善了了”

    四姨太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但见沈俊步步近逼,寒声再道“这事就是说到天边终究理子都在我这头,我便是在这孙府再不受人待见,但在外人看来也还是这孙家大少爷何至于被你这般欺侮重伤”

    四姨太顿时面露慌张神色,身旁那三男三女也是面面相觑,不敢正对沈俊的愤怒目光。只听沈俊再道“你不过区区四姨太,我敬你才唤你一声姨娘,但你却无半分姨娘仪德,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难予我,伙同小厮侍女六人害我倒地吐血,如此毒妇却仗着老爷宠幸如此作威作福,便是我一纸诉状告到县令堂前,想来县令大人也会为我伸冤做主”

    “到时,四姨太木枷铁锁挂身,少不得得被衙役牵着游街示众一番,便是我爹为保全孙家颜面救你脱离牢狱游街之灾,只怕碍着情面日后也会一纸休书赶你出府”

    四姨太听完沈俊这么连着长段的威逼恫吓言辞,顿时连站都站不稳。扯着身旁婢女的胳膊,满脸惧意道“你、你到底想怎样”

    “四姨娘是聪明人。”沈俊缓了缓阴沉脸色,“家丑不可外扬,若此事能好好解决,孩儿也不欲真就闹将到官府衙门里去,以免家族蒙羞,但你们这大清晨蛮闯而来,翻箱倒柜坏了我这小院不少值钱东西,还洒了这许多米面和墨观楼的点心,且我重伤一场也得请大夫医治,这前前后后恐怕得花去不少银两”

    四姨太脸色是变了又变,就跟开了家五彩铺子似得,闻言,她赶紧从侍女怀里拽过钱袋子,像握着烫手山芋似得扬手就甩到沈俊脚边。

    “这破房子破院的无非就是些破罐破碗,有甚值钱东西这钱袋里足有白银二十五两,赔你这所有损失绰绰有余”

    说罢,四姨太扭头转身就往外跑,不一会就跑没了人影,身后小厮婢女见状赶紧也一窝蜂似的灰溜溜的跟逃了出去。

    沈俊俯身拾起钱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即扯着嗓子冲朝院门方向朗声高喊道,“四姨娘慢走,记得下次有空再来玩啊”

    院墙外顿时响起道噗通摔倒声响,就听见小厮婢女们一阵惊呼,紧接着便又传来四姨太骂骂咧咧的训斥声,如此只不多时,连训斥声也变小了,沈俊这才确定那七人终于是已走远。

    回头看了仍跪在小院雪地里自扇耳光的小德子一眼,沈俊寒声叱道,“还不快给我滚休在这脏了本少爷的眼睛”

    闻言,一脸慌张的小德子赶紧连滚带爬着飞速直奔院外跑去

    、克父克母

    当天,小元子又慌慌张张着跑去水周街把林郎中给请到小院来替沈俊看诊。所幸沈俊并无大碍,之前吐出的那口污血带出这副躯壳常年累月郁积在体内的愤郁之气,一旦排出体外反倒对身体有着莫大裨益。最终,林郎中也只是在前一晚开的方子基础上另添加两味益补药材便就领了诊金告辞而去。

    主仆三人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顿羞辱,但最后总算是都如数奉还了回去,虽说是洒了些米面、点心,还惹得一场虚惊,不过到头来却也赚到一大笔银两,如此细细算来倒也不亏。

    但,沈俊心里总也觉得不甚痛快。

    这会儿沈俊坐在床沿,手里捧捂着四姨太落下的手炉取暖,两眼看着小元子、小安子两人欢欢喜喜的烧火造饭,他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才能彻底扭转自己现在身处的不利处境。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在孙府来个咸鱼大翻身,当务之急就得先改变孙家老爷对自己的观感印象,只是这前提却必须得先弄清楚那孙老头为何偏就如此不待见他这位孙府大少爷。

    沈俊心里头对这副身体的原主有着不少种猜测。

    比如说原主嗜赌如命但从原主宁死也不肯当换卖亡母首饰治病来看,似乎也不太像是赌徒心性,毕竟若是嗜赌到了一定程度,那卖儿卖女都不会眨一眨眼睛,更何况是这两件破首饰。

    或者,原主性格偏激太过桀骜不驯,与孙家老爷不对付但这似乎也还值得商榷一二。若果真孙家大少爷是那种恶霸纨绔,看谁不爽上前就是一顿拳脚相加的霸道脾性,如此,府里人畏惧他都来不及,又何至于沦落到连府里下等小厮都敢构陷的境地。

    又或是孙家老爷厌恶原配夫人,连带着也对原主冷眼相待原主惹过什么官司做生意害孙家赔过大笔银钱

    沈俊左思右想却总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忽然他眼角余光一闪,紧接着嘴角便微微扬了起来,当即朝一旁的小安子招了招手。

    “安子,你过来。”沈俊唤道。

    “好嘞”小安子脆脆的应了一声,立刻小跑着几步蹿到沈俊跟前,睁着双亮亮的大眼睛问道,“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么”

    沈俊笑了笑,“少爷我心里有些烦闷,陪我聊聊天可好”

    “聊天好啊”小安子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讪讪着道,“但是小的嘴笨怕聊不来”

    闻言,不远处正烧火造饭的小元子忽然噗呲一笑,揶揄着笑道“原来你这小鬼头还知道自己嘴笨啊难得难得哟”

    “你”小安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瞪着小元子,片刻,撇撇嘴又耷拉着脑袋看向自家大少爷。

    沈俊扬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破木凳,笑道“没关系,你就给我说说最近咱们府里都出了些什么大事小情就行,权当是给我无聊解解闷子。”

    小安子顿时眼前一亮,立刻又脆声应了句好嘞,说罢,连忙搬着破木凳坐到沈俊跟前。

    “大少爷想听哪儿的”小安子一脸八卦相,“要不小的就先从四姨太那边说起”

    见沈俊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小安子赶紧又把小凳子搬靠前了一些,紧接着便脆声说道“四姨娘先前不是在老爷面前替六少爷讨了间铺子么,小的听说那间铺子可是连着有三个月都在亏钱咧,据说咱们老爷可挺是不满呢。”

    “噢,是么”沈俊心头暗暗记住有六少爷这么一号人,嘴里却是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那老六他”

    小安子立刻抢过话来,道“六少爷脑袋有问题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又怎会晓得如何做生意还不是四姨太雇人帮忙打理着,可四姨太一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弯弯道道的,里面猫腻可贼多着呢,那铺子能不亏钱才怪”

    原来孙家六少爷居然是个大傻子

    沈俊心头一阵讶异,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却是纹丝未动。

    小安子献宝似的继续说道“不过,东苑的二少爷和四少爷倒是一如既往颇得老爷欢喜,除了有二夫人吹的枕边风外,两位少爷最近确实结结实实也为咱们孙府在这昌阳城挣来不小脸面。”

    昌阳城,东苑的老二老四,二夫人的儿子,孙老头的心尖宝。

    沈俊将这些一一都记在心底,随即貌若无意状开口问道“老二老四怎么就给家里挣来面子,你倒给我简略说说看。”

    闻言,小安子似乎是略微迟疑了一下,眨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沈俊,小声道“大少爷您向来不都最烦听到东苑那边的事情么怎的今个儿突然就”

    原来孙家大少爷与东苑二夫人有矛盾

    沈俊顿时心有了然,抬手捏了小安子脸蛋一把,后者表情明显一愣,就只听沈俊淡淡着道“既是给家族长脸的事,说来本少爷听听也无妨。”

    “哦,好嘞”小安子似乎这才缓过神来,当即搬着木凳又朝沈俊那边靠近几分,边说道,“二少爷新近替老爷在云冭县办了家纺织厂,听说经营的极为红火。”顿了顿,又道,“这可是二少爷第一次独当一面出去打拼,这事传到咱们昌阳县,可为咱们老爷长了不少脸面”

    听到这,沈俊已能断定这孙家应该就是户商贾人家,而那孙家二少爷能有如此成就,显然是那孙老头有意要将孙老二培养成孙家下一任的接班人。想到这,沈俊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那老四他又是做成了什么长脸面的事”沈俊问道。

    小安子一脸迷惑,“四少爷四少爷金秋解试中了举人,那可是咱们孙府第一位考取功名的,为此老爷还大摆筵席阖府庆贺了三天三夜,大少爷您难道连这也给忘了”

    沈俊愣了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

    这时小元子刚好烧好饭菜,端着破瓮破碗搬进厢房来,闻言,接过话茬,啐骂道,“大少爷是问你最近府里发生什么事,你偏要把三、四个月前的事也拿出来说上一回,还敢说大少爷健忘,岂有这般道理”

    小安子嘿嘿一笑,“哦,原来是我会错意了要说近来个把来月四少爷那倒是真没什么新鲜事,不过听说四少爷倒是往悦盈楼去的勤快了些。”

    说罢,小安子赶紧起身帮着小元子把饭菜摆好,再合力把破桌搬到床边,好方便自家主子用饭。

    小安子边给沈俊盛饭布菜,边道,“要我说这东苑的二少爷、四少爷再好也比不得咱家大少爷,论皮相、论人品、论才学,他们两位哪一样比的上大少爷,还不是因为老爷偏心”

    沈俊装作一脸无奈着叹了口气,“唉,这要怪只怪”顿了顿,沈俊忽然闭口不言,其实就是因为沈俊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内情,就这么欲言又止故意只等着小安子把话给接过去。

    果然,小安子捧过小安子盛好的饭菜再恭恭敬敬着送到沈俊手里,闻言立刻脆声说道“要怪就只怪那天杀的算命先生,若不是那混账东西诬说大少爷克父克母,老爷他”

    “安子”

    小元子当场就变了脸色,赶紧疾声打断。后知后觉的小安子也猛然反应过来,两人同时一脸忐忑的扭头看着沈俊,屋内的气氛瞬间好似凝固了一般。

    沈俊心头暗道了句原来如此,笑了笑,并未露出如何恼怒神情。提筷扒饭,话题一转又问道,“若是二夫人那边没什么其它新鲜事,你们便给我再说说三夫人那边的境况。”

    两位小厮明显是松了口气,小安子这回才终于是变的老实,站在桌边安安静静吃饭。一旁的小元子则回说道“南苑还是老样子,自打五少爷夭折后三夫人便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南苑诵佛念经,难得出来一回,昨夜我想请三夫人救命也未能得见,还好三夫人身边的晴丽姐救济了三两碎银,这才请的来林郎中救命。”

    通过这么一番细细碎碎的问答,沈俊总算大致摸清孙府家庭成员状况四姨太颇为得宠,膝下有个傻儿子。三姨太丧子,如今一心向佛似也不得孙老头宠爱,也算是个苦命人。自己这副身躯的原主是孙老头正房所生,但因算命先生断命克父克母,而被孙老头所不待见。至于孙府二姨太则该算是四位夫人里面命最好的深得孙老头宠爱不说,膝下两个儿子也都有出息,且按四位孙家少爷排行来算,孙府应该还有两位小姐,想必也是二姨太所生。

    把这所有一切都归纳在一起,就不难看出他这位孙家大少爷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而更为棘手的是这克父克母一说实在是太过凶狠了些。

    沈俊自然是不信算命先生这一套说辞,但事实是孙家正房确已离世多年,且那孙老头必定也对孙家大少爷克父克母这一判说深信不疑,这对沈俊试图改变自己在孙府的处境而言简直就是一道当头棒喝沈俊坚信为了讨的孙老爷欢喜,自己什么都能改,但唯独这出身自带的命格属性他无法更改,尤其是在这迷信思想盛行的封建年代,克父克母的命格就好似一道死刑宣判书,不偏不倚狠狠压在他身上,根本就容不得丝毫翻身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本书了,入v什么的没敢想,只愿能签约成功。写书不易,有看书的麻烦收藏一下、评论半句,感激不尽

    、县老爷家四公子

    意识到已然是翻身无望,沈俊着实是郁闷了一把,心想既然是现成有钱的亲爹老子无法指望的上,那他今后也就只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努力活下来。

    寒冬冷月愈晚愈寒,正是一年之中最冷时令,数日后,昌阳城百姓又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二场纷扬大雪。

    初雪未化而新雪再添,整座昌阳城犹若裹起层厚厚的雪棉被般,臃肿不堪。而就在这纷纷扬扬的雪幕之下,旧的一年悄然消逝,新的一年亦接踵而来。又是一年新伊始,欢喜哀愁千家人。

    这年除夕大概会将是沈俊这辈子度过最为难忘的一次。守着座破庭院,身边跟着俩小厮,买来半斤切好的酱猪头肉,八个巴掌大小的炊饼,再买来些果脯以及一小包胶牙饧,虽仍是简单了些,但主仆三人却也欢欢喜喜过了个好年。

    年后,沈俊身子骨也差不厘该将好利索起来,便总寻思着也该是时候他走出这破院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个如何景象,至少,得先设法弄清楚现在究竟是哪朝哪代,也好为以后作些打算。

    这天傍晚,主仆三人翻箱倒柜找出三件尚算齐整的衣裳换上,锁好院门后便兴冲冲着结伴出府去。

    先且别说这府里府外是何等的两样世界,单只比较小院内外就已是有那云泥天壤之别。不过仅是一墙之隔,破院内是满院萧瑟,一片荒凉冷清景象;小院外则是处处张灯结彩,年味浓郁。

    但见红底的正丹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喜庆的春联贺词对儿,也有门前挂着绘有那神荼、郁垒两位天神威武画像的桃符板以及寓意新年百事吉的柏柿橘斛儿,又或是门额悬着那金彩绚丽的缕花幡胜和散着药味被用来驱邪避凶的屠苏袋儿,还有那张贴各处的一幅幅年画,什么怒目圆睁手持桃木剑钟馗、威武霸气头顶王字老虎头、又或浑身被烟雾缠绕的神兽狻猊等等等等。

    满眼新鲜简直使得沈俊是目不暇接,就像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得,只恨不得能当场生出六只眼睛来才能把这偌大的孙府看个周全,其间,沈俊自然也就懒得费神劳心去多理会那沿途众婢女、小厮们投来的异样眼光与窃窃私语,只是背负着双手悠哉乐哉领着小元子、小安子二人有说有笑的直奔府外去。

    约莫该有一炷香的工夫,主仆三人这才终于走到孙府大门前。抬脚踏出孙府大门的那一刻,沈俊心头不由得一阵感叹这孙府真特么的大孙家也真特么的有钱但偏就跟老子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真是特么的要郁闷死个人呐

    回头又看了富贵喜气的孙府一眼,沈俊摇了摇头,苦笑着招呼两位小跟班,“你们俩倒是给本少爷说说看,这年后昌阳城里可都有些什么热闹好玩的去处”

    “那可真多了去呢”小安子立刻扳着手指头一脸兴奋着数道,“像是郊外的打马场有蹴鞠比赛,城内靠近城隍庙附近晚些时候还有烟火表演啦,还有宁观街的夜游对舞啦,小的还听说南府街戏开三班有好几家戏班子比艺斗艳,今晚可是热闹着咧”

    沈俊笑了笑,“这么多好玩去处,咱们今晚到底去哪玩呢”

    旁边的小元子立刻搭腔道“要小的说啊,不如咱们今个儿就去勾栏夜市随便转转,那里离的咱们府上不远,也是热闹的去处,没那必要舍近求远非得跑宁观街那忒般远的地方去。”

    沈俊还没发话,一旁的小安子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急忙争辩道,“勾栏夜市都去过好几回了,有甚好玩的不去不去”

    “当真不去”小元子嘿嘿一笑,“小鬼你可别后悔哦”

    小安子眨巴眨巴着双大眼睛,一脸疑惑状。沈俊则抬手呼噜小元子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别在这卖什么臭关子,今晚勾栏集市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新奇好玩的快快说来听听”

    小元子挑起眉毛神秘兮兮着道“大少爷英明勾栏那边最近有班子外来的杂耍团卖艺,听说有表演什么帽子戏法啊、舞蛇啊、口技啊、还有幻术,就把一口大小的酒杯往天上那么随意一掷,嘿转眼就能变成只展翅白鸽来,可是厉害着呢”

    闻言,先前还百般嫌弃的小安子顿时变作一脸向往状。沈俊眼里也生出几分好奇神彩来。

    只见小元子顿了顿,又道“据说今晚那可是最后一回,明天赶早儿那班杂耍团就得起身去往临县云冭,以后还来不来咱们昌阳城就指不定喽大少爷,您看”

    “去去去”沈俊立刻抬手一挥,迈着步子就往前走,“咱们仨现在就去勾栏集市看杂耍去”

    小元子、小安子二人也是一脸欢喜,见自家主子大步流星往前走,急急忙忙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拉着沈俊转了个身。

    小安子“错了错了,大少爷您走错方向了”

    小元子“就是勾栏集市要往东边儿走”

    沈俊“啊哈哈哈哈,这还用你们提醒,少爷我当然知道故意逗你们玩呢,啊哈哈哈哈”

    沈俊顿时满脑袋黑线

    说是离的孙府不远,之后,主仆三人却也花去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这才远远望见那勾栏夜市。沈俊兴冲冲跟着两小厮直朝夜市去,忽然就听见不远处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蹄狂奔踏地声,小元子、小安子二人赶紧拉着沈俊避到路旁边。

    沈俊侧过头循声望去,只见十数位劲装少年各骑着匹高头骏马疾驰而过。少年各个穿的是一身华服,一看就非那普通家门子弟。策马扬鞭间,众少年边还有说有笑谈论着马球之事,想来定是刚从郊外打完马球各自返回府去。

    “这些纨绔子弟你们俩可都认得”沈俊目光望着众少年驾马而过,心中好奇忽然开口问道。

    “最前面两个分别是李员外家二公子和张员外家大公子。”小元子伸长了脖子张望,道,“第三位好像是县太爷家的四公子。”

    沈俊其实就想知道那群纨绔少年之中有没有东苑二夫人的那俩宝贝儿子,闻言,沈俊不由得多看了那第三位少年两眼,怎奈马儿跑的飞快,眨眼之间已是跑的老远去了,再怎么努力也就只是依稀看到那位县太爷家四公子的小半边侧脸而已。

    “那后面几位又都是谁家公子”沈俊又问道。

    “中间那几位看不太真切,总归是那位员外府里的,小的也不好说。”小元子顿了顿,“不过倒数第二位应该是宣节校尉家的哪位公子,最后那位跟大少爷您是本家,孙帛逸孙小官人。”

    “宣节校尉”沈俊立刻沉吟着道,“那官职有多大跟咱们县令相比又当如何”

    闻言,两小厮彼此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因为自家少爷会有这么突然一问而感到讶异。

    沈俊动了动心思“本少爷不过就想考考你们俩,看看平时教给你们那些闲七碎八的东西你俩到底都用心记牢了没。”

    “记牢了记牢了”小安子连忙脆声抢着答道,“那当然是县令老爷的官职大这三岁小娃都知道,校尉不过空有个名头,只是个吃皇粮的武官虚职罢了,哪有像县令老爷掌管一方城县大权那般威武,大少爷,小的答对了吧”

    沈俊暗暗松了口气,当即笑着道“答对有赏,待会儿去夜市少爷给你买果子吃。”

    沈俊虽记不得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但对在之前生活的那个科技昌达年代里所见所闻却还印象深刻,于是乎,当他第一次来到这千年前的古代夜市时,刹那之间那种视觉和心灵上的震撼感迎面扑来简直令得沈俊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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