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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兔兔 第21节

作者:落樱沾墨 字数:8361 更新:2021-12-31 22:18:47

    千梵从残肢血泊中收回视线,疑惑问,“为何?”

    图柏没料到他连这么明显的黄腔都没听出来,被噎了一下,心里想,“千梵可真是一朵干干净净的小青莲。”

    小青莲温柔沉静,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没料到图柏竟然光天化日、一大早的就开这种玩笑,眨了下眼,跳过‘行还是不行’这个话题,说,“贫僧扶施主回房休息。”

    图柏这时已经缓过神了,脑袋上的锐疼慢慢消了下去,重新潜伏进骨血深处,他睁开眼,俊美的眸子带着疼痛过后的慵懒,刚想说话,就听人群里的杜云扯着脖子喊道,“磨蹭什么,麻溜滚进来。”

    看热闹的百姓你挨着我我挨你探长脖子往里面瞧,图柏仗着身高,瞥见里头一地的血呼啦,他扒拉着人群,狭长的眸子飞快掠过一周,没看见可疑的人。

    “都回去都回去,死人有图爷爷好看吗,一大早上就看这玩意儿,等会儿还吃饭吗,哎,王叔,脚都快踩着血了,你闺女不都要生了,您老可让让吧,别碰着了晦气,带回家了。”

    看热闹是回事,误沾了晦气就得不偿失了,听见他这么说的婶婶伯伯立刻散了,生怕什么脏东西沾到自己身上,路过千梵,还稽首相拜,有个常好做媒的婶子瞧见他俩,笑道,“别说,死人还真比不上图爷和禅师好看,这模样俊的。”

    图柏把千梵挡在身后,“夸我就行,山月禅师不靠脸吃饭。”

    粘稠的血水将尸体糊在地上,松垮的道袍浸泡在血水里,隐约还能看出来样式,尸体脸色青灰,眼珠凸起,扭曲恐惧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显得格外凄厉渗人,一条断壁躺在离尸体三丈远的地方,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杜云走过来,“死者不是本地人,半个月前和师父来的洛安城,居住在距府衙大街三条街的东河街,其师父自称是木寂真人,有降妖除魔的本事,每日清晨会在东河街上免费分发平安符。”

    图柏心想,母ji真人?我还是公兔呢。他在尸体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疑点,想说话,听见一声嚎啕传了过来。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有张嶙峋褶皱的大长脸,上面稀疏留着一撮山羊胡,手上握着一柄灰白的拂尘,嚎啕的时候只听声音不见眼泪。

    “徒儿啊,你死的好惨,为师一定要为你报仇。是谁杀了我徒儿?”木寂真人远远站在血泊外面哭喊。

    “正在查,来,道长配合一下,看看尸体有没有异常。”图柏蹲在尸体旁,抬头道。

    木寂真人干嚎的一把真情,脚下却丝毫不往那边挪一步,闻言还干笑一下,“大人看就行,我只是个道士,查案也不懂啊。”

    图柏眼角吊起,斜睨着他,“那好吧,我见道长师徒情深,还以为你要抱着尸体哭一会儿。”

    周围有人议论起来,指指点点说感情也就不过如此。

    木寂真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图柏假装没看到,认真点点头,“不看就算了,道长和我回去一趟吧,有些话要问。”

    太阳明晃晃挂了起来,地上粘稠的血被一晒,散发出浓烈的腥味,杜云皱着鼻息嗅了下,眉头拧了起来,他转头去看图柏,图柏正审问木寂,只好把目光投给千梵,寻求赞同。

    千梵很给杜云面子,点了点头,听见不远处的图柏诧异道了句,“外面黑咕隆咚的,在外面溜达?什么癖好。”

    木寂干笑,“有劳,有劳。”

    千梵顺着尸体的方向看了眼他们落脚的客栈,眼里一闪,此人就是跟踪了他们好几天的人,怪不得会死在这里。这条窄巷离客栈最近,平常就来的人不多,躲在此处往外面张望,恰好能借着墙壁将客栈来往的人看的清楚。

    道士为何会跟踪他们?千梵走到尸体旁若有所思端详,尸体皮肤青灰,歪斜倒在地上,窒息而亡,脖间却没有掐痕,还没死透的时候被凶手扯断了手臂丢在一旁……

    “禅师有何发现?”杜云从屁股后面冒出来,手里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趁老百姓都走了,捕快封锁现场,呱唧呱唧嗑个不停。

    千梵看他一眼,“他有可能是跟踪图施主和贫僧的人。”

    杜云咂了下嘴,“说说禅师的想法。”

    千梵又看他一眼,“地上的腥味不是血的味道,跟水鬼身上一致,死者死于窒息,脖颈没勒痕,喉骨却全断了,如同被人箍住喉部掐死一般。水鬼是怨气所凝,并无实体,如果是它所为,的确能有此伤口。”

    见他瞧了自己好几眼,杜云往自己身上瞅了一圈,他寻思自己还没人家好看,应该不是看脸,也就手上多了兜瓜子。于是他给千梵手里塞了一把。

    出奇的,这位清风仙骨的人竟然接下了,握在修长的手中。

    “老图说冤有头债有主,莫非这道士和当年水鬼溺死有关?所以水鬼杀人报仇?”杜云捏着下巴,“这就不太好查了,况且本官觉得,水鬼这次杀人也显得太粗鲁了些,它和他背后的人费尽心思制造意外去伤害小丫头,现在却光天化日直接动手杀人,明显不同于之前的风格,不像预谋,更像泄愤,禅师觉得这是为何?”

    千梵摇头,清俊的眸中掺了分疑惑,他也没想通到底是为何。杀了这个人,剥离残肢弃之一旁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不通就暂且往一旁放放,千梵低眉敛目,为死者诵了《往生经》。

    图柏问完了话,让捕快带木寂再去辨认尸体和现场。木寂真人脸皱的像ji屁股,“大老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走?”

    “确定你没嫌疑再说。不过听说道长不是会降妖除魔吗,洛安城里闹鬼的事您听说了吧,杜大人正想寻求道长帮忙呢。”

    木寂真人本追着图柏问,听见这句话脚步猛地一滞,站在原地,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双浑浊乱飘的眼睛,他像是费尽心思才将眼珠子定住了,喉结滚动,咽了下吐沫,才干扁扁道,“哦,好、好。”

    尸体到了午时开始生出尸斑,死人特有的味道弥漫开来,杜云指挥捕快收拾现场,吆五喝六快忙死了。

    像这种粗活重活图柏从来不干,向千梵招招手躲到了y凉树下,怀里揣着一只路过的小白兔,死不要脸的从一口小兔牙里扣人家吃了一半的胡萝卜。

    千梵走过去递给他一把东西,换回了哼哧哼哧生闷气的小兔子。

    图柏低头一看,是一捧剥了皮的咸香瓜子。

    他唇角扬了起来,目光深邃漆黑,阳光在黑色的瞳膜上渡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流光,“多谢。”

    千梵俊颜微红,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但出于礼貌,小声回了句,“举手之劳。”

    小兔子在图柏手心晃尾巴甩耳朵还会磨牙生气,进了千梵手里立刻怂成了一坨棉花,瑟瑟发抖,跟被人欺负了一样,千梵哭笑不得,只好将小兔子放回了路旁的杂草丛里。

    “图哥,终于找到你了。”孙晓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胳膊下夹着一本册子,气都顾不上喘匀,说,“你和禅师猜的没错,先前中尸毒的人已经全好了,除了何强夫妇,医馆的大夫说,他夫妇二人身上直到现在还有大片类似尸斑的乌青,不知道为什么,一样的药放在他们身上就不灵光。”

    “慢点说。”图柏给他顺后背。

    孙晓摆摆手,“我去寻他俩,但是没找到,偶然得知了个事,何强也是幽州渭城人,他是和许本昌先后来到洛安城的,但奇怪的是,我问了街坊,大家都说觉得他俩关系不好。”

    图柏拧眉,“怎么不好?”

    孙晓道,“很少见他们说话,他们两家住的很近,又是同乡,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你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怎么没泪汪汪?不汪汪就算了,许本昌杀了小石头,而何强竟然还去照顾他的妻子。”

    孙晓抹把脸上的汗,“还有,哥,你不是说李氏疯了吗,我路过的时候就买了糕点去看看,谁知李氏家门紧闭,邻居说好几天都没见人了。哥,李氏和何强夫妇都失踪了!”

    图柏眉骨狠狠一抽,嘴上怒骂一句,将瓜子仁全部倒进嘴里,冷声道,“找几个兄弟跟我走,妈的,敢跑,抓回来炖汤!”

    他横眉冷眼,身后跟着几个挎着大刀的捕快气势汹汹向杜云走去,准备汇报行程,调知府手令关闭城门,谁知还没走过去,杜云身旁的男人突然瞪大眼,狠狠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跑。

    木寂真人见一队捕快朝自己奔来,以为自己干的腌臜事败露了,吓得立刻扔了拂尘,撒丫子就跑,宽大的道袍迎风飘起,活像一只炸着翅膀的老母ji,千梵从天而降,青裟轻盈,屈指一弹,木寂就一头栽到地上,栽成了狗吃|屎。

    图柏蹲在地上一把拽起他的领子,完全没刚刚问话时的好脾气,凶神恶煞道,“跑啊,你跑啊,你敢跑,我就敢给你抽成rou馅。”

    杜云,“……”

    杜大人连忙转头面向又靠拢过来的老百姓,笑呵呵说,“吓人的,本官从不殴打犯人,真的,不信你们地牢一日游瞧瞧。”

    木寂道长惨叫,“坟不是我挖的,真不是我,那俩娃的尸体在仓房,你们放了我吧。”

    第23章 鬼说(十三)

    光天化日不是审问的地方,图柏粗鲁拽着木寂真人的衣领,将他一路连拉带拽拖回了衙门。

    被一捧大火烧ji,ng光的衙门如今只建成了几间灰头土面的草泥石灰房,房里四面是惨白干冷的石墙,图柏将木寂按在角落,蹲在他跟前,神情冷的如霜,眼里冰渣飞jian,“何强夫妇和李氏失踪了,和你有没有关系?他们去哪了?”

    木寂缩在墙旮旯,大长脸皱的像苦瓜,“我我我不知道啊。”

    图柏眼里一凛,“什么叫不知道?道长,我没耐心和你耗下去,知道什么你最好快点放出来,否则图爷让你这辈子都不能放。”

    从不严刑逼问的杜大人站在图柏身后,顺着他的话冷笑着配合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木寂快被吓尿了,感情刚刚杜大人说绝不殴打犯人跟放屁一样,他心里那点侥幸被吓的溜了ji,ng光,缩在角落里,加紧屁股,崩溃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一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是那个人,是他让我将娃的尸体放在仓房,骗许本昌和何强说能救活娃娃的,我什么都没干,就骗骗他们啊。”

    图柏ji,ng准的从他话里找到问题,冷声道,“那个人是谁?他让你怎么骗许本昌?原因是什么?小石头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木寂缩着脑袋,脸上的褶皱一层折一层,膝盖头打颤,就快给图柏跪下了,“那个人让我对许本昌说,我能救活他家丫头,只要、只要以命还命,找个同样年纪的孩子来当替死鬼就成了。我不知道原因,就、就每次看见他们痛苦,那个人就看起来很高兴。”

    他声音忽的拔高两度,“我没想到啊,他就真的去杀了个男娃娃,大人,我求求你,都是那个人逼我的,您放了我吧。”

    嚎声在刷白空荡的房子里回响,哭声从冰冷的地面传出来,那天,小石头头骨炸裂脑袋开花,瞪大眼珠,倒在血泊里,最后一句说的是,叔,我想香香……

    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住,图柏的声音从喉咙里逼出来,“还有什么,你他妈的还有什么?”

    “饶命,大人饶命,我不说,那个人就要杀了我,他让我在男娃娃死后去找他爹娘,骗他爹娘,用杀人凶手的血能复活娃娃,骗他们到东河街坊去…对,东河街坊,大人他们一定在那里,尸体还有那些人,大人带人去抓,就能抓到。”木寂上下嘴唇直打哆嗦,他说到最后,眼里流露出巨大的惊喜,“抓到了人,我就戴罪立功了,是不是能放了我,是不是?”

    不等图柏说话,杜云已经开始喝令捕快去东河街坊抓人去了,“孙晓、师爷,在这里看着这只ji,其他人抄家伙跟本官走,快点!”

    图柏和千梵施展轻功,越过众人,朝离这里不远的东河街坊冲去,一片清风拂过,消失的连片衣角都看不见。

    东河街坊,一间关了很久的筐篓铺子被挨家挨户搜索的图柏一脚踹开,屋里黑漆漆的,一股shi臭味扑面而来,屋外的阳光直直s,he进y暗的铺子里,许久不见天日的黑暗洇出一种死寂冰凉的气息。

    筐篓铺子里乱七八糟躺着竹滕麻绳,屋中央有两张拼成的方桌,光束直直照过去,照出一片惨白发青的皮肤。

    图柏跨进去的脚步猛地一滞。

    “施主,贫僧来。”千梵拉住了他,图柏回头看一眼,阳光从这人肩上s,he过来,s,he进图柏眼里,照的他眼睛发疼。

    图柏一言不发,挣脱开来,大步走进去,脱了衣裳,盖在桌子上。

    衣裳下凹凸起伏,有两具又小又冰的尸体。

    一只苍白长满尸斑的小手垂了下来,袖口处绣着粉白的小花,图柏喉结滚动,背对着阳光,将大半张脸藏在y影下,弯腰轻柔的抱了起来,哑声说,“丫头,哥哥来了,你一叫我,我就能听着,栗子糕我吃了,特好吃”

    千梵也褪去青裟将另一具盖住,宽大的手腕托起僵硬又柔软的尸体,任由尸臭掩盖他身上的檀香。

    杜云带着一大批捕快赶到时就见到静静抱着尸体的两个人,筐篓铺子的挡门板被全部拆除了,里面ji零狗碎的玩意尽显无疑,除了尸首、编织竹筐用的藤条、装神弄鬼的符纸、散不去的尸臭外再也没其他的东西,而木门的背后,有一个血淋淋的‘冤’。

    “何强夫妇呢?李氏呢?他们说的那个男人呢?”杜云负手烦躁的转了一圈,眉间带着怒意,“敢在本官眼皮底下弄事,真是胆儿肥,来人,传本官手令封锁四方城门,所有进出城的百姓必须登记在策,发现有形迹可疑的,马上上报官府。让人去查客栈的客人,没有通行证的全部扣押回衙门挨个审问!”

    一通命令下完,身边的人都派出去差不多了,杜云胸口猛地起伏一下,脸上怒意还没散尽,走到图柏身旁尽量放缓了声音,“入土为安吧,娃娃是无辜的。”

    图柏侧头看着趴在他肩头那张青灰僵硬、开始腐烂的小脸,腾出一只手给小丫头理了理头发,“好。”转过身垂着眼,“有劳千梵为他们诵一段《往生经》吧。”

    千梵颔首,眉目在阳光中格外温柔沉静,他若有所思环顾铺子一周,随即和图柏抱着尸体离开。

    这天早上还阳光大好,过了午后,一团乌云掩来,挡住了日光,整个人洛安城都灰蒙蒙一片。

    西城郊外的坟地里,白色冥钱纷纷扬扬,像蝴蝶飞了漫天,墓碑石沉默伫立着,用寥寥几字仓促写完了墓主人的一生。

    自此,归于黄土,长睡不醒。

    图柏盘腿坐在地上,听着那人低沉的声音落在石碑前,他手肘撑在腿上,微侧着头,用手掌撑着脸,脑中的锥疼一鼓一鼓刺着太阳x,ue,但表情却木然,甚至对疼痛视而不见,懒洋洋开了口。

    “很多年前我身边也有这么个小孩。”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带着泛黄的旧味儿,千梵低眉敛目,听出他只是想说什么,并不需要回答。

    “那小孩就这么高。”图柏陷入回忆里,用手往胸口比划了下,“脏的不行,会打架,门前撒欢的光屁股孩子都没她野,和香香差远了。”他垂着眸子,说倒这里微微一怔,“也是,没爹娘护着,能长这么大很不容易了,见过她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觉得这个拾破烂要饭的小孩目光太凶狠y郁,可怜不起来。放狗咬她,她都不哭,扑上去还狗咬掉半拉鼻子。”

    千梵抬头,看见图柏唇角转瞬即逝的笑容和茫然,他跟着心里莫名一疼。

    那时,图柏差点就以为她真的不会哭了,直到有一天,她双眼发红,要饭盆里空荡荡的就回来了。

    乡野土疙瘩里,四处透风的危房跟坟包似的立在荒野中。

    图柏坐在墙角疙瘩的稻草堆里,那会儿他耳朵都好好好的,又细又长立在脑袋上,“被欺负了?”

    小孩光脚脏兮兮跪在稻草上,发狠揉了揉眼,“没,谁敢欺负我,我骑到他身上打死他。”

    图柏坐在后腿上, 自己的一只耳朵,舔爪爪,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乌黑的兔眼看了眼她。

    小孩薄薄的唇张了张,目光望着稻草丛,却对不准焦,黑白分明的大眼珠空洞落寞,兀自沉默了会儿,才拽着身上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裳,说,“今天有个臭流氓调戏街口那几个蠢丫头,我去教训了他,可那群蠢丫头却说我太脏了,不和我玩。”

    “等以后我也要生个闺女,给她穿裙子,梳辫子,吃桂花糯,唔,就是那种很甜的东西,他们说丫头都爱吃,可我没吃过。对,我还可以教她打架,打疯狗和大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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