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没有了。
宋明曦懒懒地打个哈欠，索性躺到卓青身边，长臂一伸，揽了昏昏睡去的人进怀，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下巴抵着对方的头顶，双眼一闭，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正午的阳光刺透遮天蔽日的树盖，漏了些许白炽的光芒，落在宋明曦的眼皮上。
针刺一般，轻微地疼。
他反射性地抬手挡住，不耐地翻滚几下，醒了。
许是睡得太香太久，撑臂坐起时头脑里还一阵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视线扫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冒着热气的温泉，枝桠上跳跃的金光，最终落到手腕处缠着的一缕发丝上。
顺着那缕乌黑柔软的头发，宋明曦看到还在沉睡的卓青。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眼角依稀还有泪痕，唇上的红肿消了一些，却还是显眼得很。
“阿青……”
他不由地想要唤他，哪怕知道他听不见，舌尖还是温柔地送出他的名字。
他还想亲他。
其他什么都不做，就单纯地亲亲他。
宋明曦半撑起身体靠近，俯身在卓青的唇上印上一吻。
只一吻，他半浮半沉的心就定了。
好像迷途的雏鸟找到依归，心满意足地收起翅膀，安稳地闭目睡去。
你是我的。
宋明曦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然后他按住狂跳的心，轻抚卓青的侧脸，小声地说道，
“我也是你的。”
稀疏斑驳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身影重叠拉长，仿佛他们真的融在了一起。
卓青再睡了一会儿，也自发地醒了。
他本就觉轻，若不是疲累至极，断不会在水中就昏睡过去。并且他也不相信他的少爷真能将他抱下山去。
心有所念，自然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刚一转头，就对上一双痴痴盯着自己看的眼睛。
卓青吓得一震，待定睛细看，又有些无可奈何，
“少爷。”
“阿青，你醒了。”
宋明曦讨好地弯起眼睛，抱住卓青的肩膀，亲亲他的额头，柔声道，
“累不累？”
累与不累，好像都不怎么光彩。
卓青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里，红着耳垂囫囵一声，撑着手臂要站起来。
双腿却酸软得厉害，虚晃几下又要跌坐回去，好在宋明曦及时撑住他。
“阿青！”
腰上的手箍得紧紧的，
“少爷，我没事的……”
卓青把手撑在他胸口上，让两人稍稍分开一些。
这个人，脸皮真是太薄了……
宋明曦暗暗叹息一声，退让一步，松开了怀抱，只把手握在卓青腰上。
“阿青，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卓青这才想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当宋明曦告诉他晌午都过了的时候，他露出懊恼的神色，
“少爷，我们赶快回去吧，娘一定在担心我们了。”
他应承了李云芳赶在午饭前回去的。
“阿青，你现在能走吗？”
宋明曦意有所指地看一眼他的腰臀和双腿，提议道，
“还是我抱你下去吧？”
卓青首手齐摆，
“少爷，我可以走的。”
“阿青，不要任性。”
宋明曦对自己的“体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少爷……”
“过来，我抱你。”
宋明曦朝他张开手臂，哄小孩一样的。
也不知任性的到底是谁……
卓青哪里敢真让他抱？且不说宋明曦身娇肉贵抱不动他，就算他真抱得动，走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肯定不是崴了脚就是闪了腰。
“要不……我背你？”
宋明曦见卓青不肯，还当他害羞，于是换了个方便点的姿势。
可卓青还是摇头，背的也不行，宋明曦没干过体力活，一背篓柴禾都不一定背得动，何况他这个大活人。
“阿青，我要生气了。”
宋明曦佯怒道，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少爷……”
卓青正想着用法子不伤他自尊，又能说服他，就听见密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青儿？二少爷？”
李云芳的呼声随着渐近的脚步声而来，卓青先是一喜，随后脸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朝出现在小径上的人唤了声娘。
李云芳也不是傻的，儿子满脸羞窘的站在宋二少爷身边，地上胡乱堆了一团衣物，两人又在无人的深林里耽搁这么久，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年轻人啊……
她假装没看见，刻意板起脸埋怨道，
“青儿你也真是的，净顾着玩了，晌午过了这么久也不回来，把二少爷饿着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卓青脸上的红热好歹退了一些，垂了头不好意思地道，
“娘，对不起，我……”
“岳母大人，是小婿不对。”
宋明曦舍不得他挨骂，站出来解围道，
“是我贪新鲜，缠着阿青到处逛，还在这温泉里泡了许久，才把时间给耽搁了。”
李云芳当然不会骂他，笑着同他客气几句，告诉他们司徒毓已经醒了，方淳正在照顾他，顺便等他们回去开饭。
三人也就一起往山下走去，李云芳推说锅里还炖着汤，脚下走得飞快，不多时就将卓青和宋明曦远远抛在后面。正合了宋明曦的意，他半扶半抱着卓青慢慢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轻声问他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云芳偶尔偷偷回头，看到两人相携而行，嘴角不由得向上弯起。
☆、第70章 告别
先到家的李云芳把冷掉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方淳咬着筷子围着她打转，司徒毓喊了几声喊不回来，只得抖抖索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拉着方淳的衣袖围着他打转。
司徒毓这些年过得很是粗糙，一个人窝在银杏古巷那间背阴的小屋里，常年晒不到阳光不说，他还学起了借酒消愁那一套，时常喝得醉醺醺的，连饭都是饿得实在扛不住了，才随便找点吃食哄肚子。晚上从来睡不好的，不是捧着方淳留给他的书睹物思人，就是对着满屋子画想念方淳。长此以往，他整个人熬得苍白消瘦不说，更是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之感。
故而在找到方淳以后，他才会激动得以致晕厥，一方面是多年来累积的情绪一瞬爆发，他难以承受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确太过虚弱。
就算现在他能起身走几步，下脚都虚浮得厉害。方淳猝然一个转身就把他带得差点倒下去。
“小心！”
好在方淳眼明手快，身手扶住了他。司徒毓顺势抓着他的手臂滑进他怀里，看似虚弱无力地伏在他的肩颈处。
方淳的脸立刻变得绯红，身体也僵硬得不像样子，手掌按在司徒毓的背心，机械地拍两下，责怪道，
“该！谁叫你调皮不听话的？”
这是他跟村子里管教自己顽皮孩子的大婶学的，可那些花脸猫似的小家伙可没有他怀里这个好看乖巧，当然，也没他这么大个就是了。
方淳抱起司徒毓放回椅子上时，苦恼又甜蜜地想道。
“阿淳。”
把他的“宝贝”放好后，方淳又想回去守着灶头，可司徒毓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面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哀求，如果在身后耷拉条毛茸茸的尾巴，就和村口受了委屈垂头丧气的大黄一样一样的了。
“你乖哦！”
方淳摸着他的脑袋顺毛，拖了根凳子坐在司徒毓身边陪他。
司徒毓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得寸进尺地把脑袋枕在方淳的肩膀上，右手放在他腿上，左手环在他腰上，整个人都要吊在方淳身上了。
李云芳端着刚炸好的一盘香酥藕丸进来，看见青天白日搂抱成一团的两人，动作一滞，不自在地看司徒毓一眼，对方淳喝道，
“方淳，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快点下来！”
方淳吐吐舌头，芳姨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叫他的全名。于是利索地挣开司徒毓跑到李云芳跟前，讨好地摇摇她的袖子，
“对不起，芳姨，我错了。”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这道歉求原谅的话，也是他跟村里的孩子学的。
李云芳见他半垂着眼，乖巧地站在那里，心里就算有火也烧不起来，何况她气得，原本就是将方淳祸害成这个样子的司徒毓。
“阿淳，家里有客人在，你要乖一点，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不然客人会笑话你的，知道了吗？”
李云芳这话明面上是在教方淳，实际是说给司徒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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