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没能追出来。
因为二少爷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不出半日,宋府二少爷的宠妾许柔霜勾结其挚友顾滨,指使贴身丫鬟紫玉和金银班武生淮永偷盗宋老夫人珠宝首饰的案子就在攫阳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高声喊冤的淮永为了将功折罪,还交代了四人共同谋划施行的另一起栽赃嫁祸案。原来那宠妾不仅打着老夫人私房的主意,还惦记着宋府大少爷身边的位置,妄图陷害其男宠与人偷情,趁对方失宠之时把自己的表妹安插进来。
当真最毒妇人心
一时之间,这桩案中案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咒骂许柔霜不守妇道,见利忘义的,有鄙视顾滨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还有嘲笑淮永猪油蒙了心,被人当刀使的。而更多的人,则是对宋明曦表达了深厚的同情,不管这同情里有没有掺杂幸灾乐祸的成分,人们无疑把宋二少爷当成了此案最大的受害人。
毕竟宋明曦对许柔霜的宠爱,但凡与宋府打过交道的人,都多少知道一些。
堂堂七尺男儿,痴心错付不说,自己的至亲手足还被枕边人如此算计,焉能不让人掬把同情泪
再说,那宋二少爷也真是个情痴,竟然还为这么个女人病倒了
唉,实在是有些可怜。
阴暗潮湿的府衙地牢内又关进了四名新囚。两名男囚与两名女囚分别被扔进相邻的两间牢房。他们都受了刑,因为拒不认罪,强言争辩被脾气不好的府尹各罚了五十大板,下身浸得鲜血淋漓,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走路了。若不好生将养着,以后也只能是瘸子。
地牢的烛火微弱幽暗,几乎没有亮光,人呆在冰冷黑暗的地下久了,也意识不到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脚步声传来,停在许柔霜的牢房门口,许柔霜挣扎着将浮肿的双眼撑开一条缝,牢门外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吏横她一眼,粗鲁地把手里的饭碗往地上一顿,嚷道,
“吃饭”
早就饥肠辘辘的许柔霜和同样又饿又痛的紫玉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争先恐后地端起碗,也不管那碗口破了个大缺,也不看碗里装的是什么,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呜”
才吃一口,许柔霜就皱着眉吐了出来,这才细细去看碗里的饭菜。
又糙又黑,带着馊味的冷饭和一叠黄不拉几没有半点油水的青菜。
哪里是人吃的
“呵呵”
塞了满口的淮永嘲讽道,
“还当自己是少奶奶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许柔霜抚着胸口狠狠瞪他。
“淮永,你个畜生,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现在还有脸风凉话”
“待我不薄”
淮永冷笑,
“你自己偷了宋老太婆一匣子珠宝,就塞只镯子给我背黑锅,想得倒真美”
“你胡说八道什么”
到现在了还要血口喷人
许柔霜气得把手里的碗扔向他,却失了准头砸在木栅栏上,饭菜撒了一地,碗也碎了。
刚才送饭的狱吏闻声走过来,看见满地残渣,气得脸都绿了,从腰间摸出根鞭子就往许柔霜头脸上招呼。
“反了你了敢给爷爷脸色看”
许柔霜被抽得惨叫哀嚎,淮永却吃得更香了。
捧着碗蹲在墙角的紫玉一脸木然,眼也不眨地往嘴里塞饭,再过不久,她和淮永就要被黔面充军,此生再也脱不掉奴籍,也再也回不到故乡。
泪水一滴滴拌进饭里,又苦又涩,紫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滨仰面躺在墙角,连自己那份饭被淮永吃了也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完了。
原本瞒着许柔霜偷偷来往的富家千金眼看就要被自己打动,他却牵扯进偷窃栽赃的案子里,并且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抵赖。
还因为他与许柔霜是主谋的关系,两人被判黔面之刑,半月后流放至三千里外的漳州。漳州土壤贫瘠,劳作艰苦,顾滨觉得自己即使熬过了流放之苦,也难以在那里存活。
他后悔了。
悔不当初。
如果不是他太贪心,一心算计宋明曦的东西,恐怕他现在已经与许柔霜成亲,连孩子都有了吧
而被他亲手推向别人的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会变得如此狰狞,面目全非了吧
顾滨擦擦酸涩的眼眶,也许觉得自己太过可笑,竟真的笑出了声。
、第26章 回府
攫阳城边陲有一条细长蜿蜒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河中铺满雪白光滑的鹅卵石,登高俯瞰,整条河如玉带一般环绕着青山,故得名玉带河。玉带河两岸零落分布一些小镇,因为玉带河濒临边界,四面环山,多有浓雾,居民并不多。所以不少人以打捞玉带河特有的玉骨鲷和银辉鲤为生。
卓青的家便在位于玉带河上游的卓家村。
“青儿,你怎么又起这么早”
卧在床上的李云芳一醒来就看到屋里忙碌的身影,同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已经恢复了些血色的脸上满是歉意和心疼。
卓青听到她的话,端起煎好的药走到床前,温言道,
“娘,你醒了,先喝药吧”
李云芳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叹口气,卓青一手把着药,一手将她扶起靠在床栏上,用调羹耐心地一点点舀起来喂她。
直到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喝到底,李云芳才收回放在卓青身上的视线,眼里的心疼歉疚更深了一些。
“孩子,是娘不好。”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何况李云芳还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她抓着卓青的手,声音微微哽咽。
卓青又瘦了。
每年回家省亲,卓青都要比之前要瘦一些,虽然不能说瘦得厉害,但已经够让李云芳心疼的了。而这次,可能是之前受了家法,又一路奔波劳碌的缘故,卓青比往年都要消瘦得明显,脸色甚至比李云芳这个病人还要差。
即便卓青每回都说自己在宋府过得很好,老夫人疼他,二少爷不曾亏待他,还交了个叫淮乐的好朋友。
可李云芳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哪个生活幸福美满的人不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
唯独她的儿子,一年比一年消瘦,性子越来越沉默,笑容越来越少,坐在河边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都是因为她,若不是为了报宋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她怎么都不会同意把青儿
唉
李云芳愁肠百结,眼角泪光闪烁,只得趁卓青下去做饭的功夫悄悄抹掉。
“姨”
她披了件衣裳准备起身,门外忽然探进一颗脑袋。
李云芳转过脸,硬挤出一丝笑,
“方淳也起这么早”
“嗯、嗯”
听出对方是在夸自己,方淳用力点点头,从门框后跳出来,轻快地走到李云芳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轻摇,邀功似地补充,
“衣服也是自己穿的”
李云芳抬眼扫过他用腰带胡乱扎好的衣裳和皱巴巴的裤子,以及脚下两双颜色各异的鞋,装出欣慰的样子夸奖道,
“方淳真厉害,会自己穿衣服了”
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和自己儿子相比,方淳无疑更加可怜。
方淳家和卓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由于卓家村占地较广,人却不多,村子里多是独门独院,像他们两家比邻而居的情况很少见。因为是祖辈传下来的房子,两家人处得也很和睦,就一直没想过要搬走。
李云芳也舍不得搬。
方家老两口善良和气不说,他们的儿子方淳更是争气,十五岁上就考中秀才,虽然因为方父不愿他入仕的关系没再继续考试,但他的名气在卓家村乃至附近的村落已经传遍了。刚一行过冠礼,村长就亲自上门请方淳去村里的学堂当夫子。方淳学识好,人又耐心温和,任教不过半年,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就连卓青那样内向的孩子,也时不时拿着纸笔去方淳家习字。
李云芳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可又有哪个为人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学识有出息
可一场突来的变故在方淳二十四岁那年发生了。
方淳疯了。
一夜之间,疯得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了。
书当然不能继续教了,方父方母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方家也不剩什么亲戚,他们家原本不错的日子一落千丈,这十多年来,都是靠村里人,尤其是李云芳家的接济,才饥一餐饱一餐地挨过来。
方淳还好,毕竟年轻,方父方母熬了十几年,再也熬不下去了,两人病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半年前相继撒手人寰,丧事是由村长出面,大家凑钱办的。而被留下来没有劳动力的方淳,则成了个大难题。
大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没人愿意养个闲人。
方淳像颗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最后还是李云芳于心不忍,将他接到自己家里。
家里多张嘴,省吃俭用还是能维持下去的。可李云芳突然病了,丈夫又随车队去边境做事回不来,无奈之下,她只得给儿子捎了信去。
粗略算算,卓青已经回来了天,她的病也差不多好了,尽管舍不得,吃过早饭,李云芳还是开口了。
“青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卓青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迟疑道,
“我我也不知道。”
李云芳的眼睛又湿了,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实,别人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挖心掏肺地还十分。
从昨日收到宋府快马送来的消息,卓青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的病差不多好了,宋二少爷又病了。
卓青两边都舍不得,夹在中间为难得很。
真是个傻孩子啊那宋二少爷模样是好,却不算良人,青儿跟了他这些年,两人早就圆房了,却没能生下一男半女。李云芳原本就是宋府的丫环,也算见过些世面,自然知道受宠的妾室过得像什么样子。
可宋二少爷却连个孩子都不肯给青儿
“青儿,娘已经好了很多,村头的顾嫂也说可以来我们家帮衬几日,你明日就回去吧。”
李云芳决定让步了,虽然在崇尚孝道,以孝为先的云泽,她完全可以把自己儿子留到她愿意让他走的时候。可她舍不得卓青为难。
果然,听了她的话,卓青的身体明显放松许多,但很快又露出担心的神色,
“娘,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还有方大哥”
被点到名的方淳朝卓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起来傻气十足。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酸。
李云芳拍拍方淳的手,点头道,
“我应付得来,再说方淳懂事了许多,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了,还能帮姨干活了,对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方淳听的。
早饭时为李云芳成功端来一碗粥的方淳骄傲地嗯一声。
“娘,那我”
卓青垂下眼,有些愧疚,可送信人说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少爷又病得厉害,他昨日担忧得整宿没睡。
“嗯,你回去吧,替我向老夫人带个好。你爹离开时打了很多玉骨鲷,我都晒成鱼干放着,你带些走,我记得二少爷喜欢喝玉骨鲷熬的汤。”
“好,谢谢娘。”
卓青的眼眶有点红。
“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谢不谢的”
李云芳抬手理理卓青的鬓发,方淳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卓青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青儿乖,不哭哦”
还似模似样地拍着卓青的背哄他。
母子二人忍不住笑了,方淳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们一起笑。
卓青是第二天一早走的。
卓家村虽然在攫阳城范围内,其实离城中心很远,卓青乘马车赶了一天路,才在傍晚时分回到宋府。
宋老夫人一听说他回来,就由人扶着出来迎接。见到卓青从马车上下来,拉了他的手红着眼圈道,
“可算回来了明曦那小子不知是怎么了,直吵着要见你。好孩子,你快去见见他罢”
“是,老夫人。”
卓青应道,连包袱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朝宋明曦的院子跑去。
“陈垣。”
待卓青走远,宋老夫人转向她身后的管家,问道,
“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妥当了”
陈垣揖道,
“回老夫人,已经妥当了,请了回春堂的邹大夫,还遣了两个丫鬟并一个小厮。”
“不错。”
宋老夫人满意地点头,既然宋明曦幡然醒悟,不再受许柔霜那小狐狸迷惑不说,还兴起了宠爱卓青的心思,她这个作祖母的,自然乐得替他演场戏。当然,可不能为着演戏,就把云芳的病给耽搁了。
看来二少爷的心是定下了。
结合府里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以后怎么对卓青,陈垣心里有了计较。
“青,你回来了。”
“病”得很严重的宋二少爷卷着被子窝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望向卓青,他眼底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似乎尖了些的下巴上布满青色胡茬,看起来不知多憔悴。
“少爷”
卓青的眉一下皱起来,眼里都是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
少爷对柔霜姑娘那么好,却遭到了那样的背叛,估计伤心难过得紧。他又不会安慰人,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
“青,过来。”
“守株待兔”的宋明曦等了好一会儿,发现面前的人居然发起呆来,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卓青不疑有他地朝宋明曦走过去。
“青,我睡不着觉。”
等到走近,宋明曦伸手拉住他的手,委屈的语气把卓青的心都戳痛了。
“少爷,你安心睡吧,我陪着你。”
卓青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把宋明曦的手放回被子里,像过去一样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上来。”
宋明曦的脸红了红,
“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那是八年前,被噩梦惊醒的宋明曦红着脸说出的话。
卓青心底一软,依言脱了鞋袜,褪去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才钻进被子里,就被一双长臂缠住了腰身。
“少爷,我在这里。”
卓青红着脸轻抚把脑袋枕在他胸口的青年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起,对方居然比他还高了。
“唔你在这里,真好。”
宋明曦低语呢喃,随即合上双眼,好像他真的很久没睡过觉了。
、第27章 升温
天色渐晓,屋外响起隐隐的鸡啼声,香炉里凝神安眠的香料早已燃尽,床上被半透的青碧纱帐掩住的人影也略动了动。
很轻地侧了下身,紧接着就僵住了。
卓青仰面躺在宋明曦怀里,对方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许是感觉到他想起身,宋明曦皱紧了眉,手脚倏地收拢,却没有睁眼。
停留在卓青脸上无措的表情又掺进点红晕,且伴随宋明曦磨蹭的动作,那抹红有越变越深的趋势。
卓青自己也是男人,当然明白男人早晨醒来经常会遭遇的尴尬。但明白归明白,宋明曦那处毫不遮掩地抵着他,时不时擦过他的大腿,卓青只觉得脑袋同脸皮一起热得快要无法思考了。
怀里的人乖乖地不再乱动,宋明曦满意地咕哝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掀开眼帘。
“少爷,你醒了”
卓青尴尬地垂下眼,不敢直视宋明曦,也不敢变换姿势,只盼着宋明曦认清对象,一把将自己推开。
“青,我好难受。”
可惜事与愿违,宋明曦非但没像平时一样喝斥他,反而更进一步,朝着他的耳朵吐气。勾在他腰上的手也状似无意地打起圈圈。
“唔”
腰侧是卓青极度敏感的区域,宋明曦轻轻撩拨几个来回,卓青的身体立刻就软了,连忙慌乱地举手隔开他,
“少爷,我、我该起身服侍你了。”
宋明曦坏笑着抓下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两口,另一只仍搭在卓青腰间的手猛地使力,将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的人再次箍进怀里。
“我要你现在就服侍我。”
“现、现在”
卓青不解地眨眼,
“少爷要起了不再多睡会儿吗”
“呵呵我可不是要起身,”
宋明曦沉沉笑两声,手指滑过卓青的背脊,停在他挺翘的臀上,意味深长地捏两下,
“我是要你用这里服侍我。”
“这、这”
他的言语太过放浪,卓青羞窘得几乎要颤抖起来,随后心里又冒出些许恐惧。宋明曦在床上一向粗鲁,往常即使卓青自己润滑好也难免受伤,而且他们差不多有半年没有同床过了,卓青一点准备也没有,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少爷我我用手可以吗”
卓青是不敢拒绝他的,若不是宋明曦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甚至连讨价换价的勇气都没有。
可他实在很怕痛。
那种身体要被生生撕裂的错觉,在宋明曦喝醉酒的时候,他尝过几次。
事后想起来都忍不住心惊。
没有忽略他眼底的惧意,宋明曦也想起了自己过去对卓青做下的混账事,他伤过他多少次,就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虽然记不清,心还是疼起来了。
一抽一抽地疼,好像被人篡在手里不停挤压,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这个人又呆又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刻意做取悦自己的事。
可他的怀抱好暖,暖得自己再也不想放开。
也不会再放开。
“青对不起”
宋明曦突然抱紧卓青,哑着声道歉。
卓青被他跳跃的举动弄得错愕不已,不敢伸手回抱他,也不敢接腔。
直到身体最敏感羞耻的部位被温暖的掌心包裹,卓青才陡然回神,却是连汗毛都竖紧了。
这样的纾解办法,卓青并不陌生。宋明曦每每按捺不住,又不愿意与他欢好时,常命令卓青用手帮他。
可他却是连多看一眼卓青与他相同的部位都嫌弃的。
“难看死了”
卓青记得有一次,因为宋明曦太过急切,他来不及遮好起了反应那处,被宋明曦看见了,恼怒地将他生生翻转过去。
那一次,卓青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把撕裂的伤口养好。
自那以后,每次行房,他都自觉地趴伏在床上,不敢妄动分毫。
“少、少爷”
卓青抓住宋明曦的手,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他真的变了好多。
“青,对不起对不起”
宋明曦没有挡开他,只是固执地继续手下的动作,固执地道歉。
噬人心魂的快感从紧绷的神经里慢慢涌起,一丝丝,一缕缕,最后连接成片,飞速地朝四肢百骸流窜。
“呜”
卓青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眼角亦泛起湿润的色泽。
“少爷”
他求饶一般按住宋明曦的手腕。
再不住手再不住手
“唔”
卓青忽然闷哼一声,清俊端正的脸涨得绯红。
自己竟然竟然弄脏了少爷的手
“少爷对不起我、我”
卓青拿起件衣服忙乱地擦拭宋明曦手上的浊液,急得要哭出来了。
“没关系的,别怕。”
宋明曦无奈又甜蜜地安抚他,抓了他的手按向自己不停叫嚣的部位,柔声蛊惑道,
“青,该我了。”
、第28章 背诗
院子里的春杜鹃已经谢了,石阶下几盆山茶开得正好,卓青种在花圃里的玫瑰花苗也长高不少,若仔细寻找,还能在绿叶掩映间发现一两只玲珑的花骨朵。
卓青已经寻思着,待它们完全绽开,就要摘下来做成玫瑰花酱谁叫少爷喜欢吃甜食呢卓青温柔地轻触裹着一层坚硬外壳,只吐露一点紫红花瓣的花苞,嘴角不觉向上扬起,勾出淡淡柔软的笑意。
“卓青,过来”
虚掩的院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撞开,淮乐抱着一大摞书走进来,面色有些不善。
啪
他走到石桌前,双手一松,整摞书重重落在上面,激起一层浮尘。
“小乐,你怎么了”
卓青跟过来,小心地看看他,再看看书。
“哼哼”
淮乐意义不明地把他从头瞄到脚,挑剔道,
“我是来教你读书的,从现在起,你要叫我夫子。”
和淮乐成为朋友以后,卓青知道他因为要背戏文的关系,不仅识字,还读过许多书,也算半个读书人,就诚心诚意地请淮乐教自己读书写字。
卓青是很羡慕那些有学问的读书人的。
可他晓得自己笨,一个字,一句诗,往往学了大半天都记不住,默不下来,因此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就想尽可能地多认识一些字,若以后能读懂少爷书架上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书,那就更好了。
抱着这样简单的想法,卓青跟着淮乐学习了五年,除了会读会写常用的字词外,他也能看懂比较浅显的诗了。
卓青是很感激淮乐的。
淮乐是个称职的先生,有耐心,有学识,讲解生动有趣,还不摆架子。因着他们的院子相邻,每天吃过早饭做完活计,淮乐就会过来抽他背书,检查下以前学过的内容,然后教一些新东西。
但是今天晌午都过了,这个时间淮乐一般是在自己屋里午睡的,却抱着一堆书出现在他院子里,还命令自己叫他夫子。
卓青有些蒙了,
“小乐”
淮乐警告性地瞪眼,
卓青放低了声音,
“夫子”
“嗯,”
淮乐笑眯眯地应道,撩起衣摆坐在卓青对面,朝他招手,
“你也坐吧。”
卓青忐忑地坐下去,看一眼最上面那本书,是他已经学过不少的诗经。
淮乐顺着他的视线把诗经拿在手上,倒着翻几页,接着就把书摊开放到卓青面前,
“今天我们就学这首,你先读给我听听。”
“好。”
卓青果真老老实实地读起来,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才读了两行,他就读不下去了。
脸涨得通红,好好的,小乐怎么叫他念少女怀春的诗
“你脸红什么”
淮乐眯起眼睛,咄咄逼人地问。
卓青抿紧嘴不肯说,他怎么好意思承认,他是想起早上宋明曦咬着他的耳朵说的那些那些羞人的话了。
“我就知道”
淮乐一掌劈在书上,痛心疾首地摇头,
“你又被那个小混呃宋明曦灌了迷汤了”
虽然宋明曦救过淮乐,淮乐不好再喊他小混蛋,可宋明曦前脚刚把许柔霜踹出府,后脚就想把卓青骗上床,一点思考的余地都不留给卓青,那卓青这些年受的委屈算什么
呵,想得倒是真美
“小乐,少爷他没对我怎么样啊,他他昨天还向我道歉来着。”
卓青好声好气地解释,其实他根本不清楚宋明曦是为了什么道歉,又不敢问,只能稀里糊涂地接受了。
“他不过动下嘴皮子,就把你心疼成这样”
淮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除了道歉,他还说了什么”
道歉不过是个开头,真正的目的在后面藏着呢,宋明晖和宋明曦果然是亲兄弟,连骗人的伎俩都是一样一样的
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心软着过的宋明晖那些道,淮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再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没、没说什么”
卓青飞快地摇头,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嗯”
淮乐明显是不信的。
“小乐,真的没什么。”
卓青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书里。
宋明曦的确说了,还是摸着他的肚子说的,
“青,今晚我想抱你,可以吗”
这么丢脸的事,卓青怎么好意思告诉淮乐,不管淮乐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开口。
“那今晚不把这首诗默出来,不准睡觉”
最后淮乐带着满脸怒其不争的愤懑,气呼呼地走了。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低而轻的朗诵声在院子里响起,卓青一面用手在桌上描字,一面不时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读了许久,他的眼皮有些沉了,脑袋也一点一点地,慢慢枕到胳膊上。
初夏的晚风带着植物微醺的气息,吹过石桌旁的葡萄架,吹落几片嫩绿的叶子,打着旋儿,缓缓落在卓青头上。
“喵呜”
卓青捡回来的三花小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踩着懒懒的步子,噌一下跳到石桌上,脑袋蹭着卓青的手臂,咕噜几声,靠着他一起睡了。
宋明曦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温馨的画面,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卓青身边。小猫睁开褐色的眼睛,歪过脑袋好奇地望他一眼,又喵呜一声埋下头继续睡。卓青的睫毛抖了抖,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小猫毛绒绒的身子,口中念念有词,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发现卓青念的正是被他压在胳膊下的那首诗,宋明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卓青好像一直跟着淮乐念书吧
、第29章 吃饭
桌上摆着烧鸡块,鲜蘑菜心,红烧狮子头,碧螺虾仁和一罐玉骨鲷煨的汤。鱼汤鲜香的味道充盈鼻尖,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带笑的眼望向宋明曦身后的卓青,
“青儿的手艺真好,这汤做得,都快把你娘比下去了。”
宋老夫人以前就很爱喝李云芳做的鱼汤,李云芳嫁人后,她就很少喝了,不是买不到玉骨鲷,只是别人做不出那么地道的味道。早前卓青也经常从家里带玉骨鲷回来,每回也都用来煨汤。开始并不怎么出挑,没想到一次次做下来,竟然和云芳做得如出一辙,可见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