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看似慵懒,目光却很深邃:“阿清!”
楼清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下,他做了有史以来最辱斯文的事,他一把拎住季长风的衣襟,几近吼道:“我在爹娘的灵位前与你拜了堂,做了夫妻,只愿与你一心一意过一辈子,你却将我瞒了又瞒,知我过去却不肯透露,非得我自己剖开那些伤口,你知我昨日听见你要同我去祭拜娘亲有多开心吗?我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所托非人,可你在娘的坟墓前对我说了什么?你要我回楼家,去偷几十年前的证据,要我将楼家毁掉。”
“不然呢?”季长风将他深深看着:“你心里藏着这些事开心吗?即便是我先开口又如何,你能释怀?”
楼清倒抽一口气,眉宇紧皱。
他最不愿看见楼清这样的表情,季长风将目光移开,卷长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杀人偿命,楼家合该如此。”
楼清错愕的松开了手,身子晃荡了下,似要跌倒,季长风想要扶他,却最终只是将手握成了拳。
楼清痛苦的垂下头,季长风根本不会在意楼家,他被先皇害得家园破碎,娘亲早早离他而去,昶叔,庸医…二十年前的南王,都在等一个交代。
他能如何?一怨还一仇,他不是圣人,他也想给他娘报仇,他也不愿将仇恨搁在心窝里,日日膈应自己…
太难了…这个抉择二压一,他年迈的祖母如何能承受的住?当日他娘亲的去世,就已经让她卧床半月…
楼清倍感无力,他十分痛苦…
季长风将玉佩收进怀里,低声道:“我知你在为难什么,换成是我就没关系了,你就当做不知情。”
要怎样当做不知情?与他同床共枕的爱人正想着怎么夺取他父亲的性命。
“夫人,我身上的桎梏一日不脱下,就要惶惶不安一日你要与我一辈子,可我连卸下伪装都不能。”
他们的冷战在拉长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像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要说服谁,而是想要对方认同。
他们都有仇恨,一笔一笔的算,都是冤有头债有主。
季长风从楼清房里搬了出来,倒真像是应了楼清那句话一样,他将楼清囚禁在一间房,楼清的放不下看不开里。
唯一能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的,是双重的折磨。
一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一个日渐沉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邱尚登门拜访。
正月离开后的邱尚,在三月底这天登门,似是变了个模样。
也不知是梁思凡府上给他喂了什么,以往颧骨凸出的脸今时圆润饱满,额头光洁,好一副端正相貌,人模人样。
若非季长风从小就看着孙姨,有个样板,今时见了邱尚,也不敢贸贸然去相认。
季长风睁大了眼,感叹他的二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邱尚难得人模人样一回,此时也并没有敷粉,一身劲装勾勒出颀长身材,只是眉间稚气未脱,还留有几分少年性。
邱尚背着手,站在阳光下,对着季长风露齿一笑“长风哥。”
这才是邱尚啊
“快进来。”季长风忙牵他入院。
邱尚一边走一边念叨道“思凡哥老坏了,他早知你来了也不许我来找你,老师呢?”
“我看你在他那待着挺好,你看看,都养胖了。”季长风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
邱尚悲愤道“那还不是怪思凡哥,他整日和清河哥在我面前恩爱,我打不过骂不过秀不过,只好化悲愤为食欲了。”
季长风幸灾乐祸道“谁叫你非要在陈涛这棵树上吊死。”
邱尚反驳道“小心我跟老师告状。”
说到楼清季长风忽然长叹口气,邱尚立即狐疑起来,季长风推了推邱尚“正好,你去看看他。”
“怎么了?”他怎觉得下边是个坑,季长风正忽悠他跳下去。
季长风无奈道“拌了几句嘴,没给哄回来。”
真风轻云淡的语气啊
“可有危险?”
季长风没回答他,因为他直接把人拉到了楼清的房门前。
季长风很踌躇,好像在他眼前的不是木门,而是他敲一下就能碎了他的手,声音传不到里边一样。
邱尚见不得他这怂样,扯开嗓子喊道“老师,我来看你了。”随后他抬手敲了两下。
‘笃笃’敲在了季长风的心上。
里屋静了许久,两位功力甚佳的人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季长风的心门被打开了。
楼清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后,他见了邱尚,本就无神的眼眸露出了迷茫。
“老师。”邱尚搬出他的招牌笑容。
楼清大吃一惊,眼神这才汇聚成光“品贤?”
“连老师也认不出我了,真胖的这么严重?”
其实不怪楼清,而是他长肉之后,真的同以往判若两人。
“快进来。”楼清连忙侧开身子。
邱尚很有义气,没忘记他身旁的季长风,在楼清对他视而不见的时候,他将季长风一块拉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