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叶青院外时,方看见叶青面目凝重的缓步行来,褚修兴奋的跑了过去,对着叶青挥手道“青总,我办差回来了。”
叶青神情淡淡的,仿佛看不见褚修一般,敷衍道“我知道了。”
褚修有些悻悻,想要多说两句话,都是奢望了。
叶青与他擦肩而过,渐行渐远,褚修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转头望去,怎么办。他好似看不到,这一路上他经历的风霜,他冻的发紫的脸色,付出的辛苦,受的委屈。
是不在意吧,褚修苦笑着,因为不在意才能忽视的这样彻底。
而最可悲的是自己啊,明明看得清楚明白,仍旧不愿意死心。
元宵节是热热闹闹的过着,火树银花不夜天,炮竹声声震耳聩。但无人在喊褚修一起去过,褚修也懒得出去,万一碰的一鼻子灰,才更是扫兴,大过年的觉得得不偿失。
听着外面热闹的声响,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褚修心底嘀咕着,你们声音小些才好,不打扰我睡觉。
奈何都是妄想,无论是烟花还是鞭炮,都不可避免的传到了褚修的耳里。
褚修努力的将自己埋进被褥之中,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再也不愿动,还是选择这样好啊,褚修满意的想着。什么都不用做,躺在被窝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就好了,好似再不会被任何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等蠢人还是直白的说出口吧,弯弯绕绕只怕会气到自己。
☆、第章
自年后之后,褚修再也没有出过庄外的任务,虽然任务有时艰辛需要风餐露宿,可也总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补贴,任务完成之后也可慢悠悠的回到山庄,游玩沿途的美景。
只是现如今,没有兄弟想要和褚修一起出任务。
虽说叶青并没有直说过夏渠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大家心里盘算着,他夏渠何德何能能够被叶青另眼相看调到叶家去胜任一个并不紧要的职位呢。
这样想着,所有的事都是一点而透,人人眼中带着了然都不尽然说破。
眼下有夏渠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人人自危对褚修唯恐避之不及,都怕落得夏渠一样的下场,说不上是永世不得翻身,但现在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况且,谁又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呢。
且不论得罪的是叶青这等江湖中赫赫有名之辈,哪怕是不小心得罪了庄内的管事的,管事偶尔在主子面前无意提起几句,只怕这号人物再也入不得主子眼中了。为了褚修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实在是犯不上,若非是夏渠为人有些痴性,总是想不开,才会看不清实务,犯了这等错误。
褚修没了固定的工作,哪里有空缺便要他补上,人员补位在叫他回来。那段时间,褚修最长做的活是按时的跟着更夫打更巡逻,偶尔客串倒也夜香的活,偶尔客串其他的辛苦活,他更像是一个补丁,哪里需要补哪里。虽有些苦累,总有恶臭扑鼻,便是再小心也难免有沾染。
褚修不厌其烦的洗刷着,保持着身上没有异味,对于他来说,更夫或者倒夜香时,他们偶尔大舌头醉醺醺的和他说着含糊不清的酒话,更能让他安心下来,他只要笑着应付就好了,并不用多想什么,也不用去勾心斗角。
但日子稳定了下来,让褚修心里踏实安稳不好。
那日,顾苏在院内殷勤的为主子斟茶递水,跑前跑后的时候,辛兆云突然张嘴问道“听说,你与叶青亲自处罚的杂役,是一同长大的?”
顾苏未曾想过主子会同他说这种琐事,大喜过望,忙应道“是的。”
看着锦墨不赞成的目光,辛兆云置之不理,继续笑着问道“想必他是犯了什么大错吧,才能让叶青这般青睐的责罚他。”
顾苏想说的话再三斟酌,试探性的说出了口“青总为人正直,想必是褚修真的有什么错处,才能让青总如此处理吧。”
“虽说是叶青帮我代管庄子,可到底也是我的庄子,叶青是客,哪有说让客人受了委屈的道理。”辛兆云笑意盈盈的望着顾苏道“你说对不对。”
顾苏忙声应道“自然不能让青总受了委屈。”
“总要给褚修点教训,让他明白这庄中的规矩对不对。”
话说到如此通透,再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顾苏大声应道“主子说的极是。”
“上次的事,你做的便很好,这次一定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辛兆云满意的笑了,转过头继续同锦墨说说笑笑喝茶水吃点心。
顾苏站在一边不自觉的昂首挺胸,踌躇满志。
自从锦墨来了之后,顾苏便被勒令在辛兆云院外伺候,除非召唤不然不得入院内。顾苏每日夏日顶着太阳站在院门口的位置,冬日冻的瑟瑟发抖,也不敢擅离半步,并不敢有丝毫分神的听着院内的声音,只恐漏听了一声主子的呼喊。
这种日子,顾苏过够了也过烦了,但仍旧要过下去。这让顾苏心内怨恨不已,但实在无处发泄,索性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事无事总想要耀武扬威下。
眼下有现成的出气筒摆在手边,再不泄一泄愤才算是傻子。
虽褚修为人胆小甚微的很,并不能抓住什么把柄,但这并不妨碍他借题发挥。
顾苏眼波微转,计上心头,噙着坏笑去找商胄了。最近商胄被调成了叶青的贴身小厮,负责叶青一切起居事宜,包括了倒夜香的这种活。
“忙着呢?”顾苏笑着对在院外忙着的商胄打招呼道。
商胄抬起头看见是顾苏,笑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得闲?”
“我今日是有事来找你。”
望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商胄,顾苏决定废话不多说,直奔主题,揽过商胄的肩膀,附耳而言。
“听闻这段时间都是你在负责青总的日常起居。”
“是,是的。”
“今晚,我要摆脱你件事。”
“什么事?”
“你也不必做什么,只需放置夜香的时候,一脚将马桶踢翻便好。”
“为什么?”商胄大惊失色的想要躲闪,被顾苏拉住肩膀,继续拽了回来。
“我听我的就对了,不过是想要给褚修一个教训罢了。”提及褚修,顾苏难免气郁难平,忙转念道“我知道青总为人宽宏,并不需要你整日都守在身边,便是晚上抽出时间做了这件事,白天也有时间能够补眠。”
听着顾苏的循循诱导,商胄想要找借口拒绝,奈何脑中一片空白。
“你只要等着褚修来时,将他遣走,并不用他整理便好,其余的事有我呢。”
“可是这样,要褚修如何收场…”商胄抬起头,目光闪烁的望着顾苏。
顾苏手上一顿,若无其事的继续拍着商胄的肩膀“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最多一顿责骂还能如何呢。”
“真的这样吗?”
“商胄,我可当你是好兄弟的,不会你连这点忙都不帮我吧。”
看着顾苏尖锐起来的眼神,商胄虽并不想这样做,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得低声应承下来。
顾苏满意的笑着告辞道“我可是等着好消息呦。”
送走了顾苏,商胄双手握拳,实在不知如何才好,平心而论,他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可要是实话说,他得罪不起顾苏。
思来想去,商胄实在对自己有所恼怒,做人卑微也就罢了,还要违背本心的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当真是…
这夜香…怎么是倒的?
看着流淌了一地的夜香,褚修默默的叹了口气,从推车上拿下清理物品,准备先清理一二,然后拿着水桶找口井,提些水冲洗干净。
也不知,今日天亮之前还来得及做完工作嘛。褚修望向如同黑幕一般,被繁星点缀的天空,再次叹气。
守在门内的商胄,心里犹如有什么在抓挠一般,实在无法安慰,门外的一点点声响都被无限的放大回荡在他的耳里,折磨着他的思绪。
既然如此了,他索性推开了门。
褚修被惊到,抬头看到是他,轻声笑道“怎么还没睡?”
“我…我起夜。”
“你稍等一等,我收拾一下你再拿回去用。”
褚修低下头,忙着将马桶上脏污了的部分先洗刷干净。
商胄思绪百转,想说的话在嗓中,但不知如何整理成句说出口。
“也不知怎么了,今日夜香会倒。”褚修将洗刷好的马桶递给商胄,笑道“倒是耽误了你的时间。”
商胄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他实在是无法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是…
“这个时辰再不去倒其他院子的夜香,恐怕来不及了吧。”商胄接过马桶,刻意的保持自然道。
“我争取快一点吧。”褚修没所谓的笑笑“你快进去吧,外面天气凉,虽是过了年到底还是冷的。”
商胄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出声道“我一会从院中提两桶水过来冲一冲,刷一刷,你不用麻烦了。”
褚修感激的对他笑着“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算不了什么大事,左右我都醒了。”
“你还是回去吧,小心青总夜晚醒了,叫人叫不到。”褚修善意的笑道。
“青总…不会在晚上叫人的。”商胄逼迫自己继续道“我来就好了,你去忙其他的吧,时辰也不早了。”
褚修望着天边,唯恐泛起鱼肚白,只得对商胄笑道“那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都是自小长大的兄弟。”
望着褚修信赖的眼神,商胄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
“那我先走了,麻烦你了。”
“去吧,不必耽误时间了。”
望着褚修远去的背影,商胄咬紧下唇,关门的动作明明可以顺势而成,但总是觉得犹如千金重,再三犹豫不能一气呵成。
回到床上的商胄,翻来覆去辗转无眠,恨不得自己即刻变成一个隐形人,任谁也找不到自己了。
第二日起,商胄端了洗脸水给叶青之后,特意的走到门外看一看,看着干涸了的土地,商胄说不清自己心里该是石头落地了还是悬起来了。
望着院内练剑的叶青,商胄咬咬牙,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开好了院门,继续去忙了。
门外不能消弭的异臭终是引起叶青的注意,叶青皱紧眉头叫来商胄问道“门外是怎么了?”
商胄支支吾吾不敢直言,叶青重重拍桌,斥道“有话便说!”
“昨日夜香倒洒在了院外,这才会有异味的。”
“昨日倒夜香的人是谁?怎么犯了这样的错误?”叶青皱眉,神情中写满不耐。
“是…是褚修。”
话音一落,商胄浑身紧绷起来,他明显可以感知到,叶青瞬间沉默了下来。
“褚修?”叶青冷笑道“倒是有胆子了。”
商胄不敢抬头,被叶青看到眼中的情绪,唯恐被叶青发现自己闯祸说谎。
“闯祸还敢不收拾乱摊子,一走了之,当真是厉害了啊。”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守在院外的顾苏抬脚迈了进来,笑着问道“青总怎么大清早的便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