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突然侧起身子,手肘支着沙面,半握拳,指骨支着脑袋,垂眸看他,语气温柔:“言言,你脸很红。”
陆边言:“......”
要你说!
他偏过脸去,努力把羞恼压下去,闷声说:“沈纪州,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说话时别着脸,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他耳根发红,声音很低,语气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什么。
沈纪州心口酸了一下,心软得不行,他没问为什么,只是用更温和且更坚定的语气说:“我做不到。”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陆边言觉得憋屈:“你努力一点,我努力一点,有什么做不到的。”
安静了片刻。
“陆边言。”沈纪州的语气沉下来,能听出来咬牙切齿,“我不会往那方面努力。我想时刻看着你,离你越来越近,期待着有一天你也回头看我,这才是我努力的方向。”
陆边言有一瞬的愣怔。
沈纪州又开始骚了。
他别扭地往前挪了挪身子,再往前挪一挪,继续挪......
看着某人闷着脑袋跟某种蠕动生物似的越挪越远,越挪越远......
沈纪州气笑了,上前一把将人捞回怀里,翻身压住:“之前两个月不都好好过来了,现在是怎么了?”
“你不懂。”陆边言偏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瓮声瓮气:“你傻逼。”
沈纪州唇角微弯,温声哄着:“好,我傻逼,刚才是我错了,不该抱着你摔跤,能原谅我么?”
本来就是你错了。
陆边言无比气愤地想,绝对不妥协,绝对不原谅。
“我有要求。”
“好,我听着。”
陆边言板着脸,眸子在眼皮下缓慢划动。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摩托给我骑,你坐后边。”
“好。”
“还有,奶奶每天炒的那个苦瓜真的很苦,还逼着我吃,我不爱吃,你想办法。”
“好。”
“然后就是,我晚上睡觉把被子踢了,你别总给我盖上,真的很热。”
“......好。”
沈纪州十分纵容:“还有要求么?”
陆边言抿着唇:“......先这些,想到再说。”
沈纪州笑了:“行。”
说完,默默看着怀里粉红粉红的小朋友,沈纪州喉咙滚了下,有点蠢蠢欲动,然后还没来得及低头干点作死行为,就听到一阵“呼啦啦——”的摩托轰鸣声破风而来。
陆边言连忙一脚踹开沈纪州,翻腾起来,在凌冽的凉风中若无其事地理了理散乱的衣襟。
沈乐和他的狐朋狗友车队在不远处来了场漂移,黄沙漫天,轰鸣震耳。
“哥!你和小言哥出来飙车也不喊我!太不够意思了啊!”
沈纪州下颌骨紧了紧,站起身来,目光冷淡地扫过沈乐,语气宛如猝了冰:“你来干什么?”
据他对他哥一秒变脸的深刻了解,沈乐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来得可能很不是时候,他哥现在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可是他也很委屈:“......是这样的哥,我去奶奶家找你,奶奶说你们骑车来江边了,而且他怀疑你可能有危险,所以臣弟二话不说不远万里带千军万马前来救驾......不想居然扰了兄长的白日梦。”
沈纪州:“......”
陆边言:“......”
大概是白日梦这个说法取悦了陆边言,他没忍住笑了下。沈纪州看了他一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决定暂时饶沈乐不死。
车队沿着江边的公路逆流而上,伴着黄昏晚霞,徜徉恣意。
深秋的凉风掠过头盔,从细小的衣服缝隙钻进去,冷得人生疼。陆边言低头看了眼环过自己身侧放在机身上的双手,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十分修长,袖口处没遮严实,露出冷白的腕骨。
他别开视线,又忍不住低头看。
再别开,又看......
再次别开,还是忍不住......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偏过头,对身后的人说:“冷的话......手可以放到我外套兜里。”
沈纪州眉稍微挑,唇角弯起弧度:“衣兜太小了,这样可以么?”
说着,手臂严实地抱住了陆边言的腰。
身后的体温紧紧贴上来,手臂环住他的腰,虽然没有很用力,陆边言还是呼吸一滞,连带着胸腔也怦怦跳动。
大概是温暖的怀抱在冷风中令人舒适,陆边言板着的脸缓和了下来,唇角有一瞬的上扬。
“那你抱紧了,我骑车速度贼快,飙给你看。”
“好啊。”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车队划破夜幕驶入灯光璀璨的城市,大家在提前预订好准备开趴的小别墅停下来,沈乐抱着头盔挨个看了一圈,又看了一圈,最后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是不是少了什么人......我哥和他的宝贝小言言呢?!”
然而“开车贼快,飙给你看”的宝贝小言言此刻才带着沈纪州将将驶入城郊。
沈纪州原本都已经准备好体验一把飞一般的刺激,双腿绷直,随时准备起飞,结果小言言同学的雅马哈大摩托骑得比老年代步小电驴都稳当,等晃到城边时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陆边言同学面不改色:“太久没骑,生疏了。”
沈纪州只是憋着笑,紧了紧手臂,下巴抵在某人肩上:“嗯,慢点挺好。”
完全不提某人家里摆着的那几支花式极限摩托校联赛奖杯荣耀。
陆边言面无表情地敲敲他的头盔:“马上进城了,人多眼杂,别抱那么紧。”
沈纪州无动于衷,“天那么黑,没人能认出我们。”
陆边言认真琢磨了下:“可是......”
沈纪州另辟蹊径:“这样吧,这条路人流量大,咱们从外环绕道,你觉得呢?”
绕道走的话少说也得多骑一小时,不过陆边言似乎没有犹豫,打灯在前方变了个道。
语气稀松平常:“我觉得可行。”
第38章
于是两人沿着外环绕了一圈, 然而人流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少,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
回到聚会的小别墅时,沈乐一众人在天台上烤肉都吃了一轮了。
“哥, 你俩干嘛去了?讲真, 我都不好意思给你们打电话, 怕打搅你俩约会!”
旁边的小伙伴开始起哄。
“实不相瞒,我是州言CP超话骨灰粉, 随便给张图我都能给你们分析出一场深情爱恋!”
“哥你俩真绝配, 我铁直都磕了!”
沈纪州只是笑了下:“别闹。”
然而说者是不是有意不知道, 但听者是有心了,陆边言刚被凉风吹冷的脸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要是放在以前,这种玩笑话他眼都不会眨一下,甚至还能打趣回去,可现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果啤喝了一口,谢罪:“来晚了,抱歉。”
“小言哥客气了, 你们什么时候出专辑啊, 哥你唱歌贼好听!”
一通闹腾,夜色渐深。
陆边言随便吃了点, 拿了罐可乐靠在栏杆上吹风。
视线游荡了会儿, 最终还是落在了人群中的某个身影上。
欢声笑语簇拥着他,沈纪州只是散懒地倚在沙发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似乎这样的笑意对于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可陆边言觉得不止,沈纪州还可以笑得更加恣意开怀,当然只在面对着他的时候。
这么想着, 陆边言竟然会觉得开心。
不知道人群中谁讲了个笑话,众人捧腹大笑,陆边言就在欢笑中看到沈纪州掀起眼皮,隔着桌子和人群,远远地看了过来,眉眼染着笑意。
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心跳突然加快了,却还是没能适应,捏着可乐瓶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沈纪州走过来挨着他靠下,陆边言依旧一副懒洋洋的稀松平常样,不动声色地抿了口可乐。
沈纪州十分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可乐,没解释,拧上瓶盖放到一旁。
“要是觉得吵闹,我们回家。”
“没有,挺好的,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陆边言手插进兜里,看着围着桌子打闹的一群人,“你们刚才在讲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没注意听。”
“你离他们那么近,为什么没注意?”
沈纪州看向他,笑了下:“因为身在曹营心在汉,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陆边言梗了下,偏过头去。
“哥你们单独聊什么呢,小言哥都笑了!”
陆边言:“?”
他立马绷直嘴角。
谁笑了!反正他没笑。
沈纪州默默看了他两秒,没舍得戳穿,拧开他刚才喝剩的可乐喝了一口。
聚会散场回到家中,陆边言率先洗完澡,躺在被子里看周源发在群里的综艺节目详情。
他们确定了要参与钟子钦的那个野外生存综艺的录制。
俞贝在群里发了很多他这次杂志拍摄的高清美照,非要他们发表赞美之言。
陆边言随手发了一串撒花的表情包,被俞贝以态度敷衍驳回,摁在群里写小作文。
直到他写完三段文辞优美的百字小作文,百无聊赖地看了眼时间。
半个小时之前说出去打个电话的某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沈纪州是那种打个电话能和别人聊起来的人么?
不是。
所以他到底去哪了,在干嘛?
陆边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脑补了一出沈纪州突然犯病晕倒在楼下没人及时发现送到医院医生说已经晚了的悲惨大戏,心中一惊,立马从床上窜起来,趿拉着拖鞋飞速下楼。
然后发现整栋楼已经陷入黑暗,老太太和佣人都已经睡了,没有半点声响,包括沈纪州打电话的声音。
陆边言越来越心慌,赶忙下到一楼,就见客厅旁的储藏室亮着淡淡的灯光,他在那瞬间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查看。
站在门口,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弓着身子,似乎在看什么。
陆边言开口喊他:“沈纪州。”
沈纪州微愣了下,回过头来,灯光映在脸侧,照得他眸子微亮。
陆边言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着那只青蛙面具,“不上去睡觉,在看这个?”
“没。”沈纪州捏了下眉心,放下东西站起身来,“困了吧,走吧,回去睡觉。”
沈纪州自然地搭上他的肩,陆边言被他搂着往上走,可他觉得沈纪州不对劲,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只不过在他面前压抑着。
“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陆边言问完就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宽了。
不过沈纪州只是沉默两秒,然后语气自然地说:“我爸。”
陆边言眉头微皱,掀起眼皮:“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语气有点急,本能地把沈云川放在了敌对情绪,总之对沈纪州不好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沈纪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跟哄小孩儿似的揉了下他的脑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回去睡觉吧。”
陆边言沉默了。
一直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埋着头,什么都不想干,静静地听着沈纪州在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
每次沈纪州情绪不对的时候,就会这样,在人前比平时还要云淡风轻,然后找个角落独自琢磨,最终琢磨的结果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等他再次出现时,又会恢复一如往常的平静。
陆边言心里特别不舒服。
沈纪州洗完澡出来,瞥到床上呆坐的小朋友,擦着头发温声问道:“还不睡?不是不喜欢看我出浴么。”
“沈纪州。”
语气有点严肃。
沈纪州放下吹风机看他。
“你记不记得七八岁那会儿,我骑自行车载你,骑太快摔进了园子里的喷泉池。”陆边言看着窗外的吊兰藤枝,缓缓道:“我妈妈可凶了,罚我在门前站军姿。当时天气特别热,你偷偷拿冻酸奶给我喝,还拿湿纸巾给我擦脸。”
沈纪州不知道陆边言什么突然说起这些,默默听着,嗯了声:“记得。”
“你那时候就比我高一点点,冷着脸站在我面前,一句话不说。”陆边言认真地回忆着,“虽然我那个时候小,心思也不细腻,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在给我挡太阳......我当时就发誓以后一定拿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所以沈纪州,我不傻,谁对我好我很清楚,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真的生过你的气。”陆边言微顿,抿了下唇,声音低下来:“除了你一声不吭出国那次。”
沈纪州心口突然揪了下,有些发疼。
“我不是想和你计较当年不辞而别,这件事情我不提你不说,就他妈这么过去了,我其实不想翻出来,显得我这么些年耿耿于怀多矫情似的。”因为情绪波动,又克制地压着,陆边言眼尾泛了点红,语气闷闷的,有些委屈:“但不代表我没生气......”
“这些事我本来觉得我永远都不会提,但是我还是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把我觉得自己最丢脸的事情都和你说了,你他妈能不能也对我服个软,也让我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事情。”
离开的这三年沈纪州无数次后悔过自己的傻逼行为,当初怎么就因为沈云川的威胁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懊悔挣扎迷茫,却极少像此刻这样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疼。
原来他的小朋友